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棒第2季上 第9话 心存杀意 1-5节（第9话完）
剧本/輿水泰弘 砂本量 樱井武晴
小说改编/碇卯人
翻译/火老板
本书是根据于2003年10月8日至12月17日，在朝日电视台播放的《相棒》的第1话~第10话剧本为基础，重构改编成全9话的小说。因为是改编，所以会有变动之处，望悉知。
第九话 心存杀意
一
龟山薰在特命系的小办公室里下军人将棋，对手是角田六郎。
角田只要一有空，就把自家的组织犯罪对策五课扔在一边，跑到特命系来玩耍。看来今天也没什么紧急的案子吧。角田开心地玩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游戏。角田原先主要是来闲聊的，从刚才开始他就在说一件关于一家私人外科医院发生的事故。角田是个情报通，他被上天赋予了从哪儿都能打听到传闻的才能。
“……就是在做手术的时候病人死了。”
“在做手术的时候吗？”
薰即便在附和角田，但他很在意输赢。所以，薰慎重地挪动着棋子。
“然后传闻都说不是手术失误。啊，我老婆正想去这家医院看病来着，她怕出事就不去了。”
角田随意地移动着自己的棋子，他将棋子盖到了薰棋子的上面。正在享受红茶香味的裁判杉下右京停了下来，看了看两人的棋子。角田的是“战车”，薰的是“地雷”，薰赢了。
“太好啦！拿到一个坦克！那自然是不去了啊，那种危险的医院。”
“真可惜啊，”角田弯下嘴，“不，我不是说战车啊。如果我老婆手术失败的话，我觉得也没啥问题。”
“说啥呢，课长！”
薰随口抗议了角田说的这种踩底线的玩笑，角田敷衍了一句，“别当真啊。”
“亲属没有起诉吗？”
右京第一次对这个话题开口。
“啥？”
“在手术时去世病人的亲属。既然有这样的传闻，病人亲属应该不会保持沉默吧？”
“不会起诉的，”角田抱着胳膊说，“而且，病人亲属就是手术执刀医生本人。”
“也就是说病人是由亲人执刀进行手术的吗？”
“是的。执刀医生是病人的儿子，而且是院长。”
“儿子？”
薰也被勾起了兴趣。最喜欢聊传闻的课长点了点头。
“如果要起诉的话，就会变成非常复杂的状态，自己既是原告又是被告的。所以，就不起诉了。”
“原来如此，”右京用调羹搅了搅红茶，“那是不会起诉了吧。”
对此传闻抱有兴趣的，不仅仅是警察。帝都新闻社会部的记者奥寺美和子对此的兴趣也很是浓厚。美和子的行动力很强，她没有向发生事故的武藏野青木外科医院的院长预约，就前往医院，然而吃了个闭门羹。在“花之里”吃晚饭的时候，美和子将来龙去脉跟薰说了一下。
“结果你是白跑一趟啊。”
与恋人并排坐着吃饭的薰用一句话总结了一下。
“小薰你也说过你很在意吧。只是传闻的话，警察是不会行动的，所以我很努力地去试了试啊。”
“我虽然在意吧，但是医疗过失是很难立案的……”
“交给我吧。他拒绝采访也在我意料之中。”美和子完全没有气馁，“这之后我才要开始慢慢地进攻呢。”
老板娘宫部玉纪将盛着汤的木碗递到了两人面前。
“这两个人不管是谁，都很可怜啊。不管手术有没有过失，他的父亲都去世了呀？”
在一旁安静喝酒地右京提出了异议。
“不，如果发生过失，可不仅仅是可怜了。在工作上失误致死，这可是刑事案件。”
“但是，做手术的是他的儿子吧？”
“不管是儿子还是其他人，法律是不会变的。”
“你还是这么一本正经啊。”
玉纪提高声音说道。
“什么？”
“你需要变得圆滑一点。”
“我现在这样不行吗？”
右京将前妻的忠告当耳边风。前妻也不想认输。
“你这不就是毫无成长吗？”
看见右京表情变得有点不高兴了，薰忍不住笑了。这时，美和子的手机震动了。她打开翻盖手机，是公用电话打来的。美和子停下吃饭的手，小声地接起了电话。
