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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困心而作(中)

2023-05-24 12:11 作者:洗芝溪  | 我要投稿

第九回 夜访

魏军的军营,设在伊吾城外十里处。林儿一行五人,策马来到营外,高长恭上前对那守门的兵勇道:“水心仙子檀林亲自来了,这回该放我们进去吧?”那兵勇看了看他所指的女子,摇头道:“水心仙子我知道,可是刚刚已经来过一个和她长得很像的了,杨军师说不是水心仙子。没办法,还是不能放你们进。”高长恭怔道:“你这人怎么这般不通情理。你判断不出真假,就进去通报一声,自然会有认得的人出来啊。”兵勇道:“先生莫怪,实在是今天来的人太多,有个男的还拿着一个大葫芦让我交给杨军师,说是他的随身之物。呶,就跟先生背上这个一样。杨军师都快被气炸了,我要是再去通报,兴许就砍了我的头。先生你就饶了我吧。”

高长恭一阵无奈,只得回头去对林儿道:“这些人真够阴险,想去这么损的招来阻拦我们进去。我们该怎么办?”林儿道:“你们可真是心急则乱。师弟,你能撮口成笛,这本事世上有几人会。相貌能易容,葫芦能伪造,我就不信你这本事谁还能模仿了去。”

陶贞宝一拍脑袋:“对呀,我可真是笨。”当即在旁边找了两片树叶来,对着军营里吹起了只有他才能吹得出的奇怪音乐。很快,这声音就响彻了整个军营。

过不多时,就见杨懿赤裸着上身、三步并两步,跑了出来。一见众人,他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你们怎么才来啊。”

高长恭回道:“来了好几次,被挡在门外进不去。”

杨懿忙用手戳了一下守门的兵勇,道:“衣服脱了给我。”兵勇不知他是何意,只能怯生生地将自己衣服脱了交给杨懿。

杨懿接过衣服,一边穿,一边跑到林儿面前,道:“出来得急,忘了穿衣服,阿姊见谅。”

林儿“噗哧”一笑,道:“你在里面干吗?”

杨懿一愕:“阿姊别乱想,我是在面壁思过。大眼被困,都是我的错。可我又想不到解救之法,只好这样折磨自己。阿姊来就好了,大眼有救了。”

林儿见前些日子一直桀骜不驯的杨懿,今天竟这般谦恭,不由得一诧,“你这人真是,自己没主意,宁愿一个人面壁,也不来寻我们帮忙。”

杨懿被她一说,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恳切地道:“阿姊教训得极是。我杨懿打小就眼高于顶、目空一切,这回总算知道了天高地厚。从今以后,杨懿只听阿姊一个人的话,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

林儿被他一番像表白的话语弄得哭笑不得,只得说道:“既然你愿意听我的,那我就给你一件任务,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杨懿道:“莫说一件,就是十件我也敢。阿姊快说。”

林儿道:“要救大眼,只能着落在宇文系身上,我要你凭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于他。”

杨懿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高长恭道:“杨兄弟又要去建奇功了,阿兄就再陪你走一趟。”陶贞宝抢道:“每次都让高阿兄去冒险,这回让我去吧?”

林儿笑道:“你们别争了,这一回,我亲自去!”

众人一听,全都大惊失色。漂女急道:“仙姑你怎么能以身犯险……刚才我和你分析的,你都忘了吗?”

林儿柔声道:“美女放心吧,我心里有分寸。我亲自去,才能表示诚意。你和兰陵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任务。李富请了一个涿邪山的人来帮我们,可半路却被北凉军截了,现在下落不明,我要你们多安排些人手,务必找到并救出此人。”

漂女欲待再言,林儿忙用眼神阻止了她。

众人说完话就进了军营。杨懿令副将安排了一队人马供高长恭差遣,又派出斥候去侦察宇文系的动向,传回消息:围困大眼的是两路人马,其中宇文系率领了几千个伊吾城家兵在一个叫李永壕的地方驻守。

林儿与杨懿只带了二十名随从出得军营,高长恭仍旧担心不已,道:“师叔身边总要有会武之人才是啊,至少把师妹带着吧。”林儿想了想,也不拒绝,就让令华也上了马,众人直奔那李永壕去。

他们将时间掐得很准,到的时候正是半夜。由于是临时营地,并没有帐篷围栏,宇文系只在一处大树底下休息。

林儿等人的马蹄声惊起了守夜的士卒,有人喝问道:“什么人?”杨懿于马上答道:“请向宇文护法通禀,就说有人来走亲戚。”不多时,就听见宇文系的声音:“半夜三更,这是哪门子的亲戚?”杨懿道:“你老视三少主如同亲生,我阿姊是陈公子的主母。这婆家人来寻娘家人,算不算走亲戚呀?”刚一说完,对面立时哈哈大笑起来,笑毕方道:“请进树林说话。”

林儿便将随从留在外面,只与杨懿和令华走进树林。宇文系亦已屏退左右,正负手而立,一副威严的气势。

未等林儿等人开口,宇文系当先说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看在娥儿面上,我与你们相见,不过要我撤军,绝无可能。”

林儿见他如此开门见山地拒绝,只能回头去看杨懿。

杨懿则不慌不忙地道:“宇文护法一生守护李氏宗祠,想来对苏武、李陵对答诗是很熟悉的吧?”

“当然!”

“那我想知道,《苏武答李陵诗》第一句是怎么说的?”

“‘骨肉缘枝叶,结交亦相因……’”

宇文系背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原来杨懿在这里等着他。宇文系有些生气,道:“你这是曲解诗意!这里说的‘骨肉’,是指二人亲如兄弟,不是你们这样拉亲带故的亲戚!”

杨懿微微一笑,道:“在我看来,李陵此人一生无非是为了一个‘义’字活着。为什么他要投降匈奴,是因为他明知战无可胜之机、不愿自己的部下士卒被无辜杀害。而这,恰是最大的‘义’。魏军入侵北凉,宇文护法率众抵抗,这是大义行为,我无意指摘。我今天来此,实是为道歉而来。是我鼓动大眼攻打伊吾城、攻打亲戚的家园,如今我们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有诚恳地道歉,才能挽回已经残破的相互信任。”

说罢,杨懿竟一头栽倒在地,连磕了三个响头。宇文系被他此举吓了一跳,不知他到底是真心,还是作为说服自己的一个计策。

杨懿站起身来,续道:“中原有句俗话,叫‘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天地君亲师,是绝不能轻易下跪的。想来护法也知道,在下师承是中原的大儒孝伯公。然而即便师尊,我也从不跪他。若非真心道歉,在下也不致如此。”宇文系听他此言,只能连连点头,不论真伪,反正自己的心思早已被他洞悉。

