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渡陈仓（下）

沙特阿拉伯，乌卡伊迪尔

       劳伦斯坐在一辆M2布莱德雷战车里做先锋，率领众多悍马车攻向乌卡伊迪尔。

       “啊啊啊——！死人啦！”那个发现血迹的恐怖分子哭叫着。他嚷醒了一些正在睡觉的人，那些人手忙脚乱地穿衣服，然后又一窝蜂地去拿武器。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一个兄弟在大声叫喊，嚷嚷着什么“有人被杀”之类的话。一些人开始并没放在心上，但是当发现真的有一些兄弟失踪了后，他们也加入了叫喊的队伍。恐慌的情绪正在向全城蔓延。

       恐怖分子的首领奥斯正在自己的房间内休息，他听见了外面的嘈杂声。“怎么回事？”他拉开自己的房门，问在门外站岗的两个守卫。
“不知道，听说是有不少弟兄都死了。”两个看门的恐怖分子面面相觑，也是一副恐惧的样子。
“什么情况啊这……我马上去看看。”奥斯关上房门，开始打理衣服。
“不……不好了！首领！”

       门外传来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那个声音正在疯狂地拍打着房门。
“又怎么了！”奥斯有些恼，他丢掉手中刚刚打算缠起来的头巾，将一把小手枪别在腰带上，一把拉开房门，给了正在捶门的那个恐怖分子一个大嘴巴。
“首……首领……苏莱曼先生……他……”恐怖分子挣扎着站起来，他捂着脸，用被吓得发抖的声线说道，“他死了！”
“！！！这……！”奥斯的眼睛瞪得滴溜圆，“是谁干的？！”
“不……不知道！被人用枪打死的……弟兄们刚刚才发现的……”
“卫兵呢？十几个人干什么吃的！凶手都跑了才知道！”
“卫兵……他们都消失了……”

       “难怪外边这么乱……”听着手下结结巴巴的汇报，奥斯感到了事态的严重：能躲过重重岗哨并杀掉自己的手下，之后还能拂袖而去，最重要的是连守卫都没有察觉……不对，负责保护苏莱曼的守卫失踪了，什么人这么大能耐，能在短短几分钟内杀掉他们并藏匿好尸体呢？等等，为什么只有苏莱曼的尸体被发现了？

       “保护苏莱曼的那些卫兵是谁管的？”奥斯问面前吓得浑身筛糠的手下。
“是艾索普……”
“艾索普？这家伙……不应该啊……”

       奥斯感觉事情越来越诡异了。艾索普并不是偷懒摸鱼之人，自己也毫不怀疑他的忠诚度。为什么他和他的手下在一瞬间内消失，让凶手得以轻松刺杀苏莱曼？可苏莱曼所处的房子看守森严，潜入进去的话根本不可能，凶手一定是从大门口进去的。能这样办到的只有自己人！而且听手下人说，现场发现了9×18mm PM手枪弹的弹壳，属于自己人用的马卡洛夫手枪。

       奥斯思来想去，最终不得不面对一个他一点也不愿意承认的事实：这些人要么死了，要么叛变了。如果是前者，那就说明一个非常危险的敌人将魔爪伸入了自己的势力中心，自己的队伍即将遭受灭顶之灾；如果是后者，就不光是危机了，那简直是笑话，眼皮底下发生的叛乱他居然不知道！而且带头的还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是后者的可能性很高。奥斯开始对自己多年来的服役生涯感到怀疑，难道我真的已经眼拙到了这种程度吗？如果今晚出事的不是艾索普，而是身边这两个……不行，越想越怕。等会儿，这两个会不会……？

       奥斯看向自己的两名贴身守卫，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渐渐地，这种恐惧被一股杀气取代了。他从衣服底下摸出小手枪，一枪打在了其中一个守卫身上。

       “首领你在干什……”另一个守卫看见奥斯此举，顿时面如土色。
“别以为我不知道……”奥斯瞪着大眼睛，嘴里喃喃自语，“你这个叛徒！”
“叛徒？他是叛徒？我不知道……”守卫吓得牙齿打颤，手里的AKM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也是叛徒！”奥斯咆哮着，对着另一个守卫开了枪。

