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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舞蹈

2017-12-30 10:26 作者:柚子鸡X芽衣  | 我要投稿

“咔嚓”

奥尔轻轻地扭开了门,希望不会吵醒阁楼上正在睡觉的妻子和女儿。

雨衣里的水不断地流出来,弄湿了整块地板。屋里一片漆黑,他没有开灯,脱下雨衣后慢慢挪进了客厅,乏力地拉开一张靠背椅,瘫坐着像一滩没有骨头的软组织生物。

黑夜里雨水砸在铁制窗檐上的声响格外清晰,湿冷的空气刺激他硬吐出两口气。屋里游荡着墙壁上的摆钟机械运动的响声,映衬出令人窒息的安静。他呆呆地盯着摆钟的方向,似乎看见他自己的心在胸腔中彷徨摇荡,像一个钟摆。又呆呆地看着窗外,今晚一点月光都没有,但在前天晚上,月光下却展现出她曼妙的舞姿。

他抑制不住记忆,想起伊芙琳的脸——那张美丽动人、如白天鹅般纯净的笑脸。

但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的双手沾满了他的鲜血,他手里的刀子也是。

他开始哭泣,哽咽得像一个孩子一样。

“奥尔,是你吗?你回来了吗?”木制的楼梯上传来下楼的声音。

“是我。”

“先别开灯。”

妻子想要开灯,奥尔阻止了她。

妻子摸索着走过来,看出了奥尔的异常。

“回来了怎么不上楼睡觉?工作怎样?”

“跟往常一样,今天发生了一些事情….亲爱的,让我在这下面呆一会好吗?你上去看一看辛迪。”

妻子迟疑了一会,答应了,然后转身上楼。

奥尔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撑着起身拿来桌上的半杯冷咖啡,一口气吞了下去。

“嘿!不要喝咖啡了!”

脑海里传来熟悉的伊芙琳的声音,他的喉咙瞬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救救我!”

奥尔痛苦地掩面……

奥尔和伊芙琳是在一个舞会上认识的,伊芙琳身着一身白羽露肩礼服,在宽大的舞台上舞动着自己婀娜的身姿,她的身体圆润柔和,一条简单的曲线勾勒出她别样的美,淡黄色的头发在欢快的爵士乐中飘扬…….那是奥尔从未见过的迷人光景。

舞蹈过后,奥尔兴奋地向她搭讪询问电话号码,伊芙琳微笑着,“我想我们可以做朋友。”

奥尔坦言她有一个妻子和女儿,他很喜欢伊芙琳。伊芙琳今年24岁,有一个小他两岁的恋人。在几通电话之后,不知道是不想破坏对方的生活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们渐渐不再联系,但是伊芙琳美妙的舞姿永远地刻在奥尔的脑海里。

他们再会的时候是在一年过后的医院里。

“姓名?”

“伊芙琳.斯宾塞”

奥尔猛地抬起头,看到了那熟悉的笑脸。

“嘿!我们又遇见了。”

伊芙琳在膝盖处长了骨肉瘤,她已经几个月没有跳舞了。

奥尔很震惊。从此,奥尔成为了伊芙琳的监护医生。

每次看见奥尔在喝咖啡。

伊芙琳就会大喊“嘿!不要喝咖啡了。”

奥尔点头敷衍。

“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伊芙琳的病情很反复,一直服药但没有治愈的迹象。

伊芙琳说她喜欢的男生现在还在读大学,她要快点治好疾病为他跳最好的舞,奥尔应允,但他的心里不好的预感已经越来越强烈了。

只过了一个星期,奥尔就决定为她处理转院的事务。

伊芙琳笑着跟奥尔告别转去了市医院。

但就在两天前,坐着轮椅的伊芙琳突然回来了,她消瘦了很多,却还是笑着,约晚上奥尔到餐厅吃饭,奥尔答应了。打电话告诉妻子自己晚上要陪曾经的女患者去吃饭,妻子应允。

餐厅里,两人聊了很多事情,有说有笑,却丝毫没有提及病情的恶化。

在回家的路上,伊芙琳拒绝坐车。她恳求奥尔和她一起走回去。

夜晚,月光洒下来,像一面轻纱。

“奥尔,我能为你跳舞吗?”

“你的脚现在不能动!”

“你知道我的情况吧!”伊芙琳闪闪发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奥尔。

“我生来就是跳舞的。”

说完,她挣扎着起身,奥尔连忙扶住她。

“我自己可以。”奥尔扶着她的身体,就像扶着一株枯树那般没有实感,泪珠不禁在眼眶里打转……

伊芙琳站着……

她光着脚,尝试着踮起脚尖,疼痛迫使她的脚跟颤抖着往下坠,她的身体微微摇晃,尝试了十多次都不能很好地站好,最后微微屈着找到了平衡点,双手上扬,颔抬视凝,如同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她缓缓起舞,动作很慢很慢,在疼痛这无尽的深夜背后,用她的手、她的脚传达着她的热爱。这是胡桃夹子,我见过的最美的舞蹈。

她跳了有二十分钟,终于结束了尾章。

“好看吗?”

我用力地点头,已经说不出话来。

不一会儿,她突然揪住我的衣领嚎啕大哭起来。

“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

……

两天后的夜晚,我接到了急诊室的电话,市医院有一个骨肉瘤晚期的病患病情急剧恶化,内科医生不敢动手术,所以转回当地医院,我听完马上开车冲了过去。

伊芙琳的身上已经插满了管子,心脏起搏器紧紧连接着她的心脏,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尝试着从她的大腿处进行截肢,以求保住她的姓名。我喊来了各个科室的医生,护士推来了血库里所有的A型血,长方形的不锈钢台里放满了各类手术器械。

我屏住呼吸,亲手用医用锯截去了她那曾经起舞的双腿。

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了五个小时,但是柜子上的心电图机显示的曲线却像要和我作对一般越加平缓……它是在和生命作对。

最后其他几个医生按住我的手,告诉我不要再动了。

伊芙琳去世了。

她的母亲在门外焦急地等候着,我像虚脱了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半个小时后,我在手术池里洗干净了双手。

窗外下起了暴雨……

我害怕听见伊芙琳母亲的哭声,开车逃回家了。

……

生命是如此美好,又如此脆弱!

有人说,医生看惯了生死,已经麻木了。

但是只有我才知道,是因为生命的分量过于沉重,我们只能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催促着自己快点忘记快点忘记快点忘记罢了。

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和生命比较起来金钱等所有事物都失去了颜色。

在没能救她。

如果可以用什么东西复活伊芙琳的话,我绝对会不惜一切代价去复活她的,除了我的生命。

但是这又怎么可能呢?

伊芙琳就像一个天使,她如果去了天堂也会在天堂跳舞。

生命生如夏花般绚烂。

我跑上楼去,轻轻地抚摸着女儿辛迪的头。

“爸爸,怎么了?”辛迪睡眼惺忪的模样十分喜人。

“没,你真可爱,生命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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