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剥（高启盛/孙志彪x高启强）17

高启盛偶尔会琢磨让孙志彪合理地从生活中消失的方法，以供大脑的放松和心灵的愉悦。

尤其是在中考压力时时压迫着的最近一段时间，这种想象越发地清晰和频繁起来。

其实，以高启盛平日的成绩而言，考上重点高中几乎是毫无悬念的。

班上的老师也一直把他当做榜样宣传，将诸如‘看看你们，再看看高启盛同学’，以及‘但凡某某能像高启盛同学这样静得下心学习，也应当……’这样的话语挂在口头，念经似的说个没完。

老师这样强调的时候，班级里的同学便会一齐向高启盛看去，或羡慕或嫉妒，后者则总像是过分腼腆一般地低头看着桌上摊开的习题册，把所有的情绪掩藏在大大的镜框之后。

——不过是个书呆子而已，有什么好的，也就那些老师会把他当个宝。

这样的议论不在少数。更有甚者会在高启盛经过身旁时蓦地将声音提高，边说边拿眼睛瞟着少年，大概是盘算着只要听到申辩的话，就可以抓住把柄把少年揍上一顿，出出平日里从老师家长处受得恶气。

但他们始终没有得到这机会。

由此，那些人得出一个结论，少年八成是真的读书把脑子给读傻了，否则怎么能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而事实却是，高启盛把那些议论全听在耳朵里，不仅如此，他甚至能够说出是谁在哪天说了哪句令人不快的闲话。

他是当真不在意吗？

——怎么会呢？

只是所有事都有个先后级，就像是做数学题，总要一道一道地来，由简入难，逐步攻克。

在高启盛的这个优先级排名上，他哥高启强占据了绝无仅有的重要地位。然后才是他自己——他的学习，他的用功，他的未来……很大程度上都有为了第一优先级而服务的嫌疑。

至于班级里这有个可有可无的混账东西，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对他来说，看着他们上蹿下跳，就好像看着动物园里的猴子表演，猴子再起劲也只能隔着笼子抓耳挠腮，除了无聊便是可笑……至于那一点不可避免的臭气，忍忍也就过去了，毕竟逛动物园的人没有一辈子待在里头不出去的。

想到这，高启盛不免又想起孙志彪这个眼中钉。

孙志彪之可恶，在于他的切近和顽固，好像鞋子里的砂砾，就算安安分分地呆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年深日久，却也可以磨得血肉模糊，骨骼畸形。

其实一开始他瞧见孙志彪发高烧还挺高兴，可是后来见到高启强特别请了假待在家里照顾，便恨不得孙志彪一下子病死的好。

——不过可能性太小。

高启盛幼时，也曾听说过有人因为发烧把脑子烧坏的案例。他倒也不希望这种事发生。因为孙志彪若是真在他们家烧成一个傻子，他哥恐怕会内疚至极，将人带在身边照顾一辈子，那可真是……

那天晚上，高启盛回家的时候，孙志彪已经从床上爬起来，裹着被单儿窝在沙发上看他的外国狗血连续剧，男孩盯着电视机，手里还捧着一个大海碗，时不时就端起来咕嘟嘟喝上一口。

高启盛远远地就闻见那股带着生姜辛辣的糖水味儿。

他本人是不太能吃生姜的，也就是看着他哥的面子上，才能忍住不把菜里的姜末挑出来，因为他哥说吃姜大有益处。

现在这满屋子浓浓的生姜味儿闻得高启盛直打恶心。尤其是看到孙志彪大口喝汤的样子，活像一个失去味觉和嗅觉的人。

高启盛于是又想，怎么没给他呛死呢。

很可惜，孙志彪非但没有被呛死，还把一个险些呛死的人救了回来。

学校开大会，总结阶段性工作。领导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对孙志彪同学的见义勇为行径进行了大肆的表扬。用词之浮夸，让高启盛有种奇异的错觉，好像这世界上原本存在两个孙志彪，他家里住着一个，主席台上的表扬着的是另一个。

最为不凑巧的是，当天高启盛代表毕业班学生上台讲话。因此不得不与孙志彪在台上狭路相逢。

自从上同一所学校以来，这还是两人迈进校门之后头一遭站得这样近。他们就好似两个被迫挤到同一道狭窄屋檐下躲雨的社恐，彼此默契着绝不多看对方一眼，只等这场不明不白的大雨赶紧停下。

然而这还不算完，等到星期五，毕业班在大礼堂开家长动员大会。发言的那位领导不知哪根筋搭错，非要从个人学习扯到家庭氛围，然后就点名表扬了高启盛家的情况。

说什么有些家长非要说没时间管孩子，没精力管孩子，我看不见得。正所谓，有心人办有心事，就比如说高启盛同学家里，就那么一个哥哥，年纪轻轻拉扯两个小孩，有什么时间，又哪来额外的精力，偏偏教出的孩子，一个学习倍儿棒，一个见义勇为，个个都是好样的！

领导这一番话讲得慷慨激昂，完全没有注意到台下的骚动。

“真的假的，他们居然是兄弟？”

“看不出来诶，两个人不是姓氏都不一样吗？还是说分别跟爸爸妈妈姓啊。”

“可是他哥也姓高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