——请问是帝都新闻的奥寺小姐吗？
“是的，我是奥寺。”
——我是在武藏野青木外科医院工作的医生，我叫小林。
这就是所谓的说曹操曹操就到吧。
二
美和子约了给她打电话的小林医生第二天见面，小林如约而至。小林还是个跟美和子与薰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医生。小林这个年纪让人觉得他稳重，大概是医生这个职业的关系吧。他那清澈的瞳孔中透出一种理性的感觉。
他们碰头的地方是一家酒店的休息室，右京和薰也若无其事地和他们坐在一起。小林没在意这两个男人，他开始说事由。他的脸上露出了烦恼的神色。
“我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做这样的事情……”
“不管如何，能请你说一说吗？”
美和子催促道，小林亘像下定决心似的点了点头。
“嗯……前些日子，我们医院发生了一起医疗事故，是手术失误引起的。”
薰马上多嘴道。
“根据传闻，是院长给自己的父亲做手术？”
“是的。”
美和子清了清嗓子，制止了爱管闲事的警察，夺回了主导权。
“具体是犯了什么失误？”
“伤到了动脉，出血过多。”
“小林医生当时是在现场吗？”
“我是在有人告诉我后赶过去的。我到的时候，已经迟了。虽然尽量做了处理……”
“为什么你没有当场将事故上报呢？”薰用找茬的口吻再次开口问道，“事到如今也不能确定病人的死因是否是为手术失误了，这样就不能证明因果关系了。”
小林看着爱管闲事的男人，低声说道。
“你觉得我能上报吗？”
“啥？”
“我一个打工的，你觉得我能这么做吗？你觉得我会说‘院长，您因手术失误导致病人死亡’吗？况且，去世的还是院长的父亲。我做不出这种把人逼上绝路的事。”
右京一直没说话听着他们讲，这时他缓缓地开口道。
“如果你有这样的想法，应该选择一直藏在心里啊。当然，我并不鼓励这样做，但是为什么事到如今，你有想法要将这件重要的事说出来呢？”
“所以我不是说了嘛，”小林着急得声音都粗暴了起来，“我很犹豫。我是犹豫了很久最后才决定的。”
“你是觉得作为医生对此不能视而不见？”
“是的。虽然我觉得现在才追究院长工作上过失致死的罪很难。所以，我想至少能登上报纸……”
“好的。”
美和子点了点头，小林显露出了自己的愤怒。
“趁此次事故，院长应该被吊销医师资格证才好。因为他在过去已经犯下两次医疗事故了。”
右京确认了一下这句不能置若罔闻的话。
“两次医疗事故吗？”
“他就是俗称的惯犯医生，我觉得院长没有资格做医生。”
在特命系的小办公室里，正在浏览资料的薰抬起头。
“两起都被法院判定是医疗失误啊，然后被命令赔偿损失。但是，这种都是不痛不痒的。反正赔偿金都是用保险付的。”
也在研究资料的右京简洁地回答道。
“是的呢。”
“不吊销他的医师资格证，也不公布他的名字。他基本就是无伤，然后继续做他的医生。”
“关于这一点，厚生劳动省也终于开始修订法案了。”右京评论道，“武藏野青木外科医院是在平成二年开业的……”
“好像是在第二起案子出判决后，马上开业的。第一起是，那个，在东京都内的……”薰浏览了一下资料，寻找符合的医院，“是圣山医科大学的综合医院吧。然后案子判完后，他去了神奈川的育英会中央医院。”
“他是每犯一次失误就换一个医院吗？”
“因为赔钱摆平了，惯犯医生就优哉游哉地继续自己的医生生涯。这回是天谴吧？”
“什么？”
“他还以为医院开业后能稳居院长之位，却发生了第三次医疗失误。而且，最终还夺走了自己亲爹的命。”
“话说，龟山君，如果你是病人的话，你会拜托院长帮你做手术吗？一个过去犯过两次医疗失误的外科医生。”
薰将倒满咖啡的马克杯放到嘴边，马上回答。