杨懿又道:“在下一向目空一切,即使在师尊面前也从不讲礼法。然而就在刚才,在下终于找到了自己在这世上唯一信服之人,她就是我的阿姊。阿姊之所以能让人信服,是因为她大度、宽容、不拒绝犯错。据我所知,宇文护法前番软禁李城主,正因觉得其手上所沾的血污太重,才想减轻罪恶。可惜,宇文护法似乎是失败了。既如此,护法何不从这一次重新开始呢?”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会在宇文系心中引起一阵波澜。不得不说,杨懿作为檀羽的师弟,侍奉狂儒李孝伯日久,早练成绝顶的辩才,有苏、张、陆、郦之舌,是最适合的说客人选,因为他总能打在对方内心最柔软的部位,让人无法拒绝。宇文系在他说完后不久,终于禁不住内心的挣扎,艰难地点了头。

 

第十回 暂代

林儿见宇文系终被说服,柔声道:“宇文二叔愿意做这个人情,小侄也会投桃报李。等见到大眼,我会建议他立即打消攻击伊吾城的念头,撤回张掖。如若张掖的围困解除,我也会建议他退回魏境,不再为当权者卖命。”

宇文系一声苦笑道:“我不怀疑贤侄的为人,不然也不会同意娥儿嫁过去。可是,光有你我的仁慈又有什么用,改变不了任何事,该打仗还是一样会打,只是换个人罢了。”

林儿道:“我明白,我们能改变的只有我们自己而已。其实,能勇敢地改变自己,这不就够了吗?我不是野心家,管好我自己,管好我们识乐斋的人不受欺负,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宇文系欣慰地点点头:“好吧,我给你们一个时辰。这期间我会带兵向西巡逻,你们从这壕中过去。”林儿忙道声多谢,便与杨懿和令华领着随从进入北凉军的包围圈。大眼的被困人马就在其中。

自从前晚被困至今,大眼已经率众连冲了几次,但因人数悬殊,均未能成功。他们出来时没带什么食水,此时早已是人困马乏,全都蔫了。

大眼一个人坐在地上懊恼,他在回想着此次出征北凉的点滴过失。以前他都是在别人的军中作先锋,这一次是他头一回带兵打仗,没有经验,所以他专门请了杨懿来帮他,林儿几次想走,也被他苦心挽留。他满以为这样就可保万一。诚然,杨懿和林儿,一个辩才无碍,一个聪明大度,都是人中龙凤,可是用得不好,却适得其反。统帅者难当,正在于此。大眼不住地叹着气,全没了驰骋沙场时的气势。他终于明白,自己只是将才,却无帅才。让他领兵,只会白白害了手下这几万兄弟的命。

正此时,就见二十几匹快马飞至,为首的正是林儿和杨懿。大眼连忙揉了揉眼睛,他还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杨懿刚一走近,立时滚翻下马,抓住大眼的臂膀,动情地道:“看见你没事就好,我都快内疚死了。若不是阿姊,我真的想去死了算了。”大眼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还没说话,杨懿又道:“快招呼你的人出发,宇文系答应开条口子放我们出去,只有一个时辰,要快。”

大眼还有些迷糊,但听到他如此说,也来不及细问,便令众将士起身,随了杨懿等人而去。

宇文系果然信守承诺,李永壕中已然空无一人,大眼的部队很快通过,这才平安回到自己的营盘。

一路上,杨懿已将事情的原委和大眼说了,大眼一直沉默不言。直至回到营中,大眼忽对身边副将道:“速去取我的大印来。”

不多时,大印取到,大眼翻身下马,走到林儿的马下,一弓身,说道:“请小妹下马,我有话说。”林儿不明白他是何意,只得扶在他身上下得马来。

大眼将大印拿起,向前一递,道:“我在被困时就想明白了,我杨大眼并不适合做这一军的首领,再做下去只会害了众军。小妹是个万全的人,张掖守城妥妥当当,足见是真正的统军之才,今日我想把这大印转交给小妹,这剩下的两万多人,也由小妹指挥。”

林儿大吃一惊,忙道:“这怎么行,这将军印是北魏朝廷的封赏,岂能转给我这个村妇,这不合规制啊。”

大眼道:“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姑臧被封,我这支人马就是一支孤军,哪还管得了什么朝廷。谁能带给大家一条生路,谁就该做这军中之主。如若有朝一日,我们还能回归北朝,我自会挂冠封印,从此追随林儿主母左右。”说罢,他已经单膝拜倒在地,连带着旁边的杨懿和他的几个军中亲信也同时拜倒。

“此话说得很好。”就见高长恭一边鼓着掌一边走出中军大帐,在他身边的是漂女和陶贞宝,还有另一人,却是韩均。

“二郎,你怎么回来了?”林儿眼神一亮。

韩均如电般闪到林儿面前,也是单膝跪倒,说道:“嘿嘿,好久没见到主母,还怪想你的。大眼说了那么多好话,你就接受了吧?”

林儿婉尔一笑,只得说道:“那好吧,这印我就先替兄收着,等大军安全撤离时,再交还你。”

此言一出,四围的众军将士竟爆发出热烈的响应,齐声欢呼着“水心仙子”的名号。林儿不禁一诧,自己的这个称号竟都传到这里来了?

又安抚了一番众军,林儿这才领着众人进了中军大帐。待众人坐定,林儿忙问道:“兰陵,营救涿邪贤王的事可有眉目了?”

高长恭道:“北凉军散得很开,要很快侦察出涿邪贤王被羁押之处不是太容易。我的想法是,他们抓走涿邪贤王,目的自然是想让其替他们制作机关。目下最需要机关的地方当然是伊吾城这附近,因为这里对他们来说防守压力最大,所以他们多数会押送涿邪贤王来伊吾城。我已经把斥候都撒出去了,让他们在各条要道上拦截,如果有小队的押送人马经过,多半就是,因为押一个涿邪贤王恐怕不需要太多的人。一旦发现目标,我会让韩兄立即带人前去营救。说来也巧,韩兄回来的可真是时候,解了我们人手缺乏的问题。”

林儿也道:“是啊,算算时间,你才去了南朝不过二十天,怎么又回来了,阿兄阿嫂都还好吗?”

韩均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交给林儿,道:“阿羽有小君保护,自然是好得不得了。他听说了我们在北凉的遭遇,就要我马上回来把这东西交给你,说对你有大用。”

“这是什么?”

