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曼小姐的画像 Ⅱ
Ⅱ
中午的阳光照在我的空中花园中,那暖洋洋的阳光覆盖了整个顶层,而我,我躺在木制的安乐椅上,身上披了一块白色的被单,我可不想那阳光将我白色的皮肤晒的通红,但是现在的这种状态确实异常的舒适。我很享受这样的生活,这样的时光,一成不变的生活。我沉浸在这样的生活中无法自拔,不被人打扰的生活,仅有些许个知心的好友在身边,可是那位好友已经乘坐列车去往了伊伊斯国的库雷德帕卡了,这已经是一周之前的是事情了,可我每天依旧会偶然想到送他离开的场景,就和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场景一样。
我真的很讨厌思维这种事情,有时候我甚至想放弃思维,因为它总是将我的痛苦和快乐再次清晰的印射在脑海中,然我短暂想起,记忆犹新。可恶,想到这我直接掀开了被单,从椅子上整个人跳了下来,赤脚站在石板地面上,可我忘记了是中午,石板热的发烫,我又赶紧穿上了鞋。手忙脚乱之中,从安乐椅上将被单拿起,披在身上往围墙边缘走去。
这么高,我在这里望向下面,我在自己的房间就可以看到整个隆图的东城区了,而现在视野更加清晰,整个城市的绝大部分都尽收眼底。我看着南北的车道,列车从远处驶入城中,而列车又从城中向远驶去,沿着铁轨到达一个个我已知或未知的地方。我从未认真探索过世界,甚至隆图也没有完整的逛完,但是我喜欢看书,书架上的那些古书和古地图,还有现存的人文地理书籍,都描绘了远方城市的特征与居住城市的相似处和非相似处,我扶着墙垣,踮起脚探身向下忘了一眼,太高了,实在是太高了。
看着眼前的场景让我忘记了些不好的事情,终于,我可以安心回忆和那位朋友的事情了,先从离开讲起吧,那天我在佩特拉小姐的陪同下一同送我的那位朋友离开,佩特拉小姐是他在临走时介绍给我的,也是为了让我一个人处理不了生活上的琐事时的一层保险,他真的太贴心了。他和往常一样穿着一件看上去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旧的旅行外套,腰上系着两根皮质的黑色腰带,黑色的齐腰工装裤,黑色的短筒靴。他提着一个合适的行李箱,虽然不重但是什么都逃不过列车员的眼睛,门外的列车员看到他在于我交谈走过来询问他是否乘坐这趟列车,随后就将那箱子抢走了,他为这件事无奈的摊手耸了耸肩,而佩特拉小姐在一旁笑的很开心。
‘应该会有些日子,具体回来的日期我说不准。’他说,紧接着再一次向我介绍了身旁一头红色中长发的女人‘这位是佩特拉小姐。’
‘全名,乌鲁鲁.阿尔什.佩特拉。’我身旁的佩特拉小姐补充道‘我是萨卡萨托斯商会的专属外派员,还请多多指教。’
我的朋友又无奈的摇了摇头,他的眉头有些短促似乎是担心眼前这位漂亮的小姐就像她的发色一般热情如火,然后点燃了我这个有些生羞的草垛。啊,确实,佩特拉小姐的高鼻梁,还有她那双水蓝色的清澈眼眸,长长的睫毛做点缀,小嘴唇,颧骨区线条感流畅,颧弓区也没有明显的外扩,是很标志的美人脸,唯一可惜的大概就是她脸颊两侧生着些许雀斑,但是这真的不妨碍她就是一个漂亮的美女。
‘啊,佩特拉,你可千万别把我的朋友点着了。’我的朋友如此说道‘也只能辛苦你了,在我不在的日子里...’
‘好啦好啦,你话真多唉,这个事情从商会出来的时候你已经说了三遍了。’
佩特拉这么说着右手抬起指着我朋友多鼻子,虽然他完全没有被震慑到。
‘我想佩特拉会是我的新朋友,你不用太担心。’
‘那是当然!’
