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表哥夫君四（表哥乾＊表弟坤）忘羡双洁
蓝湛第一次看到魏婴，是在阳春三月，杨柳依依的时节。那时他作为平江书院最杰出的学子之一，参加了五年一次的江南学院联赛，地点就在姑苏。
只要能得了任意一项的第一，平江学院便会奖励二百两。他不缺钱，但不喜欢输。
江南文风鼎盛，官学私学不少，而平江学院却是最有名的学院之一——因为有钱！大陈律令，商户子也可参加科举，不过条件非常苛刻，科举机会难得，更需真才实学，不少富商为子孙铆足了劲，平江学院便是这么来的。它里头的学子大都出身商门，另一部分则是为提升学院竞争力而招收的平民子弟。
蓝湛从小身上便显出一身与农家格格不入的清贵之气。六岁那年，同村一个老童生爱才，免费教他识字学文。结果证明他的确是慧眼识珠，蓝湛体弱多病却聪慧过人，几乎是过目不忘。到八岁上，老童生自觉能力不足，便将他举荐到朋友开的一家私塾入读。
蓝湛进了私塾，简直是如龙入海，十二岁下场后一战成名，以碾压式的好成绩成了童生。平江学院的院长见猎心喜，花了不少心思才将他从原先的小私塾‘抢’了过去。进学院不久，蓝湛便考中了秀才，虽只是第三名，但十四岁的秀才，又是普通的农家子，在偌大江南也是极少见的，可见其天赋之高。
学院院长更是将蓝湛当成了宝，知他体弱，愈发小心供着——因为考虑到公平性，江南学院联赛的赛程安排是按功名和年纪的，平江学院很有自知之明，便主要将培养重心放在了秀才学子身上。为此，蓝湛一直没有去参加举人试。
江南学院联赛可谓是一场文人盛宴，江南学子无不以参赛为豪，汇聚的人才自然如过江之鲫。蓝涣出身蓝氏，又是现任族长的唯一嫡子，向来万众瞩目，这次作为江南第一学府的秀才公，也参加了比试。
这样俊才云集的赛事，也是有名的相亲会，不少权贵内眷都会在此时替自家孩子相看优秀郎君。蓝夫人要去给儿子捧场，还邀请了魏夫人一道。
魏夫人本也要去的，家里小儿子今年也考进了江南第一学府，与侄子蓝涣是师兄弟，今年他虽不够格比试，但肯定会到场观摩学习。魏婴知道了急吼吼地也要跟着去，喊着不能让自己的小竹马被别人抢走了。
“哪家坤郎像你这样上赶着的？知不知羞？”魏夫人抚着额叹气。儿子自小性子就忒霸道，打哭小乾元、惹毛小坤泽的事儿层出不穷，这两年被她硬掰着才好了些，可这看中了就不撒手的小孩子脾气还是改不了……
“阿娘，你不是说涣表哥很好吗？好东西自然得看紧了呀！”魏婴这么说，也是因为那么多同龄人里，就蓝涣一个乾元对他又温柔又体贴，物以稀为贵~个中原因嘛，还是因为魏婴小时候就长得像个糯米团子，又白又香，惹来不少乾元小子围着转，而他们表达喜欢的方式又同出一辙，就是搞恶作剧作弄他，魏婴一开始还会哭着跑回家，还特别抗拒出门做客。后来一次被气狠了，直接一巴掌pia过去，好家伙，这回轮到被打懵的乾元大哭着跑了……眼角还挂着泪的小魏婴眨眨眼，看看自己白嫩的小巴掌，好似学会了什么。
之后一段时间，他完全不像以往的逃避别扭，每天都主动缠着魏夫人要出门。一开始，魏夫人还觉得魏婴终于不怕生了，挺好！后来等一众朋友亲戚找上门来委婉暗示，她才发现，自家孩子居然是个这么‘记仇’的性子——所有作弄过他的小子，都被他揍回去了……魏夫人震惊之余，魏婴却已‘一走不回头’了。造成的严重结果就是，如今那些乾元长大以后，看到他就恨不能躲得远远的，若是听爹妈说起要给他们相看魏家坤泽，那更是死活不愿意。
魏夫人也想过，也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阿羡这小霸王一对上好脾气的阿涣，就像火遇到了水，直接熄了。不过，她那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周围的孩子看来看去，最适合自家孩子的，还是娘家侄子。
“阿娘~求求你啦，我可想小弟了！”魏婴都拿出了魏三郎的名头，魏夫人最后哪里拗得过他，还是带着去了。
这等比赛毕竟关乎各学院的排名以及众学子的荣誉，所以内眷们也不可能真围在一边看，而是上了赛场一角的那座观景楼，这楼本就建在小坡上，再加上三层楼高，大半个赛场一览无余。只是隔得远，众人也只能按各学院的校服识人。
比试一开始，各府的下人在观景楼和赛场之间来来回回，不停汇报着每一场最新的赛绩。
最开始，蓝涣便以三箭齐射拿下‘射’的第一。魏婴听到喜讯后拍得手都要红了，虽然他在扒着栏杆瞪了赛场一刻钟，啥也没看清楚。