“这有点那啥，还是算了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当然啊，谁不惜命啊。”
“那样的话，院长的父亲难道不惜命吗？”右京问道，“还是说，因为是自己的儿子，所以就对他的糟糕技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真是这样，院长的父亲是相当勇敢啊。”
“如你所说。”
右京赞同道。
武藏野青木外科医院是一家有三层楼，整洁并且还算新的医院。在医院员工专用停车场里，今天能看到美和子的身影。一辆进口跑车出现在了停车场里，染着褐色头发的四十岁左右男性下车了。他穿着宽松西装，衬衫在胸口处敞开着。这种花花公子的风格令他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医院工作的人。美和子立刻赶上前去。
“您是院长吗？”
“是的。”男子惊讶地看了一眼美和子，“我就是青木。”
美和子拿出名片，打了招呼。青木周作一边苦笑一边接过了名片。
“你昨天也来过了吧？我应该要冈本君叫你回去了吧。”
“是的。”美和子一边确认着青木的反应，一边说道，“我想问一些关于您父亲去世的事情。”
“我现在可是在服丧中啊。”
“请您节哀顺变。”
“不过，算了。站着说话不太好，进来吧。”
美和子心中谨记“粉身碎骨也要一探究竟”的取材心得，从小门走进医院。她走进院长室后，戴着冈本名牌的护士拿了茶水过来。她是昨天替青木院长传话让美和子回去的女护士。她有些尴尬地将茶递了过来，行了一礼后离开了。
美和子吸了一口气，她看向院长的办公桌，想要开始问问题时，青木整个人靠都在椅子背里，看向窗外。
“那个……院长，请问您是怎么想的？”
青木褐色的脑袋哆嗦了一下。
“嗯，什么？”青木这么说着，连着椅子一起转了过来，“抱歉，我睡着了，昨晚喝太多了。请问你问了什么？”
美和子出师不利。
与此同时，右京和薰正在武藏野青木外科医院拜访小林医生。他们表明了自己是警视厅警察的身份，这让小林很惊讶，他将两人带到了天台。
“我还以为你们肯定都是报社的人呢。”
右京边点头边回应道。
“非常抱歉，我们并非想要特意隐瞒。但是如果我们报上警察之名，大家都会变得有所戒备。其实我们来见医生的途中，跟其他员工们打听了一些情况，您是要从这里辞职吗？”
“啊，你们已经听说了啊。因为我待不下去了，我做了一个打工的不应该做的事情。”
“内部检举吗？”
薰确认道，小林耸了耸肩。白大褂很适合他。
“那么，你们想问我什么？”
“大家都说你是优秀的外科医生呢。”
“啊？”
右京的话过于突然，小林似乎没有理解。
“我是在说，医院的员工们对小林医生的评价。他们说你虽然年轻但技术一流。”
“啊，这样啊……”
小林似乎还是没有看穿警察这番话的真意。
“这样的话，问题就更大了。明明有技术好的外科医生在，为什么院长的父亲要拜托作为外科医生技术有问题的儿子来动手术呢？”
“可能因为他们是父子吧。因为是儿子所以才拜托他帮自己手术？”
薰推测了右京疑问的答案，给小林设了个圈套。小林低声说道。
“关于这一点，护士们什么都没说吗？”
“此话怎讲？”
至此小林说出了医疗事故的全貌。青木周作的父亲，青木征十郎的胆囊摘除手术一开始是由小林执刀的，手术进行顺利。但是中途小林出现不明原因的头晕。小林在病人剖腹完成的阶段判断自己不能继续手术，于是马上在此关键时刻拜托院长继续手术。于是，他在休息室休息的时候，院长就犯了手术失误。他被护士叫回手术室时，为时已晚。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我作为外科医生也不合格。在重要的手术中如此失态，大家对我的赞美让我觉得很刺耳。”
