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长夜将尽
无需畏惧，黎明已然到来。
“哟，这不是那位面灵气的小姐嘛，很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
熟悉的声音响起，手捧希望之面呆坐在地的秦心慢慢地转过身。二人的身影与她擦肩而过，站立于她的前方望向潮水般涌来的月兔士兵，蓝发少女慢慢地举起了手中泛着奇异光芒的剑刃，冲着身旁之人一笑：
“看来我们来的还不算太迟呢，衣玖。”
“应该说，还好来得不算太迟。”永江衣玖轻叹一口气，抬起手，雷电之力萦绕于指尖之上，“看到曾经为人类与妖怪们乐园的幻想乡变成了这样，真令人惋惜。”
“不过我好像在空气中嗅到了属于龙的雷电气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顾不上这么多了，咱们还是快点上吧。毕竟看上去，这群兔子并不是很友善呐。”
将手中的绯想之剑插入地面，数秒后，蓝发少女抬起脚向下猛踏一步。“咔擦”一声，轰鸣声与猛烈的地震爆发，博丽神社周遭的整片地壳都随着她的这一踏而产生了剧烈的震动。乌云集聚，永江衣玖将缠绕于身的羽衣缓缓解开。奔腾的狂雷在整片空间内纵横交加疾驰而过，微微张开嘴，她优雅地抬起手默念道：
“[玄空海的雷霆]！”
撩开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蓝发，少女双手拄剑，一字一句地冲着前方的月兔士兵们宣告道：
“混账兔子们！我，有顶天的绝壁比那名居天子，就在这儿等着！有不怕死的都给我过来！”
“怎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有活力吗，虽然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哟，什么风把你也吹来了。”风见幽香冲着来人一笑，奋战至今的她终于稍稍松了一口气。
“如果我说纯粹就是路过看看，你会相信吗。”注视着此刻的风见幽香，魅魔略带戏谑地开口道，“不过我着实没想到的是，居然，能看到那位梦幻馆的暴君如此狼狈的模样。”
“哼，少废话，换你上也一样。”
“嘛，我倒是也不否认。只不过，这些家伙好像太猖狂了些。”
“几乎是，我忍不住出手的程度了呐。”
“居然，敢对我魅魔唯一的徒弟下手。要是再不出现，那我，也不配当这个师傅了！”
天球仪展开，只瞬间，不输于幽香的毁灭性魔炮爆发而出，正面撞上月兔们的防护罩擦出了极其耀眼的火花。绿色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讶，魅魔稍稍调整自身的气息，冲着身旁的幽香笑了笑：
“这么说来，好像很久很久不曾与你并肩作战过了呢。怎么样，来试试？”
“比一比谁干掉的月兔更多吗，我倒是很乐意。”冷哼一声，风见幽香与魅魔并肩而立，两人一同抬手，璀璨的流光和澎湃的能量于指尖溢出，顷刻间便汇聚成了无比耀眼的魔炮：
“二重火花！”
扣下扳机击毙最近的一只月兔，1号抬起手还想再开枪时，手枪里的最后一个弹匣却已经没有了子弹。叼着烟，他将手里的枪随便一丢，夺过地上死去月兔士兵的光刃对着冲来的其他敌人晃了晃：“有完没完，真是……”
五芒星的光芒现，奇迹的神风呼啸着吹飞了1号身边的月兔士兵们。急忙回过头，男人看到了位于自己背后，那个绿发女孩努力的身影：“早苗……”
“爸爸，你还好吧！”祈祷结束，东风谷早苗上前数步搀扶着连番激战后体力透支严重的1号，后者看着自己的女儿，语气中满是不可思议：“早苗，你怎么从结界里面跑出来了！”
“人家可是现人神，这种程度的事还是能够做到的。”手握御币，东风谷早苗对父亲宽慰地一笑。
“你疯了！爸爸把你留在结界里，就是不想你身陷险境！”1号对着早苗吼道，“听话！快回去，这里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不要！”出乎东风谷秋生的预料，绿发女孩一口回绝，话语中透露出了不可动摇的坚定，“一直以来，都是爸爸在替早苗遮风挡雨，这些我都知道！”
“只不过现在的我已经长大了！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只会躲在爸爸身后哭泣的小女孩了！”
“我可是现人神，相信此刻站在战场上的我，一定能为大家带来奇迹！”
“你这孩子……”语气渐软，东风谷秋生叹了口气，握着刀，嘴角却是微微向上扬起。
“早苗长大了，若你九泉下有知，一定也会为她感到骄傲的吧……”
“你是，妖精？”
四季映姬·亚玛萨那度看着身前一马当先的蓝发妖精以及她身后浩浩荡荡的妖精队伍，神色中显露出了几分惊讶。
“正是老娘！咱是幻想乡最强的琪露诺，给我记好了！”
冰色光芒一闪，瞬间便将袭来的月兔完全冻住。这一幕更是让一旁的四季映姬瞪大了双眼：“身为妖精，你怎么会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咱也不知道啊。自从那个衣服上画着七颗星星的大姐姐说了许多不明所以的话后，咱就一直感觉咱的身上充满了力量。虽然她说的话绝大多数我都没听懂，但是那句‘能拯救幻想乡的，就只有身为妖精的你们，请前往博丽神社吧’咱倒是记得很清楚。”
“是这样吗……”
“啊对了，她还说，如果见到一个粉色头发的男人的话请帮她问声好。请问大姐姐有见过那个粉色头发的男人吗？”琪露诺身旁的大妖精向四季映姬颇有礼貌地行了个礼。
“……不知道呢，不好意思。”
“好啦好啦大酱，那个粉发男人有的是时间去找。咱们上吧，毕竟能够拯救整个幻想乡的，就只有咱们啊！”
“好啦。那，大姐姐再见。”
注视着妖精们远去的身影，四季映姬握着手中的悔悟棒，仰起头，自言自语道：
“再见，能乐之神。守护幻想乡的意志，已经确实地传达到了。”
纷扬的烟尘四起，博丽灵梦似乎感应到什么似的抬起了头。行将抵达的军队最前方，身披铠甲的殖轮兵长下马冲着她行了个礼：“殖轮兵长杖刀偶磨弓，顺利抵达。许久不见，博丽的巫女小姐。”
“奉袿姬大人之命，特此前来支援幻想乡。”
“哇哦。”见到她与身后整齐列队前行的殖轮们排山倒海的气势，连赤咲都不由得有些吃惊。
高举起手臂，杖刀偶磨弓回过身，对着身后的殖轮们振臂一呼：“上吧！身为殖轮的我们早已超越了死亡，因此，我们将无可阻挡！”
“为了这人类与妖怪们安宁栖息幻想乡的荣光！殖轮们，突击！”
“来，继续。要是只这两下子，你，是赢不了我的。”
“明明已经受重伤了，却还是不愿意承认吗。”清兰将机械臂抬起，切换成激光模式的炮管对准了空中的射命丸文。紫色的光炮直冲天际的瞬间，身后的双翼一摆，射命丸文闪身消失在空不见了踪影。
“探测到坐标移动。”
狂风急转，射命丸文有所预感地一个猛刹停留在了空中。下一秒，那机械臂发射出的激光就将她面前的那片空间吞没。要是按照原本的速度笔直飞行，现在的她，已经随着那未周转回的风流在紫色光芒下化为了飞灰。 “哦？能够精准计算出我的行动轨迹并进行预瞄吗，有意思。”迅速反应过来的射命丸文轻笑一声，张开双臂果断地将周围风的流向与流速调整为了无规则模式。冲着清兰摆了摆手，她双腿凌空一蹬火箭般笔直上升消失在了云层之中。
“你以为我会再一次中你的计吗？天空之上是你的领域，不论你怎么引诱，我都不会再上当了！”面对四散的强劲风流，清兰并没有选择再次追赶射命丸文而上。高大机甲的双腿如扎根般立于大地，狂风大作却巍然不动。充能完毕的防御壁再次启动，面对在速度上无人能出其右的射命丸文，此刻清兰果断选择了以逸待劳后手出击。
“哼。”尽管不愿承认，但猜到清兰想法的射命丸文还是感到了几分乏力。暗风起，位于渐起的风暴中，射命丸文双手微抬。霎时间，数道龙卷风于四方地表腾起，带着巨大的破坏力轰向了位于正中央的机甲。并没有将龙卷风放在眼里，瞄准释放风暴的那一刻再度现身的射命丸文，清兰摁下按钮，猛烈的火力全数倾泻而出。
“[风神木叶隐身术]。”
妖风涌出，飞散的叶片遮蔽了半片天空。无数子弹如雨般飞来，将射命丸文原本所在的位置完全覆盖。然而，叶落之时，隐于其后的鸦天狗早已消失不见。抬起头，看向那被树叶所挡的天空，清兰不由得有些恼怒。
“你这家伙，难不成是在羞辱我吗！”
炮管高抬，凝聚的能量流将那无比显眼的藏身之处撕了个粉碎。风落，无数锋利的叶片随着渐止的妖风坠落，几乎挡住了整个显示屏的同时也在庞大的机甲上留下了不计其数浅痕。金属划痕的尖利声响中，位于高大机甲的正背后，射命丸文轻言之音响起。
“只要处于开火的状态下，原本启动的防护罩就会自动关闭。看来，和我所想的一样呢。”
“只要我关闭防护罩，隐藏于背后的你就会现出自己的真身。看来，也和我所想的一样呢。”
