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ttle Wonders
小小惊喜

原文链接：https://www.fimfiction.net/story/102376/little-wonders

作者：bats

灵感来自Rob Thomas的歌曲Little Wonders。

由Formerly Committed和Shellsh0cker编辑。

在图书组征文比赛中最后以一票优势胜出。

同作者相关作品——还是图书组⊙▽⊙

译文地址：https://fimtale.com/t/20982

翻译：Ladetaw

校对：Ladetaw, Accurate Balance

已获得翻译授权。

*感谢阿壳的校对。

译者注：本文含图书组。（废话）

简介：在小马国新公主加冕后的几个星期里，暮光闪闪和云宝黛茜都双双被心中的怅然遗憾之感困扰着。面对这些她们永远无法逆转的改变，和那些她们做出的永远无法挽回的事情，她们本想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寻求慰藉，但却遇到了对方，一起度过了凌晨的一小段时光。

Little Wonders

云宝黛茜立正站定，前挺着胸，头抬得高高的。藏在那副磐石般坚毅的面容下的是一阵阵涌过她血管的躁动情绪，急切地催促着她头也不回地逃离这地方。她的翅膀一股劲地想要展开，带动她的身子在飞火的办公室柔软蓬松的墙上蹭来蹭去，但她还是牢牢地把它们紧紧贴在身侧。她的蹄子也不安分起来，眼睛想找个什么别的东西看着，而不是直直地盯着她指挥官脑袋顶上那扇窗户外正冉冉升起的太阳。她用余光看着那只雌驹在桌上签写着一摞报告，遮在那副墨镜后面的双眼难以分辨清晰，她便就这样等着。

飞火松开嘴把咬着的羽毛笔放回墨水瓶里，扭扭脖子发出咔的一声。她靠在椅背上，平静地缓缓呼出一口气，遮在镜片后的双眼直直地看着面前的这位领队。云宝仍直挺挺地站着，房间里弥漫着寂静，她胸前的金徽随着她呼吸的节奏一闪一闪地反射出光亮，照射在房间里。飞火靠向前，把前蹄靠在桌子上，她的语气甚是平静，声音充满着权威。“云宝黛茜。”

“长官！是！长官！”云宝干脆地回答。

飞火继续审视着眼前的毛头小子，她嘴巴向下弯出一个弧度，做出一副沉思的表情。她忽地又向后靠去，嘴里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她摘下墨镜，动作坚决有力把它地折叠好，显露出的双眼望着云宝，目光尖锐。“你搞得我实在有点难堪啊，学员。”

云宝没有动弹，双眼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她仍坚挺笔直地立正站着。

“我就直话直说了，黛茜。你是学院十年来最好的飞行员了。你个马，持有的记录在学院历史上比其他学员都要多。”云宝保持着立正姿势，面无表情，努力不让自己骄傲的笑容显露出来。“你打破了雷鸣飞飞的每一个记录，魔速（Speed Demon）一半的记录，还有我本马在学院里的几个记录。而且在达成这些记录的同时，你也一直把安全和队伍的团结放在第一位。这些成绩不是谁都能轻易获得的。”

云宝仍一动不动，尽管骄傲之情已经让她的胸挺得不能再高，几乎就要把她带离地面。

“但是……”飞火有些恼火地长长叹出一口气，揉揉眼睛。“但是，有个问题。”她严厉尖锐的目光再次停在云宝黛茜的身上。“在权威这一块，有点问题。”

云宝面无表情的状态瓦解了，她露出一副不服气的表情，皱起脸，张开嘴想反驳。

“保持立正，学员！”云宝马上闭上了嘴，摆回原先的姿态。“就像这样。这只是一个例子——一个小小的例子——是我从几个教官那里听来的。你很自大，喜欢吹牛，你经常抱怨，你还和你的上级顶嘴。你第一周和雷鸣飞飞一起的时候这就是个很大的问题，到你让我注意到雷鸣飞飞的不恰当的行为的时候这也是个很大问题，这个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

她恼火地哼哼一声，打开她桌上的一个文件飞快地翻阅着。“十二次报告，学员，十二次。六个月之内，每两周就有一次，云宝黛茜，两周一次。”她阴郁地皱起眉，面露愠色，视线移回到面前的学员身上。“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形势的严重性。你出色的能力一直罩着你，这可能还对其他马有点不公平。换作其他的学员积上五次报告之后早就该被一屁股踹出门了。而且我也知道确实是有几个教官对你宽松了，对你犯的一些换作其他马本不能容许的错误视而不见。”

云宝的嘴咬得紧紧地，绷紧的肌肉让她抿住的嘴唇拉成一条线。

飞火把椅子往旁边一移，站了起来，在桌前踱来踱去。“而现在我要处理一下两周前的那摊事。”