“好像是阿羽他们在一个秘道中发现的。”

林儿一阵狐疑,忙将手中之物仔细翻看,只见其中记载了各国朝廷中人不能示人的秘闻。原来这就是洞玄观地洞中萧承之送给檀羽的那本萧氏血书。

林儿翻看了一阵,便又合上,赞道:“阿兄真有趣,竟得了这么个东西。不过里面提到了宇宙帮、独孤将军什么的,或许能澄清我们的许多疑问吧。等回了张掖,把这个交给小嫂,让她来总结一下,她心细,做这事比我在行。”

说着,她将萧氏血书收入怀中,又问道:“二郎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一个人回来的吗?”韩均道:“和小熙一起回来的,不过他这个人扭扭捏捏,像个小女一样,不愿见生人,所以没和我过来,他说他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我们先去了居延县,恰巧碰到了双妹和小陶娘子,才得知主母在这军营的。”林儿忙关切地问:“双妹她们没事吧?”韩均道:“双妹受了伤,不过不算太严重,静养两三日就好了,小陶娘子在照顾她。她说等她伤好了再来这里和主母会合。”林儿黯然道:“双妹都是因我而伤的,唉……等我们回了张掖,我就去看她。”

 

第十一回 内奸

此时天已快亮了,林儿便吩咐大眼让众军士吃完早饭,准备开拔回张掖。高长恭则出去继续指挥营救之事,杨懿和韩均小声讨论起李熙来。

林儿拉着漂女来到一个空闲的军帐内。她已经两个晚上没合眼了,身体疲惫之极。可此时却还不能睡,因为大军还处在危险之中。

漂女有些心疼地道:“想想我们两个人一般大,你却要承受那么多东西。”林儿无奈地皱着眉,道:“还不是怪我那个臭阿兄,把事情全扔给我就一个人跑了,哼!美女你多好啊,没有阿兄最好了。”漂女却掩着嘴“格格”直笑:“仙姑口不对心,我就没听出一丝埋怨檀生的意思。”林儿也笑了:“好啦,我还不是在你面前才这样说。真到了阿兄面前,他叫我做什么,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漂女眼中闪过一丝羡慕的神情,便道:“我给你捏捏脚吧,也好舒服一些。”说罢,就除去林儿鞋袜,替她揉按脚上的几大要穴。

过了一阵,林儿忽问道:“美女,这回出来时,我分明是让你回去报信,怎么每次都是小师太去的?”漂女道:“小师太说,张掖城被围的话,就只能跃城墙上去,我的武功不行,所以还是让她去。”林儿疑道:“小师太这两年武功的确精进了不少,张掖也的确封了城,可是……可是她是怎么知道封城的事?”漂女一惊,忽然有所领悟,道:“仙姑的意思是?这么说,我之前误会杨懿了?”林儿道:“快把你们这回出来的情况再仔细想想,别放过每一个细节。”

漂女经她提醒,便将记忆重新整理了一遍,方才说道:“仙姑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我们刚出张掖时,小师太就主动请缨前行侦察,现在想想这的确不符合她的性格。哦,难怪高阿兄执意要让仙姑你过来主持大局,看来他早就有这样的怀疑了。”

“还有一个细节,你们派小师太来叫我,有没有准备裹了马蹄和轮子的马车?”

“马车?什么马车?仙姑不是和小师太骑马来的吗?”

林儿一摆手,示意不必再说。她的心里已经全都明白了。

二女又说了一些私房话,却听陶贞宝突然在外面喊:“师姊,那涿邪贤王的行踪打探到了,韩兄已经带了人前去营救。”林儿闻言,赶紧穿了鞋袜,与漂女二人回到中军大帐。

大帐中,所有人都在焦急地等待。大眼报告说:“三军已经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出发。”林儿道:“等二郎回来,我们就走。”

等待并不漫长,差不多太阳升起时分,就看见韩均背着一个男子回到帐中。只见那男子身材短小、相貌丑陋、眼中却闪着精光,不出意外,这就应该是李富所说的涿邪贤王郁久闾予成。

林儿先问韩均道:“一切还顺利吧?”韩均答道:“大眼的手下真厉害,以一敌五,毫不落下风。那些押送贤王的人都不经打,所以很快就救出来了。”

林儿点点头,这才走到予成面前,盈盈一礼,说道:“贤王你好,小女名叫檀林。”

那予成还有些不明就里,听到林儿自我介绍,这才明白过来,问道:“你就是李富说的那个小姑?”

林儿嫣然一笑,“或许是吧。李夫子被北凉军抓去,我们的人把他救了回来,他提出让我来营救你。不过为了找到你的踪迹花了不少时辰,所以耽搁了,还望贤王莫怪。”

予成一脸的不屑,“到谁那不都是一样?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林儿仍不改笑意,“贤王可能误会了,我派人救你只是因为李夫子的请求,我暂时不需要你做什么。贤王如若愿意待在我这军中,自然是不缺吃喝,如若不愿待着,我会派人送你回涿邪山。总之,贤王你现在是完全自由的。”说罢,她又转头对大眼道:“大军开拔,回张掖。”

这还是林儿第一次指挥万人大军行动,她不自觉地有些紧张起来,也就顾不到予成了,只能让陶贞宝先领他出帐去安顿。予成还有些纠结,不知道林儿是什么心思,只能半带疑惑地退了出去。

大眼为林儿准备了一辆特殊的战车,她可以坐在上面指挥大军行动,而不用骑马。林儿便拉了漂女在车上坐定,陶贞宝则自然地成了她们的车夫。

原本三万人的大军,经几次战斗折损,还余两万出头,仍旧是浩浩荡荡。林儿已让高长恭派了大量的斥候在大军方圆百里侦探敌情。

眼前能够对大军造成威胁的共有两支军队:一是渡弱水过来包围大眼的人马、与伊吾城守城军合流,形成的一支数万人的大军,正在其身后蠢蠢欲动;二是原本从姑臧出来攻打张掖的数千人,和新近出姑臧来支援的万余人,加起来也有两万,正在前方等候。这两支人马,几乎占了北凉军能动用总兵力的半数,看来他们是对大眼的这支前锋部队志在必得。

“那些魏军都是吃干饭的吧?北凉人从姑臧抽出这么多人来打我们,那姑臧肯定空虚啊,就没个人趁机把姑臧拿下?”漂女嘟囔着嘴忿忿不平。

林儿轻轻弹了下她鼓起的腮帮,“你还是帮我想想怎么才能对付这两边的北凉军,怎么才能安全回到张掖吧?只有回去了,我这心里才有底啊。”

漂女调皮一笑,“仙姑,要不我们和他们玩捉迷藏的游戏吧?”

“捉迷藏?”

“嗯。我猜啊,这些带兵打仗的人,肯定都想挣军功。他们没人会想要第一个和我们接触,因为那样损失会很惨,甚至全军覆没,功劳白白被另一边抢了去。所以两边现在肯定都在等对方先出手。我们不妨就利用他们这一点,始终保持和两边相同的距离。他们如果夹攻太紧,我们就跳出去和他们绕着走。反正这里是戈壁荒漠,他们也围不住我们。绕着绕着,我们就能绕回张掖了。”

林儿听完,大赞道:“妙计妙计,美女什么时候也成女诸葛了?”