“什么？”预感不妙的射命丸文刚想躲闪，数发红色的子弹自虚空中发射而出，撕裂周身所存的风壁穿透了她的胸膛。咬了咬牙，在机甲转过身之前先一步振翅飞离。射命丸文捂住胸口的伤痕，察觉失算的她，立即尝试于脑海中重新构筑刚才的场景。
“果然，与你这样狡诈的对手作战时，还是多留几个心眼比较好呢。”空中滴落的鲜血被风卷起，清兰有些得意地开口道，“这，就是小瞧人家的代价。”
“拥有能力的，可并不只有身在幻想乡中的你们啊。”
“原来如此，因为一直驾驶着机甲而作为底牌不曾使用的，类似于从异次元发射子弹的能力吗。”一抹嘴角淌下的鲜红，射命丸文正了正被风吹得有些歪斜的六角帽，慢悠悠地开口道：
“如果这就是你所谓的底牌，那看来，我可以稍稍放心了呢。”
“只会嘴硬的家伙。”双手的机械臂同时采用了火力输出模式，算准刚才的伤可能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射命丸文的动作，清兰决定毫无保留地全力开火。炮弹，激光，以及自异次元发射的子弹轮番放出，翼展微动，射命丸文身影在高空中划过，借掀起的狂风而行避开了所有的轰炸。
“太慢了。”
嘴上这么说着，将速度提至堪称恐怖境地的射命丸文却深知，自己光是躲避冲击就已耗费了不少精力。对手可是不会感受到疲劳的钢铁之躯，若是这样拖到最后，输的那方必然是自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潇洒的身影再度掠过天穹，注视着突然以莫名轨迹飞行的射命丸文以及她身后那道长长的风痕，一度有所警觉的清兰并没能在其上检测到任何的能量波动。乘风而翔，注视着屏幕上所绘出射命丸文的飞行轨迹，清兰终于察觉到了些许端倪：不知不觉中，射命丸文所留下的风痕以自己为中心构成了一个奇异的阵法。嘴角微微翘起，位于阵法的圆心的她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停下开火将开启的防御壁功率输出至最大，静静等待着攻击的到来。
“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全力一击，如何？”
八方罡风落，天空中带过的浅淡风痕四散开来，分为无数强劲的气流围绕于巨大机甲的周身。透过屏幕能看到的一切都被暗风阻挡，清兰微微一怔，能见的，只有分裂暗风的八条大道。虽不见射命丸文其人，而那似远似近的声线却是无比清晰。
“传说中，天之八衢是猿田彦神迎接天照大神之孙琼琼杵尊由高天原降临到地面时所处的位置。在猿田彦神的指引下，琼琼杵尊找到了正确的道路。那么，此刻的你，又能否找到那唯一的通路呢。”
维持着防御壁，清兰并没有理会射命丸文抛出的问题。
“其实，若是身处无法判明的困局中，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原路折返。如此，方能窥得全貌。所谓的分岔路，亦是不攻自破。”
“于天空之上俯瞰众生，世间万物皆无所遁形。”
黑色的羽翼完全张开，卷起的风暴环绕于射命丸文的双手之上。双臂平举，风流相聚，拧成一股猛烈的飓风直抵天际。赤色瞳孔眼神一凛，微微侧身，射命丸文猛地将汇集的狂澜一挥而下，割裂苍蓝色的天空带着无匹的声势涌向了正下方的清兰。
“[天狗巨暴流]！”
紫光一闪电射而出，在风流下涌的瞬间，那环绕在巨大机甲周围的防御壁归于黯淡。清兰抬起的机械臂中激光乍现，凝成实体的锐利光芒突破风暴的同时亦是无比精准地贯穿了射命丸文的胸口：“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会傻到站在原地不动吧。就算不开防护罩用这机甲硬抗这一击，相比起来，亏的必然是你啊。”
“差不多该说再见了，射命丸文。”
“哦？亏了的人，一定是我吗？不尽然吧。”
听得射命丸文此言，清兰微微一怔。出乎她的意料，那带着浩荡威势袭来的暴风并没有从正面撞上机甲，风流逆转，直达地面自下而上轰然爆发，猛地将猝不及防的清兰连同整台机甲轰向了天空。
“欢迎。”
“风神[二百十日]。”
“处心积虑只为再次将我引诱至空中吗，不得不承认，非常漂亮。”看着位于风暴最中央立定的射命丸文，清兰默默地开口道，
“不过，你这家伙，明明已经算是受了一定程度上的致命伤了吧。居然，还能强撑着不倒下么。”
风流涌动，声势渐起。射命丸文抬起头，轻呼出了一口气。感受着那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行将涣散的神志强行再度凝聚。
……
又回来了呢。”射命丸文从空中缓缓降落，抚了抚一只前来迎接的乌鸦的羽毛，接着目送着它振翅飞向远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她晃了晃脑袋，慢慢地向着山的深处走去。
我想要面见大天狗大人，请通报一下，劳烦了。”一处并不华美的宫殿前，射命丸文和守卫的天狗打了个招呼。后者看到她，连忙诚惶诚恐地鞠了个躬：“是，是的！文大人！”得到了准许，射命丸文点头致意，接着迈步向前，一处帷幕之前，她对着掩藏在幕帘后的身影单膝跪下，缓缓开口：
“鸦天狗射命丸文，参见大天狗大人。”
“说了很多次了，如果是你的话，不必太过恭敬。”幕后的人回答道，“这次也是来汇报幻想乡的情况的吗？”
“是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射命丸文将原本就已在脑海中整理得无比清晰的思绪盘托而出，“人间之里那边，暂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动静，至于那略有异常的铃奈庵，我自会提高警惕；神灵庙和命莲寺矛盾有着加深的趋势，不过对我们而言影响不大；魔法森林那边出现了一片魔力浓郁的地域，这件事我能够解决……”
“以上就是幻想乡近期所有的情况。一切都尚在我所能处理的范围以内。因此，无需大人多虑。”汇报完毕，射命丸文低下头，静候着大天狗的回应。
“嗯，不愧是我最信赖之人，如此即可。”大天狗点了点头，冲着射命丸文说道，“不过，那么多事都交由你一人处理，会不会太辛苦了？”
“这是我应尽的责任。”鸦天狗回答道，“那么，如果大人并无其他疑问，属下射命丸文就此告退。”
“嗯，去吧。祝武运昌盛。”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大天狗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果然，还是她最可靠呢……”
从大天狗的住处走出，射命丸文默然无言，一步一步沿着阶梯向着山下走去。环望四周，烟雨迷蒙，妖怪之山的诸峰在云雾的笼罩之中若隐若现。已是夜半时分，微微晃动的几家灯火更给暮色下的山岳增添了几分别样的色彩。山石嶙峋，凄清的幽光摇曳着，在她身畔闪动的同时亦照亮了她的心底。
向着幽闭的苍穹伸出了右手，射命丸文注视着风中飘荡的叶，缓缓落到了自己的手心中央。又是云岚起，那小小的叶片重新被卷入了空中，随之盘旋，坠落，消失于山下的一片茫茫中。失神地凝视了许久，她自嘲般地笑了笑，心中已是思绪万千。目光定格在眼前的分叉口上，不曾犹豫片刻，她选择了笔直前行，步伐是如此地坚定而果断，就好像是……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再无回头的可能。只得坚定地，一走到底……
四周的景色少有变换，迷蒙的烟雨打湿了她的衣襟，高脚木屐在青石所筑之阶上踏过，清脆的响声回荡山间。她伸手捋了捋散落的青丝，长长的睫毛下掩映着那对蕴藏着无尽空寂的瞳孔。不知何时，她已然登上了妖怪之山群峰之中最高的那座。平视前方，朦胧的天地宛若水墨绘成的山河社稷图，即使已度千年，那份意蕴始终留存心中，不曾有过半步动摇。
“大人，特地传唤我，所为何事？”
“射命丸文，我想将观察幻想乡的重任交付与你。”
“……诶？”
“理由的话，因为除了你，没有任何一人能让我放心。无论是品性还是能力，你，无疑都是我心中的最佳人选。”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够办到的吧。”
“……属下明白。”
……
“你就是，射命丸文吗？”
“是的，大人。”
“他临终前告诉我，你是他心目中最值得信赖的人。如果是这样的你，我相信就算主人有所变换，可那颗诚挚的心，依旧不会变。”
“与我同行，见证这幻想乡的未来吧……”
“遵命。”
脚尖轻点，轻盈地一跃而起。狂风涌动，射命丸文宛若一支穿云箭，射向了那浩瀚无垠的漆黑如墨的夜空。凌风起舞，完美的倩影转瞬即逝。仅仅几次呼吸之间，她就冲到了云霄的终点，天际的尽头。接着，她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向正下方的幻想乡落去。风在耳畔怒吼，她亦不曾为之动容。潇洒地侧身，旋转，流星般划落天穹，没留下一丝痕迹。