我没有察觉,佩特拉小姐已经挽住了我的胳膊。
‘希望你们能相处的愉快吧。’
我的朋友说完便转身离开,他的那个背影,抬起左手挥了挥向我们致意,没有回头。
这便是我送他离开时他留给我最后的印象,我裹着被单,看着周围开满的鲜花,闭上双眼再享受了一分钟之后,走向了升降机的方向,我回到了自己房间,随手将被单搭在了升降机门旁的衣架上,然后脱了鞋赤脚走在地板上,我走到了书桌前,书桌的一侧放着佩特拉小姐给我的她的工作指南,整整有三页之多,说实话我没怎么仔细看,但是佩特拉小姐总能领会我的意思,她总能算准我没有食物的时候为我送来足够接下来生活的新鲜水果和肉类以及蔬菜之类的,偶尔会带来些刚出炉的面包和可以长时间存放的面包。每次我都疑惑她怎么可以如此准时,她总不告诉我,也许是人类女性天生拥有的第六感在作怪,她的直觉很准,在萨卡萨托斯商会工作之后就更准了。
今天,我想她应该不会来了,她虽然热情如火,也是后来我才知道她红色的发色是染上去的,并非天生红色,因为有一天她来时,漆黑的秀发在上层而下层和内圈的头发是红色时,我一时没有认出来她,她说大概是太忙掉色了,说的时候笑嘻嘻的,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带着手部的动作,她的语速快但是异常清晰,话语中带着极强的逻辑性,她在认真起来的时候双眼锐利,和她的长睫毛相配,显现出一种知性和睿智的锋利感。
佩特拉小姐...佩特拉小姐...
我思索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了我和朋友的那个约定。
是不是我的生命中也有一位和佩特拉小姐相似,不,不能说完全相似,那位小姐太过冷静了些,我是说从内在到外在,她冰冷的让人有些害怕。说句实在话,如果她不是出生在帕卡米萨塔,如果不是,那她在隆图这样的城市一定会受到不少男性的青睐。我这么想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快速的跑到了那个画框前,我看着打上去的轮廓,和我以前画过的一副人像也很像,是那位小姐,皮尔曼小姐。对,我才想起来,我在我屋子里的时候,皮尔曼小姐为我做过模特,她穿着一身朴素的高领素色连身长裙,袖口的十字绣扣扣的紧实,戴着一双白色的丝质手套,我想没有人敢去掀她的裙子,但有一次我看见了,她的腿上还穿着长筒袜,一年四季都是如此,金色的长发还有她有时会戴着睡帽有时不会,她把自己裹的很严实,从来不会让别人看她的身体。
是的,是这样的,我想起来了,我从帕卡米萨塔逃出来时遗失了一副重要的画作。
皮尔曼小姐的画像。
我遗失了,是的,我现在看着这个画的轮廓,我又想起来了。我不由的后退了一步,两步,我仔细观察着画纸上打出的这个轮廓。就这么想着,我总觉得轮廓有什么地方并不太对,我拿起刷子,沾了些米黄色的颜料和水,然后又用黑色和白色的颜料调出了一个灰度足够的灰色,混合在一起,我拿起刷子在画纸上涂刷着。刷掉了整个轮廓,乘着画纸上的底色还没有干,我又快速的调了一个古棕色,用最细的尖头软毛画笔沾着颜料开始打起了记忆中的那个轮廓,我看了看前方,不知道是我早有预感还是我的那位朋友有着先知先觉的神奇能力,在那里就放着一把椅子,于是我就看着那把椅子将思绪完整的拉回了半年以前,我对着皮尔曼小姐起稿时的样子。
她不苟言笑,端坐在椅子上,我让她试着嘴角略微上扬,但是她的笑容看上去依旧是我们大部分人判断的那种无表情的状态。她很冷静,随时随地,她冷静的让人可怕,因为她作为模特时一直盯着我的眼睛,明明是看着,为什么她的眼神那么具有穿透力,理论上不应该是作为模特的一方有些害羞吗。难道皮尔曼小姐以前做过模特,我这么怀疑自己,她是故作镇静吗,但是那白皙的美人脸蛋上并没有丝毫的红晕,连些许血色都没有,她的嘴唇湿润却没有生机的红色,眼睑略黑但异常深邃,那有些凹陷的黑色阴影好似天然的眼影,我眼前坐着的是一位不可名状的冰山美人,还有那金色的长发,在她坐下的时候,像丝绸一样垂到了地面上,借着油灯的照耀下,在光撒过的地方无不是那样的美丽。
我的思绪还在飞驰,我的笔拉扯出一根根粗细不一的线条,一些服饰上的细节,长裙垂下的褶皱,手按压在长裙上的阴影,手肘内侧的阴影,还有,一定还有更多的细节,我这么想着,突然停下了笔,因为在我下一眼看过去时,皮尔曼小姐消失了,我什么都看不见,也想不起她的容貌,我的笔停下了,最后只能呆呆的站在花瓣钱拿着调色板和笔望着我刚打出来的轮廓,我站在那站了有近一分钟没有回过神来。
在我回过神来时,一切如常,我满脸不悦放下了笔。
我随手将那调色板放在一旁,画笔就那么随手的丢进了水桶之中。毫不在意身上沾染的那些颜料,一下就坐在了地上,我的眼皮好重,我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不能忘的东西。我感觉眼皮越来越重,在平稳的呼吸着空气时。
我进入了梦境。
梦境中,我回到了帕卡米萨塔,我回到我的故乡,那个可怖的食尸鬼小镇,但是小镇空无一人,我奔跑着,奔跑着寻找他们留下的痕迹。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穿过店铺,民房,我去查看了小型农场还有果园以及跑到了那陨石砸下的与外界隔绝的湖边,我望着平静的湖面,寒风吹过,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一个人。
我刚觉得有些害怕时,听闻谁在呼喊我的名字。
‘...’