漂女尴尬地一阵脸红,“你就别夸我了。这一招是我小时候不想读书时用来对付我阿爹的,也不知道用在大军身上行不行,错了可别怪我。”

林儿笑道:“生活的小细节往往是最有用的,这招一定行。”

于是大军就按着漂女的计策,在张掖的周围辗转腾挪。两支北凉大军也十分配合,始终与魏军若即若离。他们想来也是被打怕了,总是不敢轻易前来决战。如此走了一日一夜,大军终于绕过了前面迎击的北凉军,来到张掖城的西门外。林儿吩咐大眼先在西门外扎下营盘,小心侦察敌军动向,自己则和其余诸人及予成回到张掖城内。

 

第十二回 谅解

李富被鸣蝉请到衙中,见到了予成,竟不由地掉下几滴泪来,恳切地道:“人都说水心仙子大仁大义,我总是不相信,这回我是真服了。予成,你的才能在这里可以好好发挥出来了。”

予成见到李富,神情也有些激动,对林儿的态度不再那么敌视,只是说道:“这位小姑之前说了,不需要我做什么。”李富道:“你怎么还不明白,你帮檀小姑,就是在帮这城里的父老乡亲啊。难道你连这都不愿意?”予成经他一劝,这才同意为林儿出力。

“不过,”予成迟疑道,“我本来设想在张掖周围筑四座卫城,再在互相之间用机关暗道联接,则这里就是一座钢铁堡垒,没人能进得来。可这需要好的泥水匠帮忙,而我的族人又不在,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林儿道:“贤王能有这心思也就够了。这大战在即,也不能靠临时的机关来阻挡敌人。我手下还有两万多人,应当可保城中百姓无虞。”说罢,她又对高长恭道:“我先去睡一觉,如果敌军来攻城,就还用我们之前的战法应付。城外大眼的人马不要和对方正面接触,可以迂回着去打击对方的背后、或截取对方粮草辎重,也能为守城分担压力。”

高长恭点头表示明白,林儿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去睡大觉了。

上午时分,敌军果然从东、北两面来攻城。城中此时已补充了一些兵力和守城武器,又有高长恭居中指挥、韩均左右串联,守城的压力并不比上一次大。

而在城外,大眼自从移交兵权之后,便安心地做起了先锋官。带兵冲阵、身先士卒,这才是他最擅长的。那边北凉军来攻时,他就带了几千骑兵,在敌军背后左冲右突,不仅严重搅乱了对方的阵型,还抢回不少的军粮,为三军补给大大地赚了一票。

如此一天打下来,北凉军再一次损失惨重。而张掖城就如同一个坚固的堡垒,顶在了北凉国的胸口,让其难受地喘不过气来。

夕阳下,大眼勒马回身,正望见晚霞映衬下的张掖城。他的战袍已被染红,满脸的血污。可他几天来却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心中不停地感念:“多谢主母,当时力主尽速修复城墙,让我们有了这个可以凭借的堡垒。”

……

城内,林儿正打着哈欠走出房来。响了一天的喊杀声也没能惊醒她,她真的是累极了,躲在房里美美地睡了一整天。

鸣蝉送上洗脸水和食物,高长恭站在旁边汇报今天的战况。林儿一阵无奈,道:“兰陵,你们都去休息吧,让小师太陪我念会经就行。”高长恭迟疑道:“师叔还是多留些人在身边吧?万一出现危险……”“那就让二郎在外面候着吧。”

说话时,鸣蝉已送过来两个蒲团。自林儿决定同令华一起念经时起,鸣蝉就时常为她备着这物。蒲团放在大堂中央,众人便一一退下,只留了林儿和令华二人在蒲团上盘膝坐定。

令华怯生生地问:“小姑,今天念哪一段?”

林儿微闭着眼,幽幽地道:“我听寻阳说,《妙法莲华经》中有一篇,叫提婆达多品,要不我们就念这一篇吧?”

令华闻言,身子一颤,道:“为什么念这一篇?”

林儿仍是面无表情地道:“怎么,这《法华经》于你,不是应该烂熟于心吗?”

言毕,堂内忽然陷入了一番寂静,两人都没再说话。林儿仍是闭着双眼,令华却用惶恐的眼神看着她,心跳的搏动则在不断地加速。

也不知过了多久,令华小心翼翼地问:“小姑都知道了?”

林儿这才缓缓睁开眼来,轻声道:“我没有派人去调查关于你的任何事,只希望你自己来告诉我。”

令华闻言,手中拨动着的一串佛珠开始迅速地转动起来,也不知转了多少圈,这才停下,只听她用颤抖着的声音说道:“提婆达多是佛陀身边最大的奸细,他害了许多人。小姑一定已经猜到,我背叛了小姑,差点害了你的命。我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我……”

“我没有怪你。”林儿忽然止住了她,“如果我猜得没错,是你师父李敬爱派你来到我们身边的,因为你只听她的话。一开始,他们并不要你做什么事,只是安心在我们身边待着,博取我们的信任。可是自我们从上邽出来,你这枚棋子就被激活了。首先,你向李敬爱报告了三少主的行踪。说实话,从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因为三少主的来访只有我们几个知晓。再之后,我们到北凉的这一路,几乎步步都在对手的监视之下,他们设计出一系列的连环骗局,所依仗的,正是你所提供的情报。李敬爱受伤以后,似乎你的主人加大了对你的控制,要通过你直接来对付我们。所以这才有了前两天我们去伊吾城的一路惊魂。当时阿姊她早看出了你的问题,本想提醒我不要去。可我心中始终坚信,小尼姑终究是对我好的,她不会害我,因此我才毅然决定跟着你走。庆幸的是,你在最后时刻选择了自我救赎,也没有辜负我的信任。”

令华听她说完这番话,竟没有太多的激动,神情异常平静。

林儿一直注意着她的内心变化。她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安,到内疚自责,再到平静如常,体现着她内心的逐渐成熟,于是道:“不想说点什么吗?”

令华缓缓说道:“那次师父受了重伤,我们到伊吾城时曾去探望过她,那时她就把我的安排直接交给了李城主的一个手下,但我不知道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在那之后,他们就一直要我杀了小姑你,可我从来没那么想过。前几天引你去伊吾城,是因为他们说,如果我不引你出来,李城主也有能力进城来杀你。那时候小尼姑天真地以为,他们一定是欺负小姑的马术不行,想在半路截杀你,所以我就准备了一辆马车来应付他们,结果还是遇了险。”

她顿了顿,忽然用坚定的语气说道:“除了师父,小姑是我最亲近的人。我对师父,敬畏居多,对小姑,却是爱戴。这两年来,小尼姑过得好开心,每天都没烦恼,不用担心会被谁骂。可是小姑,我犯了这么大的错,还能留在你身边吗?”

林儿嫣然一笑,“没有小尼姑,青莲庵就没主人了,谁来陪我念经呢?”

令华也是一笑,旋又担忧道:“可是小姑,李城主一直视你如眼中钉,想杀了你,你一定要提前做好准备啊。”

林儿道:“我知道,所以才让二郎在外面守护嘛。”

话音刚落,就听见韩均的声音:“主母小心!”

 

第十三回 魔君

韩均从门外冲入,如电般到得近前,将林儿一把推开。与之同时,窗户的木格被震碎,碎片正打在刚才林儿坐的蒲团之上。

尘埃落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了大堂当中,引起令华的一声惊呼:“李城主!”

这就是闻名已久,却从未出现过的幕后之人,魔君李宝。

林儿的目光只扫过他的脸,就见到一双阴冷、嗜血的深红色眸子。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高叫道:“带我走!”

