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如果能悄无声息地死去。
董遇在十五岁的时候查出了绝症,身体逐渐虚弱甚至无法走动,只能靠治疗延误生命。
父母为董遇准备了单人病房,每天定时治疗,除外没有别的活动,董遇已经丧失上学的权利了。父母在另一个城市工作,富有却忙碌,便为董遇请来了李宇洲。
李宇洲一开始比较抗拒,成为一名高中教师的梦想被迫因此破灭,而且董遇身体每况愈下,李宇洲根本无法离开病房。
董遇的父母给出的待遇和薪资非常好,李宇洲只需要每天都呆在董遇身边保证董遇还活着就好。毕竟和董遇原本就是朋友,李宇洲还是答应了下来。董遇的父母只要求李宇洲教董遇些知识和开导董遇就好,李宇洲觉得不算什么,因为董遇太容易受到伤害了。
病房里的一切都是苍白的,阳光甚至都显得无力,只有李宇洲的黑色渔夫帽格格不入。李宇洲坐在董遇病床右手边的椅子上,这样董遇的要求可以尽快满足。李宇洲看着病床上沉睡的面无血色的董遇,不由得叹了口气。性骚扰,校园欺凌,原生家庭的管制,网暴,董遇才十五岁就经历过这么多。李宇洲今年二十二岁了,也没遭受过如此多的伤害。
李宇洲看了看董遇挂着的点滴,又看了看董遇轻闭的双眼,望了望那狭小的窗口,阳光从那里投射进来,使李宇洲辨别出时间。日复一日地在病房里关禁闭实在是让人无法忍受了,董遇病怏怏的,每天都精神恍惚,只有在董遇精神病发作时才会显得异常有活力——如果乱砸东西撕衣服打人也算生命力的体现的话。
李宇洲正了正帽子,意外和明天不知哪个先到来,出门透口气吧,董遇一时半会醒不来的。李宇洲迈出了病房,轻轻地关上了门,走向了走廊尽头的吸烟区,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中,迟迟没有点燃。
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传到李宇洲耳中,李宇洲本能反应地吐掉烟,向刚离开的病房冲去。董遇抓着头发崩溃大哭,将手边的药瓶一个个的用力摔去,口中不断地涌出鲜血,沾染在洁白的被子上极度刺眼。李宇洲急忙拔下董遇右手输液的针头,将董遇紧紧抱在怀里。董遇还在不停的吐血,甚至鼻孔也开始向外流淌猩红的液体,在慌乱和疯狂中涂抹在了整张脸上。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别把我扔在这里等死!救救我啊!”董遇用力地抱住李宇洲,抓狂地挠着李宇洲的后背,甚至开始噬咬。李宇洲身上出现了无数条血痕,被咬住的地方开始渗血。
“我在这里,李老师在这里,冷静下来。”李宇洲的声音刺痛了董遇的心,但是使董遇恢复了一点理智,不再抓挠李宇洲,只是默默地将口腔中的鲜血流出去,闭上眼睛靠在李宇洲身上,渐渐没了动静。李宇洲终于把镇静剂翻出来了,找准位置就慌忙扎了进去。董遇已经安静了许久了。李宇洲挣脱了董遇的禁锢,扶着董遇让董遇躺回床上,董遇的脸色更加苍白了。李宇洲按铃呼叫护士,才想起来自己的疼痛难忍。
李宇洲走进卫生间,身前的白卫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手上还滴滴答答地滴落着鲜血,为了保护床单而用双手捧住了董遇的血液。脱下上衣查看,身上又添了新的伤口。李宇洲找不到干净的衣服了,只好光着上半身去收拾病房。董遇的脸因为涂满了血显得有色彩了一些。李宇洲捡起地上的药瓶,从抽屉里翻找湿巾,最后在那堆他们常用的书籍最下部翻到了酒精湿巾,开始为董遇擦拭。董遇虽然重病缠身但是面容清秀俊朗,更使人怜爱。
无数次这样的闹剧发生过后,李宇洲已经习惯于应付董遇的疯狂。李宇洲甚至猜测董遇的死亡方式,会不会在闹剧中突然昏厥死去,或者最后因失血过多而亡。李宇洲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恐怖。现在是半夜十二点,董遇和李宇洲都没有睡,但是两人各自都认为自己装睡装的很像。
董遇每次都这样,装睡一直等到李宇洲睡着之后,掏出手机发信息。李宇洲为了保证董遇生命安全,不允许熬夜,更不允许熬夜看手机。
李宇洲轻叹一声,觉得董遇已经睡熟了,起身轻轻走出了病房。李宇洲尝试着夜晚侥幸地出门去透透气,董遇睡眠很深,想必不会察觉到。
董遇没意料到李宇洲今晚会出门,以往李宇洲都是白天出门采购或者叫跑腿送来,为什么这次要半夜出门买东西。董遇掏出手机,点开社交软件的那个唯一置顶窗口,上一条信息是一天前董遇发送的晚安。
董遇心跳加速,不敢发送信息,窗口那头的上一条消息已经是很久之前。
“1。”
“我想我们之间最好还是相识的程度比较好,我这样的人还是不太适合做你的朋友,非常抱歉。”
非常迅速的回复使董遇心里一惊,泪水悄无声息地流了下来。董遇开始吐血,心脏好痛,董遇抓住胸口那部分,泪水和鲜血一起流淌着,这一次董遇没有发狂,只是静静地向左侧扭过头去,扒着床边面向地板,小口小口吐着血液。床单今天新换的很干净,完全没有被弄脏。
董遇抓到了什么东西,仔细一摸才发现是李宇洲的帽子,便抓起来包在脸上闻了闻,鲜血浸染了黑色的帽子,变得无影无踪。董遇恢复了一点意识,感觉到内脏在被烈火灼烧着,不只是口腔都是铁锈味,而是七窍都被血液湿润了。
“救救我…我一定要一个人死去吗…”董遇瞪大了双眼,最后一挣扎,又昏迷了过去。
“吕涵…我死了不会报复你的…不要离开我…”
李宇洲回来看到董遇依旧沉睡着,便放心地靠在椅子上睡了过去,帽子不见了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