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明天
序言
“这是梦吗?”
“这不是梦。”
——碧蓝纪元2591年,一段鲜为人知的对话

正文
温暖的阳光照进洁白的病房,一阵清爽的风吹进窗户,令人十分惬意。我坐在床上,放下手里的报告,背靠柔软的枕头,欣赏外面的一切。
“嘿!老弟,我和芸来看你了!”
在三下轻轻的敲门声后,煌和芸拎着一些东西走进病房。我扭头看向他们,发现他们的身上也带着些伤。
“啊,欢迎!请坐吧。”我指着床边的两把椅子说。
待他们坐定,我说道:“真没想到你们会来看我。”
“嗨!虽说我们最近忙着修理港区,以及思考再就业的事,但我们还是能找到点清闲的时候,来看看你这个病号。”
芸点头接话道:“没错。虽然现在需要我们处理的事很多,但留给我们的时间是非常充足的。等过几天你出院之后,也不用急着把那些事情都处理完。毕竟战争刚刚结束,联合政府还没正式成立,整个世界都处于一个转变期。司令部之后对我们的安排是什么,我们又该干什么……都是未知数。”
“是啊。要是手头上的这些事被很快解决了,接下来可就无事可做了啊。”煌应和道,“所以你出院后可别太拼命了。”
我苦笑着说:“我明白了。不过,在你们眼中,我难道是个工作狂吗?”
“不然呢?”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着,同时不约而同地看向我刚放在床头柜上的报告。
我尴尬地一笑,随即岔开话题:“你们之后准备干嘛?”
煌回答道:“我原先是想带贝法回到村里,帮父母种种田;或者是去城市里闯一闯,打打工,看看能不能挣点钱。但前几天我收到了家里的信,他们倒是希望我找个机会,去当个官。”
“总之是离开港区对吧。”
煌点头说:“对。虽说我挺舍不得港区里的姑娘们,但战争已经结束,之后联合政府肯定会想方设法,强行让大部分人离开——毕竟塞壬已经被消灭,世界也统一了,军队已经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与其被撵走,不如主动离开。”
“我明白了。”我看向芸说,“你呢?”
芸犹豫了一会,然后答道:“我还是想留在这里,毕竟现在的港区就是我的家,那些舰船也算是我的家人了。或许这样做会让我失去一些自由和发展的机会,或许我之后会被撤去职务而变成平民……但我珍惜港区的一切,待在这里的时间越长越好。”
“也是一种很合理的想法呢。”我表示支持。
“那么,老弟你是什么打算?”
我答道:“和你一样,我也准备离开这里。毕竟我在这里的使命完成了,是时候去其他地方,干点其他的事了。”
“换言之,你想在其他领域为社会做出贡献吧。真不愧是你。”一抹微笑在芸的脸上闪过,“没想到,只有我决定留下……”
几声鸟鸣从窗外传来,似乎在为久违的和平欢呼,又像是在赞叹世界的广阔。狭小的病房却突然陷入了沉默,房间里的空气也变得有些凝重。
“哎,话说……”煌开口转移了话题,“老弟,你的命是真大,在塞壬那种程度的包围中都能活下来。给我们讲讲你的传奇经历呗?”
我笑道:“那有什么好讲的?全靠运气罢了。”
“我不信。”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要是光凭运气就能躲过那么多炮弹,以及塞壬最后的自爆,那你小子的阳寿是不是太多了?你快老实说,你到底经历了啥?”
“是啊。咱们都是上过战场的,都知道那时的塞壬的火力有多夸张。光靠运气是不可能活下来的。”芸附和道。
“谁说运气只能用来躲炮弹?难道我就不能碰见其他可以让我活命的事吗?”
煌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问:“那你说,你遇见了什么?”
我转一下眼珠,立马在心里编了个谎,然后答道:“煌,你还记得神秘人吗?”
“神秘人?”
“对,神秘人。在咱们上任的那一年,她曾经在帕西菲克洋出现,把咱们折腾了好长时间。”
煌皱着眉想了一会,然后说:“哦……我好像有点印象。据说在你去白鹰作战的时候,她就在战场出现过?”
“没错,就是她。我很幸运地得到了她的帮助。她的战斗力很强,几乎把所有能威胁到我的塞壬都干掉了。”
“是吗……你的运气确实够好的。”
煌刚说完,便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接着说:“既然她能在那种环境下保护你,同时消灭大量塞壬,那她的战斗力真的很恐怖。而且她的目的和行动逻辑至今不明。怪不得现在还要我们派出舰队巡查。”
“所以说,上面要求我们搜寻的‘非友方单位’,就是那位神秘人?”芸问道。
我回答道:“应该是吧。不过这几天过去,连个影子都没发现……我想,或许是她在塞壬的自爆中被炸成了灰?或许是通过某种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也说不定……”
“这神秘人还真是神秘啊……出现的时候不知道她从哪来,消失的时候又不知道她往哪去。就像塞壬一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引发一场世界大战,最后又莫名其妙地集体自爆,平息了所有战火。”煌叹气道。
“嗯。我想,这个神秘人应该会和塞壬一样,成为历史上的谜团吧。”
话音刚落,一阵敲门声便中断了我们的谈话。
“请进!”
