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喵喵之歌》

         我九岁的时候被寄养在了大舅舅的家里，因为没人教导、没人引导的缘故，一向大大咧咧的个性在此刻竟别扭了起来，轻易不敢呼唤舅舅舅妈，即使呼唤了，也是扭扭捏捏。

        我到他们家第一次洗澡。因为在自己家里的时候父母都忙于生意，疏于对我的指导，我洗澡洗头都靠自己摸索，难免有洗不到的地方。是以一开始，洗头不知道还要洗后脑，还自以为已经清洁到了所有。

       舅妈看不下去，拿起水瓢，让我低下头去，兜头就是一瓢水。我不知头要多低，不知道要闭气，不知道要闭眼；于是鼻子和眼睛进了水，耳朵也进了水，说不出的难受。她待要浇第二瓢水，我就挣扎了起来，如一只要被按住脖子的小兽，猛地挣开她的手，委屈与难过上头，顶着一头水就跑进了屋，趴在床上，哭着叫道：“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舅妈拿着水瓢，茫茫然不知所措，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舅舅恰好回来，看到舅妈站在那里，又听我在屋里哭，奇道：“怎么了？大妹怎么在哭？”

        舅妈忍不住生气，把水瓢丢回桶里，忿忿道：“我怎么知道？”

         后来她就不怎么管我了，大概是觉得别人家的孩子到底不好教。只是，我自己洗头的时候也晓得要洗后脑了，还知道头要低一点，嘴巴和眼睛最好都闭上。

        某一天，我跟表妹在外面玩，玩着玩着，就要回家拿个什么东西，我站在大门正要进去，就听到舅妈在里面大声说话，是很夸张的腔调，“我就让她把头低一点，才刚浇一勺水，她就大叫起来，跑到屋子里喊‘我要妈妈！我要妈妈’。真是的，别人家的孩子就是不好管，我以后才不管呢。”

        我当时具体是什么心情什么想法，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我没有进门去，而是转身离开了。没走几步，就碰到了表妹，她见我久去不回，忍不住来寻我，看我两手空空 ，问道：“姐姐，你怎么回去了那么久？而且东西呢？”

        我有些恍惚，看着她跟舅妈有些像的脸，说：“我不记得了。” 

         我在舅舅家不到一个学期，我父母也到了潮州。他们来看我，我高兴极了，抱着妈妈不肯撒手。妈妈私下里问我：“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我说：“很好，只是有时候想妈妈。”

        妈妈用手轻拍我的背，说：“哦，阿妹会想妈妈了。”

        我把头埋在她的腿间，或许是哭了。

        我的父母只是来看我，并没有要带走我， 当他们骑上摩托车要走的时候，我跳着脚，拽着妈妈的衣服大哭特哭，哭喊着不要走不要走。

        爸爸严厉地对着我说：“你这样像什么样！大人也是有事要做的，哪能天天陪你！”

        舅妈也来劝我，“你爸爸妈妈是去找店做生意之后会带上你的。” 

        妈妈也狠心拉开我的手，随着爸爸摩托车的轰鸣声，她对我说：“阿妹不要怕，以后妈妈会回来看你。” 

        他们的车开出去了，我忍不住去追，当时已经哭到不行，喉咙已经发不出整句，只是徒劳地叫着：“妈妈……妈妈……”

         妈妈回头看我，说：“回去吧，回去吧。”

         在06年的时候，电脑还是很高端的东西，不像现在这样几乎走进了家家户户。在那个上网要拨号的年代，网吧就已经存在了。那个时候的网吧还叫网吧，不需要注册很多东西，顾客龙蛇混杂，名声也不好；现在的网吧叫网咖，很干净很整洁，依旧龙蛇混杂，名声却已不算狼藉。

       我爸爸跟我的两个舅舅合伙，在潮州开了一家网吧， 我爸妈负责看管网吧。所以我接触电脑的年纪很小，却没有碰撞出什么强烈的火花。如果我是小说的主角，我可能会很厉害的发现商机，然后带领整个家族走向巅峰。可惜我不是，我只会用电脑玩小游戏和看动画片。而我的哥哥和表哥，已经会用电脑玩联机游戏了。

        那时候的视频网站也不多，我只记得有个APP的图标上有个黄色的玩意儿，有点像271上面的，但又不是。点开那个页面，已经认得很多字的我理所当然地点击了动画片的列表，当时的动画片也不多，我很快就被《宠物小精灵》给吸引了。也说不清为什么被吸引，可能是因为又有宠物，又有精灵。

        我看动画片的时候会很专注，常常显出一种不合年龄的端凝。我爸爸就揪过我的眼睛，说我像是要走进电脑一样，整天就喜欢看这些无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幼时的我对于爸爸十分崇拜，也就真的觉得自己这么认真地看动画片很可耻，但我忍不住，下一次还是会点开这个“小黄人”，看《宠物小精灵》。

       我怀着愧疚又期待的心情，依旧看着这部动画片，这时候的动画片不能选集，顺序乱七八糟，我也看得乱七八糟，可是我小小的脑瓜子里面居然也能将剧情串起——

       梦想成为神奇宝贝大师的少年小智带着皮卡丘，先后认识了两个朋友，然后一起旅行，在路上升级成长，用打道馆赢徽章的方式证明自己的成长，还有搞笑反派火箭队插科打诨，有笑有泪。实在不算幼稚。

        我为这部动画片哭过好几次，每次被人看到了，都会被嘲笑一番，我每次都发誓不再哭了，结果每次都还是哭的。喵喵那一集那个时候其实我并没有怎么哭，那个时候的我怎么可能看得懂呢？只是觉得这一集跟别集有点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也没办法说明白。只有在喵喵一只猫坐在树墩上，对着月亮自弹自唱的时候，我才感觉到寂寞和伤感。正当我听着歌擦着眼泪，妈妈瞧见了，毫不犹豫地嘲笑我，我恼羞成怒，之后再没听片尾曲了。

        然后在暑假还没结束的时候，我离开了父母，回到了舅舅家。

        那首《喵喵之歌》虽然只是听过几遍，我却依旧记得那首歌一些简单的旋律。有时候会无意识地哼出来。

        成年后我有了工作，通过工作又买了手机。现在我已经可以随意地看动漫了，如果愿意，甚至可以通宵。只是当年那种专注已经没有了，我看动漫更像是拿它当背景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没点声音就会觉得寂寞。

       有一天晚上，正一个人做着手里的事，播放着动漫的手机放出了喵喵唱的那首歌，那是我头一次看这首歌的歌词。或许是因为是夜晚，或许是因为我已经成年且是孤身一人，只是看着歌词，居然感觉到了强烈的寂寞，一个没忍住眼泪就已经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