韩均是何等敏捷的反应,直接就手将林儿负于背上,提起一口真气,便向外狂奔而去。

电光火石之间,李宝刚刚聚起的杀气,随着韩均的瞬间逃逸而没了攻击点。他忙收回真气,双脚一点,便也飞了出去,径直追韩均二人。

两三丈的城墙,在这两个顶级轻功高手的眼里,与平地没有区别。韩均只用了几息的工夫就出了城去。而李宝也不大意,一直紧随其后,不肯须臾懈怠。于是两个人影便在这黑夜的莽原上如风似飞驰。

韩均光论轻功,是可与四大武魂比肩的,自然也略在李宝之上。然而此时他身负着林儿,虽然林儿纤弱、并不算重,可毕竟不比李宝的轻装简行。两相比较,韩均倒是稍逊一筹。

不过,李宝似乎并未使用全力,而是留着力准备打硬仗,毕竟他并不清楚轻功独绝的韩均武艺的深浅如何。而韩均则将胸中真气一直紧紧提着,几乎是使出了丹田中的所有余力,誓要将林儿带到安全地方。所以这样一逃一追,直过了一个多时辰,双方依旧保持着距离。

韩均逃的方向是居延县,林儿心里明白,他是想把自己带到他所说的小熙那里,这样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她知道,韩均此时不能说话、不能分神,所以也就安静地在他背上,感受夜里的冷风从自己两鬓“嗖嗖”吹过,将自己的长发吹得乱糟糟的。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辰,二人终于远远地望见了居延县的宗祠。双妹和仙姬也许正在睡觉,林儿只能高声呼唤:“双妹救我,双妹救我。”

连唤了很多声,才见双妹从一间民房中出来。见到飞奔而至的林儿、韩均二人,双妹立时明白危险降临,忙稳住心神,高叫道:“小姑莫慌,我来了。”韩均见到双妹,这才停下脚来,胸中一口真气登时泄去,便瘫软在地。

林儿忙问:“双妹伤好了吗?”双妹道:“差不多了。”刚一说完,就见紧追而至的李宝已到近前。双妹忙一闪身,护在林儿身前。

李宝一路追击而来,也消耗了不少真气,故而并未立即上前,而是在丈余远的地方站定,一面调整着呼吸。

林儿于双妹身后喝问道:“李城主,我与你无冤无仇,何故要杀我?”

对面李宝冷哼一声:“我杀人从不需要理由。”

“三少主曾说,她父亲生平只做一件事,就是杀人。可你却说杀人不需要理由,那你处心积虑杀奚眷、杀我,都只是满足你的杀人欲吗?”

“只要我看不顺眼的人,通通可杀!”

他的话语中没有一丝起伏,似乎对他来说,杀人只跟吃饭一般简单。而林儿此时也从刚才的恐惧中回到了平静,因为她明白,一个不讲道理的杀人魔王其实并不可怕,世上总有人能克制他。于是她竟半开玩笑地道:“看不顺眼就杀人?呵,我曾听阿兄说,要形成这样的对待生命的态度,一定需要一个不寻常的童年。此时,我倒很想知道李城主的童年是什么样的了。”

对话虽只几句,但对于高手来说,已是很长时间。对面的李宝和地上的韩均都已缓过一口气来。韩均道:“主母我们再跑?”双妹也道:“小姑你们快走,我能拖住他。”李宝则道:“一个都别想走!”

话刚出口,李宝手一抬,就见两道黑光闪近。韩均和双妹这两大轻功高手,反应何等迅捷,立时齐出手,将林儿推开。李宝见一招不行,出手更加果决,连续几道黑光,封住了林儿的去路。

“万钧神弩!”韩均在心中默念。

万钧神弩是一种极其小巧、但威力巨大的暗器。上次汉中拜将台,沮渠唐儿兄弟就是用的这种暗器。在那之后,他与木兰专门针对这一暗器思考过破解之法。此时见李宝使用出来,他立即有了反应,拉着林儿左躲右避,竟将李宝射过来的十几道黑光全避了开去。

李宝也是一愣,他的万钧神弩还很少被谁躲掉,不禁赞了一声:“高手!”就要起身向前。

正此时,旁边忽然几道银光闪过,李宝还来不及细看,便瞬间翻滚退开。那银光正是双妹用随身携带的梅花袖箭激射出来的数根钢针。若不是李宝闪避及时,怕是就要被射出几个窟窿了。

有了梅花袖箭这种同样霸道的暗器助阵,双妹本来不弱的实力,也凭空高出几分。

李宝避开钢针袭击,重又站起身来,冷笑道:“不错,你这小女有意思。”说话间,他已将真气聚在了掌心之间,只见他全身被一圈黑气笼罩,看来他是要真的动手了。前面只是试探而已!

双妹见到他身体的反应,知他是要下杀手,哪敢怠慢,忙将真气凝于胸前,抱住身体的真元,做出了稳重防守的姿态。

“金刚拳!原来是麦积山门下,不知小女师从麦积山哪位高僧?”李宝虽然杀人不眨眼,却仍按着江湖规矩打了照面。

双妹却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她还不能像李宝那样好整以暇,即使全神贯注,她也知道,自己未必能接得下李宝三招。

李宝见双妹并不答他,而是神情紧张地看着自己,心中明白她是畏惧自己的实力,当下奸邪地一声狂笑,然后奋起右掌,就向双妹劈来。

他这一掌势大力沉,正是沮渠唐儿使用的天山掌。只是比起沮渠唐儿,他的掌力更强、速度更快,一息未过,掌风已在耳边呼啸。

双妹本想抱圆守一来迎战李宝,哪想到他竟如此之快,胸前的真气根本来不及变化。眼见对方掌力即至,双妹哪还得闲去用变化抵抗,脚下一动,就用她独特的轻功步法退了开去。而她好容易集起的护身罡气,却瞬间败了。

李宝似早有预料一般,在她跳开的一刹那,出掌之势立即停止,右掌收起,左掌又顺势向双妹拍来。还在半空根本来不及回身的双妹,眼见就要中掌立毙。

“嗖、嗖”,两颗石子从远处飞了过来,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直取李宝背后的要害。李宝听到风声,知有强手来援,也就顾不得已成手下败将的双妹,强行将身子一扭,避开了飞石,同时口中大呼:“何方高人,现身相见。”

谁知那“高人”却并不答他,只用半带戏谑的语气说道:“丫头,我教你的用金刚拳配合轻功的法子,怎的这么快就忘了?搞得自己这般狼狈。”

才逃过一劫的双妹,身子刚一落地,就听见了这几句话,表情由恐惧竟突然一瞬变作狂喜,一个呼声就直接从她心底以最快速度提升到口边,她几乎是用尖叫的声音喊道:“师叔!”

