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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话少说，我们继续聊逐魇骑士拓拉。

3、逐魇骑士——踏上旅途的青年

拓拉这个角色在马丁酒馆首次亮相的时候，给人的印象是神秘、高傲、暴躁、无法沟通。他唱着古老的歌谣走进酒吧，和老弗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对卡西米尔的骑士竞技系统嗤之以鼻，面对佐菲娅那一套骑士竞技的话语，他只吐出两个字——“聒噪”。而且，他还一言不合就打人。

乍眼看上去，拓拉就是一个眼中只有传统、脱离时代、四处找架打的武痴，但仔细留意他的情感的话，可以发现，他的情绪其实很丰富，并非只有愤世嫉俗的愤怒。

而且，在这次故事里，他的故事应该分成三个部分——他和临光打架前，他和临光、瑕光、血骑士的三战，以及和和血骑士的决斗之后。通过对比这三个阶段，我们可以看到一个纯粹的年轻求道者是如何完成思想的蜕变的。

拓拉的情绪很大程度上都被他的面具掩盖了。除了对城市的愤怒，面对同族的老弗，他也是会表示和老弗聊天让他觉得宽慰了几分；看到夜空被霓虹灯占据，他也会觉得惋惜；托兰对同族（两个被当作实验品的萨卡兹骑士）的情谊，拓拉也会被触动（虽然可以打一架那更好）。

这些情绪都是根植于同一个源头，通过这些情绪，我们可以在脑海中形成一个大概的形象：记事以来举目无亲的年轻梦魇，由于面对现实时的无力感，于是选择追随那些关于强大祖先的古老传说。

他厌恶弱小，所以他厌恶城市；他向往传统，那些活着的老梦魇都放弃了的传统，他在传统中感受到了强大和浪漫——草原、夜空、胜利、荣耀，还有确定性，他相信走完天途之后，他一定能明白生活的意义；他忍受着孤独的折磨，自记事以来，他独自一人行走在大地之上；他渴望同族，因为只有同族才会有可能理解、甚至认同他追随的传统。

考虑到这一切，我们就不难理解，当晚在马丁酒馆为什么拓拉脾气怎么这么差：终于又再找到一个老乡了，于是他操起了古老的方言，结果对面只会听不会说，自己还被当成了竞技骑士。它想找到一匹梦魇，但却找到一个卡西米尔人。

同样，我们也就能理解，老弗主动找他聊天的时候，面具之下他又多么高——不对，还是应该说，宽慰——终于有人愿意听/听得懂他讲天途，讲梦魇的传统。

如果想要完全把握这个角色，我们就需要逆着这些情绪，去追溯它们共同的源头。这就需要谈到那三场战斗。

玛嘉烈这是第一次，在赛场上下意识地使用了法术。

剧烈的光芒如同太阳的子嗣，照亮着无边黑夜。

可就算光芒耀眼，年轻的梦魇，也没有动摇半步。

骑士竞技，顾名思义，只是竞技。

但玛嘉烈在一瞬间感到了什么，那是她曾在那些最强大的敌人身上感到的气息。

天灾，感染者的哀嚎、怒吼，反抗者的血，垂死的挣扎。

年轻的梦魇并没有亲历过尸山血海。

但他的血统令他先天懂得支配恐惧。

纯正的血统。

和临光的战斗表现的是拓拉的执念，走上歧途但却强大的执念，石破天惊的一枪能击杀绝大多数骑士，耀骑士也不能避免受伤，银枪天马士官也不由得发出赞叹：“货真价实……”，而大骑士长伊奥莱塔·罗素却发现了强大之外的东西。

 ......只是个迷途的孩子罢了。

真可怜啊。

为什么说拓拉是“迷途的孩子”呢？这一点我们可以看拓拉对玛丽娅说的评价：

你只靠他人信念，是无法强大的，除非你真正坚信那个信念。

但你，并不相信。

拓拉和玛丽娅是有共通点的，就是他们都是依靠着他人的信念而战的人。只不过，玛丽娅在当时并非完全理解她姐的信念，也就没有完全相信。而对于在荒野上一无所有的拓拉，父母留下的武器、从小听说的祖先的故事、和祖先传说中的信念是他仅有的东西。

所以，他 完 全 相 信。

因为弱小，他母亲被野兽所杀，家破人亡的梦魇因此厌恶弱小，他完全接受了梦魇“强大”的过去和传统的价值观，相信天途会指引他获得明悟。他的相信甚至达到偏执。

但他可怜的地方在于，沿着这条路，他并不能获得他想要的东西。因为这份借来的信念，是过时的，并没有未来。他的执念越强，他就越偏离。

进一步讨论之前，我想聊聊拓拉想要获得什么？

从他的话语中，可以发现，他在找寻“父亲，劲敌，导师，理想”，他的走上天途就是为了寻得人生的意义。很久很久以前，一位位梦魇经过天途后，都找到了自己的意义。他找了十年了，还没找到。他多么希望临光就是他的答案。

然而，他和临光的对决被打断了，或者应该说他的坚持得到了命运的垂怜，他们的战斗被打断了。要不然，如果他赢了，他只会继续寻找下一个对手；如果他输了，他也只会继续锻炼，然后再次挑战、洗刷他的失败。如果没有别的契机，他只能像这十年一样原地踏步。幸运的是，他遇到了一个和他相似，但又很不同的年轻人——玛丽娅·临光。