呢喃耳语,并非,只是我的听觉还没完全苏醒。
“...”
耳语,谁在呼喊?
我缓缓挣开双眼,全身无力,模糊的双眼就看着以为红发的女人将我抱了起来,把我放到床上,我枕着绵软的枕头,独挣开一只左眼,看清了她。
‘佩特拉小姐。’我如此说着,也是那时那女人才绽开了笑容说自己受到了惊吓。
原来她是顺路过来送给我戚罹(我的朋友的名字)写给我的简报,信是两天前到的隆图,但是戚罹因为疏忽写错了地址才没有送到这里来,他写的是旧地址。我这么想着,他也许是因为自己的事情太过粗心了。

‘已到库雷德帕卡,一切安好,请放心,事情顺利不久我将可以回到隆图’
致...
署名戚罹

戚罹的简报还真的简短,但是比起戚罹的简报,佩特拉小姐似乎更关心我的身体状况,她检查了了一下我的身体,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她将头贴在我的胸口,是否是心脏出现了问题。也没有一切正常,看来得找一个专业的医生来,她的知识储备已经不足够让她判断我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她向我说,她一上来就看到我躺在地板上,她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快又冷静了下来,检查我的呼吸平稳后,以为我只是睡着了于是大声呼喊我的名字,之后嘛,便有了之前的那一幕。
我有些小声的抱歉,她说着‘没事就好’之类的话,我听不太清,随后她让我好好休息,应该是太疲劳的缘故,没事不要去晒那么多的太阳,那阳光让人懒惰。
她明天会找一个专业的医生来,她保证,我没有应答她,只是眨了眨眼表示同意,她拿起自己的小皮箱,有些担心的回头多看了两眼,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
她走后,我整理不出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我应该一直都好好的才对,但是现在,精神又开始迷幻起来,我又闭上了双眼,进入了梦境之中。
梦境中,我再次回到了帕卡米萨塔,我回到了我的家,回到了我在帕卡米萨塔的平房门前,我看了看花园两旁的种植的花,花依旧开的鲜艳,这么长时间没有人打理了依旧可以开的这么好吗。我忘记了,这是梦,我在梦境之中,但是为什么我的梦境中周围却连一个人都没有,我这么想着,发誓想要找到一些人的痕迹,我再次循着我之前梦境中的步伐寻找着,但是我忽然意识到,小镇里所有的事情都会留在全镇公共的留言板上,与其苦苦寻找,为什么不去留言板上找找答案。
就在我想去小镇的留言板查看,远远看到那个留言板的时候,就看到上面好像用什么东西固定着一副彩色的画作,我瞬间停下了脚步,想仔细看看,但是这么远能看到什么呢,是张人像画,不会吧,我跑了起来,越来越近,我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我离那幅画越来越近,当我清晰的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我差点叫出声来,是我完成的那副,我遗失的那副,我唯一想带走却留在了帕卡米萨塔的。
皮尔曼小姐的画像。
我手指轻触画面,仅那一下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将我拉扯进了画中的世界。
那是一颗巨大的大树,七彩的,我抬头望着这棵大树,树上结着一颗颗红色的果实,那血色一般鲜红的果实,落下了一颗正巧砸在我的头上。我将那果实捡了起来,这果实仿佛拥有魔力一般,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对我,我盯着这红色的果实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水,宛如蛇果但远比那更加鲜艳,它仿佛包含了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所有幻想,也许这果实中藏着我所不知道的东西,一些梦境一些秘密。
当我正准备咬下去的时候,有人叫住了我。
‘我们都不应该再吃一口了。’
那声音如此熟悉。
是,皮尔曼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