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流水账

主要人物简介: 1、璟皓:身为宸国皇室无人在意的皇子,18岁时偷偷潜入北国寻找唯一的亲人——弟弟,被北帝发现,派出死士追杀,受伤途中被“怀瑾”(容珩)所救,在北国半年后返回宸国,身负暗阁令牌,且解毒后天生的至强血脉已开,武学精进一日千里,回到宸国仅一年,即利用太后的势力登基为帝,后暗中培植自己的亲信暗兵,散布前朝后宫朝野内外,登基四年,已几乎掌控宸国全部势力,仅余太后一党“名存实亡”; 2、容珩:16岁时救下璟皓,为保护璟皓被北帝关入天牢受刑,虽有多方势力保护,也没躲过小人暗算,重伤失忆,被放出后因伤势严重,修养了近两年才勉强恢复,可以正常生活,18岁时听妹妹容乐提起,将军府有意将他许给润玉,为避免润玉知其身份心存芥蒂,固以“怀瑾”之名与润玉书信往来,由容乐代为信使,暗中与润玉通信三年,直到被锦觅发现“李代桃僵”与润玉相见,润玉认错了人,以为锦觅就是“怀瑾”,为留下锦觅,向北帝提出将送往宸国的和亲人选由锦觅替换成了容珩。容珩一直未嫁,除养伤的两年外,重点是因为老将军生前发现失忆的容珩貌美聪慧很好“拿捏”,一心想将他嫁予润玉,将军府的势力可趁势“一飞冲天”,润玉一直未娶世子妃,故容珩的婚事同样一直被拖延,容珩重伤失忆后变成“小白兔”,实际本人是只“小狐狸”; 3、润玉:18岁起与“怀瑾”通信三年,因身为北国世子(储君),世子妃的人选需考虑诸多势力的平衡,北国朝堂党争复杂,固迟迟没有成婚,润玉本人也很自负,认为爱慕者的示好皆是出于看重他的身份和势力,所以对追求者心存戒心,自己也没有爱慕之人。 正文: 容珩(怀瑾)身世复杂,为源流宣氏,因家族血脉原因,自出生以来便被“北国”多方势力觊觎,尤其是有心“谋朝篡位”的“反帝党”。为保护家族中仅存的血脉,自幼培养他的“自保能力”,有智谋、有勇气、有势力(暗处)。北帝因受翊世子挑唆,诛灭宣氏,乱中怀瑾被翊世子的人带走,因怀瑾美貌出众,翊世子不仅想要宣氏的柏奚秘术,也想得到怀瑾,怀瑾以性命为要挟,在未与自己的势力取得联系之前保住了自己,免于受辱。三日后,怀瑾暗处的势力找到自己,因翊世子势力过于庞大,短期内怀瑾无法完全脱身,故以自己的势力为筹码,让翊世子在柏奚与“他”(势力)之间只能选一个,否则双方“鱼死网破”。翊世子有家仇要报,又是个对皇权帝位有欲望的人,所以选择了柏奚,“表面”上收拢了怀瑾的势力,实际怀瑾有完全的自主能力,他愿意接的任务才去做,不愿意接的可以拒绝。他的人,只听他调遣,在翊世子的势力中,独树一帜。因为翊世子对怀瑾的多方宽容,又从来不掩饰对怀瑾的爱慕之心,这也引来了翊世子身边亲卫的痛恨,才会有怀瑾被判入天牢时,亲卫与容烈合作本想将怀瑾置于死地,没想到怀瑾的势力不容小觑,万难中还是保全了他。 怀瑾12岁时家族被灭,于翊世子势力范围内呆了四年,16岁接了任务,做为“暗线”成为将军府的“容珩”,这是他自己选的。将军府此时早已势微,在朝中也是个不起眼的存在,以他的能力可以很快掌控将军府,为自己建立一个不受外界“关注”的“家”,远离焦点,平静度日。直到半年后的一次外出,于山中遇到被追杀致重伤的璟皓。怀瑾很快恋慕上了璟皓,纯正清澈的公子,通身透着俊秀之气,尤其是目中神彩,没有一丝邪气,对于因血脉与容貌长久以来被觊觎的怀瑾来说,璟皓透出的“无欲无求”与尊重,给予了怀瑾未曾有过的安全感和舒适度。他想留住他。深山的别苑宛如“世外桃源”,怀瑾救治璟皓的过程中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两人朝夕相伴,烹酒煮茶下棋,怀瑾会陪着璟皓看书习字,璟皓会陪着他修整药圃采摘制药。身为宸国皇室的正统皇子,拥有至强的血脉,先天的优势是具有修习«至晟心法»的绝佳资质,璟皓18岁仍内力无法施展,原因是常年有人在食物中下了压滞内力的毒药,虽不致死,却让他的武功招式只有身法而没有内力,所以才会被追杀时即使拼死一搏还是落得重伤。怀瑾自此开始在医治璟皓外伤的同时,翻阅所有能找到的医书,全力医治璟皓,有毒解毒有伤治伤。两个多月的努力没有白费,当璟皓第一次使出内力劈山震石时,怀瑾的脑中闪过一丝光亮,大一统的帝王或许出现了。多国鼎立的局面几年内很可能会消失。可是仅有本人的实力如何能实现呢?他们同时想到了暗阁令牌。这是一支只听命于令牌主人的强悍军队,不属“国”不听“君令”。谁有令牌,谁便是暗阁的主人。但是自从璟皓的母妃去世后,令牌便消失了,翊世子曾派出大批人马,寻找多年都没有发现一丝痕迹。如何找呢?璟皓重伤初愈,又是宸国人,如今两国敌对的情况下,他本身就处在危险之中。所以,寻找暗阁令牌的责任只能由怀瑾在暗中进行,还要防着多方势力的抢夺,尤其是翊世子,这令牌在璟皓母妃手中之前属于翊世子的父亲文世子。许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本以为是最艰难的一项任务,竟然让容乐和周幼度两个平时没“正形”的家伙给找到了。容乐去观里上香,抬头就见香案上一个黑亮亮的牌子,幼度当时还不相信这令牌是真的,以为是暗中寻找时被翊世子的人发现了,弄个假牌子摆他们面前“诱敌上钩”。直到璟皓确认了令牌的真假,他是天纵奇才,自幼过目不忘,母妃给他看过不止一次,原本就是要交给他的东西,只是因为年纪太小由母妃暂时保管,后来父帝薨逝,皇后强迫母妃殉葬,母妃不得不带着未出世的弟弟出走北国。没想到自此天人永隔。璟皓可以回国了,怀瑾却开始舍不得了。他以为他们至少还有三个月,甚至半年,没想到仅仅一月不到,暗阁的令牌就已经到了璟皓手上。还有什么理由留下他呢?他的功法又精进了,招式与内力的配合日趋成熟。前面的路也许会有波折,但以他自身的才能和暗阁的加持只会越来越顺畅。有什么理由阻挡一位新生的帝王通向大一统的路?多国鼎力,长年征战,民生困顿,百姓需要一位有能力统一天下的帝王,带来稳定的生活。夜晚,蝉声唧唧,山中的别苑少了容乐和幼度,又恢复了宁静祥和,夜空很亮,星子也在闪烁,不需廊下的灯火也能看得清周遭的景物。药圃一侧的池水沁凉无比,手指滑过的瞬间有涟漪的响动,在静静地夜里格外清晰,“怀瑾,我待到落雪之时再离开可好。”璟皓的声很平和,他总是像怕吓到他一样温暖。有时他真的觉得是不是自己在他面前少了平时的锐利,让他误以为他是个经不得风雨的“小兔子”。“我相信你会很快实现所有的愿望,不必顾及我。”他微微一笑,只是心里还是有不舍。落雪吗?六月中遇到璟皓,转眼三个多月了,北国十月起气温会急转直下,十一月才会落雪,他真的还能再留他一个月吗?一位宸国的皇子,即使不受重视,人在敌国,多一天便多一分危险。算了,叮嘱小荀与“暗影”增派人员多加防护,就当做是他自己的贪念。时间就在喜悦与忐忑中流过,防不胜防,终于还是出事了。听到“暗影”的紧急回报时,怀瑾正在书阁饮茶,璟皓此时正于后山修习功法,身边只有小荀侍候,不愿面对的事还是来了,他不能紧张慌乱,这原本是不该发生的事,只因他一时的贪念,惹出了祸端,他是最没资格慌的人。他们被容烈发现了,且消息已经被告知了北帝。如今只有尽快将璟皓送离北国,才能保全他,璟皓一定不能出事。至于他自己,他惹出来的事他承担。受些刑罚在所难免,为了璟皓他可以承受。他心里更加在意的是,这次的分离将会是永久的“不再相见”。他的身份,本就不能以“常人”的姿态生活,遇到璟皓这半年是他私心地强求了。够了,已经足够了,往后余生,至少记忆中还会存有现下的余光,他的一生也许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漫长,有了这些光亮足够温暖这颗孤冷的心。回程的马车上,颠簸不停,像此时发抖的躯体一样,颤抖不停。离别时璟皓的话和眼中的笃定让他坚信他会信守承诺,可他自己却说谎了,他说“我等你。”这是他给不起也做不到的事。他能做的,只有彻底抹掉自己的所有痕迹,这样才能给予璟皓一世安稳。宣氏的血脉,在他这一代终结吧。 北帝二十三年初,怀瑾由天牢中被放出后,整整经过三个月的调养方才苏醒,此时他已完全忘记身为“怀瑾”的记忆,以为自己就是将军府的“容珩”。