雪推开门,将几份文件放到床头柜上,然后说:“指挥官,这是昨晚巡查舰队的报告。”
“我知道了。不过现在也不必刻意用那么正式的称呼了,因为战争已经结束了。”
我微笑着看向两位同僚,勉强伸出一只手说:“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陈沐言,现任ROC-01024港区指挥官,代号为‘三角’。”
煌愣了一下,随即握住我的手说:“我是林煌,现任ROC-01023港区指挥官,代号‘煌’。”
“钱淑芸,ROC-01025港区指挥官,代号‘芸’,请多关照。”
我独自穿过传送门,来到帕西菲克洋的一座无人岛上。余烬舰队全员站在我的面前,十分严肃地盯着我。她们也就寥寥几个人,扳指头便能数过来。
“你的伤好了?”黑企业问道。
“算是吧。虽说没好彻底,但也能出院走动了。”
我的目光在余烬舰队的成员的脸上扫了一遍,最后落到黑企业身上。
“你们的心智魔方也都完成净化了吧?”
“早就净化完毕了。”黑企业答道,“我们不过是在这里等你过来而已。”
我有点惊讶地问:“等我?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黑企业动了动嘴唇,最后说道:“不,我们没什么想说的,只是觉得……我们不应该不辞而别。”
“这样么……”
我移开视线,望向广袤的大海——那里宁静、祥和,那里空无一物,只有一片蔚蓝。阳光洒满了整片海域,不受一丝云彩的遮挡。
“你们还是要去找她?”
“没错。顺便帮一些世界的人类纠正错误。”黑企业答道,“既然安蒂克斯能找到你,那我们也能找到她。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那个世界的我在死前将自己的意识复制了一份,并将其存储到玲的主机中。她却没有留下她的意识、她的记忆。就算你们找到了处于其他世界的她,你们又准备怎么和她相处呢?”
黑企业沉默了一会,然后答道:“这是我们的事,就不用你操心了。”
“嗯……”
我看向黑企业,发现她的眼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探索的勇气以及前进的决心。她的眼中或许有一点不易察觉的对未来的恐惧,但完全没有迷茫。她就像一名勇者,即将带领伙伴踏上充满迷雾的征途。
不,她就是一名勇者。而她们的征途不仅充满迷雾,而且荆棘丛生。
“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当然是现在。”
话音未落,一个奇异点便在远方的海面上出现。除了黑企业,余烬舰队的成员都一言不发地迅速向奇异点滑去。
“怎么,还有话要说?”
她用力地抿住嘴唇,摆出一副纠结的样子。过了好一阵,直到黑高雄开始催促,她才用僵硬的声音说:“谢谢……再见。”
紧接着,她便转身飞速离去,随着余烬舰队消失在黑色的奇异点中。
“造物主大人,意识交互装置已经准备好了。”玲走到我的身边说。
“我知道了。”
我望了一眼恢复平静的海面,然后转身朝岛内走去。
“祝你们一路顺风。”我在心里说道。
在短暂的失重感后,我再次踏入那片虚拟的空间,见到了既是来自过去,亦是来自未来的“我”。他仍像我们上次见面时那样,坐在一张宽阔的木桌后,手中捧着一本书。
“你来了。坐吧。”
他合上书,在桌旁变出一把木椅,然后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再次来到我的面前。”他深吸一口气说,“看样子你也不是来找我求助的。那么,你是来邀请我去见证和平的吗?”
我点头答道:“没错。现在联合政府已经成立,各个国家都不再拥有自己的军队。战争这种大规模武装冲突将不复存在,和平会成为世界永恒的主题。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会团结在联合政府下,为了更好的明天共同奋斗。”
他有些不相信地挑起眉毛问:“真的吗?从这里离开后,你经历了什么,又做了什么,竟然能做到我们数百年都未做到的事。”
我简单地将过去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他。他听完后,苦笑一下,然后用看稚嫩的孩童般的眼神看着我说:“这样的和平是不会持久的。当科学技术发展到一定水平,使得这个世界的人类能够抗衡安蒂克斯时,这种以武力威慑为基础的和平便会瞬间被破坏,战争的烈度也会超出我们的控制。到那时,人类难免再次走上自毁的道路。”
他轻叹一声,眼中出现了不少无奈,然后说:“不过,就现在的情况看,也只能先维持这种和平——它至少比历史上的那些条约带来的和平要稳固一些。而且,‘审判者’和实验机关的行动,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创伤实在是太大了。”
我默默点头,接着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便赶忙问道:“对了,在得知实验机关舰队集体自毁后,我的脑中才出现你暗自插入自爆指令的记忆。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过了几秒,他才缓缓答道:“那是玲根据我留下的命令,在‘审判者’彻底死亡后将这段记忆解密,然后传递给你的。因为信息量很小,所以不需要大型设备也能做到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你故意剪切出这段记忆,不让我在与‘审判者’对峙时就知道?”我既惊讶又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轻声说:“因为我不想让你彻底杀死他,不想将他的意识抹除……哪怕我早就想到他背叛初心的可能性,预料到他如今的行为,我也不想让你将他的主机毁灭。”
“你……猜到他会修改计划?”