一阵恐惧感渗入云宝的脊背，让她颤抖了一下，她的翅膀贴着制服抽动着。她用力把它们压在身侧。

“学员，擅离职守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云宝张开嘴，怒气冲冲地脱口而出，“我之前告诉过你了，我——”

“我让你说话了吗？”飞火大声吼了出来，转过身子正对上眼前的雌驹。云宝猛地合上嘴，立正站好，阴沉的样子看上去把火气都压在了里面。队长用前蹄理了理制服，然后继续踱起步。“我非常了解你这个报告；在一次关于独角兽魔法的实验中，暮光闪闪公主意外地将你的可爱标记替换成了你的一个朋友的可爱标记，引发了一种特殊形式的失忆。偶然事件，但可以接受。”

云宝的下巴放松了下去。

“但是这还不算完，学员。因为魔法事故缺勤一天是一回事，但是一整个星期就是另一回事了。”飞火再次走到她的桌前，前蹄叉开撑在桌上，皱起眉。“我了解过情况。并不是什么难应付的事；公主加冕的新闻在全国上下火了半个月。事故发生一周之后，你就出席了加冕典礼。而因为事故的细节没有被披露，据说公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就恢复了你们的可爱标记。二十四小时。你因为一个一天之内就解决好了的问题缺勤了一整个星期。”

云宝张开嘴，又紧紧地合上，胸前徽章反射闪烁的频率让她愈发急促的呼吸展露无遗。

飞火沉默地看着她，目光凌厉，然后她点点头。“说。”

“长官，我觉得不管是对于我的朋友还是我的国家来说，参加加冕典礼是我的责任。”

飞火缓缓点点头。“我理解，学员。如果你那时候来了学院，是可以被批假的。但并不能作为一整个星期缺勤的借口。”

“我……”云宝不自主地开始局促不安地动来动去，直视前方的目光也被打破，她低下头看着地板。她再次站直身子。“那个时候我就是抽不开身。太多事情要应付了，长官。”

飞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语气中添入了一丝失望。“这又说回到了你不服从命令的行为上来，学员。一些情有可原的情况我们是会研究考虑的，请假也是可以允许的。谁也不能完美地预测自己的生活。如果你那时候第二天过来报到，你估计都会被准一星期的假，好让你处理你自己的事情。所以你为什么没来？”

云宝张开嘴，但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她在地板上挪动着蹄子，移开视线，皱起眉陷入思考。一丝痛苦短暂地在她双眼中清楚地闪过，然后她转向飞火。“长官，我向学院致以我最诚挚的歉意，对于我所做的我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她挪着蹄子，再次低头看向地面，声音变得越来越低。“……那个时候我脑子里想着很多东西。”云宝盯着云朵制成的地板，沉浸在思绪里，思想飘出了这个房间，飘回了小马镇，回到了有着温馨木头墙壁，干燥而布满灰尘的书架，还有地板上的那块焦痕的图书馆主厅。她眨眨眼，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然后迅速摆回立正姿势。

好一会儿飞火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皱着眉头，双眼盯着她的书桌。她把桌面上的那双墨镜拿起来打开，再次将她的双眼遮蔽起来。“……你真的让我想到我自己了，云宝黛茜。你热情高涨，敢打敢拼，你不甘于放弃，你支持着你身边的小马直到你最后一口气。你是一位榜样般的飞行员，榜样般的小马，不管在小马国哪个地方都值得被尊敬。你的飞行能力，说实话，在我见过的小马里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么做是我也是非常不情愿的。”她迈开步绕过她的办公桌，动作流利而熟练。

她抬起蹄，握住云宝制服上的那块领队金徽章，轻轻将它从衣物上摘下。她再次开口，声音变得平稳而正式起来，“云宝黛茜，你已被正式从闪电天马学院开除，你将被立即押送离开学院场地，你储物柜里的物品将在三周之内邮寄给你。”

云宝站得笔直，强撑着的严肃的表情也遮挡不住表面之下的痛苦。她看不穿飞火的墨镜，但是她发誓她能看到她脸上失望的表情，但也或许只是她看到了她自己在镜片上的倒影。她的心脏在胸膛里急促的跳动着，双肺几近换气过度，但是她压制着身体里的冲动，深深地吸入一口气。她用尽全力挺起胸，抬起一只蹄庄重地摆出敬礼的姿势，她的表情严肃，站姿有力；这从动作姿态中流露出的自然的魅力，曾都会轻而易举地让她的前小队队员满怀敬畏，任何再华丽的特技和再专业的飞行动作也都鞭长莫及。

飞火后退一步，回了云宝一个礼，她的蹄子干净利落地往上一划抬到前额位置，动作有力，充满着敬意。“解散。”

“长官，是，长官。”云宝喊道，声音铿锵有力。她们的蹄子一把放下，动作近乎完美的同步。云宝转过身朝房间外走去，高昂着头，直挺着背，宛如一无限自豪与严明纪律的完美结合。