……
“你知道，我头顶的六个白绒球所象征的含义吗？”
“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这既是天狗，也是我射命丸文在这漫长生命中所参悟的箴言。”
“天狗，一直以来都是很具有社会意识的种族。虽然，现在只剩下了我一人。但这份融于血脉中的传承，是永远不会忘却的。”
“在这曾见证幻想乡至今的双瞳亲眼目睹最后的胜利前，我不会，也不可能倒下。”
“你现在，可是在与整座妖怪之山为敌！”
二百十日所成的神风结界完全张开，一时间，风起云涌。席卷一切的风流咆哮着，置身怒吼的万丈狂澜中，哪怕是那巨大的金属机甲此刻也无法保持平衡，不由得有些慌乱的清兰竭力想要稳住自己的心神。云翳开，穹顶之上，辉煌的光芒照亮了幻想乡的整片大地。黑色的羽翼遮蔽天空，射命丸文屏息倒飞而下，在一片灿烂中带着万钧之势划破天幕笔直坠落。
“塞符[天上天下的照国]！”
巨响声爆发于战场之上，金铁碎裂之声响彻，射命丸文的这一击撕裂防护壁，将整台机甲的头部轰得塌陷了数米。挣扎着于几乎完全扭曲变形的驾驶舱中坐起，浑身是血的清兰拼命地拽着操纵杆想要再次启动局部瘫痪的机甲：“还没有，还没有结束呢！不过也只是这一点损毁，只要位于最深处的核心没有被破坏，那么，这台机甲就不会停下来！”
“只有拆毁所有的关节，这台机甲的核心才会暴露出来。这种事，就凭你，怎么可能做得到！”
“哦？只要拆毁所有的关节，这台机甲的核心就会暴露出来吗。”射命丸文被鲜血染红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自知失言的清兰连忙捂上了自己的嘴，拽动操纵杆重启的那一刻，射命丸文，动了。
“谢谢。”
“别痴心妄想了，不过是，强弩之末的你！”
“你不会单纯地以为，我那天上天下的照国，就只有这点威力吧。”
“什么？”脆响声于清兰的耳边响起，机甲的数处关节上皆产生了小型的爆炸。射命丸文一击的力量自顶部打入，而真正可怕的地方，而是那于对手内部爆开的风之力。身形一动，射命丸文微微俯身，潇洒的身影瞬间在清兰的眼前消失。毁天灭地的风暴自神风结界中卷起，她旋转着起舞，甚至将自己融入了那吞噬天空的暗色风流中。末世般的景象显现，混沌风暴狂涌，以不可阻挡之势将所接触到的一切尽数撕裂。超负荷运转的身躯发出了最后警告，剧烈跳动的心脏仿佛要突破胸膛，射命丸文将一切抛诸脑后，闭上双眼，燃烧自己的灵魂尽情舞蹈。
“[幻想风靡]。”
“怎么可能，这力量，你居然！”抬起左臂的那一刻，逆风而行整条机械臂被席卷的风暴撕成了碎片；想要使用右臂的瞄具瞄准，面对几近突破这个世界限制翱翔的射命丸文，无论是自动追踪的导弹亦或者异次元射出的子弹都显得有些苍白无力。透过满是报警讯息的荧光屏，清兰瞪大的双瞳中，除了还在加速的风暴洪流，再看不到别的物事。
一瞬间，她有些后悔参与这次行动了。
强忍住将要涌出的眼泪，清兰深吸一口气，怒吼着拍下了那个位于驾驶舱最角落的红色按钮：“来啊射命丸文！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混蛋！拥有觉悟的，不只有你一个人啊！”
“一起下地狱吧！”
“怎么可能会给你机会！”
“我可是，射命丸文啊！”
再次提速，顷刻间，整个机甲被拆得七零八落。与此同时，那个开始泛起红光的中枢核心彻底暴露在了射命丸文的眼前。澎湃的能量行将爆发，射命丸文咬紧牙关，以自己的肉体为剑带着无可阻挡之势突破了最后一层机械屏障。风之力彻底爆发，在一片耀眼的光芒中，整台机甲还来不及自爆便完全化为了一摊破铜烂铁。
风，停了。
二百十日所成的风神结界消散无形，万里高空之上，一个小小的身形随巨大的机甲坠落于地。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渐行渐远，黑暗逐渐覆盖自己的神志，射命丸文想抬起头却没能做到。挤出了一抹微笑，长长的睫毛虽渐起的清风颤动着，仰头注视着那片蔚蓝的天空，她笑着地微微开口，眼前，再度出现了那铭刻于心的景象。
“答应过的，臣射命丸文，必将遵循您的使命，直至此身于天空之中陨落，无怨无悔……”
“‘为什么其他人对上的都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而我这边面对的却是两个小女孩？’不不不，尊贵的月之民稀神探女小姐。姐姐曾和我说过，以貌取人，可是一种很肤浅的举动哦。”绿发的少女微微躬身，精巧的小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稀神探女转过身，看着她身上缠绕着的第三只眼若有所思。
“没错，拥有‘读心’能力的我，能够窥得任何隐于你内心最深处的细微想法哦。”说着，古明地恋慢悠悠地将目光移向了位于稀神探女身后，浑身伤痕喘着粗气的芙兰朵露，开口道，“辛苦了，芙兰朵露小姐。果然，你比我想象的能干多了嘛~”
“不过如今我们面对的敌人，可是掌控因果规避一切风险与攻击的可怕存在呢。都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打算把手上所拥有的唯一可以制敌的武器拿出来吗？”
眼见金发的少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摇摇头，只瞬间古明地恋就出现在了她面前，微笑着牵起了她的左手。手背上的蝙蝠印记一闪，萦绕着丝缕血气的赤色长枪便显现于芙兰朵露的手中。
“一定要握紧了哦，这可是和我的读心一样，亲手杀了姐姐方才获取的能力呀。”慢慢地将芙兰朵露拥入怀中，古明地恋轻言道。
“而现在，是时候将一切噩梦与苦痛，悉数奉还了啊……”
不屑地冷哼一声，稀神探女抬手，数道金色的光轮凝形而出向着二人飞去。出乎她意料的是，在芙兰朵露有所察觉闪身躲开的瞬间，原本立于原地的古明地恋凭空消失不见了踪影。浅黄色的衣衫随风飘荡，再一次现出身形的古明地恋已是赫然出现在了稀神探女的面前。当即后退半步避开古明地恋手中的刀刃，稀神探女抬起的手却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感到疑惑吗？‘为何能在完全无法察觉到的情况下，绕开金城铁壁的阴阳玉来到我的面前甚至不受自己能力影响地挥出了刀刃？’，呵。”轻笑一声，有些恼火的稀神探女刚要做出相应的反制措施，古明地恋却如此前的出现一般，再次没有任何预兆地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没有思考的余地，古明地恋刚消失，一支赤红色的神枪便带着狂暴的气息狠狠地撞上了阴阳玉所构成的壁障。左手握着冈格尼尔，右手反持莱瓦汀的芙兰朵露呼出一口气，迈开腿快步冲向了稀神探女。
“原来如此，源于北欧神话主神奥丁的必中之枪吗。”效仿蕾米莉亚战斗的模样，芙兰朵露大喝一声，左手全力投出冈格尼尔的同时挥舞着右手的巨剑。火炎腾起，威力巨大的两击接连爆发，乃至连坚不可摧的阴阳玉所成壁障也为之颤抖了一下。身后钢刃袭来，划开了敌人身旁的空气。同时面对两个身怀怪力的敌人，就连稀神探女也不禁感到了些许乏力。
“……”
艰难地避开再一次于侧面刺出的刀刃，面对拥有读心兼备无意识能力的古明地恋，稀神探女的躲闪不由得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防御壁也在芙兰朵露的攻击下再度充能完毕。闪耀的光芒下，芙兰朵露一面举起巨剑抵挡一面将另一只手上所握着的神枪投出。穿透探女能力所成那道无形的屏障，亦象征着因果律的冈格尼尔旋转着飞出，擦过洁白的孤翼并于其上留下了一道细长的血痕。
“……”
白光霎时爆发逼退了身旁的古明地恋。稀神探女低下头，捂着脸遮挡住自己的神情。平举起的另一只手仅伸出食指，赤红色的瞳孔透过指尖的缝隙现出一丝阴沉的光芒。
“闹够了吗。”
“玉符[秽身探知型水雷 改]。”
阴阳玉自虚空中现形，再筑起了一道防线。与金城铁壁的阴阳玉不同，小巧而又带着耀眼的光辉，如琉璃般点缀于稀神探女的身旁。
“哦？专门用来对付我的招式吗，恋恋好害怕呢。”伸出手中的刀刃正对稀神探女的脸，古明地恋略带委屈地说。转过头看向激战正酣的龙昕与绵月依姬，她慢慢地开口道，“比起那边的盛况，探女小姐就像个就只会缩在自己所筑起的防御体系中瑟瑟发抖的胆小鬼呢。”
“哦？‘随便你怎么说，不过就是卑劣的地上人’吗……”
原地消失，下一刻，古明地恋手中的刚刀已离稀神探女不足半米。然而，就在她现出身形的那一瞬，环绕于稀神探女周遭的阴阳玉如同活物般开始了颤动。爆炸声响起，稀神探女闪身避开刺来的刀刃，瞳孔中划过一丝疑惑的光芒。