随着身体和意识的逐渐恢复,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的事,起初他会拖着病体在自己房中翻箱倒柜,想着或许是某样东西,找到了也就记起了,结果耗尽所有体力仍然一无所获,没有任何物品激起他的记忆。后来,他恢复到可以走出房门的程度,又开始在将军府内四处寻找,以为范围扩大了,也许是景、也许是物、也许是人,总能遇到一个熟悉的“点”唤醒记忆。可是日子长了,将军府也找遍了,还是没有。是不是不在府中?也许等到身体恢复到可以出门的时候,时常到外面走一走或许有不同的发现,就这样带着纠纠结结的心绪,又过了半年多,十二月的落雪时,他终于可以出门了,身体仍然很虚弱,小荀一直跟随在他身边,时常提醒他经过一场大病,尚未完全恢复,不可劳累,心思过重。容乐说,他当初病得很严重,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所有事都不及他的身体重要,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那位已经在宸国为帝,诏书已发至各国,来年元月举行登基大典,他们之间不止隔了千山万水,还有国仇。何况怀瑾在入天牢之前叮嘱过身边所有人,抹掉他的所有痕迹,无论他在受刑中遇到任何事,都不可与璟皓联系,必须彻底斩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如果能这样忘记,对于怀瑾来说是最好的。) 北帝二十四年元月,宸国皇位更替,璟皓成为新帝。据说此人在上一任皇帝病重时,承担起监国之责,期间政绩斐然,各项政令颁布后成效甚广,太后看重他的才能,提前进行皇位交替,将璟皓扶上帝位,替换下了多病的原宸帝。小荀在听到容乐与幼度的谈话时,泣声不止,公子舍命的付出是值得的,公子没有看错人,璟皓皇子确是有大才之人。 北帝二十五年除夕,容乐偷偷跑来容珩的书房,告诉他,她听到容烈和将军商议准备将他许给润玉世子,将二小姐锦觅许给旭凤皇子,这样天家的两位最有势力的皇子都与将军府结了亲,如果成行,将军府的势力必定如日中天。容珩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为何会有如此的决绝他也说不出理由,皇室贵族的婚姻不得自主,身为将军府的公子他应该早已认命,为何心里会如此抵触?容乐看出了他的迟疑,又偷偷说,听说润玉世子风姿不凡,不如偷偷看上一眼再做决定。 北帝二十五年春日,怀瑾在容乐的安排下偷偷见了一眼润玉,颀长的背影有那么一刻像一把利刃刺入心腹,炽痛无比,痛得无法呼吸。怎么会这样?!怔愣间,他们被敏锐之人发现了,润玉转身时只见墙头两个慌乱的人影瞬间消失,润玉耻笑,这样的人他见多了。 白衣翩然,身型挺拔,面似冠玉,这是怀瑾对润玉的最初印象。虽然仅是匆匆地一瞥,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哪里见过?是在哪里呢?他没有重病之前的记忆,重病之后因为身体不适,很少外出。以将军府如今的实力,真能嫁给这样的人吗?要不要试试容乐的建议,先与他通信成为挚友,这样说不定将来见面以后比较容易接受。自此,容珩以“怀瑾”之名,开启与润玉的书信往来。 北帝二十八年夏,经过三年的书信往来,“怀瑾”与润玉成为挚友,容珩自觉彼此“感情深厚”,许是该见面的时候了。更何况,以将军府如今的情形也不允许他再拖下去了。老将军病重,一天比一天严重,如若哪天骤然离世,将军府的处境只会越发艰难。在容乐的鼓励下,容珩提笔写下了“与君一见”的书信,详细明确了时间与地点,交于容乐传递。 将军府的二小姐锦觅,因母族势大向来备受宠爱,容珩回府之前,她是众人的焦点,自幼与北国二皇子旭凤结缘,俩人感情甚笃,旭凤早有娶锦觅之意,多次叩请北国帝后赐婚,均被皇后荼姚所阻,多年来二人只能暗中传情。容珩失忆之前,惧于容珩自身气质的“威压”,锦觅从不敢出现在容珩面前,容珩失忆之后变得温和沉静,她才敢走近容珩所住的院落,她早知道容珩不是真正的“容珩”,若不是担心告发他可能会连累到自己,她绝不会让假“容珩”在将军府多留一天。这天她又悄悄来到容珩的院子,原是想趁容乐不在寻他的麻烦,意外发现容珩书房中与润玉的书信,原来两人联系有三年那么久了,却未曾谋面。锦觅当即选了几封比较重要的书信带走,出府径直去了母家。因着这个意外,引出了容珩在与润玉相见之前遭到黑衣人所伤,中毒颇深,只得在容乐的帮助下提前回府医治。锦觅“李代桃僵”与润玉相见,润玉错将锦觅认成了“怀瑾”。半月后的北国世子府,容珩手握年前润玉所赠的玉佩,亲眼看到了,百花盛开的园中,润玉拉着锦觅的手说爱她,要娶她为妻。他对自己说,只要你认定锦觅是你所爱,认没认错又有何关系?转身的那一刻他觉得这三年终究是错付了。一个月后,容珩在将军府收到了和亲御旨,由他替换锦觅前往宸国。这样也好,离开伤心地换个地方生活,从此他就只是身负两国交好的“和亲之人”,有了这层关系,将军府不论老将军在与不在都会受到北国的照顾,毕竟出了一位和亲的妃子,出于对宸国的忌惮也不会放任将军府倒下去。 北帝二十八年秋末(宸帝四年),经过两个月的行程,北国的和亲队伍进入宸国皇城,车驾停在宫门前,等待宸国皇帝宣召。两个时辰之后,宫人传召“御旨准予容珩入宫,封为珩妃,所居宫殿自行选定,待召。”宸帝没有见他。 宸帝四年秋末,容珩带着亲随小荀入宸国皇宫,选了一处距离宸帝寝宫最远的宫殿居住。正殿大门打开时沉声做响,太久无人居住了,万幸,应是自上次修缮过后就无人来过,虽灰尘满布,殿内的器具一应俱全,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四周墙壁完好无损,只要简单打扫一下即可居住。小荀带着几名宫人开始打扫时,容珩出殿,围着寝殿走了一圈,有水池,有花圃,有回廊和水榭,可以了,这将是他余生所居。作为一名“和亲之人”,他能做的就是谨守本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不招惹是非,避免引起两国纷争,静静的生活。 宸帝四年冬(北帝二十八年),北国因向宸国借兵抵御外敌,送世子润玉入宸国为质,容珩入宫一个月后,北国世子到达宸国皇宫。同日,宸帝借兵五万发往北国。 宸帝五年元月,北国世子润玉因殿前失仪被宸帝仗刑,人倒在雨夜中无人敢上前理会,宸帝的喜怒无常,自登基起由来已久,谁也不愿去触碰逆鳞,容珩不一样,他是北国送来和亲的,北国世子有难,他有责任出面,毕竟北国是他的母国,于情于理都不会招来闲言。入宸宫三月以来,宸帝的所作所为,容珩即使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也太多了,前朝后宫不留任何置喙余地,圣令如天。容珩很庆幸宸帝似乎忘记有他这个人,让他只当个“闲人”。他也很努力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避免出现在人前,若不是润玉出事,他连殿门都不会出。 隔天,许是知晓了容珩前一晚救助了润玉。宸帝突然记起宫里有个北国送来的和亲之人,一道御旨传入容珩的寝殿,“召珩妃今日侍寝”。小荀在殿门口接到御旨时紧张得不行,身为侍从,他在宫人中游走,听多了宸帝的残暴和喜怒无常,每次回容珩的话中都保留了五分真相,在他看来此次宣召根本就是出于对北国的牵怒。相较于小荀的战战兢兢,容珩就自若多了,他很平静地起身,握着御旨的手也很稳,他自觉所言所行皆在情理之中,即使宸帝因为母妃与幼弟惨死于北国,对北国深恶痛绝,他也不信身为一国帝王会降罪无辜之人。 入夜后的宸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宸帝璟皓登基仅有五年,治国理政的才能早已传遍诸国,年轻的帝王已经让昔日羸弱的国力,强胜到随时可以出借五万精兵的程度。厚重的朝服宽大无比,仅是普通妃子的制式仍然很沉重,平日容珩都是将它锁在柜子里,宁愿此生都不用穿它。 