小林如此总结道。
“那么，突然头晕是因为什么？”
右京问道，小林回答，“还不知道。”
“你最好去做一次精密检查吧。不，你应该已经去检查了吧？”
“没有，因为忙的事情比较多。而且那之后，并没有特别不舒服。”
“有一句谚语叫医生不养生①。”
右京说道，小林再次耸了耸肩。
“最近去做一下检查吧。”
特命系的两个警察打听完了，从医院的小门出来，看到美和子。
“美和子，你也来了啊？”
“我来采访院长啊。”
“情况如何？”
右京问道，美和子满脸不高兴。
“怎么说呢，就他那暧昧的态度……”
“关于医疗失误他说什么了吗？”
从薰的背后有人回答了这个问题的正确答案。
“手术不可能百分百成功。”
薰一回头，看见从小门走出来的青木周作。他的半边脸上浮出笑意，直接走向了自己的车。
“我这样说过的，不管多么简单的手术都常伴死亡。”
“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特别需要被追究的医疗失误咯？”
薰确认道，“就是这个意思。”青木边回答边坐进了车里。右京敲了敲驾驶席的窗。
“您已经要回去了吗？”
“大家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我，让我不太舒服。你也是报社的？”
右京出示了警察证。
“不，我们是这种身份。我叫杉下。”
青木看见同样举起警察证的薰，“啊呀，如果我知道你们是警察同志的话，至少还会赔个笑。那么，我告辞了。”
说完这句话，青木发动了跑车，开车走了。
注释：①医生不养生：原文是“医者の不養生”，原意为劝导人健康生活的医生，自己却不注意健康。引申义为知道正确方法自己却不实行；只对别人说教但自己不这么做。
三
第二天早上，薰的上司穿着高档外套和裁剪合适的西装，薰一上班就为他带来了新情报。
“青木周作似乎沉迷赌博。”
“赌博？”
“不过，不愧是医生啊，他做投机买卖。昨天他看起来若无其事的，他搞期货搞上头欠了一屁股债。其实背后过得很拮据呢。”
“院长的父亲好像是相当有钱的资产家？”
右京问道。他穿着熨烫好的白衬衫，用西装背带吊着带有折痕的西装裤，这一身用来出门的行头并不轻便。然后他走到了摆放着整套红茶茶具的架子前，应该是要挑选一只今早用的杯子。薰一边推测着右京的行动，边说道，“他父亲我也调查过了。去世的青木征十郎先生是木材商人，白手起家。包括土地房屋，总资产差不多有二十亿。他的夫人也已经去世了，周作是他的独子。”
“那样的话，院长一个人继承了父亲的遗产咯。”
动机明了了，薰想。
两人再次前往武藏野青木外科医院，请求与小林医生见面。小林与上次一样将他们请到了天台，右京问道。
“您做精密检查了吗？”
小林害羞地笑着说道。
“不，还没有。”
“请您务必去做一次精密检查。”
薰解释了一下右京的真意。
“我们很在意你的头晕。如果没有因为头晕而不能继续做手术，院长就不必来代替你完成手术，青木征十郎先生也就可能不会去世了。所以，我们务必想要确定你头晕的原因。根据结果，可能这回的事情是被设计好的。”
“可能这并非是偶然的悲剧。”
右京用严肃的声音说道，小林满脸阴云。
“果然警察令人畏惧啊，听了你们的话，就像在说院长是故意……”
“是的，如果是故意犯下失误致死，那么这就并非是工作上失误致死，而完全是杀人了。”
“或许就如您所说。”小林像是下了决心，他开始说道，“因为我不太愿意想象这种令人厌恶的事情，所以没说。其实在手术前两天，就在院长的父亲因为要做诸多检查而住院的前夜，我碰巧听到他们在吵架。院长用走投无路的语气问父亲讨钱。然而他父亲拒绝了他，说让他别打财产的主意，他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不会留财产给他。他是这么说的吗？”