“‘明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还像个傻子一样冲上来’……”咧开嘴，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疼痛般地笑着。血光一闪，古明地恋手中的刀划过了稀神探女伸出的手腕。
“痛啊，这还用问吗。”爆炸声接连响起，衣衫的残片随掀起的气流随风飘扬。即便如此，置身爆炸中心的古明地恋也没作出任何反应。刃锋触及稀神探女右脚的前一刻，一枚小小的阴阳玉出现在了古明地恋的脸前。并没有选择使用无意识的能力回避，绿发的少女毫不迟疑地，送出了手中的刀。
鲜血自空中滴落，被染红的碎裂缎带随着那顶深绿色的帽子飘荡在空中。缓缓伸出颤抖的双手接住，古明地恋转过头，有些出神地看着紧皱着眉的稀神探女，任凭渗出的血液于眼眶中滑落。
“稀神探女小姐，你知道吗。”
“这缎带，是姐姐亲手为我绑上去的。还特地扎了个我很喜欢的蝴蝶结；还有这顶帽子，也是姐姐为我专程挑的，因为她觉得深绿色和恋恋很配。所以，为了回报姐姐的心意，恋恋一直，一直都很珍惜她们。因为看到她们，恋恋的眼前就会再次出现姐姐的笑容……”
“‘感觉不到疼痛的疯子’？或许是吧。不过我知道，这点痛楚，相比起手中的刀贯穿姐姐身体时恋恋胸膛深处那撕心裂肺的痛苦简直不值一提……”
“无论是我还是下面的芙兰，早在决定来到这战场时，就已经做好觉悟了呀。永远不想，也不会后退一步。”
死寂，注视着两位浑身伤痕的少女，稀神探女默默地放下了一直遮着半张脸的左手。
“仅此而已，么？”
“在姐姐大人的眼中，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姐姐大人真厉害啊，仿佛一个人就能撑起整个世界般，身怀我无法想象的耀眼光芒。无论前方有多么可怕的困难，你，也绝对不会后退的吧。”
“可，如果有一天姐姐大人不在了，那，我又将何去何从呢……”
少女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俯下身，轻轻地在她额上深情一吻：
“放心吧，姐姐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的哦。不过，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
“无须担心，因为，你永远是我的骄傲……”
“虽为污秽的地上人，不过，你们，真是超出我想象的能干呢。”威压全数释放，稀神探女半仰起头。俯视着其下的古明地恋与芙兰朵露，她缓缓摊开双手，金色的光芒自掌心涌现：
“[众神的光辉弹冠]。”
“呜，这光……”身为吸血鬼，芙兰朵露虽因为赤咲的术法变得不再畏惧太阳，但面对探女手中的光芒时她还是本能地感到了些许恐惧。
“真是讽刺呢，象征着毁灭的天使和失去一切的恶魔。此举，是在向我们挑衅么。”古明地恋眯了眯眼，银铃般的言语中充斥着危险的讯息。
“‘有读心能力的你自然明白’？呵……”
蔷薇花绽放，与恶魔手中燃烧着不灭火焰的巨剑交相辉映构成了一幅诡异的奇景。眼见稀神探女手中光芒渐盛，芙兰朵露的脸色不禁变得有些苍白。咬了咬牙，她刚想再次向着自己的死敌冲去，身旁的少女却挡住了她前进的道路。慢慢地解开领口的衣衫，伸出手，将金发少女小小的脑袋搂在胸口。古明地恋闭上眼，轻言道：
“喝吧。我知道的哦，你所渴求的，足以融化灵魂的鲜血的滋味……”
尖牙触及少女白嫩的后颈，感受着她身上那混合着淡淡体香的血腥味。金发少女微张着嘴，几乎是贪婪地舔舐着渗出的血液。甘甜的气息萦绕于口腔中，鲜红而黏稠的液体化开，缓缓滋润恶魔干涸的心脏。赤红色的双瞳中再度涌现出了凶光，芙兰朵露尖啸一声，张开了身后绮色光芒尽现的翅膀。紧握住双手的武器，瞬间将自身速度提升至极限的她化为一道红色的影子，携带着无比强大的冲击力于正面笔直地撞向了稀神探女。
“‘明知道阴阳玉的坚不可摧，却还是选择了正面冲突’？”
“不，不对，探女小姐，不是这样的哦。”
略惊讶地抬起头，稀神探女此刻方才注意到那不知何时于空中盛开的蔷薇花。蔓延的枝条紧密相连，几乎覆盖了稀神探女周身绝大多数的空间。而那原本半透明的金城铁壁此刻也被藤条紧紧缠住，彻底失去了原本的光辉。
“这蔷薇花，可是我内心无意识的具现。如果被它缠上的话，那我，就可以通过枝条将无意识的能力传导过去。”
“就像现在这样。”
轰鸣声响彻云霄，毫无阻拦地冲破金城铁壁的芙兰朵露低吼一声，双手共持的魔剑莱瓦汀全力一斩，劈开了拦住自己去路的秽身探知型水雷。二重防线已破，放弃莱瓦汀召唤出冈格尼尔。芙兰朵露一步迎上，细嫩的手臂瞬间爆发出无匹的力量，对着微微动容的稀神探女，她深吸一口气，猛地将手中的神枪投掷而出。
“……”
张开手，凝聚的灿烂光芒化为实体与带着万钧之势飞来的神枪正面相撞。出乎稀神探女意料的是，这记看似倾尽全力飞来的神枪中并没有她预想的那般恐怖的能量。没有疑惑的时间，古明地恋手中扬起的刀刃又已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乌合的二重咒]。”
银色的光芒一闪，完全无视了于稀神探女周身现出的咒印，脸上带着诡异笑容的古明地恋一刀斩落正中稀神探女的前胸。与此同时，她虽及时释放自己的能力避免受到持续伤害，但再次出现时，她的右臂上却清晰地出现了咒诅所制造的伤痕。
“‘虽然不知道你的能力，但，可以通过这种方法对付你’？”
“我已经说过了吧，恋恋所拥有的能力，是无意识。而你，可能搞错了些什么。”
“无意识的能力可作用的，并不只有恋恋自己呢。”
漫天的蔷薇花绽放，稀神探女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自己已然处于一整片蔷薇海洋的正中央。想抬起手，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无法控制自己的身躯。看着手里握着刀，脸上挂着天真无邪笑容慢步走来的恋恋，稀神探女的心中，第一次出现了些许恐惧。
“[地底蔷薇]。”
将双手背在背后，冲着死死盯着她的稀神探女微微一笑，古明地恋开口道：
“就算你身为神明，地底蔷薇作用的效果十分有限。不过，也差不多了呢。稀神探女小姐，请抬头。”
如古明地恋所愿，感受到威胁逼近的稀神探女抬起头，她看到的，是芙兰朵露手中平举起的炎之大剑。腾起的烈焰直冲云霄，那让战场上所有人都为之侧目的，正是北欧神话中的毁灭之刃，足以焚尽世界的莱瓦汀。此时此刻，这曾经毁灭北欧诸神的剑刃，再次于芙兰朵露的手中爆发出了真正的光辉。
不明所以地眯起眼，虽然稀神探女完全不能理解芙兰朵露此时的举动，但，她还是提起了十二分的警觉。无意识能力作用的效果逐渐减弱，刚想有所表示的稀神探女终于察觉到了那阵诡异的波动。
但，为时已晚。
“‘她想干什么，非因果律的武器对我无效，她不是理应明白这个道理的吗’。”无视嘴角溢出的鲜血，古明地恋摇了摇头，慢慢地开口道。
“你失算了哦，探女小姐。”
波动渐起，蔷薇的藤蔓微微颤动着，而此前与之连接的所有阴阳玉亦是在蕴含着毁灭之力的波纹下化为飞灰消散。清脆的响声起，用尽所有力量握住莱瓦汀，此刻芙兰朵露·斯卡雷特高举起的剑刃无比清晰地倒映在了稀神探女因吃惊而瞪大的双瞳中。接着，一剑挥下。
“QED[四百九十五年的波纹]！”
天崩地裂般的力量完全爆发，这凝聚了芙兰朵露与古明地恋所有力量的一击摧枯拉朽般地贯穿层层防御，带着不可阻挡之势轰击而下。而那永无燃烧殆尽之日的巨剑光芒，亦是深深烙印在了稀神探女的眼中。想说什么却终究没说出口，立于枯萎的蔷薇丛中，她微微地点了点头。
“[逆转的命运之轮]。”
光刃一闪穿透了芙兰朵露的胸膛，稀神探女单膝跪地，身后的孤翼已是在莱瓦汀的火焰中化为了焦炭。身形现出，古明地恋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可此时遭受严重反噬的她，却连再度站起的力量都没有剩下。
“有那么一瞬间，我真觉得我会栽在你们两个手里。”
“不过，能把我逼至如此地步，不得不说，非常漂亮。区区地上人竟然拥有如此的觉悟，或许，我得为此前的言论向你们道歉了呢。”
左手上的蝙蝠印记光芒再起，透过逐渐模糊的目光，芙兰朵露呜咽着，想要握住那根血红色的长枪：“姐姐……对不起……”
“芙兰……对不起姐姐……甚至就连为姐姐报仇，都做不到……”
“对不起……”
终于，那双颤抖的手，再一次将属于姐姐的长枪拾起。紧咬住嘴唇，半跪在地的芙兰朵露用尽最后的力量送出了手中的冈格尼尔。摇了摇头，稀神探女叹息一声，微微开口：
“没用的，就凭现在的你，不可能……”
“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血肉贯穿之声传出，稀神探女瞪着被鲜血染红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之人：“你，你是……”