女官邝露在见到他时面露惊愕,眼中的惊艳之色很好辨认,这样的目光,容珩在北国时时常见到,来到宸宫后,因他不出殿门,能见到他的宫人少之又少,应是小荀在宫人中做了“嘱托”,宸宫内有一“绝色”美人,竟三个多月无人知晓。邝露回过神来,引着他进入宸帝的寝宫。该如何说话行事,他来之前已有宫人教过,少言慎行,总是不会出错。行至正殿门前,邝露让他一人进入,离开前又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几眼。容珩缓步行进,不是胆怯,实在是这套朝服太重了,压得他有些透不过气,自从经历那场大病,他的身体一直没有恢复如初,汤药虽然停了,体力上总觉欠缺,宸国的服饰繁复厚重,长长的拖尾似有千斤重。好不容易来到正殿中央,他暗自沉吸一口气俯身道,“我是北国的容珩,今日来为陛下侍寝。”上位沉寂片刻,突然有人来到他身前,抬起他俯低的头,容珩对上一双锐利的眼,又是一阵熟悉的刺痛穿心而过,较之当年初见润玉更为强烈,怎会如此?这是宸帝!“你是怀瑾?”询问中有错愕的惊喜。宸帝的能耐三月来容珩早有耳闻,欺瞒对他无利,“回陛下,怀瑾是我于山中习艺时,师傅赐予的名字。”容乐是这样告诉他的。“见到我,你没话要说吗?”,容珩不解,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是要再说一次?“我是北国的容珩,今日来为陛下侍寝。”瞬间,宸帝周身的气势变得异常锋利,似有怒火即将爆发,“如你所愿,无话可说就什么都不要说了。”下一刻宸帝将他抱起,容珩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一夜,直到天将微白,宸帝才放他休息,容珩昏睡至午时方醒,榻上只有他一人,枕畔留有一个精巧的瓷瓶,淡淡的药香透出来,应是伤药。小荀一直在殿外等候,接到容珩醒来的消息,入殿帮他起身更衣,随即返回自己的寝殿。此后的一个多月,宸帝日日召他同眠,虽然只是沉默的相伴,却意外的融合。这天润玉来访,他是来与容珩辞行的,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不便久居容珩这里,顺便问他若有机会是否愿意同他返回北国?容珩摇头婉拒,他还回去做什么呢?老将军已经不在了,小荀昨日带回的消息,月前老将军病重离世,他与容烈素来不和,再说许是自幼在山中习艺,16岁才返回将军府,他对那个家那里的人,除了容乐,总是亲切不起来,更何况他现在是宸帝的妃子,两国的“和亲之人”,他想离宫哪有那么容易,除非宸帝主动放人,不然以近期他对宸帝的了解,就算以假死的方式出宫,也躲不过他的搜捕,他何必因为自己令两国交恶,万一引发宸帝的怒火,更有理由和借口出兵北国,届时可不是再送一名质子和妃子就可以轻易化解。宸帝很可能趁机将北国纳入宸国版图,他如何做到因一己私欲为北国带来灭国的危机,北国选择和亲的目的就是为了缓和两国矛盾,避免战争,他不想成为引起两国交战生灵涂炭的“罪人”。润玉见他心意已决,也未强求,只嘱咐他在宸宫多加小心,宸帝喜怒无常不是好相处的帝王,毕竟伴君如伴虎。润玉走后,容珩坐在桌边抚琴,他的心里有些乱,伴君如伴虎吗?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宸帝的怒气有些吓到他以外,其他时间两人虽然不用交谈,但行为举止上他对他算是很温和的。他还是会想起第一次偷见润玉时的刺痛心肺,这感觉与初见宸帝时如出一辙,只是后者更甚,他很疑惑这股痛感是如何来的?与宸帝相比,只小了两岁的润玉有些想法真的有些“欠妥”,这大概与自幼的生存环境有关,据说宸帝在身为皇子时,因母妃离世,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在宸宫过得很艰辛。润玉则不同,虽然同样是母亲早逝,但身为北国的世子,他在北国皇室中的地位和势力从未欠缺。琴声越来越响,遮掩了走近之人的脚步声,宸帝不知何时来到他身侧,如往常一样,将他抱起,他惊讶过后将自己缩入他的怀中,他是帝王,是他不能拒绝的人,他是他的妃子,何时他想做什么,他只有顺应的权利。 即使如何谨小慎微,有些事也躲不过,比如太后的驾临,专宠三月,宫中已有不满的声音。惑主媚上,太后以不懂分寸、长期霸占陛下为由,惩治了容珩。太后的銮驾方离,宸帝已经到了容珩面前,“哪里伤到了,让我看看。”“我并无大碍,陛下。”即使容珩如此说,也没阻拦下宸帝检伤的手,敷好了伤药,他说,“珩儿以后就搬到我的寝殿去吧,这样我也放心一些,过些时日伤好了,我带你去狩猎散散心。以后需要什么告诉邝露就行。”话完他将容珩轻轻抱起放在榻上,握紧他的手,“你不要害怕,我以后会保护好你的。”这是三个月以来他们交谈最长的一次。宸帝离开时,容珩已经入睡,他的体力勉强撑到宸帝将话说完。入夜时,容珩醒来,小荀告诉他,陛下软禁了太后,还说陛下遣人来传了话,今夜不用他去宸帝寝宫,陛下会过来就寝。 半月后,宸帝携珩妃出宫狩猎,容珩的车驾抵达猎场时,宸帝已经在等他了,挽着他的手拉弓开箭,箭箭皆中,有侍卫高呼“恭喜珩妃,又中了。”容珩失笑,这到底算做谁的成果?经过太后事件之后,宸帝与容珩不再以沉默的方式相伴,两人开始交谈,找了个宸帝心情不错的时机,容珩提起让世子润玉回国一事,宸帝允诺会考虑。 宸国位在中南,夏季炎热,不比北国四季分明,清凉舒适,宫中纵使有降温的举措,对于容珩这个北国人来说同样难熬,他的身体本就不好,自然越发辛苦,被强行带入宸帝的寝宫居住后,除了身体不适,还有心里的不安,宸帝对他的专宠,已经引来前朝后宫的不满,他劝也劝了,拒也拒了,宸帝仍然一意孤行,甚至在俩人争执的过程中要去了润玉送的玉佩,其实他早已决定放下了,如今身在宸宫为妃,即使将来有被厌弃不受宠的一天,他的名分终究是“宸帝之妃”,那玉佩留与不留没有任何意义,宸帝喜欢,拿去便是。 宸帝五年六月,圣谕,北国世子润玉可归,七日后润玉启程归国。同月,宸国边境突现危机,西狄诸国入侵,宸帝决定御驾亲征。左中右三军数十万仅用半月整肃,即可开拔。临行前,宸帝整夜纠缠容珩,致使大军出发之时容珩还在昏睡,隐约间似曾听到宸帝叮嘱邝露照顾好他。是夜,宸宫寂然肃穆,容珩正在灯下运笔,余光闪现白衣晃动,竟是润玉。 宸帝五年八月未,太后积蓄自己的力量,趁御驾不在皇城之际,发动宫变,扶萧王上位。远在西境战场的宸帝,火速回朝平叛,仅用月余,肃清了前朝后宫的叛党余孽,太后自焚。十月,宸帝重掌帝位,大权独揽,宸国境内再无任何势力能与之抗衡。 宸宫宽广,宸帝在登基之初曾做过修扩,之前容珩所居的寝殿,那里曾是一片莲塘,宸帝元年被填埋建了一座宫殿,因为位在宸宫最偏僻处,修建伊始便无人居住,只有容珩会选那里。如今刚刚经过一次宫变的宸宫,又恢复了往日的肃然沉寂,只是容珩不见了。 容珩醒来的时候身边只有润玉,他勉强起身,“太后在宫中谋反,我要去找陛下,晚了陛下会有危险。”润玉将手上的药吹了吹送到他唇边,“宸帝已经剿灭叛党,如今无碍。”“陛下安好,我也要回宫中了。”容珩的脑中只有尽快见到宸帝的急切。“这里离宸国很远,你重伤未愈,昏迷了半个多月,不易舟车劳顿,待你伤势好转,我就送你回去可好?”听到润玉的提议,容珩是不愿的,可他真的受伤了,太后派了很多死士对他穷追不舍,他本想自绝,最后是润玉救下了他,之后他因伤势过重昏了过去。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再加上此次受的伤,体力几近耗尽。他不得不承认润玉的话,此刻估计自己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如何远行?再等等吧,等到他恢复一些力气他就可以回宫了。他实在担心陛下此时的状况,边境的战事、宫中的叛乱,这两件如山的重担几乎同时压在宸帝的肩上,他没亲眼见到他之前如何放心得下? 一个月后容珩终于可以活动自如了,在园中走了走,没有很疲累的感觉,应是可以动身回宫了,抬头望向树间的青梅,浅笑自语,“这青梅长得真好,和我院子里的一样。”