       “呀——！”奥斯对着地上的两具尸体各开一枪，仿佛是怕他们没死透，会突然跳起来掐死他似的。
“首……首领……”先前捶门的那个家伙被吓呆了，他趴在地上，以为装死能逃过一劫。
“是不是你杀了苏莱曼？你这个叛徒！”奥斯对着地上趴着的恐怖分子连开三枪，他抽搐了两下，然后就没了动静。
“叛徒！叛徒！”奥斯大叫着下了楼，此时的他已经杀红了眼。
“首领！”又有两名喽啰来找奥斯。
“叛徒！！！”奥斯看见人，举枪便射。不过幸运的是，那颗子弹打空了，没有伤到人。
“首领，怎么回事？”一个喽啰见自己首领如此失态，便担心地问。
“你们两个，也打算背叛我吗，说！”奥斯用没有子弹的手枪指着两人，扯着喊哑的嗓子叫道。
“首领！我们不敢……出事了……！”两人吓得跪在地上求饶。
“又怎么了！”奥斯问。
“艾索普他……他死了，被人用刀扎烂了脸……”其中一个喽啰打着哆嗦，从怀里摸出一副碎掉的墨镜。
“尸体呢！”
“在监狱附近的一个铁桶里……，昨天抓着那女的也不见了……！”

       正说话时，奥斯听见远处传来引擎和履带的声音。
“美国人！他们打过来了！”一个人在惊慌失措地喊。

       刚刚这一喊，让奥斯发狂的头脑冷静了下来。美军兵临城下，人质不翼而飞，艾索普死于非命，现在想想，若真有叛徒，他们也一定早就跑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抵抗啊！”奥斯对两个喽啰大吼道。
“是！首领！”两人抓好枪，头也不回地逃离了奥斯的身边。

       今天一连串的事很明显经过了巧妙的安排：苏莱曼死了，人质没了，弟兄们消失，手下被杀，有人叛变，美军进攻……事情再巧，也没有这么巧的吧？八成是有人害自己！谁那么想让苏莱曼死？他死了对谁有好处？美国人？联合国？沙特本地人？国际刑警？还是阿齐兹……慢着，国际刑警好像就是来抓阿齐兹的，苏莱曼是自己的人，自己也没少从他那儿搞到阿齐兹的消息，那么……！是阿齐兹！我说怎么弟兄们成建制地叛变，感情他们本来就是阿齐兹的人！艾索普死在监狱附近，监狱里的人质也没了，你劫走人质想干什么？是不是给了美国人！好你个阿齐兹，你恨我比恨美国人还多，今天就是你勾结了美军来杀我！

       奥斯给自己的手枪装好子弹，然后把枪别回了腰上。

       在城区的南郊，M2步战车像一台推土机一样，荡平了恐怖分子草草糊弄起来的防御工事。25mm的炮弹接连打进墙里，又从墙的另一边钻出，直接把躲在后面的敌人打成两截。步战车身后跟着一些步兵和几辆悍马，在强大的火力掩护下，美军士兵小队像一把把剔骨刀，迅速切割了恐怖分子的脆弱防线。几个人见事不妙，连忙丢下武器跑回了城里。

       “哈哈！真他娘的爽！”M2步战车里的炮手说。
“敌人不多了，用同轴机枪。”劳伦斯看着炮手肆意挥霍弹药，有点不满地说。
“再让我爽会……”炮手不以为然，他只顾自己快乐。
“别爽了！你看看前边的路，而且敌人还有三辆BMP，炮弹打完了待会用啥？用你的口水吗？”劳伦斯训了他一句。

       前方的一些道路因为某人一时的快乐，被废墟堵得水泄不通。虽然步战车的履带可以勉强通过，但几辆悍马车推进到城区边缘后，便在废墟的阻拦下寸步难行。

       无奈之下，劳伦斯被迫调整了一下部署。除一辆汽车继续跟进外，他让一些悍马上的士兵下了车，跟在步战车后面进入城区。士兵们虽然失去了一些重火力，但他们并不感到失落。虽然都叫M2，但重机枪显然不如步战车更有威力。

       有了刚才的教训，步战车里的炮手不敢再乱开炮，加上敌人也不多了，用同轴机枪就可以把事情解决。

       一些士兵冲入附近的房子，把里面扫荡一番，然后带上可能有价值的东西离开。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短兵相接，恐怖分子的舍身突袭虽然给美军带来不小的惊吓，但是在步战车和重机枪的强大火力下，敌人根本没机会接近，反倒折损不少。