拓拉一开始是看不起弱小的玛丽娅的，但在那场私斗中，玛丽娅两度让拓拉改观。第一次是拓拉把玛丽娅打趴下之后（他认为“胜负已分”），当他表示如果老弗还是执意要阻拦自己的话，他会把老弗“也”打趴下。但这时玛丽娅再一次站了起来，扛了拓拉一击。再就是玛丽娅的法术让拓拉仿佛见到了传说中的金血天马——尽管她是那么弱小。

拓拉当时想了什么，我们无从得知，但他转身离去时没说下去的“也许……”却让我们有机会一窥他的内心。

也许？也许什么？
也许我生长在你的环境里，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别这么软弱，拓拉。
别这么软弱！

为什么拓拉会说自己软弱？有两点需要搞清楚。一是什么生长环境，二是什么选择。

玛丽娅虽然父母失踪，但是她有很关心她的叔叔、姑母，她有很爱护她的师长、长辈，有光芒万丈、给予她目标和信念的姐姐、城市提供的安稳生活。这些东西，拓拉都没有。

所以，我猜想，拓拉是不是在想，如果我也有这么优厚的环境、有耐心指引我的前辈，我也可能不会如攥着救命稻草一样相信着一个借来的信念；我也可能像这个女孩一样，仅仅是因为相信姐姐，就献身于一个自己都不完全相信的信念。玛丽娅无需寻找就获得了一个人生的意义！

这一瞬间，他羡慕了。而羡慕就是否认自己经历过的苦难、而去幻想一个美好的如果，这就是软弱。然而，尽管他马上抑制住这种情感，他的执念依旧松动了一点点。

正是因为这稍稍松动的执念，拓拉获得了蜕变的可能。和血骑士一战可以说是他人生的重要节点。在血骑士的高压质疑之下，沉淀了十余年的托拉终于厚积薄发，完成了人生一个阶段的明悟。

血骑士质疑拓拉的信念，因为拓拉的信念是过时的，是狭隘的，是尘封的故事，是只属于梦魇的荣光。背负着沉重责任和现实生存压力的血骑士根本不害怕这些老掉牙的故事。他或许也看穿了拓拉的迷茫，所以，他对这个可敬可怜的年轻梦魇发出直击灵魂的一问——

你的可汗在哪！

这句话耀骑士和老弗都问过，他们的潜台词都是一样的——可汗已经不在了。拓拉也明白，只是这是当他还不够强大的时候用来支撑着自己的信念，长久以来的信念变成执念，如今，这执念已经开始束缚他前行的脚步了。

可汗的历史已经过去上千年了。
你只能在历史书上找到他，孩子。
怯薛？那些人是可汗的侍从，他们是这片大地上最勇武的战士。
可汗征服过很多地方，但是，也干过许多伤害他人的事情。
散播恐惧是梦魇的天性，征服欲几乎是可汗的食粮。
但是呢，拓拉。
你生在这片大地之上，你会找到你自己的——

拓拉是明白的，他的母亲也如此告诉过他。他只是逐渐习惯了用往昔的美梦来支撑自己。如今，是时候梦醒了。

直视现实、抛弃所有先验的“人生意义”。

人并非为了什么才诞生在世上，而是相反，人先是存在于世上，然后才能讨论人生的意义！

梦魇存在的意义并非在于可汗，相反，可汗已经不存在了，

可汗就在我的刀尖之上。
我——
就是我自己的可汗！

虽然拓拉输给了血骑士，但是年轻的梦魇已经准备好踏上新的旅途。他只是需要更多的经验、更多的经历、更多的实践、更多的思考。

这才有了最后，拓拉放下不需要的重担，以更加轻松的心情唱起古老的歌谣，吹响悠扬的号角，向英雄致敬。然后继续自己的天途。他不再抗拒弱小、也不再抗拒失败。失败并非结束，弱小也能发出光芒。拓拉会以更包容的视角，继续他未完的旅行。

老弗一直认为拓拉是的天途是寻死。是，也不是。

拓拉的天途，并非自我发现的历练。历练无论是否达成目标，最终还是要回家的。而拓拉没有家，他的天途，就是他的人生，定下一个方向，就一直走下去。要么是遇到重要的契机，然后换一个目的地；要么就这样死在路上，就如同祖先们消失在黄沙之中。

向你致敬！纯粹的求道者。

拓拉并没有参与“骑士和苦难”这个问题的讨论。他代表着的命题是属于年轻人的命题——如何发现属于自己的信念。

耀骑士临光、血骑士、“记者”、托兰、无胄盟、玛恩纳、银枪天马们，他们都是一出场就自带信念的，他们信念的碰撞形成精彩的博弈和故事，而对于年轻人而言，信念确实一个模糊的概念。有人模仿着传统、有人模仿着长辈，有人追随偶像，有人皈依宗教，这些都是借来的信念。

然而，年轻人总会长大，生活不停地向我们发问，借来的信念不可能回答所有的问题。年轻人需要形成自己的信念。而拓拉，就是超脱出一切现实束缚的，纯粹的求道者。某种程度上，他甚至比薇薇安娜还远离现实，但是他又比薇薇安娜更真切地走入现实。当然，这两个现实的含义是不同的。

不知不觉又好几千字了，血骑士下次再写吧。拓拉的解读值得独立写一篇。希望你们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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