宸宫那座他住了几个月的寝殿,他其实是很满意的。只是宸帝趁他昏睡之际将他抱回寝宫再没放他回去。一个月已快到极限,他该回宫了,“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是时候回宫了。”他转头对面前的润玉说道。润玉迟疑了片刻,说出了令他意外之语,“你可以不走留在我身边吗?我心悦你,想要一生一世和你在一起。”“世子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容珩从没想过润玉竟然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先不论他当初是否认错了人,单就两人如今的身份和处境,再加上北、宸两国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他要容珩与他在一起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难怪他的伤势日渐好转,润玉却绝口不提送他回宫,原来是安了这样的心思。之前他就曾觉得润玉做事有些“欠妥”,在他国为质却不懂得谨言慎行,被宸帝寻了错处当众处罚,不但伤了他自己,也伤了北国的尊严,北国的世子被罚,等同北国受辱。他只比容珩晚一个月到宸宫,对宸帝的了解不应比他这个基本不出寝殿的人少,宸帝是个怎样的性格,怎样的帝王,他不会不了解。宸帝向来不隐藏自己的实力,喜怒暴烈皆现于人前,北国送往宸国的质子与和亲的妃子在一起了,这是生怕惹不怒宸帝出兵北国吗?更何况润玉说出这些话,根本就没有为容珩考虑过,假使容珩同意了,他将如何生存?是以假死脱身换个身份?还是隐藏一辈子不现于人前?这两种方式无论哪一种都是在自欺欺人,宸帝会查不到吗?到那时容珩如何自处?“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我答应过陛下永远不离开他,今后也只会将世子视做朋友,我即日就会启程,世子不必相送。”容珩转身便走,没有给润玉说话的机会。 第二天,润玉走了,幸好提前一步,再晚一刻,他将对上宸帝极端的怒火,是否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容珩见到宸帝时,内心是喜悦的,他找到他了,虽然他看起来很生气,但精神不错,说明战事与叛乱都已经结束了。他走向宸帝,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谁知宸帝怒火更重,大力牵起他的手,阔步离开,也不管容珩的手臂是否会因他的用力过猛而受伤。直到回到寝宫之中,将他死死压制在榻上,宸帝方才开口,“珩儿你为什么一直不回来?你是要和润玉远走高飞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不打算回来?像多年前把我忘得一干二净是不是?”这一连串的诘问,容珩不知如何回答,盛怒中的宸帝,他无论说什么他也不一定听得下,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承担他的怒火,待到他平静时再一一解释。事实上宸帝也没打算听他的回复,用力撕扯容珩的衣物,耳畔是他狠烈的誓言,“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再离开我的。”一连数日,宸帝都没有出过寝殿。 见到容珩似有醒来的迹象,小荀上前轻扶他起身,“珩主子,你终于醒了,担心死属下了,您昏睡了好几天,我这就去通知御膳房准备膳食。”容珩转身下榻,有些头重脚轻地又坐了回去,原来已经过了许多天了,难怪他如此疲累, 陛下这样生气是没收到他写的信件吗?稍有意识后,脑中出现的首先是这个疑问。“珩主子,不好了。”做为容珩从北国带来的“暗卫”,“暗影”很少主动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还那么焦急,一定是出了非比寻常之事。勉强自己站起来,他问“出什么事了?”“暗影”回复“陛下说世子挟持您,要北国交出世子,不然就要发兵北国。”什么?!他就知道任何事都瞒不过宸帝,润玉还妄想同他在一起,现下没在一起,甚至宸帝在接他回宫时都没见到润玉,尚能查出他离宫的那一个月是同润玉在一处。宸帝的实力庞大得可怖。“拿我的朝服来,要制式最高的那套。”他是北国送来和亲的,那套朝服代表两个国家的融合,与其他妃子的制式不同,是他和亲入宸宫那天所穿。 容珩跪在御殿前已经快两个时辰了,之前邝露说,“陛下有令,今日不见任何人”,当时他回,“那我就在殿外等着陛下。”这一等便等入了夜,起风了,他感觉身体有些不稳,旧伤与新伤都没有痊愈,又与宸帝一起在寝宫呆了好几日,他的身体已经不堪重荷,仿佛下一刻就会坚持不住了,幸好,御殿的门开了,宸帝缓慢走到他身前,“陛下,”他强打精神,一定要将话说完得到宸帝的答复,他才能放任自己倒下去。“我重伤之际是世子救了我,并没有挟持一说,请陛下明察。”“你先起来吧。”宸帝语气不善,显然仍有余怒未消,“一切都是我的错,求陛下不要牵连世子和两国的子民。”宸帝矮身与他平视,“你就那么喜欢他吗?”“我只视世子为友,我既然嫁给了陛下,就断不会与他人纠缠不清。”“好啊,我答应你。”终于,容珩松了一口气,“谢陛下。”沉重的头只是微微放低,准备做个叩谢之际,容珩便觉眼前一暗,随即便失去了意识。 十月未的傍晚开始落雨了,天气又湿又冷,如果是在北国,就快落雪了。容珩回到自己的寝殿已经有两日了,“珩主子,陛下派人来了好多回要接你回他的寝殿,您真的不回去吗?”小荀焦虑寻问。那天容珩自昏迷中醒来,趁宸帝不在,回了自己的寝殿。“我不能回去,是我有错在先,宫里众人现在对我颇有微词,不管事实如何,我都有损陛下的颜面,我若还在陛下的寝殿,只会让他招受更多非议,你退下吧。”他想静一静,头昏昏沉沉的,总想入睡。离宫一个多月才回来,即使宸帝不介意,外人也会有诸多猜忌。宫中谣言四起,小荀再如何隐瞒,也会有些许传入他的耳中。如今,只能尽量远离宸帝,他自己受些妄言无所谓,宸帝不一样,他是帝王,身负国家重任,声誉很重要。如果落得宠溺后宫是非不分的名誉,在前朝也会受到影响。“珩主子,陛下旧伤复发,危在旦夕。”怎会突然旧伤复发?是因为阴雨天气的关系吗?他来不及细想,急忙回复来人,“我马上过去”。 夜已经很深了,雨仍下个不停,容珩赶到宸帝寝殿的时候,只见到两三名在外殿侍候的宫人,太医没来吗?还是已经在路上了?顾不得询问,他先入了内殿,内殿无人侍候,只有宸帝一人卧在榻上,仅着了中衣,面色不是很好。“陛下,你还好吗?”容珩坐在榻边轻问,宸帝微睁半合的双目,“珩儿,我好难受。”“我还是去叫太医吧。”容珩有些急了。“不用了,我四肢冰凉,珩儿可以给我暖暖被窝吗?”暖被窝?有这样医病的吗?见他迟疑,宸帝继续说,“我这陈年旧伤怕是好不了了,一发作便浑身冰凉,药石无灵,珩儿不愿意就算了。”“陛下不必担心,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如果这样可以让宸帝发病时好过些,他是愿意的。“珩儿可以叫我的名字璟皓吗?我心情好了,病也会好得快些。”这有何难,只要他想听,“璟皓”两字刚一出口,容珩便被宸帝拥入怀中,“珩儿,如今我有了你,我已心愿已满。”下一刻天旋地转,他同他一起倒入了榻中。 自那晚起,容珩又开始在宸帝的寝宫留宿,一为方便照顾他,二为监督他准时喝药,让他的身体尽快好起来。“陛下,我让太医院熬好的药,陛下趁热喝吧。”将手中的药碗交到宸帝手上,却迟迟不见他入口,“良药苦口,陛下的身体也会恢复的快些。”容珩因身体不好,常年与药为伍,从未觉得喝药需要用劝的。人生病了,就是需要喝药啊。相较与不适的病体,喝药容易多了。亲见他将药一饮而尽,容珩才松了一口气,收起药碗,容珩道,“那我先走了,陛下。”宸帝却拉起他的手,“珩儿就不要走了,陪我一起批阅奏折吧。我刚喝了药头有些晕,我相信以珩儿之才处理这些不在话下。”