她不会，也不能，让飞火看到她哭的样子。

 

 

暮光在房间里走动着，听着羽毛笔在纸张上书写的声音，每几分钟便扭过头看一眼确保她握笔的魔法没有失效。马尽皆知，她注意力不集中时，笔记记到纸张底部一路往下继续写到桌面上的事情也是会发生的。翻遍小马国也找不到一个清洁工能把她那张划得破破烂烂的可怜桌子上的墨水彻底弄干净。

“好了，”她自言自语，把羽毛笔放回墨水瓶，然后把那张纸漂到她面前。“这星期的图书馆事务清单搞定。”她扫过一遍待办列表，然后又来一遍。她满意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把纸张漂回桌上，浮起羽毛笔碰碰墨水瓶把笔上多余的墨水弹掉，然后抽出一张新的纸放在桌上。“然后……公主事务清单……”羽毛笔悬在羊皮纸油油的纸面上。就在还剩一寸距离就要触上纸面的时候，笔停在了半空中，一阵颤抖让笔上的羽片颤动起来。

暮光站在原地，凝视着她房间另一头的纸笔。她的那双大翅膀在她身侧抽动了一下，她的脑子里一时间充斥着无法表述清楚的凌乱思绪，嗡嗡地响着。她皱起眉。“公主事务……”脑子里嗡嗡的思绪愈发混乱嘈杂，她甩甩头。“啊，这个就先放一边吧。”她把羽毛笔放回墨水瓶中，重新拿起她写好的图书馆事务清单，纸面上未干的墨水仍能反射出几丝光亮。她的脸上绽开一个微笑，她大声自说自话，语气带着愉悦，“我图书馆管理工作大业还没开始呢。”她走下楼梯向图书馆的主厅走去，步履轻盈。

斯派克从书架梯子上跳下来，拍拍爪子上的灰尘。“呃，嘿，暮光！我以为你一个上午都要写清单呢。”

“计划有变，斯派克。我写完图书馆的清单然后就想早点开始做起来了。”她看着那张纸，笑了笑。“整理东西就是不知道怎么着的让马舒适。”

小龙哼哼一声，把梯子移到下一个书架前。“那你该和云宝黛茜说让她多来撞撞我们窗户。”

暮光的笑容消失了，她皱起眉，目光仍在扫视着清单，但并没有读进去什么东西。她抿紧的嘴皱了起来，一副沉思的神情。“……我有段时间没见过云宝黛茜了，你呢？”

“没，”斯派克嘟哝一句，捧着一摞整理好了的书爬上梯子。“从你加冕之后就没见过了。”

暮光的眉皱得更紧了。“那次也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她。一只活生生的小马怎么能三个星期不见踪影呢？”斯派克理着书架，耸耸肩。暮光眨眨眼让自己回过神来，甩甩头。“不管怎么样，我来帮帮你整理这些交还的书籍吧。”她放开那张清单让它自然卷成一卷，然后把它放在阅读桌上。“所以我们开始吧！”

斯派克咧嘴一笑。“那我已经超过你一大截咯。”他跳下地板，把梯子移动到下一个书架前。

暮光踏着轻快的步伐在图书馆里来回穿梭，一会儿清扫着灰尘，整理着书架，一会儿又在盘点着书存，检查着借书记录簿。还没到下午三点，这周清单上一半的待办事项都已经被她打上了勾，但她还有一个大任务没有完成。烧得焦黑的她可爱标记模样的图案印在地板上，将木地板上年轮般的浅浅的木纹糟蹋模糊。她张张嘴，从橱柜里飘出一把拖把还有几个桶子。

斯派克伸了伸懒腰，听着骨头关节的咔咔声满足地叹出一口气。“你还要再试一遍？你这不行的。”

“没有不行的事，”她喃喃着，语气甚是不悦，抄起拖把凶狠地对着地上那块痕迹一顿挥舞。“事不过三，对吧？”

“你五了都。”

“那事不过五，对吧？”暮光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疯狂，一脸凶意。斯派克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天角兽的一只眼睛抽了抽。

斯派克后腿一步，擦擦额头，结结巴巴地开口道，“这……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暮光。它就只是块印痕而已，而且还是因为你变公主得来的！留着它挺好！”

暮光僵在原地，脸上那疯子般的笑容消失了。她的目光移回地板上，肚子里一阵恶心。她沮丧地呻吟一声，蹄子用力踏在地板上。“斯派克！这块东西搞得好像我屁股在地板上面原地爆炸过一样！这图书馆我待不下去！它必得消失！”她跺着蹄一步步走向厨房，用魔法带起几个桶子。