 

第十四回 丫头

一个人影轻飘飘地落到了众人身前,一身干净法袍、一头长发及肩、一张英气脸庞,差点连韩均都快认不出他来,诧道:“小熙,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那边厢,双妹用快到眨眼不及的速度飞扑到来人怀中,紧紧地抱住了他,再也不肯松手。

林儿看在眼里,这才明白,原来双妹整夜思念的男子,就是这个人,这个值得她爱一辈子的人。

我们应该叫他小熙,还是念双呢?这个“双”,当然就是指双妹,他已将这个女子烙印在了自己的名字之中,意味着自己永远不会和她分开。

他听到了韩均对双妹的描述,毫不犹豫地跑到北凉来。为了见双妹,他修整了自己的面容和扮相,不再如一个乞丐。

“丫头,别这样,让人笑。”这是重逢后他对双妹说的第二句话。

双妹也知道,大敌当前,此时不能儿女私情。可她不愿放开这个男人,再也不愿放开,只听她道:“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念双轻捋着她的秀发,不置可否。

后面的林儿看到这一幕,马上明白了一些什么,心中替念双给出了答案:“这个男人,不会再走了!”

“不知阁下是哪一位,可否报上名来?”片刻之后,一个阴邪的声音打碎了这温馨的一切。李宝从刚才的飞石已经足以判断,来人的功力,并不比自己差多少。

念双轻轻将双妹让到侧肩,微一颔首,见礼道:“麦积山方丈座下弟子李熙,现名念双者就是。”

李宝尚未回答,双妹抢道:“师叔,你的名字?”念双深情地道:“丫头,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只有把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联在一起,我才能感觉到你仿佛就在我身边。”双妹闻言,更是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泪水不自禁地就滑落下来。

李宝却不会给他们太多缠绵的机会,用一声恶毒的冷笑显示着自己的存在:“好一对痴男怨女。麦积山玄高的徒弟,居然为这个小女卖命?”他指的小女自然是林儿。

念双的背后负着两柄宝剑,其中一柄是他自己的承影剑,而另一柄则是双妹的宵练剑。

听闻此言,念双便将宝剑取下,宵练剑递给双妹,方才说道:“丫头为她身负重伤却毫不在意,我的朋友们个个拥戴她做主子,我无从选择。我倒是想跳脱出去,除非你就此罢手,否则……”他握住双妹的手,“我与丫头所练的这套两仪剑法,一直没有真正拿来对敌,今日正好一试。”

说完,她再一次看向双妹,问道:“两仪剑法,你应该没忘吧?”

双妹眼中的泪一直没有停歇,此刻更是泪流如注,答道:“麦积山隐仙岩,那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地方,怎敢相忘。”想来,隐仙岩一定是他二人当年练剑的所在,那里当年发生了多少绮丽婉转的郎情妾意,足以让人浮想联翩了。

李宝听得此言,哪里还敢大意。两个本就武功不弱的人,配上一套阴阳交融、互为一体的绝妙剑法,武力自然是相互补益。他虽然还不知念双的功力深浅,却已明白,这两个人绝不容易对付。于是,他将手中真气再次凝结,回道:“天山手,让我领教一下真正的麦积山绝学。”

念双幽幽地问道:“你不打算用武器?”李宝道:“不需要。”念双道:“今日之战,乃以性命相搏,阁下如此,也怪不得我们在人数和武器上占优了。”

话音刚落,只见念双身形一晃,便欺到了李宝的东面,与之同时,口中高呼:“丫头上坎位。”双妹闻得他言,使动轻功,飞身来到李宝西向。水火阴阳,双妹与念双二人,一西一东,便将李宝围在正中。双方决战之势已成,生死对决一触即发。

旁边韩均见双方杀气都已臻于鼎盛,怕他们的战斗伤及林儿,就将她带着远远走出了十余丈,直进到宗祠内部。正走时,韩均却似感到了另外的危险,慌忙停下脚步,说道:“不好,这附近还有高手。”

经他提醒,林儿立即反应过来:“玉娘!她明明和双妹在一起,怎么从头到尾都没见她?一定是李宝的帮手就在附近。二郎,快找出这个人来。”

“不用找了。”一个苍凉却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宇文系。

伴着人声,两个人从一个民房中走了出来,正是宇文系和仙姬。仙姬显然是被点了穴,说不出话来,只能瘫软着被宇文系控制。

林儿急道:“宇文二叔何故为难玉娘,她与整个事情无关。你要抓就抓我吧,放了玉娘。”

宇文系却一脸的无奈,说道:“我无意伤害她,如若一会兄长没事,我自会放人。如若兄长被那二位侠士所伤,我只好用这位小姑做人质了。对不住。”

林儿却有些不解地道:“李城主武功那么高,宇文二叔怎还怕他会输?”

宇文系无奈地道:“兄长已经不如少时的神勇了。他追这位韩少侠就用了很多气力,所以他的神弩才能被韩少侠化解,天山掌也被李女侠躲了过去。若是十年前,两位早就没了性命。那位念少侠,之前那颗飞石就足以显示他的实力不俗。他与李女侠联手,兄长绝不是对手,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

林儿轻轻点头,说道:“宇文二叔没有出手帮助李城主,其实就已经是在帮我们了。我们欠你的情越来越多,真不知何时才能还上。”

宇文系道:“若放在十年前,下场迎战的就是我。不过现在……正如贤侄女上回说的,我们能改变的,只有自己而已。自从娥儿出生之后,也不知怎的,我就再也提不起出手的劲来,也许是因为她让我看到了生的美好吧?我不需要你们还我的情,只要娥儿能与你们在一起开心地生活,我也就满足了。”

林儿似有所悟,忽地坐到了地上,这才问道:“宇文二叔能讲讲过去吗,你和李城主年轻时候的事。”

宇文系见她坐下,索性也一屁股坐了下去,这才缓缓说道:“兄长这个人,练武的禀赋极佳,很小就被原北凉国主沮渠蒙逊看中,收为弟子。沮渠蒙逊这人脾气十分暴躁,经常毒打兄长。但他又对兄长非常好,不仅平生所学倾囊相授,还把他的侍女给兄长为妻,那可是整个北凉最美丽、最温柔的女子,也是娥儿的母亲。可是,一个人童年的不幸遭遇,是无论你用多少好处都无法弥补的。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兄长时,他就恨恨地对我说:‘老悭等着吧,总有一天要叫他死在我手上’。”

“在兄长二十几岁的时候,江湖上传出了沮渠蒙逊被不知名的虬髯刀客砍杀的消息。可是,大家都只看到了虬髯客的模样,却没人看到沮渠蒙逊是如何被杀的。后来的江湖传言说,沮渠蒙逊被虬髯客用三招就打死,这又怎么可能呢。沮渠蒙逊直逼武魂的实力,就是吕罗汉也不能说一定能要他的命。问题的关键一定出在兄长身上,我只知道,那段时间兄长神秘失踪了许久,却不知他做了什么。整个事情上,知情者只有寥寥数人。当然,其中之一,就是贤侄的恩师,医侠陶隆。”

“师父?”林儿不禁大惊。

 

第十五回 两仪

“哗……”李宝率先一个饿虎扑食,欺近了双妹身前,抢先向她发难。李宝心里很清楚,此战要想获胜,就必须先解决武力较弱的双妹,方能专心对付念双。这一战术与木兰当年对付沮渠兄弟的思路是一致的。