右京确认道，薰抗议道。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点说？”
“我怎么说得出口，”小林反而责备起警察来了，“你是想说院长杀了他的父亲吗？只靠这点事情，你就能断定这是杀人而不是事故吗？”
“不……”
薰被他的气势压倒，模糊地说道。
“我能干脆断言的，只有院长在手术中犯下过失这点。我不想说那些只是推测出来的结论。”
右京的表情变得柔和起来。
“果然医生您是一位如传闻中一样的人物。大家都说您是一位万事慎重而又诚实的人。”
小林不好意思地将怒气收敛起来后，右京继续说道。
“那么，请问有其他在意的，或者是看到听见的事情吗？因为我们已经很明白医生您的心情，所以请放心地跟我们说吧。”
“其他我没有特别想说的……”
小林没有说下去，右京引导他。
“比如说手术当天有什么在意的事吗？是跟往常一样进行手术步骤的吗？”
“是的，”一时点头肯定的小林，马上改口，“不，在手术前院长找我稍微谈了会儿话。这跟往常不太一样。”
“他跟你说了什么？”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院长说他父亲年纪大，希望我尽量缩短手术时间之类的，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慌张要慎重之类的。然后，为了让我放松给我喝了咖啡……”
右京金属镜框眼镜内侧闪光了。
“给了你咖啡，然后你喝了？”
“喝了。”
“咖啡是谁拿来的？”
“是院长拜托护士冈本君拿来的……”小林用无奈的表情看向两个警察，“我真是服了你们两位了。咖啡里面加了什么，于是导致我头晕。你们是在想这种事情吧。”
即便是被讽刺了，薰也没有退缩，他问道。
“味道奇怪吗？”
“如果味道奇怪我就不会喝了。”小林笑着说，然后表情突然变得不安起来，“里面会加什么吗？”
“不能否定这种可能。”
“如果咖啡被做了什么手脚……”
“那就确定那起事故并非是偶然的悲剧。”
手段明了了，薰想。
两人去了院长室，青木正在解智力扣，那智力扣看起来就是那种难懂的金属部件。青木就让警察坐在接待用的沙发上，管自己与智力扣恶战。这时护士冈本恭子拿了咖啡进来。薰用可恨的眼神看向杯中的黑色液体时，青木终于放弃了。
“果然我智力不够啊。我解不开，你看起来挺聪明的，能把它解开吗？”青木将智力扣递给右京，坐到了两人的对面。“那么，你们有什么事？”
薰斜眼看到右京正在认真地解智力扣，他回应道。
“借的钱怎么样了？”
薰对青木目中无人的态度很火大，突然就攻击他的痛处。
“借的钱？”
“为了投机买卖你不是借了不少钱嘛。”
青木的脸上浮出冷笑，“我马上可以还清了，只要办完继承遗产的手续。”
“你要用父亲的遗产还你借的钱吗？”
薰厌恶地说道，青木故意用文雅的态度伪装道。
“我很感谢父亲。豹死留皮。父亲给我留下了巨额财产。”
“你看这样如何？”
薰看了一眼旁边抢先发言但不知道在说什么的人，发现右京将两片金属分别拿在左右手上举了起来。
“太棒了！”
青木夸张地欢呼起来，这让人怀疑他刚才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薰在警视厅的厕所上小号，搜查一课的三浦信辅突然出现在右边小便器的位置上。
“啊呀，这不是特命系的……”
薰看了一眼三浦，这时他的左边传来了令人憎恶的声音。
“龟山——”
不回头都知道这声音是谁的，那是三浦的同事，薰的死对头，伊丹宪一。死对头向他搭话。
“你在调查医疗过失？”
“你从哪儿听来的？”
薰问出问题后马上就发觉了，肯定是角田课长。