斯派克翻翻白眼。“行吧，随你怎么说，暮光。你要不介意的话我反正是要出去几个小时先。”厨房里传来暮光一声不屑的哼哼，然后水龙头便被打开了。小龙叹息一声，摇摇头走出了门，回头用愉悦活泼的语气喊道，“别伤着自己了哦！”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暮光紧紧咬了咬牙。“这个小杂种……”她低声念叨着，“等我抓住他，我向大屁股发誓……”她一步步重重地踏回主厅里，拖着一桶冒着泡泡的肥皂水。她“攻击”着那块地板，享受着四肢蹄把蹄操作的舒爽，她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拖把把手上，竭尽所能地把拖把往那硬木地板里按。

暮光抬起一只蹄擦擦额头，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呼！”她朝那块满是肥皂泡的地板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笑里好像还夹杂着一丝倔到底的恨意。“这下子必能行。”她飘起第二号装着厨房里接的清水的桶子，然后把桶子一把倒过来，将里面的水一股脑倾泻在那坨肥皂泡泡上。

她的一口气噎在了喉咙里。倾泻而下的清水将肥皂水冲散，而那块地板，那块印痕，仍如先前那般焦黑，清晰，极为显眼。“不，”她低声说着。一块刷子被她从衣橱里飘出来，放在她的前蹄上，然后她跪了下来，开始擦起地板。“不行，必须弄掉它。”她擦来擦去，腿部渐渐疲劳，变得失去力气，然后变得酸痛无比。她的鬃毛披散到她的前额上，她的牙齿咬得绷紧，紧眯着的眼睛透出狠意。“给我消失，倒是给我消失啊。”

她抽开刷子。刷子上粗糙坚硬的刚毛在地板上划出了一道道划痕，一路划到没有被那印记弄脏的干净木地板上。“不，”她轻声说着。“不，必须把它弄掉。不能……”她瘫坐下去。“不能让它留在这里。”她用力咽下一口唾沫，眼睛睁大。她得把半块地板都换掉。她要把那些木板一块一块地卸下来，然后把木头表面一层全部剥干净，再重新染色到其他小马都发现不了一点痕迹的程度。也只能这样了。

“不能让它留在这里，”她低声说道。

暮光蹄忙脚乱地冲上楼梯去，咔哒咔哒的蹄声回荡在耳边。她猛地停在她的书桌旁，她那张等着她写上公主事务的空白的纸躺在桌上，好像在凝视着她，嘲笑着她。她用力闭上双眼，而她在脑海中唯一能看到的只有地板上的那块焦痕。

暮光感觉到她的呼吸急剧加速，她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她抬起身子直立起来，深深吸了口气，抬起一只蹄子放在胸前，然后呼出那口气，伸出那只蹄子，她将脑中那团散乱的思绪清理开来，寻求清净。

她脑子里到底怎么了？

这些已经在她脑子里折磨了她三个星期了，但是她之前一直被各种事情分散了注意力，没法真正花时间去剖析她的思绪。她的脑中是一团乱。她盯着她张白纸，看着想象出的混乱的文字涌现在纸张上，构成一整团由她杂乱的思绪变幻出的难以辨认的符号。

躁乱侵蚀着她，她已无法忍受；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盯着瑞瑞的创意室看。“随蹄弄出来的凌乱美。”

是时候退一步收拾收拾，回到她感觉最为舒适的事情上了。整理，分析，归类，然后释义。列列表时间到，她嘴角差点就要上扬几分。

她冷静下来，走向她的书桌然后坐了下来。她亮起独角，用魔法揉弄了几下羽毛笔边缘的羽片，然后她改了主意。她微微皱着眉，把头伸向前，用牙齿叼起起笔的末端。不知怎么的，用魔法做这事感觉不太对头。她在纸上书写着，时不时耸耸肩。她专心得眉毛拧成了一团。她直起身，检查着自己的进度。她的嘴部书写已经有十多个年头没练习过了，写在纸上成了一团糟，随处可见的涂抹修改，几乎看不清那行字所要传达的信息：“暮光的感受。”

羽毛笔在纸上缓慢而有顿挫感的移动带给她一阵被压抑的原始的满足感。她谨慎而认真的专注于书写，完全屏蔽掉了外界所有的干扰。她心中萌生出一种秩序感，把心中的感受转化成文字，然后不依靠魔法，摇摇晃晃而粗糙地抄写下来，带有的一种自豪感。暮光也不知道她自己在写些什么，只是专注于书写这一动作本身，她整个马都近乎进入了一种冥想状态。她品味着心中的宁静，完成书写之后才不情愿地将她自己拖回有意识的分析工作中来。她把羽毛笔放入墨水瓶，甩甩脖子消除掉僵硬的感觉，满足地叹息一声。

“来看一看吧，”她说着，注意力回到她的那张列表上。尽管花了好一段时间来写，上面的文字并不长，而她的书写也是不敢恭维；她得眯起眼才能真正读出那一串歪斜的词句写的是什么。她在心中把“练习嘴部书写”这一计划加进了待办事项里。她大声地读出纸张上的文字，越往后声音只是越来越小。“恐惧，失控，孤独，被疏远，不知所措……”她拖着声音，小到几乎完全听不见的程度，她的目光扫过那最后一个词，一遍又一遍。“……背叛。”