然而双妹不是沮渠董来,她本以轻功见长,此刻又是全神贯注于防守,见李宝一双魔爪向她扑来,立即送剑入怀,同时身子向右闪开,躲掉了这第一次进攻。

李宝见一招不成,反手为拳,向闪开的双妹攻了过去。双妹刚才送剑之时,实已将身侧破绽让了出来,这一拳正是直奔这个破绽去的。双妹适才一个闪躲之力方用老,身子还未着地,只能强行将身子扭过来,但那拳劲却依然扫到了她的腰间。

不过,拳劲并没有想像中的力度,双妹只感觉身子被轻轻擦过,并无多少不适。原来那一拳恰要击中时,念双的承影剑也已到了。他一反麦积山轻柔的路线,这一剑来得又快又狠,李宝若不分神抵挡,必然要被这剑砍伤。他迫不得已,只能收了一半的拳势,同时左手一抹,将来剑轻轻带了过去,躲开一剑的同时,攻向双妹的拳力业已弱了。

经这两招的变换,三人方位也已变化,念双转到了乾位,而双妹则到了坤位。他二人始终保持一阳一阴、一前一后的态势,正是要发挥两人各自的剑术特点,这也是两仪剑法的精妙所在。

李宝见对付双妹,就势必要快于她的轻功,且同时躲过念双的承影剑,着实太过艰难。他心中算定,要想破解这两仪剑法,势必要在两人的方位上做文章。要想对付双妹,就须在她身边的艮位,这样才能尽可能地让念双的来剑需要更长时间,也让自己在一招之后能有充分的反应时间。

于是,李宝左跨一步,便到了双妹的右上,同时掌力也已发出,目标仍是双妹身侧。双妹此次却不闪避,而是直接挥宵练剑来挡。李宝一见,心道:“中我计也。”就将掌变爪,去抓她的剑柄。这天山手本就是因对手招式而变,当然是变幻无常,令人捉摸不透、难以防范。双妹毕竟江湖经验尚浅,不知他这一招的妙处,只道换成金刚剑的防守流,就可稳中求胜。却不想电光火石之间,李宝的手已变了手法,就这样抓住自己的剑柄,一运力之下,剑即脱手,飞出数丈之外,直直地插在了一根大树之上不住颤动。

双妹见宝剑失手,就想跳出战团去取回剑来。可李宝似乎打定了主意,就要一直缠着她,绝不给她任何机会。无论那边念双使出何等刚猛招式想要拖住,李宝就如同泥鳅一般,绝不与他正面对抗,只是脚步迅速地四下移动。

念双见状,也来不及多想,便喝道:“赤手迎敌!”双妹听他指令,也就断了取回剑的念头,重新收拢真气,全心应付李宝的冒犯。念双又是一喝:“归位!”双妹便往后急退两步,与其身侧的李宝拉开距离,同时念双也站到了与之相对的方位。

然而李宝自然也看出了方位的重要性,趁二人立足未稳时,他的身形也已移动,继续向双妹右上靠去。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用这样死缠烂打的策略拖垮双妹,这样自己才有胜的可能。

双妹被他粘上,心情一时有些糟,以她的轻功,也最多和李宝打平。此时心中一乱,脚步也就开始不稳,李宝抢占方位的机会也就越大。两相消长,李宝竟将自己本来的劣势渐渐扳了回来。

“好!”远处观摩的宇文系忍不住拍手低喊一声。他本来正在讲述着往事。林儿却不忍去看那以命相搏的场面,只能问道:“我师父到底和李城主有什么瓜葛呢?”

“个中事由其实我也不甚了然,焉支山之战我并没有亲身参与。只是因为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我才知道了兄长与焉支山有不小的渊源,也知道当时正在焉支山盘桓的陶隆曾参与这事。至于为什么参与,就只能由贤侄自己去问你师父了。”

“之后一年,兄长全面接管了凉州事务,开始大规模地走私,从中赚了不少钱帛,并且彻底地翦除异己、贿赂北凉高官。几年之后,他在凉州的地位也就如日中天,北凉国主不得不将伊吾城送给兄长,还封他为护国将军。从此北凉的军务也有一半到了兄长手上。”

林儿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以前我们听到关于李城主的片面消息,还以为他是一个怎样厉害的人物,能够洗清自己过去的罪孽。原来他的做法就是用更大的杀伐来弥补罪恶,真是太可怕了。”

宇文系却不置可否,只是继续说道:“后来的事发生在沮渠蒙逊被杀一年之后。那年夏天,有兄弟报告说发现了一个古墓,其中可能藏着宝贝。兄长就同几个兄弟前去探宝,最终就发现了一个铁盒子,也就是上次你们从洗罪城拿走的那个。兄长将其视为珍宝,绝不让别人触碰,当初与他共同去探墓的,都被他以各种借口铲除,从此就再没人敢提宝物的事。”

“可是,这宝物却有些奇怪,想必贤侄也发现了,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将其打开。无奈之下,兄长和我只能带着这宝物去找令师,因为令师曾云游天下、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知道一些关于这个宝物的秘密。而我也是在那一次见到了令师。”

“然而我们在焉支山上却碰到了很多人,也发生了很多事。从那以后,令师毅然决定弃武学医,此后就有了医侠的大名。至于兄长,此后就很少再去中原,而且性情也发生了剧变,对女人的态度像完全变了个人,这一点你们都知道。”

林儿听完,一阵怅然,哀叹道:“这一段故事,我从未听师父说过,没想到他竟有如此的过去。不知是什么让师父发生改变的?”

“也是贤侄非常熟悉的人,他就是刘义康。”说完这句,宇文系便不再多言,只是安静地看着远处战局的变化。

李宝卸掉了双妹手中剑,心中一块大石方才落地。没有了佩剑,所谓的两仪剑法就使不出来,那么双妹的战斗力也将锐减。此时此刻,他只需专心对付念双了。

念双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没了两仪剑法,他只能使出自己麦积山的看家绝学金刚剑法来应对李宝的天山手。金刚剑法防守有余,进攻却略显不足。几个回合下来,念双没能占到一丝的便宜,反而让李宝的双掌任意施为,令他抱于胸前的真圆也有些凌乱起来。

那边厢,双妹却只能干着急。她想去取回宝剑,可每次刚要踏出战圈,李宝就故技重施,抢到她的身侧挡住她的去路。她想用反扣在腕间的梅花袖箭实施突袭,却又怕散开的钢针伤到念双。她想强行进去与李宝硬拼,可适才她已见识过李宝的掌力,自己本不是以硬功见长,如此以己之短攻敌之长,绝对讨不到任何便宜。

念双焉能不知她的所想,自己武力本就逊于李宝,如此这般缠斗下去,只会越来越对己方不利,直至真气耗尽,也就只有落败而已。

念双左右思索破敌之策,一时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情急之下,他心中的一股蛮劲也涌上心头,就这样高呼一声:“要这劳什子又有何用!”竟将手中承影剑往后一扔,就与双妹的宵练剑一道,并排钉在了那颗大树干上。

 

 

