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丐明】重生明教选择摆烂但失败(三十七)
哈萨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坐在桌边,陆棉拎着食盒,正准备推门离去,临走前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解。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
哈萨皱起眉,没有回答。他竟然睡着了?就在这吃完饭短短片刻的功夫?
但记忆确实出现了短暂的断点。哈萨快速且敏锐地打量了一圈周围,房间的陈设没有任何变化,手边的茶盏也还是滚烫的,甚至连灯盏里的油都还是原来的高度。
仿佛他真的只是短暂的昏睡,又立即醒来,就像是打了个盹。
不,这不对劲。哈萨抬眼看向陆棉,对方一脸迷茫地看着他。哈萨自认为警惕性很高,从不会当着外人的面入睡,更何况是在陆棉面前。
他对陆棉并不是完全信任的。
“什么时辰了。”哈萨问道。
“不知道啊。”陆棉耸耸肩,“这屋里也没个漏刻什么的,要我去帮你问问吗?”
话音刚落,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咚咚咚地敲响了房门。
两人顿时警觉,相互对视一眼。哈萨点了下头,陆棉打开门。
“什么事?”
敲门的是负责船上护卫的水手,腰间挂着长刀,其中一人对着陆棉一拱手,答道:“甲等仓的一位客人丢了东西,经查发现船上出了贼人,我等正在追查中,还请各位客人配合下。”
“要搜房?”
“正是。”护卫一脸歉意,继续道,“这也是为了各位客人的安全,造成的不便,还恳请谅解。”
陆棉看了哈萨一眼,侧身让两名护卫进来了。每个房间的陈设大体相同,能藏人的地方无外乎衣柜和床下。个子高的那名护卫手里拿着一本名册,核对了哈萨和陆棉的身份后,严肃说道:“此船明日一早就能抵达侠客岛,贼人尚未抓住,为了各位安全,还请陆侠士回到自己的房间,不要随意外出走动。”
“知道了。”陆棉点点头。
“对面这间房可是陆侠士的?”
“对,是我的。”
“我们要搜房,还请侠士一起做个见证,以免丢失了什么物件。”高个子护卫一伸手。“陆侠士,请。”
陆棉冲着哈萨耸了耸肩,道:“那明早见吧。”说完跟着两名护卫一起离开,走前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哈萨听着外头对面房间开门说话的声音,低低沉沉,听不太真切,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在窗边坐下。
或许他真的是情绪太紧绷了,和陆棉相处,他总是忍不住想打起十万分的精神来,童年的那段往事对他造成的影响,似乎比他自己认识到的还要深刻。
另一边,陆棉用钥匙开了自己的房门。屋内坦坦荡荡,两名护卫进去转了一圈,连衣柜门都没有打开,对着陆棉一拱手,顺便拎起桌上的食盒,转身离开了。
屋内安静下来,陆棉起身给门落了锁,转身看向从衣柜里爬出来的陈烟。
女孩子看起来年纪尚小,鹅蛋脸,大眼睛,樱桃唇,容貌灵动娇俏。陆棉掐着手指算了下,陈烟今年应该是十六岁,刚刚从北天药宗学成归来,大抵是听到了家族噩耗,想要来找哈萨报仇,却不想早就被陆棉盯上,半路截了下来。
陆棉没有骗陈烟,上一世,他们确实是关系不错的朋友,但那是陆棉加入浩气盟之后的事了。他,杨不否,陈烟,三人曾是搭档,性格投缘,一见如故。彼时,陈烟年纪轻轻,已经是医术高超的大夫,心直口快,善良活泼,总是追在杨不否身后跑,一边治疗对方因鲁莽行事而留下的伤口,一边絮絮叨叨地指责对方不动脑子,不爱护身体。而陆棉负责在旁边围观,看着他们吵吵闹闹。
他前世,也是有过一段快乐的时光的,只是后来怎么就忘了呢。
陈烟站在原地瞪着陆棉,别别扭扭开口道:“多谢……你了。”
“一桩小事,我也要多谢你的信任,肯安安静静在这里等我。”陆棉低声道,倚着门边,一方面是便于听着外面的动静,一方面是避免给陈烟太大的压力。
“你说我们是老朋友,可我为什么对你没有印象。”陈烟在桌边坐下,狐疑地盯着陆棉,“我从小就被送去北天药宗,学习医术,并不记得曾有你这个玩伴。”
“这件事,等我成功把你爷爷救出来,再和你解释吧。”陆棉摆了下手,“所以,你并不清楚陈家庄被灭门的真正原因?”