       此时，悍马车上的机枪手正在收割敌人。重机枪火舌喷吐，收了侧面一条街上几个可怜虫的命。“哈哈哈哈！”看着自己部队轻易地攻了进来，机枪手自大地笑了起来。毕竟美军占尽了优势，他又有什么理由不感到高兴呢？正在此时，机枪手看到曳光弹打中了一个东西，然后又弹飞开来。他注意到了那片区域，感到奇怪，于是又打过去一串子弹。

       “梆梆梆”，子弹无一例外全被弹开了。而且那个黑影还响着柴油机和履带的声音！

       一颗73mm的炮弹直取悍马车。只听一声爆响，悍马车的零件混杂着血肉，放射状地糊在了周围几米的空间内。跟在悍马附近的士兵纷纷倒地，非死即伤。

       “后边怎么啦？”步战车注意到了悍马的死状。
“妈的，BMP！一定是BMP！”劳伦斯看着被击毁的悍马，血压一下上升了几个点。“所有人散开！别靠近这里！”他对着周围的士兵命令道。
“太好啦！干掉一个！”BMP1步战车里的恐怖分子拍手相庆。
“快停车，然后往右倒车！”劳伦斯对着驾驶员说。

       M2战车吱嘎一声停住了，驾驶员挂上倒挡，退进了右侧的一条路。

       “停！”劳伦斯一抬手，硕大的步战车便止住了动作。步战车上的机关炮，正瞄着前方十几米处的路口。

       BMP1战车追了过来，它碾过悍马车的残骸，兴致勃勃地搜索着M2的踪影。73炮的炮口微微抬高，一颗炮弹填进炮膛，传出沉闷的摩擦声。

       “他过来了！”炮手着急了，他盯着面前的屏幕，身上竖起根根汗毛。
“别慌，准备！”劳伦斯说。

       履带声越来越响，BMP1战车的车头已经从房子后探了出来。

       “开火！”随着劳伦斯的一声令下，25mm机关炮开始发威，对着前面不远处BMP1硕大的车头开炮了。二十多颗炮弹打入BMP的车体内，引燃了沾着层层油污的发动机。因为是发动机前置，所以BMP里的恐怖分子保住了性命，但战车也丧失了动力。

       “快跑呀！”恐怖分子争先恐后地从被击毁的步战车里爬出来，但被蹲守在附近的美军士兵一网打尽。
“呼——安全了……”炮手长舒一口气。
“别放松警惕，还有两辆！”劳伦斯说。
“哪？在哪？”炮手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绷了起来，他的胸口正急促地起伏着。
“冷静，冷静！还没出现呢。”劳伦斯看他心理素质不太过关，连忙安慰起他来。

       劳伦斯重新聚拢了士兵们，然后继续向前推进。这次恐怖分子的抵抗明显顽强了许多，在许多房子的屋顶都埋伏着大大小小的火力点，一般都是一挺重机枪。比起刚才，现在的恐怖分子虽然勇气有余，但计谋却明显不足。他们没有建立起可靠的统一指挥，数个火力点一齐开火，看似打得很猛烈，但是却把自己位置给暴露了。一些美军士兵突入房子，走上房顶，从背后偷袭了一些火力点的敌人，让这些重武器调转枪口，对准了他们自己人。

       他们来到了大路的尽头。前面有一个弯道，虽然可以让步战车通过，但因为弯道和大路不在一条直线上，因此从外边看不见弯道里的情况。

       正当M2走到弯道处时，里面突然射来一发破甲弹，直接命中了M2步战车。

       “是无后坐力炮！”劳伦斯感到车体震了一下，他急忙看着屏幕，却什么也看不到。“后退，后退！”他命令驾驶员倒车。

       前面的拐弯构成了视觉盲区，M2需要调整方向来避开火力死角。但刚刚的攻击影响到了四周的墙壁，倒下的一堆瓦砾给步战车的转向带来了不小的干扰。

       所幸的是，刚刚那一炮打在了反应装甲上，并没有击伤步战车。可反应装甲毕竟是一次性物品，那门无后坐力炮依然是个威胁。得快点解决它！

       劳伦斯向右一看，发现旁边建筑的两面窗户刚好在一条线上，而且透过两层窗户看去，刚好可以看见几个沙袋！毫无疑问，那一定是无后坐力炮阵地。“只能这样了……”劳伦斯心想。他命令炮手说：“对准右侧建筑窗户！”

