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洁 HE]庄周梦蝶 07旧人祸
“方才,实在抱歉。”两人坐在酒楼里,魏无羡一口饮尽杯中烈酒,神色沉郁:“我也未曾料到江澄他话说的如此难听。”
“与你无关。何况相比之下,他对你……”蓝忘机气息微顿,多年以来恪守家规,终究还是咽下了想说的话。
魏无羡半是安抚也半是自嘲道:“无妨,我都习惯了。他那个人,生起气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往外说,并无恶心。只是今日,他实是太过了些,对我不满,不该迁怒到你,也难怪泽芜君因此动怒了。”
“是我贸然插话,有失礼节。”蓝忘机摇摇头,宽慰魏无羡。
“说的这叫什么话,”魏无羡失笑,“蓝湛你哪是多嘴的人,不过是觉得他对我指责太过才忍不住替我分辩一二罢了,这我还是能看出来的。”说着叹了口气,“也不知他今日哪来这么大火气,不去找那金子轩麻烦,就冲着别人撒火。”
蓝忘机垂眼略啜了口清茶,不作评价。
“还有那金孔雀,实在太过分了!”想到此事,魏无羡仍旧心气难平,“居然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我非要再找个机会狠狠教训他一顿不可!”
“江姑娘和江宗主无意追究。”蓝忘机一针见血的指出事实。
“……”魏无羡露出牙疼的表情,“怎么就偏偏……他”郁闷的又闷了口酒,整个人忽觉天旋地转,不待他有所反应整个人便昏了过去。完了,要是砸在这饭菜上,我的一世英名只怕就全完了,以后怎么面对蓝湛啊……
“魏婴!”蓝忘机一手托住他,让人倚靠在自己肩上,随后查看了一番他的状态,眉头微聚:气息平稳,身体尚还算康健,怨气也不曾作祟,与其说是昏迷,看着更像是……睡了过去。而方才所食用饭菜酒水也并无药物,为何会突然如此?蓝忘机扫视了周围一眼,人群纷乱,以魏婴如今状况,不宜久留。
“一间上房。”几粒碎银置于柜台上,蓝忘机言简意赅。
“好嘞!”掌柜的眉开眼笑,“我看这位客人像是酒力不佳醉倒了,可要我们送些醒酒汤来?”
“不必劳烦,多谢。”回绝了店家心意,蓝忘机半扶半抱的搀着人上楼,安置在床榻上。明亮屋室内忽有淡蓝光芒亮起,操控灵力在魏无羡体内游走而过,温养了一番略显阴寒的经脉,蓝忘机终于停下手。
没有梦魇痕迹,难道真的是太过困乏,故而小憩片刻?再等片刻,若是人还未醒来,便回蓝氏救治。拿定主意,蓝忘机守在一旁静修。
大雨瓢泼,苍茫天地间看不到一丝天光,魏无羡孤身立在一旁,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尸横遍野。此处关押的温氏俘虏只剩下些老弱病残,于他有救命之恩的温情在堆积的尸体中狼狈的来回翻找着,终于抱着一具尸体放声大哭,再不见初见时的高傲沉默。
是温宁,那个腼腆害羞的男人……闭了闭眼,魏无羡握紧了陈情,咯的他手心发疼。人间炼狱,不过如此。金氏如此行径,与温氏何异?难道他就要这么一直沉默的看着,任凭金氏来个温王第二不成?扪心自问,魏无羡,你便当真可以做到不闻不问,恍如不觉么?
句句诘问,叩问其心,魏无羡倏然睁眼,眼神坚定。
“魏婴,你如何了?”
“我无事。我现在有事要做,蓝湛,你可知金氏将温情一脉关押在何处?”
蓝忘机思忖片刻,摇摇头:“温氏俘虏众多,金氏以敛芳尊熟悉温氏余孽之由将其尽数收归自己名下,关押之所众多,旁人不能尽知。”
“不能尽知……”魏无羡飞快思索起来,努力回忆着梦中所见,奇山恶水,如此地貌,还有金氏之人驻扎,那牌匾……“我知道了!应该是穷奇道!蓝湛我先走了。”说着魏无羡便要奔出去。
“魏婴,且慢。”蓝忘机一把拦住他,“你可有佩剑在身?”
“我……”魏无羡顿住,“我把随便丢在了江氏。”
“既是时间紧迫,我和你一同去,可好?御剑而行还要更快一些。”
“我不瞒你,蓝湛,此去我必要把温情他们带出来,到时金氏必定趁机发难。蓝氏如今一心修养生息,温情与蓝氏并无交情,我不能让你、让蓝氏为我卷进来。”
“为人处世,当问心无愧。若我亲眼所见金氏行为不妥,温情一脉无辜,便没有坐视之理。”
“蓝湛,你……”魏无羡无奈一笑,“蓝老……先生若是得知我带你去闯祸,怕是恨不得将我打出云深不知处。”
“是闯祸,还是守道,我当有分辨之力。”说话间,蓝忘机已驭避尘而起,向他伸出手。
天光之下,蓝忘机雪白俊俏的面容深深映在魏无羡眼底:“也罢,求一个无愧于心,这可是当年你我共同许下的诺言。”魏无羡握住他的手,跃到避尘之上:“此事后,蓝老先生和泽芜君若有责罚,我必替你一力担下,只是还要请你替我说说好话,可别让我从此再进不去云深找你。”
“又胡说。”灵力一提,两人追星赶月而去。
“来!喝!”穷奇道内,几个身穿金氏服饰的督工哈哈大笑,酒瓶四散,地面上还散落着各色染着血迹的可怖刑具。
“这酒还是公子猎了那妖兽赏的,极品啊!”