提起此事,陈烟露出愤恨难平的表情。
“难道不是恶人谷那沈清溪做的好事吗?!”
“……那你为何找明教报仇?”
“明教与恶人谷早已经勾结在一起了!”
“勾结这个词用得好,我得记下来。”陆棉抬手指了指自己。“你别忘了,我也是明教的。而且,我听说陈家和恶人谷的沈清溪有旧仇宿怨。若真有此事,有仇报仇,天经地义。”
陈烟到底年轻又单纯,被陆棉的话说得无法辩驳,吭哧了半晌,颓败地垂下头去。
“我只知道,爷爷当年在沈家灭门惨案里,参和过一脚,具体做了什么,我却不清楚。所以爷爷早早就把我送走,大概也是怕我卷入其中……”陈烟垂下头,“我知道我是在送死,今天没有你,我估计就和那人同归于尽——”
“别想了,同归于尽是不可能的,在你得手之前他就会抓住你,对你严刑拷打,把你当成人质,逼迫陈绍阳自己从方家走出来。”陆棉摇摇头,“他好歹也是纳日旗亲手调教出来的,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到拾柒这个名号。”
陈烟还是有自知之明,知道陆棉此话没有错,她就是愚蠢得以卵击石。可为人子女,她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陈家庄老老少少无一活口,连爷爷也被逼着去投靠方家。
要知道,当年陈家陷害沈家,方家也脱不了干系。但其中的细节,实在不是陈烟这个晚辈可以知晓的。
“正如我说的,我会帮你救出陈绍阳,你要为我提供一份可以假死的药,以备不时之需。总之,到时候我自会想办法带他出来,让你们爷孙二人彻底从此事中间解脱。”
“可,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们呢?”陈烟看着陆棉,有些困惑不解,“我是真的对你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你和陈家有过什么关系?又想要图谋什么?救人总不会是白救吧,你要我做什么?以、以身相许……?”
“唔……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陆棉笑了笑,“图谋什么啊……嗯,图个什么呢?或许只是突然觉得,总糊里糊涂地活着也不是个事儿吧,有些真相,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
第二日,商船准时停靠在了侠客岛。陆棉一脚踩在坚实的陆地上,依然觉得有些飘飘然。
侠客岛码头熙熙攘攘,人来人往,陆棉一眼望去,有几个眼熟的,是上一世略打过照面的江湖侠士,个顶个的高手。
“先吃饭,边吃饭边搜集消息吧。”陆棉这个做护卫的,比正经主子还有主意,招呼着哈萨往码头的食肆中去。两人刚在凳子上坐下,店小二就甩着帕子过来添茶了。
“二位客官,吃点什么?”店小二是个虎头虎脑的小伙子,年纪不大,堆着笑脸,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小人瞅着两位器宇轩昂,一看就身手不凡,莫非也是来挑战方家的比武招亲擂台的?那我可要推荐一下小店的著名菜肴,鱼跃龙门,保证二位旗开得胜。来一道尝尝不?”
陆棉被对方逗乐了,点头道:“那就来一道。不过,我和我家主子只是来东海做生意的,还真不知道什么比武招亲,到底什么事啊?”