“陛下不可,我是北国人,若是被有心人拿此做文章与陛下不利。”他一向知道自己的身份敏感,虽是嫁入宸宫为妃,在宸国人看来他到底还是个“外人”。宸帝却始终坚持,“珩儿日后会是我的君后,交自己的君后处理政务谁敢质疑?”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白日容珩会与宸帝一同批阅奏折,按时监督他喝药,入夜后,二人会一同回到寝殿,偶尔宸帝有政务处理不完,会晚些回来。 这晚就寝时,容珩发现宸帝欺身过来,宫中专宠只有他一人,平时即使偶尔身体不适,他也会尽量满足他,只是最近宸帝旧伤复发,他担心这些对他身体有影响,所以握着他的手道,“陛下你身体不好,这于你身体无益,明日南离国的使臣要来,还是早点歇息吧。” 隔天午时刚过,宸帝返回寝宫发现容珩仍在沉睡未醒,这两日因有外国使臣到访,宸帝早出晚归,白日少有间隙见到容珩,“珩儿怎么还没睡醒,怎么睡这么久?珩儿,快起床吃饭,我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菜。”容珩昏昏沉沉的被宸帝唤醒,一时还不清醒,宸帝扶他起身,见他面色很是倦怠,难免担心,“还是宣太医过来看下”,“我无事,陛下不必担心。”宫人已经布好了午膳,容珩勉力下榻,来到桌前,确是他平时爱吃的,只是今日实在没有胃口,无从下箸,见他半天未动,宸帝问“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吗?”顺手夹了一箸鱼到他碗中,“这个鱼你平日里最爱吃了,来尝尝。南离国的使臣带来不少新奇的玩意,待吃完饭后我带珩儿去看看。”容珩不好拂他的意,勉强将碗中的鱼吃完,就再也吃不下了。饭后,宸帝带他来到书案前,拿出婚书对他说道,“共写婚书,名字共写,好证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见容珩十分认真工整地在婚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宸帝笑言,“唯愿君心似我心,不慕江山只慕人”。 宸帝五年十二月初,前朝震荡,惹得宸帝大怒,差点儿革了满朝文武的职。右相在早朝时提出宸国后宫凋零,宸帝只有珩妃一人,且珩妃无子、德行有亏、有损宸国颜面。后宫至今没有继承人不利于宸国千秋大业,奏请宸帝为百年基业着想,应当广纳后宫。宸帝怒斥众臣不明真相,称珩妃在太后宫变时护国有功,短期不在宫中也是受他安排所致,与珩妃无关,并当朝宣布册封珩妃为君后,册封大典下月举行,宸国日后只有他一位君后,纳妃一事莫要再提。 宸国的十二月不见下雪,如果是在北国,早已寒衣素裹。正值年末,各地奏报纷飞而至,奏折一天比一天多,容珩自白日起已陪着宸帝批阅奏折至午夜,案上的奏折还是不见少,容珩无法想象,往年宸帝一人独做这些时,会疲累成何等模样,他能做的只有尽量批阅更多的奏折,他多做一件,宸帝便可少做一分。“来,吃些糕点。”宸帝将膳房刚送过来的热食放在容珩案前,容珩随手取了一块刚送至唇边便呕吐不止,吓得宸帝命人急传太医,“怎么这么油腻的味道?”一块松糕而已很油吗?宸帝将他拥入怀中,顺他的背,“不行,实在太难闻了,我要起来走一走。”宸帝扶他从案边站起,刚一站立,容珩便觉头昏眼花,转头刚想对宸帝说起,人便昏了过去。宸帝吓得不轻,将他抱起返回寝宫。路上吩咐当夜在值的太医全部去宸帝的寝宫。一众太医在紧张慌乱中,诊出了容珩的病症回禀宸帝,一是珩妃有喜,二是多年前应是受过严重的伤,身体伤到了根本,怀孕期间需要好好调养。 宸帝五年十二月中,因珩妃有喜,宸帝决定将封后大典提前,指定女官邝露照顾容珩。邝露带着数名宫人出现在容珩面前,俯首道,“这是大典上要用的服饰,君后看下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容珩微笑回她,“不必如此麻烦,陛下决定就好。”俩人正说着话,宸帝回来了,挥手下令,“你们都退下吧。”转身面对容珩时笑问,“珩儿有想我吗?”看到容珩满眼疑惑,宸帝续道,“在珩儿的悉心照顾下,我的身体已经康复了,珩儿来试试吧。”说着将他拥入怀中。 宸帝五年十二月三十,宸国的封后大典提前举行。应有的尊荣与隆重样样不缺。这袭君后的礼服比之前的嫔妃朝服更加繁复厚重,拖尾更长,许是因为心境不同,容珩并不觉得重,宽广的大殿中央,有锦缎铺就的长道通向大殿至高处的那人——宸帝,容珩一步一步走向他,宸帝待他行到身畔时牵起他的手,朗声宣告“今册封容珩为本帝君后,朕心唯他一人,宸国日后也只会有他一位君后,见君后如见本帝。” 大典过后,换下礼服,宸帝带着容珩来到一处清静的园中说话,前殿与皇城内外有亮眼的烟花闪耀夜空,封后的庆祝仪式正在进行。“这个暗阁令牌珩儿拿着,我不能时时陪在你身边,你拿着它我也放心些。”“陛下不可。”容珩拒绝。“宫中守卫森严,我亦不会有危险,令牌还是留在陛下身边。”他将令牌交到宸帝手上,“珩儿”宸帝望着他的眼,容珩继续说,“我很感念陛下的一片心意,我答应陛下任何时候都会保护好自身,我会一直陪着陛下的。”容珩主动环上宸帝的颈项,与他耳鬓相贴,宸帝笑了,紧紧将他拥在怀中。 宸帝六年三月,北国与宸国的关系越发紧张,两国边境大大小小的战事不断,北国派遣使臣入宸宫面见容珩,希望容珩出面调和两国逐渐升级的矛盾,容珩对使臣说他不过一区区后宫之人,如果北国不自强,只想着利用和亲争取什么,根本改变不了北国的积弱,他不能答应北帝所求。白日见过北国的使臣后,容珩有些烦闷,他来到政殿外的廊道等宸帝,宸帝出门看到他在冷夜中等候有丝不悦,“珩儿,外边风凉,我们回去吧。”容珩看出了他的忧虑,笑说,“无碍,我想着陛下快回来了便就在此等着,太医的话陛下不必放在心上。近日战事紧张,陛下不要再为我担忧。”宸帝走近他,牵起他的手握在掌中,“今日北国使臣来,是让珩儿感到为难了,你是我的君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我不想让你因此等小事费心劳神。”容珩微笑点头。宸帝抱起他返回寝宫。回到寝殿,他将容珩放在榻上落坐,一掌轻覆在容珩已经圆硕的肚子上“他长得真快”,“再过几个月他就要出生了。”容珩说得轻描淡写,宸帝却很心疼,“这几个月辛苦你了,珩儿。”“没什么辛苦的,只是不能时常帮陛下批阅奏折了。”宸帝的奏折总是那么多。“珩儿,我从来不要求你为我做什么,你只要健康快乐的在我身边我就已经知足了,你可知上次你忽然消失不见我有多害怕?”“陛下你这日日多愁善感的样子倒让我觉得有孕的是你。”容珩取笑他,宸帝一时有些不自在,“陛下?”“珩儿真是学坏了,现在会调侃我了。”容珩握着宸帝的双手,很认真的说,“陛下安好亦是我心愿。” 宸帝六年六月中,宸宫最近都在为宸帝的生辰做准备,去年此时因西狄诸国入侵,宸帝决定御驾亲征,生宸刚好在备战期,宫中没有举行任何仪式。今年,除北、宸两国之间的矛盾以外,宸国内外很是平顺,所以早有多国派遣使臣来贺,容珩知晓最近宸帝公务异常繁忙,不愿占用他的休息时间,有事就在他回寝宫的路上同他商议。他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宸帝加派了宫人、护卫、和暗卫保护他的安全,所以每次出行都有前呼后拥的一大群人跟着,小荀扶着他刚走上廊道的石阶,就听到前方负责引路的护卫统领回禀,“陛下,君后到了。”容珩将视线由脚下移至前方,正看到转身向他的宸帝,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多久了?容珩疾行数步来到他面前,身体日渐笨重,只这几步速度过快,竟然有些喘息不定,“陛下公务繁忙,我便想着在此等着陛下。”“更深露重,不必在此等候。”他的声听起来很疲惫,神态也很低落,不知何事令他如此意志消沉。“陛下的生辰快到了,我也想和陛下商榷,不知陛下喜欢什么样的礼物,若是太铺张浪费也不好,不若送陛下平安扣吧,寓意平安顺遂。”听他说了这么多,宸帝终于笑了,“珩儿送什么我都喜欢,只是你手太凉了,我们回去再说。”