暮光把那张纸放回桌面上，坐了起来，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迷惘。“我真这么觉得？”她环顾房间，动作一顿一顿。前蹄传来的丝丝酸痛感让她又想起了她刚刚和地板那场惨败的较量。现在好像说得通了；这行刺眼的字母牢牢地刻进了她的心里，让她本已沸腾的潜意识更加烦躁不安。

天角兽这才忽然明白，她没有注意到云宝的消失的原因是这段时间她就没见过几次她其他的朋友。加冕之后，她花了一周把各种事情处理好，才试着让生活回到正轨。她把自己关在图书馆里，埋头在工作中，不理会斯派克。交给她的少得可怜的公主事务都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或者赶着完成，又或者被推迟。瑞瑞和小蝶来图书馆借书的时候她见到过她们，集市上她也碰到了萍琪派和苹果杰克，但是实际上她的社交目前已经完全不复存在。再一次的，她又成了孤身一只马。

突然间整个图书馆感觉就像座监狱。

暮光长叹一口气。她得清醒一下头脑。她站起身走出她的卧室，她走下楼梯。那个可爱标记的焦痕仍显眼地躺在那里，引来她狠毒地一瞪。她的角一闪，她把前门窗边的告示牌从“开放”翻到“闭馆”。她最后一次对着那块印子生气地哼一了哼，然后走向厨房。她翻找着，把几片面包，半打雏菊，还有一瓶果汁装进一个鞍包里；这些够让她离开图书馆好几个小时了。她决绝地拧起眉头，迈步穿过主厅，一眼也不去看地板，然后她走出了前门。

她微笑着，用舌根品尝着夏日午后的空气。小马镇还是那个一直没变过的安静的小镇；比中心城来说更像是她的家。她只是待在室外就感觉好了许多，广阔的天地任由她的四蹄去探索。她欢快地哼着小曲，追随着远处的天际线。注意到远处波光粼粼的马蹄湖，她立马小步跑了起来。一次湖畔野餐能让她舒服很多。

 

 

云宝黛茜深深吸了口气，任由湖水上自然潮湿而带有一丝腥味的空气包围着她。她缓缓呼出那口气，让身子更加深地陷在沙地里。她躺下来，凝视着晴朗无云的天空，试着不去思考，至少不清醒地去思考。做到这个并不难；几个星期以来，她的脑袋一直充满着乱七八糟的想法和画面。她让自己的胸膛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放任大自然的气息进入她的身体，将她清醒的意识抽去，她这才在循环不断的寻责中寻来一个喘息的机会。她试着进入忘我的境界，即使只能维持短短一瞬间。

云宝叹息着，坐起身子，视线扫过微微泛着涟漪的湖水。平静。两周以来，有股力量一直吸引着她来到这个地方……呃，她也不确定她到底来这里是要干什么。故意回避思考是个非常不好的习惯，让她不去仔细思考她自己的行为。这是云宝最坏的习惯之一，她自己也知道，但是话说回来，这也是根永远可以给她抓住的救命稻草。

一直想“不思考”让她恼火地呻吟一声，然后缓缓揉揉额头。云宝叹了口气，身子耷拉下去，缩着肩膀垂着头。“别再多想，”她无力地命令着自己，“让它过去就好。”

曾经，“不思考”是很简单的。云宝黛茜：世界级的“莽妇”，气象队领队，“不思考”的大师。无论什么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什么困扰，只要翅膀一扇，就能把她的心情随着身体送入云霄之高处。不管多少焦虑和烦恼都会被阵阵劲风和她开怀的笑声吹散而消失不见。

而现在，飞行让她伤心。飞行让她思考。

两周。持续两周对飞行的恐惧。每天早上她从床上爬起来，冲澡，刷牙梳头，然后几乎是从她家垂直坠落到地面，再用蹄子走路。每天她都拼命避开小马镇郊外的景色不看，径直来到这里寻求这小湖的宁静和偏僻。而每天晚上她回家时却像逃命一样，从她屋子的几乎正下方向上尽可能快的飞到顶。

她再次叹息一声，慵懒地看着水波轻柔地荡漾在水面。她也许没法不思考，但是不动还是很容易的。她在这方面也颇有一番本事。云宝黛茜：顶级懒鬼。她能想象出来从前那些老师，教练，还有上司对她说话的场景，“早告诉过你，就说了你会变这副样子的。”

“那好吧，”她看着她的蹄子自言自语，“如果我不得不想，那就想一想吧。云宝黛茜，你的梦想泡汤了，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云宝不知道。她嘲笑般哼了一声，翻过身子趴在地上。她把头趴在蹄子上，闭上双眼。“这忙帮得真是好啊，”她喃喃着。她还是试试不同的策略吧。