“我是要杀了你的人，仅此而已。”
拔出手中的长枪，转过身，少女并没有再看倒下的稀神探女一眼。缓步走至古明地恋的身边，她伸出手，血红色的结界立现。两行清泪不自觉地滑落，透过被泪水遮挡的视线，古明地恋注视着面前之人，她未说出口的话语在大睁着的觉之瞳下一览无余。
谢谢。这是仅有的，我能够代替你的姐姐为自己的妹妹做到的事……
请带着她的份，带着所有曾经爱过你的逝去之人，好好活下去……
停下脚步，少女俯下身，慢慢地为失去气息的金发女孩合上不曾瞑目的双瞳。将她搂进怀中，少女轻轻抚摸着女孩的小脑袋，自言自语般地开口道：
“不愧是我的芙兰，已经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呢。”
“姐姐相信的哦，芙兰是我们斯卡雷特家族的荣耀。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于是，好好睡一觉吧。如同姐姐答应你的那般，会一直陪在芙兰的身旁的。不论沧海桑田乃至世界终结，我，都将永远与你同在……”
灿烂的阳光普照大地，蓝发少女微笑着闭上眼，与怀中所抱着的金发女孩一同消散在了钴蓝色的风中，再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哈啊……”龙昕摇晃着后退几步，咬着牙，努力咧开嘴笑笑。剧烈的疼痛感传来，刚才绵月依姬挥下的那一剑正中右手旧伤复发脱力的龙昕。依姬注视着前胸一道巨大斩痕，整个人几乎被鲜血染红的对手，再度举起了手中的剑刃：“要继续吗？”
“当然啊，毕竟，还没有分出胜负不是吗？只是这点小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双手，龙昕无奈地叹口气。再度摆出进攻姿态，即便是受了如此严重的伤，明白必须压制依姬作战的她，还是依仗着体内沸腾的龙血所带来的强大恢复能力，再度选择了主动发起进攻。
前踏一步，雷影一闪而过龙昕瞬间压到了绵月依姬的面前，躲开她的一记直刺，龙昕左臂挡开依姬的剑，右臂送出对着依姬的面门猛地轰出一拳。后退一步闪开，依姬稍俯下身左手上举抓住了龙昕的手腕的同时，握剑的右臂收回对着龙昕的腰就是一记横劈。见状，龙昕原地低空起跳甩开依姬手的瞬间踩在天丛云上躲开了这一刀，借由天丛云剑身的二段跳跃，龙昕于空中翻身后跃而过，带着雷电的脚跟撞上了依姬收剑竖于背后回防的刃身。顺势后撤躲开依姬的回旋踢，尽管龙昕很不想，但她还是被迫与依姬拉开了一定距离。
“很凌厉的攻势。”将手中的刀一挥，依姬以眼神示意龙昕再战，“那么，继续吧。”
“这是自然。”龙昕挑了挑眉，脚尖翘起微微俯身摆出了冲刺的架势。表面上来看龙昕的攻势无比凌厉连贯充满威慑力，但与依姬连番交战的她心中却比谁都明白。依姬的招式步步为营稳扎稳打，自己不但完全就没能在她手中讨到什么便宜甚至几度受伤。这样下去，输的人只能是自己。
必须速战速决。
深吸一口气，龙昕摆出拳架，身上爆发出一阵雷光的她将自身的压迫力毫无保留释放而出。
“发觉雷电的力量对我的效果有限，所以选择了完全将其用以提升自己的速度吗。明智的选择。”绵月依姬点点头表示肯定，“既然如此，我也必须有着相应的表示才行呢。”
“敬请爱宕大人！”
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天丛云残片的剑身，无名之火于她的手腕上腾起，逐渐蔓延至剑身的同时散发出了诡异的光与热。就算不去靠近，龙昕也能感受到那几乎足以点燃周围空气的恐怖高热。额上滴落一丝冷汗，对于没有武器的她而言，绵月依姬此举无异于雪上加霜。
“喝！”双手持刀一记正斩，龙昕左踏半步避开的同时灵活地三百六十度扭身出肘，依姬收刀回防，其上燃烧的烈焰硬是将出手一半的龙昕生生逼退。后者甩手掷出一记雷枪，借由爆发雷霆所产生的推力灵活地调整着自己的身位，然而依姬的动作与洞察力皆是完全不落下风。双手持剑的她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几近滴水不漏，那骇人的高热亦是让龙昕不敢随意靠近。
碎步躲开依姬的劈砍，抓住她转身接上一记横斩的瞬间，龙昕冲刺而上，置于腰间的右拳直逼依姬的后身。见状，依姬眼神一凛，放弃双持解放自己的左臂摆手挡开龙昕的直拳。后者亦是及时抬起了腿一脚高踹正中依姬持剑横劈而来的手腕。脱手而出的天丛云在空中回旋几周插进了土里，吃痛的依姬右侧半身猛地一靠撞向龙昕敞开的胸膛，原本就被她砍中的巨大伤口再度破裂，龙昕紧咬牙关强忍疼痛，整个人也是被这一撞撞得倒飞数米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空中突然闪过一道冰冷的光芒。二人同时抬头，共同注视着一柄月牙戟从天而降，随即落在了龙昕身旁。
“这，这是？！”反应过来的龙昕哭笑不得地看向赤咲的方向，“我的戟？为什么会在你那儿？”
“不，不对！赤咲你这家伙！为什么不早点把它拿出来啊！”
“临出门的时候叶子清让咱带上的，咱们走得那么急之前的战况又那么紧张，这不是忘了嘛。”赤咲挠挠头，低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算了。有武器，并且是自己趁手的兵器，这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抬手抓住戟身将其从土里拔出，龙昕数次深呼吸略微缓解了一下胸前伤痕传来的剧痛。对一般人而言的致命伤在她眼中虽不至死，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却不会因此减弱半分。多亏了那远超出正常人类的回复与忍耐能力才使得她的动作没有受到较大的影响。即便如此，她也知道，就算拿到了武器，就这场对决而言也不够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哦？如此擅长近身搏斗的你选用的武器居然是长兵吗？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绵月依姬也将自己的剑刃拔出，“不过，这样也好。既然双方都持有武器，那么，这场对决就不算我占优了吧。”
“起码现在看来是这样的。”转了两圈手中的月牙戟，龙昕笑笑，冲着绵月依姬摆出了枪架。后者举剑，开口道：“那么，继续吧。你我之间，可还没有分出胜负啊。”
“敬请天宇受卖命！”
抬手的瞬间箭步前踏，龙昕低喝一声，戟锋所向的正是绵月依姬的胸膛。在武器长度上自知不敌的绵月依姬并没有选择和受了伤的龙昕硬碰硬。迈着轻盈的步法，绵月依姬脚尖点地，宛若舞蹈般的奇异姿势恰到好处地回避了龙昕的突刺。眼见一击不中，龙昕放弃突刺抬戟横割却再次被依姬躲开。前者皱了皱眉，挥舞着手中的戟步步紧逼。可无论她的动作多么迅捷，面对采用非正常方式躲避的绵月依姬颇有种无劲可使的乏力感。
“果然如我所料，改换长兵之后，你的贴身作战能力必定有所下降。这样看来，有武器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转了个圈避开戟锋，绵月依姬右手手腕灵巧地上抬，起手一剑划开了龙昕的右侧臂。握紧长戟，龙昕转身蓄力一记上挑再次被绵月依姬躲开。后者连退数步拉开距离，见此，龙昕警觉地抬起了长戟。面对使用长兵的对手却选择拉开距离，紧抿嘴唇，龙昕决定等待依姬下一步的动作。
身后的虚影再度变幻，但这一次出现的，是一个有着超出所有先前所召唤之神光芒的神圣庄严女神之像。柱剑正立，绵月依姬的身上亦是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强烈气场。驱散世间一切黑暗的光芒显现，绵月依姬的赤色瞳孔甚至都在那闪耀的光芒下化作了纯白。她微微张口，一字一句庄严地宣告道：
“敬请天照大御神！”
喘着气，龙昕端着手中的戟，紧紧盯着不远处气场完全爆发，缓步向着她走来的绵月依姬。强烈的光芒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那恐怖的威压几乎压制了方圆百米所有活物。这就是天照大御神所具有的强大力量，而此刻的绵月依姬正如同她亲自下凡一般，迈着沉稳的步伐前行，手上的剑刃也被一阵纯白色的光芒所笼罩。
“哦？居然没有在天照大御神的威光下受到过多压制，龙族的血统居然强大到这种地步吗？”见龙昕依然满怀战意，绵月依姬挑了挑眉表示惊讶，“不，不对。除开你的血统与不受特殊效果的能力，难不成，你曾经与神明战斗过吗？”
“算是有过吧，但那也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龙昕的嘴角不由得微微抽搐了一下。