容珩低头才看到不知何时宸帝已将他的双手紧握。寝殿的榻边,宸帝坐在他身侧,容珩看出他的不安和失落,等着他向他倾诉,“从小到大,在我身边那些好的事情,似乎都会离我而去,是你的出现让我感受到久违的温暖,我今日就像做梦一般,我有爱人,有弟弟在身边,可我又很害怕,害怕自己再次成为孤家寡人。”容珩靠近他身畔,轻语,“我不会让陛下成为孤家寡人的,只要陛下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宸帝要他的保证,“说好了,答应的事情不许反悔”,容珩很坚定“绝不反悔。”看到他不再愁眉不展,容珩抚上他一侧面颊,“陛下,你真的该休息了,你看起来很累。”说完不等他的反应,拉着他一同倒在榻间。 宸帝六年六月二十八,宸帝的生辰,容珩最后入座,坐定后,大殿内的众人山呼贺寿,“天佑吾皇,圣体康泰,国运昌盛。”宸帝回语,“诸位平身,宴会开始”。众臣再拜,“谢陛下,吾皇万岁。”容珩的目光此时才从宸帝转向润玉,原来他们是亲兄弟。生辰宴延续三日,明日起,外臣将陆续回国,宸帝临时加了一个休沐日,让宸国的众臣可以修整一天。寝殿里容珩扶着手上的摇鼓,小荀最近带给他的,就快了,最近他越来越急切,等不急最后这两个月,恨不得宝宝即刻出生,像是同他作对一般,宝宝用力踢了他两下,接着容珩觉得胃中一阵翻覆,呕了几次才平复,凝神喘息之际,宸帝回来了,“珩儿怎么这么晚还未歇息?”容珩不愿说是宝宝今日异常活跃,折腾得他不能睡,宸帝要担忧的事已经够多了,“我在等陛下。”“明日玉儿要回北国,珩儿和我一起去送送他吧。”自从润玉带着信物来认亲,容珩能感觉到宸帝对这个兄弟越来越满意,“我就不去了,”容珩说,“陛下刚和他相认,想必有好些事情要说,近期陛下生辰,人多且杂,要注意安全。”他说的每一句话,宸帝都很喜欢听,他微微一笑,躬身将他横抱起来,容珩怕身体太重摔下去,双臂环紧他的颈项。 容珩一整夜翻翻覆覆地睡不安稳,宸帝起身时还在叮嘱,让他白日能睡就睡,他送了润玉出城就会回来,今天休沐,他可以陪他一整天。宸帝走后,容珩越发不适,躺是躺不稳了,索性下榻走动走动,宝宝一直以来都没给他造成很大影响,除了偶尔的孕吐,只是在慢慢长大,让他行动不便,这两天也不知是怎么了?邝露跑进寝殿的时候,容珩刚刚在案旁坐稳,“君后,不好了,陛下在宫外遇刺,身受重伤,下落不明。”容珩只觉脑中轰鸣剧痛,心跳得越来越快,胸口快透不过气来了,小荀慌忙将他扶到榻上,“快加派暗卫去找陛下,一定要快。”勉强说完这句话,容珩就昏了过去。 宸帝六年七月初,宸帝于城郊遇袭,刺客被尽数捉拿,宸帝无恙。当日,跟随宸帝身边多年的女官邝露,因向君后传递假消息致使君后受到惊吓昏迷不醒,被宸帝勒令出宫,右相再三陈情,宸帝不为所动。 七日后,容珩终于苏醒了,小荀扶他起身时松了一口气,“君后,你可算是醒了。”“君后?”容珩脑中一片空白,看了眼四周,发现这里不是将军府。“君后你感觉身体如何?”小荀担忧询问。我是在做梦吗?容珩不解,他的记忆好像出现问题了,不知今夕何夕,不知身在何处?也不知小荀所说的君后是谁?“珩儿”,晚些时候,宸帝来了,容珩更加迷惑,他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宸帝六年七月,对于宸宫来说这一个月真是多灾多难,月初即发生了罕见的宸帝遇刺,随后君后因惊吓过度导致失忆,再后来因君后失忆宸帝的脾气越发喜怒无常,前朝百官“受苦”、后宫人人“受罪”,整个七月间,众人惶惶不可终日。好不容易到了七月尾,许是宸帝开始慢慢接受君后失忆的事实,许是君后快生了,转移了宸帝的注意力,前朝后宫总算恢复了些许宁静。 “君后,该喝药了。”小荀胆怯提醒。容珩自失忆后整个人的气质完全变了,由柔和沉静变成睿智难测。应该说现在的“容珩”不是“容珩”更像是“怀瑾”,而之前的“容珩”也不是真正的“容珩”。“我不喝药。”容珩自琴畔起身,走到对面的茶案处,随手拿了杯茶送入唇边。他自诊现在的身体并没有问题,虽然重孕在身,但是很健康。璟皓做了宸帝,他现在是他的君后。他如何都记不起最近几年的记忆。他不是将璟皓送走了吗?然后他回到将军府遇上正“守株待兔”等着他的容烈,再后来他去见了将军和北帝,北帝大怒将他关入天牢。再后面,他就记不得了。他是如何到宸国和亲的?当初怎么会选了他来和亲?他的记忆确实出了问题,他还需要时间恢复。璟皓来了,容珩转身对他微笑,“陛下,你忙完了吗?今日来的这么早。”“珩儿今日怎么又不喝药?”璟皓看向未动的汤药,“药太苦了,我不想喝,况且我身体很好。我不记得陛下了,陛下不会怪我吗?”之前有一段时间,除了小荀,容珩确实谁都不记得了。“自然不会,珩儿无论怎样都是我的珩儿。”他真的很不一样了,当年纯正清澈的公子经过几年的铸炼,成了如今不怒自威的锋锐帝王,天家血脉果然与众不同,在他身上发挥到了极致。“陛下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想起来的。”“想不起来也没事,不必如此耗费心神,先把药喝了吧。”怎么还要喝?容珩皱眉,“乖,听话,这于你身体有益。”璟皓亲自将药送到他唇边,容珩勉强一口吐下。“吃块糕点就不苦了。”容珩微笑看着他像哄小孩似的对他,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有人自称将军府的“容珩”要向璟皓告发他,容珩在接到“暗影”来报时只觉得可笑。他的记忆最近越来越清晰,他应该可以猜测得出是谁会这样做,除了锦觅和容烈,谁会如此“自寻死路”?这两个傻子是怎么想到做这件事的?容烈是嫌将军府如今的势力不够?还是锦觅因为润玉将怨气发在他身上?或者这二者皆有。怎么都没人会留意璟皓究竟是怎样的人?润玉起初也是低估他,还曾说过要容珩和他在一起。璟皓如果是那么容易被拿捏的人,怎么可能控制得了暗阁的军队?不会真有人以为仅凭一块令牌就可以驾驭暗阁的士兵吧?“君后,喝药吧。”又来?!容珩真的很头痛!“你退下吧。”真的很想打小荀,这事就没听过他的意愿,璟皓的命令倒是那么认真地在执行。“你终于快出生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喝药了。”容珩抚着肚子自语,璟皓推门而入,“珩儿”,“陛下,你来了。”“你快生了,我始终是不太放心,我把奏章拿来寝殿批阅,这样便可以多陪陪你,你有何不舒服我也照顾得到。”容珩笑得很开心,“那我陪陛下一起批奏章。”璟皓拉起他的手,“你开心就好,不过要先把药喝了。”浓苦的药汁入喉,容珩努力吞下去,有个记忆突然浮现脑中,是那次璟皓装病骗他去他的寝宫,“每次不看着你,你都不好好喝药。”璟皓的声拉回容珩的意念,不如有“药”大家一起喝,容珩看着璟皓,笑得更开心了。第二天一早,容珩去了太医院,“李太医”,“君后”,“陛下近日国事繁忙,操劳过度,我来拿些滋补的药材。”“老臣去帮君后拿过来。”“不用麻烦李太医,我近日翻阅医书,倒是了解一些。”何止是了解,他自幼与药为伍,他自己还种药制药呢。“药材就在前面,君后去拿吧。”这天入夜,容珩来到璟皓面前,“陛下”,璟皓放下手上的奏折听他说话,“我看陛下每日批阅奏折到深夜,熬了些补汤陛下喝了吧。”容珩将一碗补汤放入璟皓手中,见璟皓面露不解,催促道,“快喝呀,你放心,我放了好多补药的。”直到盯着璟皓艰难地将补汤全部喝完,容珩笑了。 容珩的产期越来越近,宸宫如临大敌,多方准备,璟皓派了暗卫重霖保护他。他自己更是时时守着容珩,生怕出现意外。容珩知他太忙,能这样守着自己已经很不容易,只要身体稍微舒适一些,就会帮忙批阅奏折。寝宫的书案上,奏折层层堆叠,容珩拣了一部分坐在璟皓身后的案上批阅。宸国的八月份,天气炎热,为了让容珩舒适些,璟皓命人增加了很多消暑降温的举措,寝宫内常有温凉的柔风拂过,容珩批阅奏折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不知何时竟然睡着了。临近产期,宝宝长得很快,他的体力消耗很大,时常毫无征兆地睡过去。有人将他轻轻抱入怀中,他知道只有璟皓可以靠近他,双臂环上他的颈项,迷迷糊糊的说,“我又睡着了吗?”