“特命系就应该像个特命系的样子，一边闲着去。”三浦说。
“调查医疗过失也是没用的，”伊丹说，“最后举证就是工作上过失致死。不值得那么费力。”
薰的自尊心不能允许自己被人当傻瓜。
“我说啊，你别以为这只是医疗过失。”
“什么意思？”
“啊，不，没有。”
“喂，你个混蛋别话说半句啊。”
伊丹骂道，薰马上回嘴。
“跟你们没关系，傻子。”
“你说什么！”
伊丹绷紧了脸，三浦劝道。
“别跟傻子一般见识。”
薰的优越感上来了。
“哈哈哈，那事故有凶杀的嫌疑啊。”
“你说凶杀！”
这时他们背后传来了流水的声音，厕所单间的门开了，米泽守走了出来。
“这我可不能当没听到啊。”
伊丹直奔刑事部长室，将刚入手的情报向内村部长和中园参事官报告。
“有证据吗？”内村问道，伊丹陈述了自己的意见，“虽然没有证据，但是杉下右京也牵涉其中，应该不太可能是胡说八道。”
“怎么办？”
中园看了看部长的脸色，内村瞪了他一眼。
“让他们去，等结果出来了也不迟。”
“是的，跟往常一样把功劳抢来就行了。”
搜查一课的警察自信满满地说道，这让内村抓住了话柄。
“抢过来？功劳本来就是我们的，这不叫抢过来！”
四
第二天早上薰比右京先到办公室。上司走进特命系的办公室，马上与他打了个早晨的招呼。
“你的嘴还是那么的松啊。”
“啥？”
“我在楼下碰到伊丹警官了。他鼓励我让我加油。还没确定一定是杀人案呢。”
“对不起，”薰道歉道，“不知不觉就说漏嘴了。”
“但是，我并不觉得那只是单纯的医疗过失。咖啡很可疑。”
“是啊。”薰停下倒咖啡的手，深得我意般地点点头，“绝对很可疑。”
“但是，是反过来吧。”
“反过来？”
虽然这是常事，薰又被怪人上司弄得摸不清头脑了。
右京和薰这天又去了武藏野青木外科医院。打听到他们要找的人在天台，在他们上到天台时，那个人正坐在天台的长椅上，呆滞地看着街道上的景色。
右京一边从那个人背后接近，一边特地放大声音让她听到。
“咖啡很可疑。但是，在眼前做手脚很困难。那样的话，大概是送咖啡的人做的手脚吧。”
那个人就是护士冈本恭子，她注意到两人的气息，回过头来。
“我这样思考的时候，突然想到，帝都新闻的奥寺小姐来医院，她给名片的第一个人是你，冈本小姐吧。”
突然被问到问题的恭子，因毫无准备而没有回答。右京继续说道。
“将那张名片交给小林医生是偶然呢，还是别有用意呢？于是我稍微调查了一下。我很惊讶，没想到你会在院长手下工作。一般的话是不会这样做的吧。”
恭子没有说话，她从长椅上站了起来。薰将户籍副本拿了出来，举到护士眼前。
“你好像还有个哥哥啊。”
差不多与此同时，在同一家医院中，院长青木将小林医生叫到了手术室。
“我想问一下，我父亲当时真的救不回来了吗？”
小林一脸你到底要说什么的表情，回应道，“请问您是什么意思？”
“我手抖将父亲的动脉切到之后，你赶过来继续进行应急处理了吧。你这样的技术，也救不回来吗？”
“我尽全力了，但是力所不及，造成了遗憾的结果，我觉得非常抱歉。”
小林说着，低下了头。
“其实昨晚，有个叫杉下的警察到我这儿来，缠着我问‘手术中身体是否有不适感’。”
小林似乎在意起事情的后续，他将头抬了起来，看向院长。
“说实话，当时疲倦、头晕得有点厉害。但是，眼前有父亲露着内脏躺在那儿。紧接着你再是我中途停手怎么行呢？所以，我就勉强继续了。”
这时青木像是为了确认小林的反应而没有继续说下去。小林的神情变得惊讶，盯着对方。青木将两只手插入口袋中，继续说下去。
“不管有什么原因，如果承认失误就会变成工作上过失致死。跟民事案件不同，在刑事案件中被判有罪的话 ，医师资格证就会吊销，所以我就跟警察否认了。”
“这种事情……”
“就像串通好似的我们两个人都出现了身体不适，你不觉得奇怪吗？”