“哼！”看他那么得意，旁边的金子轩就不开心了，冷哼一声。
“你哼什么？”魏婴转头瞪他，攥起拳头扬了扬。
“怎么？我惊叹一下也不成吗？”被侍女偷偷拉了拉衣角的金子轩吞下冷笑，漠然道。
魏婴莫名其妙地看他几眼，估计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哼哼叫来表示惊叹。
金子轩被他怜悯的眼神看得心里一梗，更难受了！他跟魏婴从小就不合，不合到哪种程度呢？他曾经非常欣赏仰慕蓝家大少爷蓝涣，但得知对方是魏婴表哥，还跟魏婴感情很好之后，他就再也不欣赏了，听到有人夸他还要翻个白眼过去。
“公子别恼火，且先让他得意着，比试才开始呢！”侍女暗暗劝道。金家的几个少爷今年也拿到了比试资格，因家学渊源，‘数’一艺已堪称翘楚，不见得会输。
“对，咱们走着瞧！”
“书，平江学院兰忘机、白马书院龙政……！”
“琴，第一学府蓝涣、蒋姜胜……”
“琪，平江学院兰忘机、第一学府蓝涣……”
“画，含章学院苏涵之、第一学府蓝涣胜……”
“数，平江学院兰忘机、白马书院金子勋……”
接下来，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众人都能听到“兰忘机”这个名字，除了武艺相关，其他文艺比试皆有上榜。
“这兰忘机是谁？居然这么厉害？”没想到突然跑出一匹黑马，大家都好奇起来。
虽然自家人没怎么赢，但看到魏婴表情耷拉、无精打采的模样，金子轩爽得喝了好几杯茶水！
“好！”金子轩拍着桌子大声叫好，“好茶！！”察觉到某人眼神犀利地扫过来，好似蠢蠢欲动，他立马改了嘴。
魏婴撇撇嘴，金子轩真是越来越怪！该不会他弟弟表现太差，给他打击太大，受不住了吧？想着，他赶紧跑回自己阿娘那里。
魏夫人正小声安慰着蓝夫人，蓝夫人虽心底有些失落，却没表现在脸上，看到魏婴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窜出来，反而笑了：“阿羡，快过来让舅母好好瞧瞧，怎么出了一脸的汗？”
“这孩子，就没一刻停得住！”魏夫人没好气道，掏出帕子给他擦脸。
“他还小，活泼一点挺好。”蓝夫人喜欢小孩子，可惜只生了一个乾元，蓝涣还早早被移出外院教养，那些庶子庶女她又亲近不起来，所以很喜欢小魏婴，每年都会接他去云深小住。
“都要定亲的年纪了，还整日上蹿下跳，哪个人家会喜欢？我都要愁得睡不着觉了。”她家三个孩子，只有这个坤泽最难搞，“不提老大，老三都比他文静一些！”至少不会一言不合就要揍人。
“怕什么？阿羡这么可爱，是那些人没眼光，他们不喜欢我可喜欢，要不聘给我家阿涣做小媳夫得了！”蓝夫人顺嘴道。
灌了一肚子水正要去更衣的金子轩闻言脚步一顿，脸色沉了沉，大踏步走了。
魏夫人听了蓝夫人的话动了心思，正想接着试探一下，魏婴已得意笑起来：“阿娘，你听到了吧？我可讨人喜欢了~舅舅舅母他们就很喜欢我！阿兄小弟阿爹、祖父祖母，也都喜欢我！”
“阿羡说得对，你舅舅昨日还问我，怎么没接你去云深玩呢！”蓝夫人看他像小公鸡一样昂首挺胸，笑得不行。
“是是是，你最讨人喜欢，真真是个小讨债精，一句不好的话都听不得的。”魏夫人又想把人揪过来，“看看你的脸……你去哪！”
魏婴哪肯留下来被她唠叨，像滑溜的鱼儿似的跑了：“更衣！”
“慢一点！”回应她话的只有‘噔噔噔’跑下楼的脚步声，“你们快跟上去，不准公子乱跑！”
“是。”几个魏家下人赶紧跑下去。
不用回头都能察觉到周围那些夫人的窃语闲笑，魏夫人捏紧了帕子，重重坐下来，心底暗暗发誓，等回家去，定要把魏婴这个动不动就跑的坏毛病给掰正了！
这次轮到蓝夫人反过来安慰她了。
“公子，您别生气了。”
“我才不生气！那蓝涣也没什么了不起，还不是连个农家子都斗不赢？还说是江南第一公子呢！我看也不过如此！”金子轩说不清对魏婴是羡是妒，但那口气不发泄出来，实在难受。
侍女明白，他是想到了自己的婚事被老爷当成交易买卖，心中不平罢了！
“金子轩！你说什么？”不想魏婴正巧全听到了，气鼓鼓地追上来。
金子轩正有气没处发呢！看到魏婴那么激动，他不退反进：“我说，你那个表哥，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你！”魏婴龇着小兔牙，最后没忍住，滚成了一团。
“魏婴，你敢打我脸！你完了！”金子轩摸到抽痛的嘴角，简直气疯了，不顾下人的拉扯，双拳乱飞：“你护着蓝大公子，是因为我说中了还是真喜欢他？小小年纪就思春！不过这样没用的乾元跟你的确般配……”一边反击还一边嘲笑。