“算是吧。毕竟我说过,随着时间的流逝,再坚定的信念也会改变。而‘审判者’计划注定会持续很长时间——因为不论如何,它最终都是要改变人心的。”
这个答案让我有些不满:“那岂不是你早就知道计划会失败?既然这样,你又为什么同意实施这个计划,让‘审判者’给那么多人带去战争?”
“不,我只是认为,计划大概率会失败而已。”他否认道,“我是在赌一种可能性,那就是‘审判者’的意志足够坚定,以至于他能够战胜人类的贪欲和傲慢,让人类不会走上自我毁灭的道路。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虽说微乎其微,但并不等于零——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想法。”
我摇头道:“我不理解……为了那么一点点可能性,为了一个基本不可能实现的目标,而将如此多的世界置于战火中,搭上无数人的生命……这是不对的。”
“没错,若是这样想,‘审判者’计划确实是个纯粹的错误。但是,你仔细想想,难道没有安蒂克斯的介入,你所在的世界就会一直保持和平吗?”
这个问题让我顿时哑口无言。我忽然想到,塞壬出现前的世界局势和陈沐言的记忆中的世界局势有不少相似之处——这意味着,不论塞壬是否出现,一场世界大战都无法避免。
陈沐言见我迟迟不作答,便说道:“想必你的答案也是否定的。既然如此,与其让战争自然发生,然后失控,不如让安蒂克斯挑起战争,将依靠绝对的实力控制战争规模。你现在应该能够理解我了吧。”
我迟疑地点一下头,回忆了刚才的对话,然后说:“不过,还有一个问题我不明白。当‘审判者’最终改变了计划,并用无休止的战火来进行他所谓的实验时,你为何不愿抹消他的存在?难道你有方法控制住他?”
他摇头答道:“我当然没有控制他的方法,也没有说服他的能力。既然我已经将我的记忆给了你,那么你应该知道,从他穿越时空,开始实施计划时,几乎整个实验机关就完全处于他的控制下了。要想阻止他,将计划扳回正轨,就只能让你继承我的权限,接管仲裁机关,和他进行一场绝不能输的决战。”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继续说:“这就是说,从理性的角度出发,为了那千万个世界中的人类,我们必须毁掉存储他的意识的主机。但是,不论如何,他都是我的挚友,是曾和我并肩前行的同志,也是我们那个世界的唯一的幸存者。如今,你已经让仲裁机关和关键点G她们摧毁了那台主机……我们的世界,那个孕育了我们的文明,算是彻底毁灭了吧。”
我半是反驳半是劝慰地说:“不能这么说。你的意识还存在于这里,塞壬仍在活动,余烬舰队也已出发前往别的世界。你们的文明依旧在存续,并影响着众多世界里的文明。”
“没有人的文明算什么文明?而我早就说过,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我还想反驳,却被他抬手制止:“或许你会认为,我仍然活着。但我要告诉你,我现在只是一本历史书,一座纪念碑,一根保险丝。我处于这片几乎停滞的空间中,在这虚拟的一方天地中活动,越千百年而无任何变化——我不过是会说话的虚拟化石罢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有些难受。
“你可以离开这里了。”他毫无感情地说。
“等一下!”我连忙说,“你不是想看看这个和平的世界吗?”
他沉默几秒,然后微笑着答道:“等你像我一样大的时候,若世界依旧和平,你再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唤醒我吧。”
……
“造物主大人!”玲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睁开眼,坐起身,缓缓神,想了想,然后对玲说:“玲,你以后还是称呼我的名字吧。”
“为什么?”
“因为真正创造出你们的人不是我,能独自扛起责任的人也不是我。”
我一边看向操控屏上弹出的“已重置”字样,一边回答。
一个月后。
“沐言,走快点!集合的时间快到了!”
“哦!”
我嘴上答应着,身体却停下脚步,转身向后望去。几排舰船正站在大门口,向我敬礼道别。
那里是我的港区,是我生活和战斗了四年的港区。
夏日的阳光洒在长长的跨海大桥上,好像四年前那样。
我转回身,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
战火已然散去,等待我们的,是充满和平的明天。

【第十六章 明天 完】
【全文完结】

写在最后的话
是的,虽说最后一章很短、很水,但是这本鸽了更,更了鸽的文笔不咋地的同人小说完结了。我也为这持续了三年多的写作之旅画上了一个并不完满的句号。请允许我在此感谢所有看过这篇蹩脚小说的读者!
如果有人想知道我写这本小说时的一些想法的话,或许我也会把那些想法写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