小林的眼中突然映出阴影，青木没在意，他继续说了下去。
“很奇怪吧？我虽然觉得很奇怪，但是没有深思的余力。毕竟我不太愿意想起这件事。但是昨晚警察同志说的事情，让我冷静地重新考虑了一下。于是，我注意到了。因为姓小林的人到处都是。”
“什么？”
“我完全没想到啊。”
青木将手从口袋里拔了出来。他右手上握着手术刀，用敏捷的动作将锐利的刀刃抵住了小林的脖子。
“回答我的问题。是真的来不及了吗？我父亲真的已经没救了吗？”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右京和薰带着冈本恭子出现了。薰一眼就明白了手术室内紧迫的情况。
“院长，请住手！”
青木回头看了一眼，懊恼地咋了一下舌。
“请放心，我就是问一点事情而已。”
“现在你这样子看起来不像是在问别人问题啊。”
右京往手术室内踏入一步说道，薰站到了青木面前劝说道。
“不管如何把手术刀放下吧。手术刀不是这么用的吧？”
“也是。”
没想到青木很容易就应了劝，他将手术刀递给了薰。确认手术刀被拿走后，右京开始说明身边护士的身份。
“这位冈本恭子小姐的旧姓是小林。小林恭子小姐。”
青木接近恭子，以非常近的距离盯着她的脸。恭子像是要与他对抗一般，她的脸上像是戴着面具一般，面无表情地盯了回去。
“这样啊，因为女人把姓给换了，真麻烦啊。”
“是的，”右京说，“她是你犯下第一次医疗失误导致殒命的小林贤三郎先生的女儿。然后，这位小林亘医生是她的哥哥。”
即使被手术刀抵着脖子，即使身份被揭穿，小林也没有动一下身体。他只是用阴郁的眼睛盯着青木而已。受不了视线攻击的青木强行用开朗的声音说道。
“没想到儿子竟然成了外科医生啊。这是兄妹合作啊。”
右京用眼神示意了妹妹，“我想是这位小姐为咖啡做的手脚，但是如你所见她什么都不说。所以我就想来问一下哥哥。确实咖啡是被动了手脚。但是，只有院长的那杯被动了手脚。你那杯没有做任何手脚。也就是说，你说你头晕是在说谎，中途放弃手术，是为了让院长来代替你做手术才演的戏吧。是吗？”
“你这是为了让我搞砸手术吗！？”
青木厌恶地说道，右京转过身来。
“小林医生偶然听到院长和他父亲的对话，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吧。你觉得这值得一试，对吗？”
最后的问题问的对象是小林亘。外科医生无所畏惧地笑了起来，说道。
“露馅儿了啊。”
“哥哥！”
恭子想要阻止他，但是小林似乎已经下定决心。
“但为什么？你们不是在调查院长吗？”
“关于你，我有几点不能理解的地方。比如说，你没有去接受精密检查这一点。首先这点就让我很在意。你自己说过，在手术中出现头晕而中途退出是非常失态的。像你这样的医生，为了不重蹈覆辙，不管如何都会先去查明头晕的原因吧。但是，你并没有这么做。我感到很违和。”
小林一句话都没有说听着右京讲话，好像是一句话都不想听漏似的集中精神，薰想。
“还有就是没有解决的咖啡问题。为什么在马上要手术之前喝咖啡呢？你不应该在手术前控制水分摄入吗？在手术中想要方便的话是很麻烦的吧。”
薰插话补充道。
“护士们也说过，严于律己对待手术的小林医生很棒。”
“跟我完全不一样呢。”
右京无视了院长的插嘴。
“然而只有那天喝了咖啡。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打算中途退出手术。”
“我本是想慎重地做这些事情的。”小林静静地说道。
“是的，你很慎重。你将情报一点点地泄露给我们，做得可真是完美得令人憎恶。如果事先说了太多证言，基本上就是自掘坟墓。但是，你算准我们在追查的时机，每次都能给出重要的情报。除掉小部分事情，几乎就完美了。”