“我要撕烂你的嘴，让你胡缩八道！”魏婴一时想不到用什么话反击，气得舌头都不听话了。
虽然‘战况’激烈，但好像双方都知道不能在这种场合闹大，所以居然都挺默契地压低了声音。
蓝湛就是那时候见到了魏婴，一只炸毛的小兔子，在人堆里挥舞着小爪子。
“公子，这……”心腹也看到了那群贵族小公子，怕被发现招来麻烦，就想劝蓝湛离开。
“很有趣，不是吗？”蓝湛却看得兴致勃勃，看好戏的意思太明显，下属都有些汗颜，要是让江姑爷知道，怕是又要说公子一点儿乾元该有的绅士风度都没有了！
“你去把……”蓝湛在心腹耳边吩咐，心腹听完脸色古怪，但还是领命下去了。
很快，蓝涣便带着书童急匆匆跑来，“表弟！快住手！”
“表哥？表哥，他挠我！”魏婴迅速冲到蓝涣身后，指着金子轩告状，一脸怒状。
蓝涣看向金子轩，张嘴无言。好么，对方嘴角青了一块，头发也变得乱糟糟，再看魏婴，只有衣领些许散乱，泫然欲泣，好一个柔弱可欺的小美坤……
金子轩舔舔牙齿，一股儿血腥味，瞪着魏婴不放。金家下人又急又气，朝蓝涣七嘴八舌地控诉魏婴的过分行径。
蓝涣一个头两个大，终于体验到了魏夫人的心情，魏婴从未在他面前展现出这份‘战斗力’，平时听到那些流传在乾元之间的关于他的闲话，他也是一笑而过，以为是他们夸大其词而已。真没想到……“金公子，对不住，我表弟年幼不懂事，冒犯你了，还请公子不记小人过，原谅他一回！我这有一瓶上好的金疮药……”
“表哥……”魏婴正想说什么，却触及蓝涣那个暗含失望的眼神，不自觉便松开了抓住对方胳膊的手，往后站了站。
“表弟，跟金公子道歉。”蓝涣一番好言好语，让人如沐春风，不仅博得了那些金家下人的好感，还让金子轩答应不追究此事，但他要求魏婴必须道歉。
“什么？跟他道歉？我不！”魏婴还从来没跟任何人道过歉呢！而且他不觉得自己有错，金子轩阴着呢，一直是往自己身上招呼。
“阿羡！”蓝涣换了个语气，柔声哄道：“咱们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对不对？乖乖道歉，好不好？”
魏婴看看他鼓励的目光，又看看金子轩暗含得意的双眼，不情不愿地嘟囔了句：“行叭……对不起，金子轩，我不该因为你嘲笑表哥是废物，就出手打你。”
“……”蓝涣张了张嘴。
“你！”金子轩憋红了脸，不敢看蓝涣的脸色，匆匆丢下一句：“魏婴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就带着自己的人跑了。
“金……”蓝涣就要把人拦下来。
“表哥你别担心，他就是这样的，我都习惯了……”金子轩那脾气，回去肯定要告状的，道歉也没用，自己做好受罚的准备就行。
蓝涣忍了忍气，认真看着魏婴，把他都看得心慌了，才带着教训口吻道：“表弟，你太冲动了！怎么可以跟金公子动起手来？”
魏婴反问：“那表哥是觉得，我应该任由他侮辱你吗？”
蓝涣哽了一下才道：“即便金公子口出恶言，你也不该动手，所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可以与他讲道理……”
“可我又不是君子！阿娘说了，我就是‘小人’啊！表哥自己方才也说，我是个小人哩！”魏婴振振有词，把蓝涣顶了个哑口无言：“况且，我就是知道自己说不赢他，才动手的，这叫以己之长，攻敌之短！”
蓝涣深呼吸几下，才勉强平静道：“我看你这口才，不见得会输给他。”
“那是因为对着你。”
“……”蓝涣退让了：“我先送表弟回去吧！”
“哦。”魏婴跟在他身后往回走，“表哥你在生气吗？”
“……没有。”
“表哥你别气了，也别听金子轩瞎说，虽然你没拿到几个第一，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厉害的！比那个什么兰王机厉害多了！就算……就算你拿了倒数第一，我还是会喜欢你的。不管你有多差，我的心都不会变！”魏婴绕着蓝涣喋喋不休。
“谢谢表弟的安慰。”蓝涣说得有气无力。
“不客气~你开心就好！表哥，你开心了吗？”魏婴追问。
“我很开心……”
“真可爱。”风中传来一声低语。
“公子？”已经回来的心腹以为听错了。
“我想吃糖了，一颗小兔子软糖。”
“小的马上去买。”心腹不解，公子什么时候喜欢吃糖了？不过公子喝的药那么苦，想吃糖无可厚非。
“那你可买不到，他如今在别人手里，我要想个好办法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