“嗯”,璟皓很心疼他的疲累,近十个月看下来,孕子真的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好像奏折还没批完。”倦意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不用管它”,他将容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拥在怀中,“陛下抱着我睡吗?会累的吧?”“我不累。”“如果陛下累了,就放下我。”“好。”得到璟皓的回复,容珩放心地睡过去,没想到本来以为是很舒适的梦境,转眼变成了噩梦。他看到他带着璟皓出城,却被翊世子的人追杀,璟皓有危险,容珩急得大喊,“璟皓快走,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会连累翊世子的,不要伤害他。”噩梦中,虽然无法醒来,但是感觉有人将他越抱越紧。 宸帝六年八月初六晚,宸国都城出了两件事,罪臣丹朱在狱中自尽、大司马府中的城防图被盗,大司马留下遗书自尽。城防图丢失事关国体,宸国朝堂震动,尤其是大司马在遗书中直指君后利用北国奸细大司马的姬妾偷盗城防图,武将请求宸帝在北、宸两国开战之前废除君后,以安军心。宸帝盛怒,称所有改良后的城防图均为君后绘制,众将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连连称赞,且大司马府放置的城防图根本就是假的,大司马本人也知情,不可能会在城防图丢失后自尽,此事定是有心人对君后的诬陷,不必再提,紧要之事是攻打北国,守卫大宸疆土。武将被宸帝震慑,集体告罪。 近日,北国与宸国的战事岌岌可危,大战一触即发。容珩在有限的清醒时间里,一直在画城防图,将原有的城防图进行改良和完善,他是北国人,对北国的情况更加了解,记忆完全恢复之后他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北国如此厌恶,北帝德不配位、刚愎自负、是非不分、听信谗言诛杀忠臣,连世代负责保护北国皇室的宣氏也不放过,登上帝位都是用了见不得人的手段,根本就不配为一国之君。若不是北帝轻信翊世子的挑唆,一夕之间将宣氏灭族,怀瑾仍然是怀瑾,不会是容珩。若没有家族提前为他考虑,一直在暗中培养保护他的势力,他在落在翊世子手上时,哪来的筹码与翊世子抗衡。所以他比任何人都希望璟皓能尽快取胜北国早日一统两国。“珩儿”,璟皓进来时,容珩正在画布防图,他行至案边将他抱起,放在榻上让他休息,“你身体不舒服就不要画这些兵防图了,你之前画的那些已经够了,太耗费心神与你身体不利,我与几位将军已经根据你的布防图研究出了几种应对方案,歼灭北国军队万无一失。”容珩轻搅手中的药碗,“你放心,我也是闲来无事,并无耗费心神一说。”最近容珩对喝药很认真,因为他是真的身有不适,璟皓进来之前他还在咳,但画布防图对他并无影响,还可以分散身体不适的注意力。“过几日我便要出征了,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你。”容珩继续搅动药碗,想让汤药转凉些尽快可以入口,“不必担心,宫中守卫森严,又有重霖保护,我会好好的呆在宫中,倒是陛下,”容珩抬头看向璟皓,“我在宫中,尚有宫墙可挡,陛下纵使于千军万马之中也是众矢之的,陛下在外,定要小心。”“放心,我定会凯旋归来。”容珩将药碗放置桌边,牵过璟皓的手,轻语,“我等你。”两人即将分离,璟皓去的又是战场,容珩难免担心惆怅。 宸帝六年八月初十,宸帝再次御驾亲征,大军开赴北国,君后与宫门前笑靥相送,宸帝命重霖“照顾好君后,等我凯旋。”重霖躬身领命,宸帝上马领兵出城。待到大军全部开拔出城后,关闭城门。 当晚,容珩在寝殿内等候,暗卫已被他支走。稍久,窗外人影闪动,“出来吧。”他说,片刻后,周幼度笑嘻嘻的玉面出现在他眼前,“小瑾这么急匆匆的叫我来所为何事,可是担心你那宸帝?”“废话那么多。”怀瑾同他向来不客气,直接下令,“你去把北国的粮草帮我烧了。”幼度笑叹,“小瑾你这脾气还是和之前一样。”容珩目光瞬间犀利,“我若不是身体不便,就不用你了。另外,戎狄国依马而生,我要你想办法让他们骑不了马。”“交给我,你放心。”幼度边说边为自己斟上一杯酒,“你这记忆恢复的有一段了吧,你可装的真像。”容珩周身都透出了“怀瑾”的凌利,“我自有不能说的原因。”话完直接赶人,“重霖要回来了,我们改日再联系。”幼度很识相,“知道了,我先走了,小瑾。”他可是没少经受过小瑾的脾气,有得跑还不快一些?! 已经延后两日了,璟皓的回信从未推迟过,容珩守在宫里有些坐不稳,殿中的一株花瓶倒了,吓了他一跳,无缘无故怎会突然掉落?他更加不安,“重霖”,他喊出暗卫,“陛下在前线如何了?”“陛下无碍,许是前线太忙没空回信,君后身体要紧。”璟皓怎么可能忙到没空回他的信?他都是优先顾及他的。看来重霖不会同他说实话,“你退下吧。”璟皓是出了什么事?他需要派人去查一查了。还未等他联络上自己的人,第二天一早,邝露就来寝宫门口吵闹,小荀苦劝,“邝女官,没有陛下的允许你不能进。”容珩自噩梦中惊醒,吩咐小荀,“让她在外殿等我吧。”邝露很生气,走到容珩面前大声指责,“陛下如此偏爱与你,你偷了城防图害的陛下被北国人所杀,如今你又有何颜面呆在陛下宫中?”容珩暗惊,怪不得重霖不肯说,心口一阵翻搅,容珩咳了数声方才平复,“邝露,不可妄言,且退下吧。”“你蒙骗陛下,我等着看君后你的下场,没有你陛下就不会这样。”容珩不想与她争辩,看着她转身失落地离开,觉得她其实很可怜,爱而不得会让人失去理智,尤其爱的还是璟皓,他不敢想象如果他与邝露易地而处,自己会是怎么的局面? 宸帝六年八月底,宸国萧王造反,重霖紧急来报,“君后先随我到安全的地方去,萧王造反了,陛下下落不明,君后的安危最重要。”容珩起身看向殿外,“我不能走,我要守住皇城等陛下回来。”他所爱之人的皇城,他腹中宝宝的家,他来守护。容珩下令,内外城门悉数关闭,百姓宵禁,门户紧闭,整个皇城不进不出。 两日后,容珩看着皇城布防图,问重霖“情况如何了?”“禀君后,叛军攻不下主城门,已分兵攻打东西两端城门,我们恐怕快顶不住了。”东西两端城门驻军较少,多是平民百姓,两方交战难免伤及无辜,这样不知爱民的人也妄想称帝?如果是璟皓,绝对不会这样做,他会选择兵力最强的一处突破。思略至此,容珩已经有了谋划,“留在皇城的兵马太少了,这场仗必须要速战速决,传令下去,假装失利,将萧王引入宫中,我自会将宫中布置好。”“是。”重霖下去传令,容珩找出宸宫布防图开始重新绘制。 宸帝六年九月初,宸国皇宫,君后容珩决定将萧王引入宫中围困,一网打尽。同期,北国在与宸国的大战中惨败,翊世子趁机夺权,成为新北帝。宸帝在大战中被箭毒所伤,后期由润玉假扮宸帝完成最终的胜利,宸国大军得胜,班师回朝。“小瑾”,幼度又是笑嘻嘻地出现在容珩面前,“我已经按照你给我的图将所有的地方都布置好了,保证万无一失。”容珩听后松了一口气,低语道,“我已让人将消息散播出去,相信他们今夜就会来。”该有个结果了,不能再拖了。“对了,”幼度接着说,“北帝被杀,那位已经登上了皇位。”容珩听到此人就烦躁,“跟我有什么关系?!”看他口气不善,幼度不敢再玩笑,正经道,“好了,这回是真有好消息告诉你,宸帝无碍,不日就会到达皇城了。”容珩惊喜地笑了,见他真的开心了,幼度说,“行了,你自己乐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容珩在他临走前送了他几个白眼。入夜,萧王一路顺畅入了宸宫,发现不对时,已成瓮中之鳖,四面八方天罗地网,没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容珩在高处下令,“把这些叛党统统给我抓起来”。话只说了这一句,突然肚子一阵抽痛,不好,真让他说中了,他引萧王入宫放出的消息就是,他要生了,皇城乱成一片,无人指挥。