云宝黛茜：马国顶级睡神。

游走在脑中意识的尖边，云宝集中注意力在空气的气味和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她伸展翅膀展开在身体两侧，让阳光投射在她透亮的羽毛上，感受着那些羽毛在微风中轻轻摆动着的感觉。就像刚刚她其他精通的本领一样，睡眠也想方设法地溜了走。

“真不错，”她低声咕哝一句，紧闭上眼，蠕动着身子往沙子里钻了一钻，在沙地上留下了一个天马形状的印子。“摸个鱼都不行。”她长叹一口气，满含沮丧。

她翻过身，眼神茫然地看着天空，蹄子无意识地把胸前的沙子抹去。“我什么都做不好。”

云宝凝视着眼前那片，一阵眩晕感忽地袭来。恍惚间她觉得自己正打着转朝那无垠的蓝天飞去，弄得她的肚子里一阵乱搅。她猛地合上眼，但是那晕眩感仍在持续。

她咬紧牙关，直到下巴酸痛起来她才停下。她感受得到喉咙里往上涌的酸涩的胆汁，尽管合上了眼帘，也能在眼前看到不停旋转的星星。就像现在，云宝黛茜像困在自由落体状态中一样，跌落，失败。她已经几个星期都困在这种状态中了。

不，不对。

云宝黛茜已经有几年都是这种状态了。她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是一次鲁莽的冲刺，不计后果。而每一次这样向前冲刺的一步都会把她倒推两步。这是一场她和……和她自己之间的无休止的消耗战。

她呻吟着，翻过身子，将她晕眩的脑袋埋在蹄子中。她脑中嗡嗡的声响已经大到让她的耳朵像被塞住了一般听不到声音。这种慵懒，不带脑子的日子不能就这样持续下去。有些东西必须得先被打破，还得赶快；这种状态不像是她应有的样子，云宝黛茜是只少说废话多做事的马。但是她现在完全不知道她该做什么。

云宝黛茜有些不知所措。头一次，她放荡不羁的生活中的头一次，她眼下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什么都不做。就像以往云宝会做出的莽撞行为一样，云宝选择跟着她的直觉走。她闭上眼，默默希望睡眠能驱散她的意识思想。

睡眠并没有到来。那有着清新的气息，轻柔的触感和声响的微风，还有那泛着涟漪的湖水，就像一块沉重的毯子一般铺在她的背上，将她压在这柔软的沙地里，将她困在这无穷无尽找不到答案的想法中。

那云宝黛茜现在到底该干什么好呢？

怒气直冲而上，这股情绪强烈，浓郁，紧迫到让马难以呼吸。她一跃而起，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将她肺部的空气尽数带去。她的一只前蹄猛地捶打在沙地上，溅起一片沙子，然后她又把另一只蹄捶下。她不停地喊叫着，蹄子一次次击打在这柔软的沙地上，每一击造成的冲击都让她的声音震颤一番。

滚烫的眼泪从她的脸上淌下，她的脸色通红，声音渐渐嘶哑下去。她对沙地的击打失去了先前的节奏，成了毫无规律的乱打，疯狂地宣泄着力量。她最后用尽全力一击，没有精准的打到沙子上，然后她便瘫倒下去，一头扑在沙地上，再不能喊出声，只剩一阵轻声的呜呜的抽泣声。她透过嘶哑的喉咙呼吸着，嘴唇紧闭，不让那咸涩的液体流入。她痛苦地蜷成一团。

终于，睡梦到来了，她平静下来，沉入睡眠，身体和心灵都已倦怠不堪。而她刚逃过这一切进入这远离喧嚣的睡梦中，就被一阵蹄子踏在沙地上发出的蹄步声扯了回来。

“云——云宝黛茜？”

她睁开朦胧的双眼，翻过身想看一眼是谁把她叫醒了。暮光闪闪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脖子上挂着一个小挎包，神色不安，眼神透露着犹豫和不解。

云宝一骨碌爬起来，沙子从她的皮毛和鬃毛上飘洒下来。她一身仍然沾满了沙子，双眼红肿。她低下身，朝她的朋友鞠了个躬。

暮光感觉喉咙猛地噎住了。她睁大双眼，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不——别，别——不要，”她哽咽着，颤抖着声音小声的说着，“不要，求你了。”

云宝站直了身子，挑起眉毛。她目瞪口呆；暮光正畏缩着向后退去，眼泪从她的脸颊上滚落而下。她颤抖着朝前走了一步，对眼前的天角兽伸出一只蹄。

“不要对我鞠躬，”暮光声若蚊蝇。她跌坐到沙地上，低垂着头，两只前蹄颤抖着。“求你不要对我鞠躬。我……我……”一声抽噎打断了她的话。

云宝冲到她身边，声音、神情都充满着担忧。“暮光，怎么了？”她哭得更厉害了，抬起头对上云宝的视线。她的表情无比痛苦，她缓缓摇着头，像在拒绝着什么东西。云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暮光？”

