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后的焦虑

很多人跟我来说的苦恼，归根结底，都可以总结为对落后的恐惧和焦虑。现在我可以对这些朋友总结一个答案。

落后的焦虑，我说我不明白是在装，但对此也确实没从前这么执着。我明白，就是有人的人生进度很丝滑畅通，仿佛没任何凝滞、阻塞或暂停就已顺利完成，每个人都想拥有这样的生活。但现实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

我很早以前就写过图里的话，我对自己是这么想的，对那些过得不那么丝滑的、被卡住的朋友，也抱以同样的理解（或许这也是他们信任我，愿意对我倾述自己最难堪、最尴尬、最痛苦、最悲哀的故事的原因）。

关于落后与先进，我不想作那种“人生是场马拉松”的俗套比喻，我想问大家的是——人生凭什么是场比赛？假设我落后于别人，那我写作的水平，可能那个“别人”这辈子也达不到，又该怎么说呢？那么我就同样能对“别人也有我无法超越的能力”这件事释然了，这是相对出的达观。所以，这么比有什么意义？

你要说，人生还是可以比一比，比如那些广泛的事物，比如赚了多少钱？是什么社会地位？什么时候结婚？对象如何？生了几个孩子？房子面积多大？

嗯，这倒可以比。但是，你真的需要比吗？“比”是否只是你自己创造出的需求？还是迫于外界的压力不得不比？是在赌气还是在随大流呢？无论怎样，我想说，获得快乐和满足真的很简单。我要像王小波一样引用罗素的话：“参差多态乃幸福本源。”你不用有多少钱，不用有多高的地位，不用有这有那，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支点就足够了。人的一生，只用完成最基本的、所有人都能实现的条件就行了，而其他的，之外的，都可以靠这个支点活。

我把这个支点举例为拼拼图这件事，好了，你身边的任何人，都没办法剥夺你在拼拼图上获得的幸福，这就是你的宇宙，你在这个宇宙里就是上帝，这个宇宙没有跑道的起始，只有永恒的无限。

有一天，我想明白了这件事，即便它在理论上也许是假的，但我想明白后的快乐是真的。我突然发现我无比自由，有落后的自由，也有先进的自由，而所谓落后和先进，不再是我的目的，只是一个我没注意到的结果。我不是为了输或赢而做这件事，只是因为我想做这件事，我想这么生活，我的个体生活能因这件事过得更好，仅此而已。

同样，“妥协”、“退缩”、“失败”这些词，很容易成为话语的陷阱，你被这么说，恐怕不是因为你真的成为了这样的人，而是你在一个充满标准的群体里被比对后，被动的被划入了这种人。所以，你对这些词的逃避，也不是为了逃避这些词本身，而是在逃避被划入一个于真实生活无补的虚构概念的命运。

人在群体里不得自由，但人又不可能完全脱离群体。所以后来，你竟臣服于群体了，而不是与之合作。你与群体是主奴关系，而不是对等的朋友关系。你没办法从中抽离出自我，好像在这很多年的各种竞争里，你就已经渐渐穿上了一件脱不掉的衣服。

若真要脱掉这衣服，就要撕皮裂肉，付出很大牺牲或建设。可是，比起获得那种想脱就脱想穿就穿的自由，比起获得那种超越于群体的洒脱心态，比起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归宿和支点，这不算什么。我现在已经有这种自由了，希望你也能有。 

相信人生不是一前一后的不对等，而是一左一右的不一样，如果每个人都能在“优越”时以此自省，在“劣势”时以此释怀。或许社会就真的能从一前一后的社会走向一左一右的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