小荀扶着他返回寝殿,早有听到消息的宫人等在那里,为了他平安生产,璟皓事先做了万全的准备,所有人忙中有序,经过几个时辰的阵痛,容珩生下一位小皇子,容珩脱力昏睡,整整一天才醒过来,“君后”,小荀扶他下榻,“君后你总算是醒了,小皇子也很健康。”容珩这时听到宝宝的哭声,又洪又亮,这小家伙这两个月把他折腾得不轻,自己倒长得这样好,容珩含笑握起小皇子的手,“等你父帝回来,我们再取名字可好?”宝宝还在哭,容珩想,这么倔强,应该和他的性格差不多。意外发生的很突然,容珩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黑影闪进来,人就失去了意识。 宸帝六年九月初六,容珩在生下小皇子后仅一天由宸宫中被劫,下落不明,消息传至宸国大军的驻扎处,宸帝不顾重伤未愈的身体,执意快马赶回宸宫,只见到了空荡荡的寝殿和初生的皇子,容珩再次不见了。 宸帝六年九月中,北国皇宫,容珩清醒后见到了此生最不想见到的人——翊世子。尽管他从头到脚都很排斥和抵触这个人,甚至见到他就想吐,还是勉强自己平静开口问出了第一句话,“世子如今如愿当上了北国的皇帝,我答应世子的都已做到,你抓我来是何意思?”翊世子笑得邪气又贪婪,他始终没有放下对容珩的觊觎之心,眼神放肆地在他身上转,“小瑾还记得自己是源流宣氏的人呀。”他说话的神态和笑容令容珩异常反感,经过这许多年,那眼神仍然露骨得让他觉得恶心。“柏奚之术需十年一续,也只可与一人柏奚,若我没猜错的话,你对宸帝也用了柏奚吧,历来没有同时对两个人柏奚,你自己也很担心作用吧?事实证明你赌对了,那毒箭之伤,你替他承受了大半,现在不堪重负,与废人无异。”“你抓我来想让我再对你施柏奚之术?”翊世子也不否认,“正是。你若不肯,相信小皇子肯定是乐意的,端看小瑾如何选择了?”竟然利用他刚出世的宝宝威胁他,能把卑鄙无耻说得如此冠冕堂皇,这人容珩想不恨都难。宣氏被灭,翊世子是背后主谋,北帝充当了被利用的棋子。翊世子做事向来不择手段,只求达到目的,容珩当年若不是有坚强的意志力和护他的势力做后盾,自己怕是早已成了他手上的傀儡任他摆布。“你究竟为何要逼我至此?”容珩的情绪快抑制不住了。翊世子仍然在笑,仿佛对自己接下来的话有绝佳的信心,势在必得,“你知道北国的事情太多了,我是不会让你有机会再回到宸国的,我会册封你为宣妃,考虑好了来找我,我等你,朕的宣妃。”看着翊世子得意忘形地离开,容珩心中一阵愤怒,他做梦!当年就没妥协过,如今有了璟皓,和他们的宝宝,他更不可能给任何人机会欺辱他。他相信在得知他不见的消息后,璟皓会尽一切力量寻找他,何况还有幼度的协助。容珩告诉自己,只要再坚持几天,坚持到璟皓找到他就可以了。他答应过璟皓不会离开他,只要他活着就一定要回到璟皓身边。 三天后,因邝露从中作梗,幼度与润玉在北国的势力营救容珩失败,容珩中了翊世子的埋伏被抓,未免夜长梦多,翊世子强迫容珩再次施柏奚之术,鲜红的血液自容珩的掌心流下,“待我的血与你融合后,柏奚之术就完成了,你满意了吗?”翊世子仍不死心,妄图留下容珩,“小瑾,我们还像从前那样好吗?”怎么可能?!容珩不愿理他,也不愿回复他半个字,转身离开翊世子的寝宫,回到临时下榻的居所,手上的血还在流,意识开始有些不清醒,仿佛看到璟皓来了,“璟皓,你回来了,我答应会一直陪着你,不会食言的。” 北国宣妃殁了,皇后去通知新北帝翊世子,“陛下,宣妃殁了,太医已经去看过了,我已经安排他葬入皇陵了。”“这是他的命,我不会留一个对我有威胁的人在世上。”翊世子是有些不舍的,毕竟他爱慕了怀瑾那么多年,始终被他厌弃,爱而不得。 第二天,北国皇陵被攻陷,璟皓一路抱着容珩离开北国。他现在只想尽快将容珩带回宸国,其他的事之后再慢慢向北国讨。 宸帝六年九月尾,太医谨慎小心地向宸帝回报,“君后现在的症状不是服用假死药所致,是真的无力回天了。”宸帝悲痛不已。 宸国与北国接连又发生了几次战争,最终以北国失败告终,北国成为宸国的附属国,宸帝重审宣氏谋反一案,宣氏一族终于沉冤昭雪,宣氏一族最后一人宣怀瑾于北国皇城病逝,世上再无柏奚秘术,宣氏一族的悲剧就此终结。 宸帝六年十月中,宸国璇玑宫,小荀真是没有办法了,容珩恢复记忆以后,完全恢复了怀瑾的性格,执拗桀骜又有仇必报,“君后,你还要装昏迷多久呀,陛下都快急死了,当时得知你无力回天,陛下疯了一样为你寻药,你迟迟不醒,现在朝中人人自危,生怕哪里惹陛下不高兴了。”容珩目光凌利的看向小荀,“谁让他趁我失忆装生病诓我去他的寝宫,这叫一报还一报。” 璟皓下朝来到容珩榻边,“他为何还不醒?”,太医回复,“无碍,也许是假死药的药效还没过去,药效一过君后自然会醒的。”璟皓低语,“我听玉儿说,药效没有这么久啊。”随即吩咐太医,“退下吧,你再多熬些补汤,我亲自来喂他,身体好了,自然会醒了。”太医离开后,璟皓不经意发现容珩的手动了,口中又在呓语,他俯身靠近听得清楚些,“我是北国的容珩,今日来为陛下侍寝。”又失忆了吗?假死药的后遗症?还是去叫医官。正要起身便被容珩的双臂环住了颈项,容珩笑面如画,清亮亮的双眼含笑望着他,本就出众的容貌,更是惑人,“陛下去哪里啊?”容珩一个用力将璟皓拉下。 宸帝六年十二月,容珩发现璟皓最近有些不一样,不知在担心什么,郁郁寡欢,也没听说朝中有什么大事发生啊?边境也很安稳,百姓安居乐业,若真有什么值得担忧的,就是越来越多的奏折了,可他也看过啊,内容基本都是各地的述职奏报,官员的变更等等这些日常政事,平顺得很。有他在,后宫更不可能有事扰到璟皓。容珩进殿时璟皓正在一堆古籍中翻找,“陛下在找什么?”,璟皓放下手上书册来到他身边,“珩儿,你来了,怎么不多休息,你身子才刚好,膳房做了新的糕点和佳酿,来尝尝。”容珩拿起一杯佳酿送入口中,听到璟皓说,“珩儿,我是真的害怕了,我不能接受一丝一毫失去你的可能,我翻遍所有典籍,都没有看到柏奚可解,我不可能拿你的性命冒险,如果不是玉儿找到血灵草,我就失去你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容珩上前牵起璟皓的手,“陛下不会失去我,我会永远陪着你。至于柏奚,我与他已解,陛下不必为我担心,我的身体已经好全了,倒是陛下,最近清瘦了许多。好了,不要愁眉苦脸的,这个好喝。”容珩将一杯佳酿送给璟皓,含笑望着他。璟皓当然找不到了,因为关于柏奚的典籍容珩已经让幼度全部焚毁了,除了容珩自己再无任何人知道柏奚的秘密。这天下午幼度来辞行,“小瑾,我来了。”易了容的样子让容珩看着很不习惯,“你这又是跑到哪祸害别人去了,还是换回来吧。”幼度换装之后在容珩对面落坐,“容乐还在北国等我,我是来向你辞行的。你真的不打算告诉宸帝真相吗?”容珩放下手中的茶点说道,“这样就好,至少他知道爱惜自己。”想到那天璟皓慌乱跑来问他的脸痛吗?容珩觉得这样误会也不错。璟皓认为他与容珩之间有柏奚秘术,其实原来真的有,他恢复记忆后在给璟皓熬制的补汤里放了他自己的血,璟皓能在中箭毒后挺过来,容珩替他承了大半的伤,不然不会好的那么快,为此容珩还担心生产时自己会醒不过来,提前留书托幼度在他“走后”交给璟皓,生怕璟皓悲伤过度随他而去。意外的是他刚刚生产,翊世子派人劫持了他,让他有机会将柏奚之术转移,容珩在给翊世子施术时做了手脚,让他成了璟皓的柏奚。“你真的是蔫坏蔫坏的,我真是好奇他发现了会怎么收拾你。”幼度的话里全是看好戏的语气,容珩很确定地告诉他,“你放心,我是不会被发现的。”失忆之时不敢说,恢复记忆以后,他才不会沦为笑柄。“知道了,你最厉害。”幼度无奈叹道。容珩还想多回他几句,胃里突然又开始翻搅,这感觉好几天了,他不自诊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幼度提醒他,“看你这样子,又有了吧?你切记不可再如上次一般,不然我有多少灵药也救不了你。”容珩平复了呼吸后回他,“我知道了。”“陛下回来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幼度的耳力惊人,说着从窗边消失。片刻,璟皓进了寝殿,唤他,“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