“我没比你更好，”她低声说着，微弱的声音随时都要被抽泣声淹没。“我没比你更好；我是你朋友啊，求求你不要鞠躬。”

云宝面色凝重地看着暮光，无助感，笼罩在她背上，像只熟悉而老旧的鞍一样压在她背上。她张开嘴，想说点什么。暮光抽着鼻子，用蹄子擦着眼睛。“……好。”她的耳朵耷拉了下去，她感觉她和没说一样。

暮光再次用力吸了吸鼻子，做了几次深呼吸。“对——对不起，云宝。”

云宝摇摇头表示“没关系”，伸出一只蹄搭在她的肩上。“你还好吧，暮？”

“我……”暮光的双眼扫过云宝的面庞：她担忧而红肿的双眼，她诚挚的脸，因严肃而皱起的眉头。“我不知道。”

云宝轻轻点点头。面对着湖水在暮光身旁坐了下来，她的蹄子仍放在天角兽的肩膀上。她轻柔而坚决地用蹄子推着暮光，让她转过来看向湖水。暮光顺从着转过身，感觉到云宝的蹄子伸过她的背，抱住了她。“和我说一说吧，暮。”

暮光靠进了她的怀抱，让眼睛缓缓合上。“我……我不知道，云宝。我实在是不明白。”

云宝稍稍将她抱紧了一些。“说出来就好。我会尽量去理解的。我鞠躬有什么让你不舒服的地方吗？”

暮光皱起眉，长长地叹出一口气。“就是……我……”暮光沮丧地哼了一声。“你是我朋友，云宝。你们姐妹们都是我朋友。朋友不会……不会互相鞠躬。”

云宝微微点点头，开口问道，“为什么现在就在意这个了呀？我们之前还鞠躬了，在……”云宝拖着声音停了下来，视线扫过水面，眉头皱得更紧了，一时间云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随后她眨眨眼，回过神来，把她的话说完，“……在你加冕典礼上。”

暮光悲痛地低声说着，“先是塞拉斯蒂娅公主鞠躬了……然后你们都鞠躬了然后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就是……我不知道，差不多是不知所措吧。所有这些事情都发生得太快了，云宝。然后在加冕典礼上又来了一次。所有小马都朝我鞠躬。我不……”她的嘴唇颤抖着，声音嘶哑而破碎。“我不想要这些，云宝，这不对头。”

“怎么不对头了？”

暮光皱起的眉头慢慢舒展了下去，她睁开眼，眼神茫然而空洞。她坐起来，靠着云宝的肩，让她的大脑努力把所有事情拼凑起来。虽然她的头脑里一片混乱，但有着身边朋友的陪伴，她感到清明而宁静。“云宝……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变成天角兽吗？我不是说图书馆里施的那个法术，我是在说为什么它会起作用。”暮光感觉到她朋友的头摇了摇，肩膀颤抖了一下。“魔法对于大多数小马来说是很复杂的，即便是在世的最专注于魔法的独角兽，也只理解它的一小部分。它存在于万物之中，受万物控制，而我们只理解它的一点皮毛。”

云宝思考着，皱着眉，听着暮光渐渐变得冷静而平稳的声音。

“在星璇的法术把小马们的可爱标记交换之后，我就对友谊有了一次领悟。重写那个法术也许触发了我的这次转变，但是重要的是那次领悟，对友谊的强大和力量的彻悟。”

云宝认真地点点头。“我还跟得上。”

暮光闭上双眼，叹了口气。“……因为我这么久以来都没拥有过朋友，所以我都明白了。”

她眨眨眼。“又跟不上了。”

一丝微笑划过暮光的嘴唇，她脸红了红。“我还很小的时候完全是泡在书里的。”暮光肩上传来噗嗤一声，她开玩笑地推了推云宝。“我知道，我知道。我没跑题呢。”她们都轻轻笑出一声。“我从没和其他幼驹交过朋友；我每天就在读书，练习魔法。我得到我的可爱标记之后，我更加不顾一切了。我……我不知道我能不能解释清楚那是什么感觉，就是作为公主的私马学徒的感觉。大家全都用不一样的眼光看我。那眼光就像是……害怕，敬畏和怀疑的结合。他们会说我风凉话，不管是成年马还是幼驹都一样，而且就好像不管我说什么对他们来说都实际上是耳旁风……”她叹息一声，努力整理着她的思绪。“就好像……”

“……好像不管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都是输家。如果你把他们要求你做的做好了，他们就说这太简单了，但如果难到你也做不出来，那么你之前的成绩都算是吹牛吹出来的。而且不管你做成了多少事情，那都属于‘太简单了’的类型，直到碰到你做不好的事情为止。所以你只能装傻充嫩，因为根本没有能走的路。”