“也好，不战而胜非我本愿。”双手持剑摆出剑架，就算是自己这边处于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绵月依姬也丝毫没有轻敌的打算。龙昕的实力比想象的还要强，哪怕一着不慎都有可能招致战局反转，“既然如此，就让我用这天照大御神的力量从正面将你彻底击败吧。”
“不可能的哦，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龙昕意味深长地开口道。出乎绵月依姬意料地，横戟于身前，那个一向采取主动进攻姿态的龙昕在获得武器之后选择了防守。虽不明白她的用意，但依姬并没有过多考虑。天照大御神的力量在身，她也决定转守为攻贴近身与获得长兵器的龙昕战斗。低喝一声，她前蹬一步向着对手冲去。
压倒性的强烈光芒绽放，空不出手遮挡阳光的龙昕只得被迫眯起眼观察绵月依姬的动向。一剑自右侧斩来，剑气破空将至之时龙昕方才有所察觉。抬戟急挡，利用戟尖旁的月牙截住依姬一击，后者撤回刀刃，空出一只手强忍跃动的电流抓住龙昕戟柄的同时大转身回旋一刀斩出。就算视觉因强烈的光芒而起不到太大作用，龙昕还是紧皱着眉，利用自己敏锐的听觉与丰富的战斗经验堪堪避开了依姬的刀刃。眼见一击不中，依姬再度一剑直逼对手侧腰，有所察觉的龙昕立即抬戟直戳依姬抬起的手腕，见状，依姬竖立天丛云变劈为突，一剑直送贯穿了龙昕的小腹。
“呜……”接连后退数步，龙昕踉跄了一下，脸色也因失血过多而显得有些苍白。捂住的伤痕上腾起一层白烟，她一面闪避绵月依姬的追击一面强忍痛楚低声开口道，“这，也是那所谓天照大御神的权能吗……”
“没错。身为太阳女神的天照大御神能够照亮世间万物，自然也能够净化一切不洁之物。”一剑砍中戟身，火花四溅，绵月依姬昂首答道，“而拥有有限生命的存在，无一例外地沾染了污秽。虽然对你而言效果有限，但，也足够了。”
二连出刀被龙昕格挡下，虚晃一戟骗过绵月依姬的剑刃，她抬起腿，带着强雷猛地飞踹在了依姬抬起的右肩上。抓住依姬身体失衡站立不稳的机会，龙昕迅速俯身借腰部发力猛地一记横扫劈出。依姬连忙伸剑挡下，龙昕顺势转身起跳，万千雷光集聚，高抬起的月牙戟带着不可阻挡之势直轰向依姬的顶门：
“雷凌！”
没有闪避的机会，依姬咬牙，右臂举剑的同时伸出左手抵住剑尖意欲以天丛云坚不可摧的剑身强挡龙昕的这一击。剑戟相撞，戟锋涌动的雷霆发出了猛烈的咆哮，巨大的金属撞击声响彻整个战场。刀刃于手中滑落，双手的虎口在碰撞与雷电的轰击下撕裂出了一道血口，绵月依姬被龙昕的这一击砸得后退数十步摔倒在地：“好恐怖的威力……”
“居然在看不见东西的情况下仅凭战斗经验做出这等判断，真是……”柱剑慢慢起身，依姬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再度紧握住了手中之刃。
“不过，你看起来好像比我伤的更严重啊。”
大口喘着气，龙昕紧咬着失去血色的嘴唇随之艰难地站起。依姬说的没错，龙昕刚才那连串的大幅度动作使得初步愈合的伤口再度开裂，炽热血液溅了她的敌人一身。天照大御神的净化之力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小的损害，加之在先前的战斗中被天丛云斩中的伤痕，遭受重创的龙昕一个站立不稳险些跪倒在地。
“你很强，但是，非常可惜。这场战斗，即将划上句号了！”不打算给身受重创的龙昕喘息的机会，依姬眼神一凛，握住剑箭步上前跳斩而下。
“敬请天手力男命！”
就在这时，她看到龙昕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手中的戟高抬而起，雷电之力萦绕其上，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庞。
“雷凌·二段式！”
身形瞬间消失在了原地，龙昕深吸一口气，霎时间出现在了跳劈到一半的依姬面前。手中雷枪直送，依姬虽有所反应，但，稍迟一步。满是雷霆之力充满穿透力的戟尖上挑，正中空中无法扭身躲闪不及的依姬腹部，然而与此同时，依姬奋力劈下的剑锋也在龙昕迎上的肩部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两人再次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倒飞而出摔倒在地。
“这一手刻印雷电紧接瞬闪攻击的二段招数，漂亮。”捂住腹部的伤口，依姬抬眼向前，不远处的龙昕也凭借她强大的毅力再一次站起，“但，你究竟做了什么才……”
“你该想到的，我也，早就已经说过了啊……”龙昕以戟支撑着自己千疮百孔的身体，强忍着疼痛开口道。
“通过在对手体内导入雷电的方式，利用溅在我身上还未凝固的血液，将你所释放出的雷的力量扩大化，并以此使得血液中的能力无效化得到增强，么……”回头望去，身后高大威武的天手力男命的虚影正在闪烁，要不是刚才的自己完全没有得到神力的加持，否则龙昕早已在那一剑下被斩为两段了。
“以为我已经到极限，急于结束战斗而大意了吗，呵……”全身被血染红的龙昕摇晃了一下，重新紧握住了手中的月牙戟。雷电导出，鲜血顺着戟柄缓缓滴落，在地上逐渐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受教了。”依姬对着龙昕缓缓躬身，对于这个自己初次见面的强敌，她也献上了自己的敬意，“这场战斗，依姬着实收获颇丰。”
“彼此彼此，还没结束呢……再来！”强忍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龙昕握住戟身举枪直刺，依姬脚尖一点地闪过。刚想要将手中的剑刃穿刺过月牙与戟锋连接的那个小孔，龙昕猛地变突刺为上挑划开了依姬的衣襟。天丛云上寒光一闪，碎步后撤躲开这记枪挑的同时，依姬回身于斜刺里斩出一刀。被龙昕伸戟截下，依姬当即一脚下位横踢在了龙昕的腿弯处关节。吃痛半跪于地，穷追不舍的长刀破风而来，龙昕抱着戟收腿在地上翻滚一圈避了开来。以身后尾巴为支撑点翻身跃起，龙昕握着戟的两端顺势带过了依姬的斩击。手腕翻折回身再劈，龙昕却已经后撤数步与她拉开了距离。
“呼……呼……”龙昕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做出一个动作，哪怕是最简单的一次呼吸，剧烈的疼痛感便于全身上下瞬间爆发。哪怕是习惯了痛楚与忍耐的她此刻也明白，无论是她还是同样身负重伤的绵月依姬，两人早就已经都到达自身的极限了。
而此刻，二人依旧面对而立的理由，正是彼此心中那坚定的获胜信念。
这场战斗，最终只有一个人能够屹立不倒。
互相摆出标准的进攻姿态，半晌，龙昕率先打破了沉默：“怎么了，不打算进攻了吗？”
“……”依姬握剑，微微喘息不言。
“你不进攻的话，那，我可要上了。”呼出一口气，龙昕晃了晃头强行凝聚自己行将涣散的神志，瞪大的水蓝色双瞳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敌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知道为了维稳的依姬并不愿意再次先手出击。
“既然我俩都已经到极限了的话，那么，一招定胜负如何？”
“正有此意。”依姬点了点头，她明白自己正在逐渐丧失自己的优势。与拥有强大续战能力的龙昕长时间作战并不是她所希望看到的，要想将龙昕彻底击败，那，只能依靠于这决定性的一击之上。不成功，便成仁。
同时前进一步，水蓝色的瞳孔与赤色双瞳四目相对，二人各自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调动起了全身上下最后的力量。闪烁着蓝色光芒的雷电环绕于龙昕周身，抬戟，源源不断的能量萦绕其上，缓缓汇聚，最终凝于枪尖一点。半俯下身，龙昕眼中厉光闪过。那位于戟锋行将爆发的狂暴力量，此刻正与依姬身上的残留的雷霆之力遥相呼应。
清冷的微光于剑刃上亮起，尽管犹豫了片刻，依姬还是将剑刃于空中划出了一刀奇异的符咒。不同于天照大御神附体时的辉煌与圣洁，此时她身上散发出的，是如新月般皎洁静谧的气息。虽然她的身后并没有出现虚影，但龙昕知道，那股变幻莫测的力量，无疑来自于上位神的强大权能。
“就用这一击，给一切画上句号吧！”
“雷凌·三段式！”
“敬请月读命！”
对踏一步，刃戟同出的瞬间。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刻。血光一闪，月牙戟带着无可匹敌的恐怖威力径直贯穿了对方的胸膛。拼尽最后的力量送出手中的剑刃，嘴角淌下一丝鲜血，绵月依姬嘴角微微上扬，张口道：“怪不得，你会选择长兵作为自己的武器……”
“依仗着那恐怖的速度，确保能够先对手一步击中对方，并使得其能力无法正常发挥吗……”
“干得漂亮……”