       M2的炮塔缓缓向右转去，它的机关炮瞄准了窗户。

       “Fire！”

       一枚炮弹出膛了，在穿过几层玻璃后，它精准地打在了敌人的弹药箱上。听着前面传来的一声爆炸，劳伦斯知道那门炮完蛋了。

       “威胁已解除。”M2重新进入了前面的路。看着被炸碎的无后坐力炮零件，炮手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了，可浓烟过后，摆在M2步战车前面的除了被击毁的掩体，还有另一个庞然大物。

       又一辆BMP1！

       “F——U——C——K！！！”炮手吓得虎躯一震，他太着急了，不管他怎么开火，M2的机关炮都没有反应。“妈的卡住了……”
“开炮！干死这些美国人！”BMP1抓住了M2的破绽，一枚破甲弹再次击中了M2。

       爆反又抗下一击，但是发动机已经出现了故障，反应装甲也已经所剩无几。M2步战车的前装甲板在破甲弹的金属射流面前就是张纸，如果M2里面的人不想办法，几秒后他们就没命了。

       “别慌！用陶！”劳伦斯极力安抚着慌张的炮手。M2急忙摆开陶式导弹发射架，同时在这个时候，BMP1又填入了一颗破甲弹。
“上帝保佑……”炮手心中默念着圣经箴言。

       这是一场生死决斗，双方都有至对面于死地的能力。唯一可以胜出的，就只有速度快，能抢占先机的选手。

       “发射！”
“开火！”

       几乎就在同一秒，导弹和炮弹同时出膛。空气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后便翻卷着产出两股气浪。

       硝烟散去，BMP1的车体上被撕了个大口子，而M2的炮塔和发射架也已经被金属射流烧得乌黑。

       “呼……呼——我们活下来了？”炮手捂着耳朵大声喊道。
“没错，我们活下来了，”劳伦斯拍着炮手的肩膀，兴奋地说，“完蛋的是他们……”

       在步战车里闷得太久了，劳伦斯把头探出了步战车外，准备呼吸一下混杂着硝烟味的新鲜空气。可他向后看去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两腿不由自主地打起颤来。他不知道自己该下什么命令，但是出于军人的本能，他企图让M2全速躲避，尽管那有多么不切实际。

       第三辆BMP装甲车藏在身后的一条巷子内，黑洞洞的炮口已经瞄了他们一会儿了。

       “快……”劳伦斯刚张大嘴巴准备下令，就听见一声尖啸。他大着胆子一看，发现有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直接砸在了BMP的脑袋上，给他来了一个灌顶。
“长官！”一名扛着标枪导弹的士兵出现了。看样子，刚刚就是他对着BMP发射了一枚标枪，救了M2一命。
“干得好，士兵……”劳伦斯走下步战车，“你们几个，把它修一修。”

       此时的城内，恐怖分子已经被击溃，一些人逃进了那个“死亡戈壁”，再也没有出来。劳伦斯本打算让士兵们打扫战场，但是又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出现了。

       那是涡轴发动机和螺旋桨桨叶的呼啸声。一架直升机！

       “不好！”劳伦斯听见直升机的声音后，血液一下子涌上大脑：“你！跟我来！”他指了指扛着标枪的士兵，然后又对几个修车的人说：“先别修了，快躲起来！”
“Yes，Sir！”

       劳伦斯带着士兵走上一处还没有毁坏的房顶，他举起小望远镜观察声音的来源。

       是一架正在向远处逃窜的轻型直升机，看起来像沙特富豪们会买的私人物品。在发现不是想象中的武直后，在场所有人的神经都放松下来。

       不打反逃，这上面坐着的一定是敌人的首领了。“能把它打下来吗？”劳伦斯问士兵。
“抱歉长官，太远了。”士兵回答说。
“啧……”劳伦斯向地上啐了一口，“回去吧，打扫战场。”

       回到在城郊待命的几辆悍马车上，劳伦斯接过士兵递上来的对讲机，拨通了基地的信号。

       “战斗结束了，”劳伦斯说，“我们拿下了乌卡伊迪尔。”
“伤亡多少？”电话那头的罗斯上校说。
“阵亡3人，伤6人，一辆悍马车被毁，一辆M2步兵战车失去战斗力。”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一会儿。

       “干得不错，回来吧。”罗斯上校说。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