“我说，小林君，”青木与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同，他用认真地口吻说道，“我再重复一遍问题。我父亲真的没救了吗？你处理了还救不回来，我觉得父亲是肯定救不回来了。毕竟手术方面还是你技术比较高超。但是，真的是这样吗？”
妹妹一直沉默地看着院长，她代替哥哥开口了。
“肯定已经迟了。是你杀了他！就像你杀了我们的父亲一样，你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这是你自己种下的因。你就痛苦一辈子吧！”
恭子激烈的声讨宛如诅咒一般令青木退缩。右京向小林问道。
“真的已经太迟了吗？其实我也很在意这一点。请问能告诉我吗？”
“我觉得还有救。”
小林这一句话令在场的所有人受到了冲击。
“院长的应急处理很恰当，按他这样继续处理下去的话，他父亲就能得救吧。”
小林即便这样说，依旧让薰难以置信。
“这样的话，你不就是在杀人了吗？！”
“因为他不死的话，就不是复仇了啊。”
看到小林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视线，薰终于明白那就是真相。同时明白真相的还有恭子，她尖叫着。
“骗人！杀人的不是哥哥，是院长！”
“不，是我。”小林对着妹妹说，像要挑衅一般地面向青木，“你松了口气没？”
青木像是看着未知生物一样看着他，问道。
“为什么要坦白？必须当成是我杀的吧。不这样的话，就不算复仇了吧？”
“已经足够了。不管是被谁杀的，就如我妹妹说的，这是你种下的因。只要你痛苦一辈子就足够了。还有啊，既然变成这样了，我也想老实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过。我不想找什么没证据之类的难看借口。这就是我跟你的区别。”
青木被小林瞪得脸色发白，右京问小林。
“为了复仇，你在一位濒死的病人面前，放弃做一名医生了是吗？”
“是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放弃做医生了。但是院长，你应该更早放弃做医生才对！”
“我也真的想辞职啊。不，我本身就不想当医生的。但是我父亲却勉强我要我去做，还用钱诱惑我……我父亲那家伙只是想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而已！”
院长发自内心的呐喊只是空虚地回响着。右京没管青木，与小林面对面。
“我再问一个问题。我想至今你应该拯救了许多的生命。但是，你选择走外科医生的路，是为了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吗？”
小林像是理所当然似的说道。
“是的，当然是。”
听到这句话的薰僵住了，右京的眼中露出深深的哀伤。
五
右京和薰怀着空虚的心情，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青木周作和小林亘可能都是披着怪物皮囊的人类吧，薰的心中怀着这样的想法。
即便如此吧。薰在擦肩而过的人群中一瞬感觉到了怪物发出的异样邪气。他一转身，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从断崖上跳下海，应该已经死去的杀人魔，叫做浅仓禄郞的那个人。
“怎么了吗？”
右京担心地问自己的搭档。
“不，没什么。”
两人又开始迈起沉重的步伐，只有眼睛坚定地直视着前方。
（第2季第9话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