“你也一样，我们都有奋战到底的理由，而言语，注定无法解决彼此冲突观念的争执……”
“无论是为了早已逝去亦或仍在竭力战斗的各位，我，都不能输……”两声重物倒地的闷响传出，绵月依姬松开手中的剑刃，彻底失去了气息。而一旁的龙昕亦是再无站起的余力。意识逐渐模糊，龙昕看向近在咫尺的绵月依姬那沾满尘埃的脸，自嘲般地笑了笑：
“有朝一日于地狱再会吧，直到最后都坚守着那份高傲的月之公主。”
“漂亮的应对方式。”神风将临，黑暗尽散突然显现身形的露米娅还没反应过来，构成身躯的暗色已被净化之风完全驱散。绵月丰姬注视着这一切，脸上出现了一丝赞赏之情。
“这不是和之前你的行动完全一样呢，虽然原理天差地别。”从另一侧浮现的暗影中缓步而出，露米娅拄着剑，赤色的视线紧盯着不远处笑盈盈的对手。刚才她虽然死死地注视着绵月丰姬的一举一动，但，后者从始至终也只是站在原地微笑而已，“居然能将我与用以护身的‘黑暗’分离，这也是那连接山与海能力的一部分用法吗。”
“谁知道呢。我只知道不快点破局的话，事态只会越变越糟糕。且不说你在外边的同伴们生死未卜，刚才用以躲避的那招消耗也不会太小吧。”绵月丰姬一语点破了露米娅心中所忧。经历了数次打击的幻想乡早已千疮百孔，月都此刻的侵略更是雪上加霜；而自己能否将面前的强敌击败还是未知数……
“没有时间犹豫了。”
黑色的骨翼张开，露米娅抬起了右手的巨剑。左手轻抚剑身，奇异的咒印于其上绽开暗红色的裂缝中显现，整柄剑逐渐被溢出的血气萦绕，灿烂的金发在头顶愈发赤红的光环映照下呈现出诡异的色彩。仰起头，露米娅将剑刃竖举于眼前，双手手背上同时亮起了狰狞若伤痕的十字血色刻印。她缓缓地闭上眼，开口却无声仿佛祈祷。
“暗夜的弥赛亚，始。”
振翅，翱翔，露米娅的速度在暗夜的弥赛亚状态下骤然提升了好几个档次；黑芒一闪，剑刃斩出，连空间都几近破坏的横劈与掀起的千层气浪爆发。露米娅面无表情，举手投足，一招一式之间都充斥着极致的霸道与毁灭。
“这才是你真正的实力吗，张开骨翼手举巨剑祈祷的模样，简直就像被钉于十字架上的圣人在祈祷呢。”嘴上虽这么说着，绵月丰姬的脸上除开吃惊并无半点惧色。一剑直送无从闪避，她看着露米娅手中的刃锋穿透了自己的胸膛，摇了摇头。
“真是把骇人的剑，如此的威力，甚至比得上依姬手中神器天丛云的残片了吧。但，看上去，还是身为主人的你更加可怕一点。”
“这等浓郁的血腥味，到底有多少人死在了你的剑下。曾经一定，发生过不分男女老少也不论是否手无寸铁的大屠杀吧。纯粹醉心杀戮的恶魔，极端的自我主义者，尸山血海里的堕天使，虽不知道你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子，但如今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会为了他人而拼到这个地步吗？”
“之所以没有一上来就以最强的姿态迎击对手，并非对自身的消耗太大，而是不想在他人前展现出自己这样的一面……”
“给我住口。”
“……明明是自己犯下的罪过却耻于承认，不愿意面对，还真是个和能力一样不光明正大的家伙。”
恐怖的力量接连爆发，疯狂地挥舞着手中巨大的剑刃，露米娅全无保留，丝毫不打算给绵月丰姬喘息机会。然而，所有的攻击虽然都带着无匹的威力命中了，但是，无一例外地也都没有奏效。绵月丰姬仿佛看透了对手的所思所想，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如果是想通过对拼巨大的消耗看哪一方先露出破绽亦或先抵达临界值的话，奉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闪避你的攻击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可开启这形态后一直奋力攻击的你，不久就将灯枯油尽了吧。”
“……”脸上的表情并无变化，露米娅此刻的心中却是波澜万丈。绵月丰姬的话语无比准确地戳中了她的痛处，无论是刚才还是现在。
可恶，这样下去……
“你很强，哪怕纵观整个月都，也没有几个人会是你的对手。但是，你的强横，在我面前是行不通的。”绵月丰姬张开的折扇光芒乍现。神风再起，周遭黑暗结界散去时，露米娅修长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而这一切，绵月丰姬都看在眼里。
“看来，是快要到达极限了吗，真遗憾呢。”
“子夜之妖鸟。”
在空中一步前踏，漆黑的翼展瞬间掠过天穹，掀起混沌的风暴将所接触的一切吞噬殆尽。即便是如此大范围的招式，绵月丰姬也像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般，悠悠地重新出现在了未受黑暗波及的天空下。就在这时，露米娅突然停下了追击的动作。顺着她投来的目光，绵月丰姬有些好奇地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腰间。随即，微微一怔，脸上的表情下意识地变了变。同样地，这一切，也完完全全暴露在露米娅的视线之下。
连接山与海的能力……难不成是？
净化之风再出，如出一辙的应对方法。正如所料地，再一次，神风抵达的瞬间，露米娅的身形毫无遮掩地暴露而出。强行遁入暗影之中，等到绵月丰姬挥出的风消散，从虚空中走出的露米娅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而她的脸上，明悟的神情转瞬即逝。
“或许，真的是这样……”
“看破了吗，这足以扭转战局的关键。”绵月丰姬的话语中透露出一丝惊讶。
“只是猜测而已。不过，有一试的必要。”
“境界线。”
双手平举，赤红色的瞳孔中划过一道厉光。露米娅猛地挥下一剑，黑色的剑气冲天而起，几乎眨眼间就将丰姬的身躯劈成了两半。境界线，以黑暗贯穿空间，直接将敌人与整片空间一同毁灭的霸道招数。后者虽和之前一样毫发无损，但，无论是她还是不远处拄剑立于空中的露米娅，二人都非常清楚一件事：
关于连接山与海能力的谜题，告破。
“居然，真的让你做到了这一步……”拍了拍手，即使是处于对立面的敌人，绵月丰姬还是由衷地夸赞道。
“原来如此，如你那根描绘‘镜’于其上的腰带一般。连接山与海，意味着的实为是两者的‘距离’，即不同距离间随心所欲的‘迁跃’。只要同时存在两个接近完全一致的‘镜面世界’，那刚才的一切，就都能得到合理的解释。位于一侧的我无法攻击到瞬间‘迁跃’至另一侧的你；反之，只要在攻击临近的瞬间将我‘迁跃’至与神风相同的位置，我就绝对无法躲避。之所以这个世界会是这样的景象，只是为了让置身其中的我‘找不到参照物’从而无法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变换了位置。这么说来，月都的部队之所以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来到神绮的魔界，也是你使用能力达成的吗。”
“结束了，绵月丰姬。”
“精彩，非常精彩。但，你确实搞错了一件事。”
“此为‘破局’，而非‘将军’。就算看破了我的能力，那，又如何呢。”绵月丰姬抬起手，展开的折扇挡住了自己的表情。金色的双瞳注视着紧咬着牙关，已然接近强弩之末的露米娅，她顿了顿，慢慢地开口道：
“说得对，这场战斗，也是时候该结束了。只不过，赢家，并不是你。”
“你已经快要到极限了吧。想要击败位于另一个空间的我，起码现在的你做不到。明智些，既然没有任何胜算不如就此放弃。这样的话，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既然并非幻想乡中人，那，你又何必为了守护与自己无关的东西白白牺牲自己的生命？”
人类对夜晚的恐惧，源于未知的混沌。
太阳的余晖行将褪去，漫长的黑夜缓缓降临。自这一刻起，所有栖息于世的活物，皆不约而同地开始了祈祷。
“妈妈你看，那边有个头顶发光的大姐姐。”稚嫩的童声在黑暗中响起。年幼的女孩拉着母亲的衣衫下摆，并不能理解为何自己的母亲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颤抖着向后。死寂破，被惊扰的乌鸦怪叫着飞走，而女孩目光所及的方向，那呆立着的金发少女也慢慢将视线转向了这边。