第十六回 融合

此举让在场众人无不大惊。林儿立即站起身来跑到近前,看场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念双将剑扔去,便抱拳归一,重又回到金刚拳的防守之姿。双妹见他如此,也做同样动作,此番,她应该不会再被李宝一招就打乱了。

李宝见念双如此,一声大笑:“好爽快!”手下却丝毫不停,进逼之势更加猛烈。念双手中有剑时尚拿他无能为力,如今赤手对空拳,更加力有不逮。李宝几个变换之下,就将念双逼得方寸大乱。

旁边的林儿已经明白了场中发生的情况,念双被李宝步步紧逼,已使心思有些慌乱,这才将手中剑扔去,以为因此便能与双妹并肩抗敌。然而李宝并没有给他们机会,强行地将二人分格开来,也就将自己的优势逐步扩大。

林儿心中奇怪,宇文系不是说念双、双妹二人可以很轻松战胜李宝吗?想想也是啊,据韩均说,念双的实力在八袋之上,双妹也在七袋左右,两人联手,实力当然应该强于李宝才对。可为什么实战起来,差距却如此之大?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再次抬眼,仔细观察场中情况,思索良久,这才明白问题的根源。原来双妹自念双出现,心思就有一大半在他身上,根本无暇旁顾。而念双也因一味要保双妹周全,不忍她受到丝毫伤害,所以一直畏首畏尾,使不出全部实力。李宝也正因为看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一上来就先对付双妹,从而打乱了整个节奏。

林儿看着这样的场景,脑中忽然浮现出寻阳曾提过的一句孟子的话,叫“困心而作”。此时此刻,要想让场中的二人振奋起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他们感受到危险降临。思虑既定,林儿立即回头,高声叫道:“宇文二叔,求求你,放过玉娘吧。”

此言一出,不仅场中之人,就是宇文系也是大吃一惊。他犹豫了半天,这才终于从后面现出身来,默默地看着场中。他也明白,他的现身,就意味着实力的天平开始倾斜。

李宝见宇文系露面,也是一愣,抽了个空子问道:“你怎会在此?”

宇文系黯然道:“兄长你应该知道,伊吾城本没有我的位置。我去张掖,本是想找李富,把居延县宗祠托付于他,然后就学昙无谶离开这是非之地,不想却遇上了兄长。”

“你要走?”李宝闻言一惊,心中顿生一阵凌乱,手上的招式也弱了下来。

“兄长上次去永固堡的路上,经过居延县,我趁机将你软禁于此,他们都以为我是觊觎那洗罪城中的宝物,他们错了。我软禁你,是不希望你再继续错下去。永固堡那个女人,毕竟曾是你的儿媳,你和她好,就不怕江湖中人笑话吗?可没想到,我的一番苦心,没能换来你的觉悟,却引发了更大的杀戮。那奚眷固然是我凉州的死敌,但檀林又有什么错?她已答应我撤兵,你又为何要对她下杀手?我知道,我改变不了你,也就只能选择离开。”

一番话毕,李宝也不再多言。但很显然,这些话让他很生气,他手上的招式突然凶猛起来。

可是,场中的情势却似乎并没朝着有利他的方向发展。念双、双妹二人似凭空添了几分实力一般,不再如之前一味地防守,而是抛掉了所有的心绊,全力向李宝攻来。几个回合之后,李宝凶猛的攻势被完全遏制,竟只有疲于防守的份了。

原来,刚才林儿唤宇文系现身,正是意在激起那二人的斗志。二人一见宇文系,便如见了大敌,心中立时醒悟过来。原来场中不止李宝一个敌人,若不尽快解决战斗,只会引起更大的危机。如此一想,二人的所有潜能便被全部唤了出来,再不考虑儿女私情,一心全力应对。

不过,李宝也不是束手就擒之辈。他见二人突然放弃防守,便知其必有破绽。仔细一观察,才发现二人虽仍各站阴阳方位,却因二人招式快慢不一,往往出现偏差。李宝心念一动,便凝神注意自己的脚步,只踏在二人步法的间歇处,扰乱二人的节奏。不几个回合,那二人竟就有一两招险些打在自己人身上,吓得二人连连收手。

念双立即明白过来,他是要利用自己与双妹久未在一起、配合生疏的漏洞,让两人自乱阵脚。他想通这一点,立时有了应对之法,大喝道:“心中剑即手中剑!”

此言一出,双妹立即省悟,他是让自己即使没有剑在手,也仍按两仪剑法的招式走。他二人对这两仪剑法可说是心灵相通,早已铭刻在了灵魂深处,即使久未共练,仍然是抬手就有。当下双妹便提气凝神,按照念双的指引,一招招将两仪剑法如数地使了出来。

数招之后,他二人终于找回了过去,情深缠绵之感油然而生。任凭李宝再在中间用什么阴险招式,二人直如没有看见一般,只将当初隐仙岩练剑时的感觉融入到剑法之中。二人终于在剑法上完成了最后的融合。

融合的同时,就是二人实力的巅峰。即使手中没有承影、宵练两大传世名剑,他们的实力也已臻于极致。此刻,即使四大武魂前来,也再难奈何他们。二人有如涅槃重生一般,完美地契合在一起。

契合的,还有他们的心灵!即使再大的外力,也不能再拆散他们了。

李宝在这完美的配合面前,终于力感不支,几个回合之后便再也无法控制对手的进攻。只听“轰”地一声,念双一拳就击中他的胸口,李宝立即扑倒在地。

“兄长!”旁边宇文系见状高呼,“念少侠手下留情,饶我兄长性命!”

念双一拳悬在半空,终究没有再打下去,回头看向林儿。林儿眼神一片黯淡,只得说道:“放了吧。也请宇文二叔解开玉娘穴道。”

宇文系闻言,便在仙姬背上几指点下,解了她的穴,旋又去扶起被打倒在地的李宝。李宝刚才被念双一拳击中,胸中立时一阵翻腾。这时被宇文系一扶,竟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看来这内伤没有几个月休养,是无法恢复了。

宇文系道:“兄长,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去养伤吧?”李宝却推开他的手,道:“你不是要离开吗?滚吧,现在就滚!”宇文系道:“兄长你到现在还不肯悔悟吗?”李宝道:“哼,成王败寇、英雄末路,有什么可悔的。”

“你这人真是坏透了。小姑仁义,放你走,你倒说这等话,真不要脸。”旁边双妹罕见地一反惯常的温柔,大声喝道。

李宝一愕,“你这小女究竟是什么人?”

双妹道:“我是什么人不想告诉你,但我阿兄你应该不会忘,就是被你害得家破人亡的李波。本来按道理,我现在就该取你的命,可我现在听小姑的。她说不杀你,是可怜你,谁知你还当自己是什么英雄。你跟小姑比,不知道差了多少,哪里配做英雄。”

李宝何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会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女比下去,一时竟羞愤难当,口中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宇文系眼明手快,忙替他封住几处要穴,又将之负于背上,转头对林儿道:“请告知李富,替我照看这座宗祠。”林儿点点头,宇文系便背着李宝,缓缓向西而去。


第十三卷 困心而作(中)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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