“还是你有办法,提议拿那温狗为诱饵,不然子勋公子也不能这么快把那畜生猎到手。”
“哈哈哈,那些温狗也就这点用处了。我新想了个好点子,喝完咱们在那温狗身上试试,你们说如何?”眼神扫过地上的刑具,这督工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其他人立时心领神会的笑起来:“那可一定要去,要不是为着看守他们,咱们哪至于守在这穷乡僻壤,还不得给咱们提供点乐子玩玩。”
屋门骤然倒飞而去,狠狠拍在他们身上,几人立时气息萎靡下去,“是、是谁!敢闯我金氏驻地!”
“好一个金氏!”黑衣人周身怨气缭绕,眸中血色一闪而逝,“如此视人命为草芥,”看到地上的刑具,那上刻金星雪浪的烙铁登时刺痛了他的眼。“你们既不把他们当人,自己便也不要做人了。”想到那堆积的尸体,魏无羡冷下脸,便要驭使众尸活撕了这些人面兽心之辈。
“魏婴,住手。”蓝忘机刚刚安置好温氏那些老幼,急匆匆赶来便看到这一幕。
“蓝湛,你还拦我,你没看到方才那景象吗!这些人死不足惜!”
蓝忘机也是面色冷淡,眼带厌意:“如若此时杀了他们带温情一脉走,便是温氏余孽叛逃,你是何罪名可有想过?”
“那又如何,我无愧……”于心。不,不行,蓝湛和自己一起赶来,如果我这么做了,蓝湛要怎么办,和自己一起叛逃吗?
看魏无羡终于冷静下来,蓝忘机松了口气:“这些人必要处置,却不能是现在。你若信我,便带着这些,和温情他们同上金鳞台。当面对质,总好过私下叛逃。”
“可要是他们还要处置这些老弱……”
“若世道当真如此,我不拦你,不过执剑一战罢了。”蓝忘机神色沉凝,“我既作此提议,除非身死,无人能在此前伤害他们。”
“蓝湛,你……”
“含光君之名,温情早有耳闻,如今二位为我等仗义执言,温情感激不尽。”温情刚刚稳定下温宁伤势,急匆匆赶过来,傲骨自显:“我温情自认一生行医,不曾暗害任何一人,无愧于医者之名。如今上金鳞台对峙,即便被当场绞杀,也好过如今这般,生不如死。含光君不必立此重誓,我随你们上金鳞台。”
“既如此,我何惧之。”迎上蓝忘机执拗认真的目光,魏无羡洒然一笑,“我们走!”
金鳞台上,觥筹交错,各家宗主言笑晏晏,单看此处,确是一片太平盛世。金光善志得意满,享受着各世家往来间对他暗含的逢迎讨好。金子轩独坐一桌,看众人汲汲营营之态满是不屑。
金鳞台下,衣衫褴褛,形容狼狈的温情一脉拾级而上,守卫本想拦下他们派人通告,却在魏无羡手握陈情的无言威胁和含光君的冷淡逼视下讪讪退去。
金子勋饮了杯酒,看蓝氏中人坐在那里,滴酒未沾,神色清高,不免看不过眼。拿了酒杯,金子勋便要让蓝曦臣满饮此杯。金光瑶看到,慌忙阻止,却被泼了一身。为难的看了蓝曦臣一眼,金光瑶满是歉意。
蓝曦臣微微摇头,表明自己无碍,看金光瑶左右为难,正欲饮下此酒,却突然想到那日在江氏营帐中一直让他心情不美那场争执,“这般轻轻放过,以后只会更为轻慢!”魏无羡的话还在耳边回荡,蓝曦臣略沉了脸色。
如今作为蓝氏家主,金子勋便敢上来敬酒,若换成忘机,凭他性子,岂不更要受辱?如今蓝氏并无需要仰仗金氏的地方,若为阿瑶受了这杯酒,那日后忘机又该如何自处?岂不更要被人欺侮?手一顿,蓝曦臣放下手中酒杯,正要开口婉拒,却被宴厅外的声音打断。
众人下意识向门外看去,却看到这两日一直失踪的魏无羡和含光君带着十数名形容狼狈的温氏余孽走了进来,两人身边还跟着四五个神情萎靡的金氏弟子。
江澄霍然站起:“魏无羡,你们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忘机,你们这是?”蓝曦臣扫了江澄一眼,温声道。
“兄长,请恕忘机先斩后奏,事态紧急,不得不如此为之。”蓝忘机行了半礼,略有歉意。
“无妨,忘机你自有分寸。”蓝曦臣并不在意,“只是事后总该向兄长叙述一番,可好?”
“本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