暮光挪开一段距离，用瞪大着的双眼盯着她。“就是这样。你是怎么——”

云宝温暖地嘿嘿一笑，然后一个真诚的笑容浮现在她的脸上。“作为十年来唯一一只，也是活在世上的唯一一只做出彩虹音爆的小马，也是会受到很多关注的。”

暮光缓缓收起她要掉到地上的下巴，用力咽了口唾沫。她的声音有些茫茫不可捉摸，而充满了敬畏。“每一天都像一次考试……”

“……而每一次考试你注定都会挂科。而且不管你有多厉害……”

“……也会觉得这些都不算是真正的成就……”

“……因为你就是你自己。”她们的目光交汇了，两马笼罩在沉默中，互相凝望着。云宝勉强的笑容唤起了暮光心中的那块一直伴随她的伤痛。

天角兽轻轻摇摇头，敬佩地端详着面前的雌驹。“你懂。”云宝点点头，转身望向湖面。暮光再次依偎在她的肩旁。

“所以这和你领悟友谊有什么关系？”

暮光坐在那沉默了一会儿，把身子更加紧地靠在身边这迄今为止唯一懂她的小马身上。“……大多数小马成长时对于友谊都会有很多想法。朋友一起要做什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怎么解决和朋友之前的问题，等等之类的事情。”

云宝点点头。

“这些想法我一个都没有。我根本不知道拥有朋友是什么感觉。我有我父母，我哥，音韵，还有像我第二位母亲一般的塞拉斯蒂娅公主。而其他小马都想着考验我，或者害怕我，直到我自己变得更害怕他们。之后……我就见到了你们。当我在和梦魇之月对峙，你们从楼下走上来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能看到你们是多么开心……”暮光的声音颤抖着，微弱下去，她擦了擦双眼。

云宝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暮光轻轻摇了摇头。她抽抽鼻子，说道，“我……我还是非常……非常高兴能够遇见你们，有你们在我身边。每当我想到我之前的生活的时候，我肚子里就一阵不舒服，云宝。那个时刻……在那一个小小的时刻，我终于明白了友谊是什么……那是我这辈子最棒的时刻。”

云宝感到暮光更用力地依偎进她的怀里，她便用蹄子环住她的肩膀。她感觉她的心在剧烈地砰砰跳动，脑袋有些轻飘飘的。她张开嘴，忽的一阵痛苦席卷而来，转瞬即逝，让她猛地闭上了嘴。

“过去这几年友谊对于我来说十足珍贵，因为我之前是从来没有拥有过的。我渴望学习，了解它，任何我读过的书本和我做过的研究课题都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它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然后我用我自己的方式，把它弄明白了。”

暮光缓缓坐起身子。云宝顺势准备把她的蹄子收走，但暮光将她的蹄子握住，放在原位，然后转过头正对着看着天马的双眼。“告诉我，云宝……为什么我比其他小马更加懂得友谊的奖励就是变得被孤立呢？就是大家都对着我鞠躬，好像我与他们不同，好像我……是个异类一样？”她的眼睛闪烁着泪水的光芒。“友谊代表着的是小马之间的平等，是接近了解一只小马真正的自我。如果小马们都认为我高他们一等，我怎么还能交朋友？我……我不要这样，云宝。”她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剧烈地颤抖着。“我不想失去你。”她将她的脸埋进云宝的怀中，在她还沾着些许沙子的皮毛上大声抽泣着。

云宝紧紧抱着她的朋友，抚摸着暮光的鬃毛。“你不会失去我的，暮，”她轻声道，“我保证，我保证我会一直做你的朋友。”暮光哭得更大声了，用力地抓着云宝，就好像她是汪洋大海上的一只救生筏。她的呼吸缓和下来，间隔越来越长，她的呜咽声也渐渐小了下去。云宝将她搂紧，用蹄轻抚着她给她安慰。

“谢谢你，”她最终在云宝的怀里轻声说道。“谢谢你，云宝。我好害怕。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当公主。”

“当公主有什么不好的吗？”

暮光的呼吸平缓下来，柔和的气息喷在云宝的皮毛上。好一会儿她只是沉默地待在她的怀里。“……没什么，应该。我只是想去学新知识，去交朋友。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云宝轻轻一笑。“我觉得当公主并不能阻止你看书还有和朋友玩，暮。”

暮光抽了一下鼻子，露出微笑。云宝准备抽开身子，但暮光仍用力紧紧贴在她的怀里。她的声音非常小。“求你……多抱我一会儿。我好怕。”

云宝停住了，再次感受到她剧烈的心跳。她用力一咽，唾沫滑过她干燥的喉咙。她一把将暮光拖入怀抱，几乎要把这只天角兽放上她的腿。她展开翅膀将它们绕过去包住暮光。“我在呢，暮。只要你需要我，我在。”她蹭蹭暮光的脑袋，把脸埋在她的鬃毛里，合上了双眼。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