店小二见陆棉爽快地点了招牌菜,又要了两壶好酒,知道遇到了好掏钱的贵客,当即耐心解释起来。
“方家的大小姐,成年已有三年,一直未寻得良婿,这不,方家的老爷夫人疼爱女儿,因此广招天下能人异士,设下擂台,优胜者可以迎娶方家小姐,又额外设了两个名额,可以对方家提出任意要求,或进入方家宝库,挑选宝物呢。”店小二手往外头一指,“你看,那么多人,都是冲着方家的比武招亲来的,能不能娶到美若天仙的方家小姐暂且按下不表,光是方家宝库里那些令人眼馋的宝物,也是很值得一搏的。”
陆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往菜单里添了一道鱼羹,店小二十分满意,点头哈腰地下去让后厨抓紧做菜。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渴极了一般,各自饮了两杯茶,待到陆棉准备给哈萨添第三杯的时候,对面突然坐下了一个人,也是明教弟子。
陆棉一点儿也不惊讶,这又是一个老熟人,上一世也是暗部的,排名比较靠后,陆棉见过两次,但没记住对方的名字。
他权当没看见不认识,眼观鼻鼻观心,自顾自地喝茶,今早的早饭是叶义派人送来的,生怕他吃不饱似的,一笼小包子,两个咸鹅蛋,个顶个的咸,到现在陆棉都觉得口还渴。
他怀疑叶义想害他。
“拾柒师兄来得好晚,我都在这儿等你好几天了。”明教弟子笑得很甜,撑着下巴,眼神在陆棉和哈萨中间打转。“这就是纳日旗大人为你挑选的搭档?看着也不怎么样嘛,呆呆傻傻的,一看就是成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人。”
对对对,你说得对。陆棉内心应和着,见下酒的鱼干先端上来了,开始吃鱼干。嗯,味道不错,等任务结束回去时,给圆哥儿也背一麻袋回去。
哈萨微微皱眉,没有正眼看对方,盯着手里的茶杯,语气有些不悦。
“你们怎么在这,我走前不是分配了别的任务么。”
作为目前暗部中最受纳日旗重视的人,哈萨是有权力给低名次的杀手布置任务的。
“当然是纳日旗大人招我们回来的,现在这个任务,已经不是师兄你一个人的了。”对方趴在桌上,佯装无辜地抬眼看着哈萨。“纳日旗大人对于你放跑了陈绍阳这件事,非常地生气。他虽没明说,但显然已经是不再指望你能完成任务,所以才派我们来。”
那人挪到纳日旗身边坐下,看似亲热地抱住了纳日旗的胳膊,温柔地说道:“真可怜啊师兄,你总是起早贪黑地练功,争着抢着做任务,好不容易爬到了这个位置。不过别担心,我帮你看过了,东海风光好,师兄大可以直接找个渔村养老如何?这次任务,我们会替你完成的,就不劳师兄辛苦了。”
陆棉一直沉默地听,没有说话。余光瞥见哈萨放在腿上的另一只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微微颤抖着。
陆棉叹了口气,暗道自己以前怎么没意识到暗部存在的这股子歪风邪气呢。
“那个,你叫什么来着?”陆棉晃了晃手里的小鱼干,开口问道。
“我?”明教上下打量着陆棉,“陆叁玖。怎么,前辈有何见教?”
“没什么见教,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你师父。”陆棉若有所思,“我记得贰玖到叁玖,是由陆聆负责的吧?真不好意思,五年前,你那比我大了十五岁的师父却是我的手下败将,听说面子上抹不开,第二年就跟着商队去了中原。怎么,他觉得自己身上的功夫不行,开始教手下弟子嘴上的功夫了?”
陆叁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艰难开口道:“你就是陆棉?”
“认得就好。”陆棉板着脸,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与其在这说些有的没的,不如回去再多吃几口饭,个子长高些。至于这次的任务到底谁能完成,回去领赏,几天之后自有分晓。吃饭,先掏钱,不想吃,慢走不送。”
陆叁玖被一阵抢白,强撑着嘴角的笑容,又说了几句狠话后戴着兜帽离开了。陆棉斜眼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哈萨,重重地叹了口气。
“纳日旗到底把暗部变成什么样子了啊……都是同门,何至于勾心斗角,相互挤兑成这个样子。”
“见怪不怪了。”哈萨对着茶杯苦笑。“大概这就是报应吧,当年我是如何对你的,如今都一一重现在我身上,这是我应得的。”
陆棉看着店外在路上捡食的海鸟,心道,若真有报应,或许这还远远不是终点。
可陆棉从未期待过报应会在别人身上发生,至少对哈萨,他从没有期待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