“不，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吧……”金发少女没有开口，只是一步一步慢慢地朝着这边走来。黑夜中，她头顶的血色光环与手中泛着红光的剑刃散发出了无比诡异的气息。如此的姿态绝非人类所有，身处夜晚却如鱼得水，那么，金发少女的身份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求求你，最起码放过我的孩子！”渐近的脚步声如同死神的丧钟，一下下敲击在母亲的心上。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她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就在此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女孩却挣开母亲的手跑到了金发少女身前，拉拉她黑色的裙摆目光中满是艳羡：“大姐姐，你好漂亮啊。”
少女视线下移，接着，举起了手中的剑。
“你，你这恶魔！我和你拼了！”目睹了这一切的母亲拔出袖中所藏的小刀，发疯般地冲了上去。少女面无表情地再度挥动剑刃，接着，黑暗的世界重归静寂。
“请问露米娅大人，上次联合作战大获全胜所抓获的战俘怎么处置？”身后的部下恭恭敬敬地开口道。
“和以前一样，杀掉。”露米娅没有回头，冰冷的回答毫无感情波动。
“可，和以前的小规模战斗不一样，这次足足有好几万的俘虏，而且其他几位大人也没发话就擅自……”
“不过是蝼蚁般的人类，杀了就杀了何须过问他们的意见，大不了我一个人动手。”回过头，瞥了一眼身后自觉闭上嘴的部下，露米娅握着剑与他擦身而过。
“这家伙，简直就是个灾星啊……”
“哈啊？露米娅？”灾祸的九尾火狐撇撇嘴，以一种奇怪的口吻回答他人提出的疑问。
“说实在的，那家伙只是个没有灵魂的恶魔罢了。不存在感情，没有任何目的，仅凭借本能做出的杀戮行为。虽然因为那强大的力量而在八天魔中拥有一席之地，但她，充其量不过只是个连自己的心都没有的可怜家伙而已。”
“像她这样的人，要怎么样才能有所改变呢？咱也不知道。或许，只缺乏一个契机吧。”
“没有人愿意接触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孤独的宵暗之王，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那纯粹黑暗的世界里才会出现第一缕光明呐。”
处刑台上，露米娅低着头，衣衫破碎满身伤痕，被锁链紧缚住完全失去抵抗能力的她，面对着台下无数人类不堪入耳的谩骂与充满恶意的视线，没做出任何表示。
“走投无路了么，曾经无比威风的恶魔也会落得这步田地。”处刑人一脚踹在她的脸上。精致的面容被污秽沾染，这位被迫跪在地上，背着沉重枷锁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少女，谁能将她与曾经放眼八天魔中也最嗜杀的那位宵暗之王联系在一起，“暴虐成性的你，是否想过终有一天会因此被人出卖？”
“无人不惧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恶魔，哪怕是她的同伴，正可谓自食恶果。时辰已到，去地狱忏悔你的所作所为吧。”
高举的刀刃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别样的光彩。即便如此，露米娅的神情也没有半分变动。仿佛跪在地上的那个少女只是具没有灵魂的空壳。这也让观看处刑的人们大失所望。刀刃落下的瞬间，她抬起头，第一次正视那天空中的太阳。如此耀眼，如此炫目……
阳光所及之处，黑暗无所遁形。
“是时候了，我们需要你的力量。”八云紫对着露米娅开口道。点了点头，露米娅俯下身，黑暗的力量完全释放而出笼罩整片天际。位于她俩身旁的初代博丽巫女举起手中的御币，开始了低声吟唱。狂风吹过三人的身畔，直通天际的绚丽光芒显现，首尾相接划定了以三人为中心的巨大边界。八云紫伸出手，澎湃的妖力完全放出。与此同时，一个覆盖边界全域的阴阳阵法缓缓浮现。深吸一口气，八云紫微微开口，琉璃般的瞳孔中倒映着的，是暮色下的苍然山河。
“[幻想与现实的境界]！”
“见证了一个奇迹呢。现在看来，你的决定可能是正确的。”露米娅转过头，对着注视着这一切有些出神的八云紫开口道。
“谁知道呢。但，我由衷希望这小小的一隅之地，有朝一日能成为众神眷恋的幻想乡。”
“我也这么认为。”露米娅闭上眼，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微笑。
“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你真的下定决心和我们分别了吗，露米娅……”初代博丽巫女缓缓开口道，语气中满是不舍。
“像我这样的存在，留于这众生灵安宁栖息的幻想乡，只能是个隐患。对此，我早就下定决心了。所以没问题的。”看了一眼初代的博丽巫女，并没有过多迟疑地，露米娅点了点头。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们也不好阻拦。再见了，挚友。”八云紫试图用微笑缓解气氛，“有朝一日，或许还有重逢的机会呢。”
“见到不是你的你么，到时候，我会不知道露出什么样表情的啊。”
“毕竟我只是寿命有限的人类嘛。或许未来有一天，不是你的你会见到不是我的我呢？听上去真奇怪。不过那样的话，或许也不赖？只要幻想乡存在一日，博丽的巫女就会存在一日。”与露米娅深深相拥，感受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初代的博丽巫女摘下头上的丝带，绑在了露米娅金色头发的侧边，“这是我给你最后的礼物。希望未来你看到她的时候，能够回忆起过去的时光。”
“那么，晚安。我的挚友，露米娅。”
“何必为了守护与自己无关的东西而白白牺牲自己吗……”
“你这家伙，不会懂的啊……”
“曾经失去一切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怕失去生命，别开玩笑了！”
绵月丰姬一怔，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对手流露出如此强烈的情感波动。手中的剑刃化为黑气消散，露米娅张开双臂，液体般的黑暗自她的身躯中涌现，不断扩张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你想干什么？”
“既然永远无法击中位于另一个空间的你，那么，只要把‘镜的一侧’完全破坏，我就能真真正正地触碰到你了吧！”
“你疯了吗？”绵月丰姬大吃一惊，“且不说实现的可能性。就凭你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全力释放体内的黑暗，一定会在空间崩坏之前先力竭而亡的吧！”
“这种事，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就算真的如你所说，那又如何？”黑暗与虚空无止境地扩张着，露米娅头顶的光环如同感受到本体的决意般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强烈光芒。露米娅竭尽全力释放几乎象征着自己本源的宵暗，看不见绵月丰姬此刻的表情，听不到自己肉体与整片空间双重崩坏的声音，感受不到那深入骨髓直至灵魂的疼痛。大睁着血红色的双瞳，置身无限扩张的黑暗最中央，神情已然有些恍惚的露米娅眼前，再度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抱歉，我还不能这么快去往你们那边……”
“我，还不能就此倒下！”
“……”目睹了这一切的绵月丰姬收起折扇，万般心绪归于一声叹息。
碎裂的脆响随着黑暗缓缓吞噬整个世界而愈发清晰，终于，云开，镜破。无限蔓延的黑暗与破裂的世界残片一并消失在了另一端。拄着剑，几乎已无力站起的露米娅艰难地抬起头，看到了神情复杂的绵月丰姬，她张开嘴，一字一句慢慢道：
“终于……啊……”
缓缓挪动残破不堪的身躯。咬紧牙关，露米娅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手中的剑朝向空中遥不可及的绵月丰姬奋力掷去。暗夜的弥赛亚状态自行解除，再也无力支撑背后张开的双翼，露米娅放开手，任由自己从空中笔直地坠落而下。
“我……输了……”
“不，你赢了。”
嘴角淌下鲜血，露米娅用尽最后力量掷出的剑刃无比精准地插穿了绵月丰姬的胸膛。露米娅看到了这一切，但，她甚至连张开嘴的余力都没有剩下。将折扇收进怀里，绵月丰姬看看坠落的露米娅，脸上浮现了一丝微笑。
“不用有所质疑，这场信念的对决，是你胜了。反正我本来就非主战派，也并没有一定要赢的心思。”叹口气，绵月丰姬瞬间迁跃到了露米娅的身边缓缓坐下，“用不着担心，对于我来说，这点伤还不至于致命。但，这是你胜了的证明，既然如此，我也没有再战的必要了。”
“夜安，露米娅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