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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长捉弄的高木同学同人文*(?)*一路

2022-06-05 20:02 作者:长吉是鬼才  | 我要投稿

8月。

 

知了歇斯底里,在梧桐上吵着长假没避开的酷暑。风被捂得浓稠,枝上丛中叶绿的摆动都像是发闷的喘。就在这个盛夏的盛夏,他读高三。

 

又是一次升年级。最后的一次升年级。

 

所以他们有了一间新教室。坐落在高三专供的最高楼层。

 

搬进教室的那天已经是下午了。收拾桌椅的磕磕绊绊掺杂女生爬楼梯后要死要活的牢骚,成了西片对这间教室的第一印象。黄昏的光不紧不慢地歪进来,给一个个忙碌身影胧上了底色。他拖着椅子归位靠窗的老地方,凑近玻璃时,一阵登高望极的不安与兴奋映出了表情、以及远远的风景。

 

落日半垂,烘出了漫天的火烧云,等终于没入老城的轮廓,又亮起一个个金灿的屋顶、还有仿佛正在燃烧的大海。阴影与光彩斑驳交错,真是盛大。可莫名其妙,一丝这个季节少有的凉意由内到外地沁过了他。好难形容的感觉,是一种盛大的荒凉。

 

“西片?”

 

等高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才一怔神,自己呆在那堵了过道。

 

“怎么了?”

 

“啊...没事。”

 

“想我了?”

 

“哈?!你...”

 

她到底上哪想的这么多捉弄,还总能说得面不改色?反正每次害臊的都是他。连带着刚刚的感慨,西片嘴边的反驳被她一阵笑声堵住了去路。

 

“想我可以直说嘛。”

 

“都说了不是...”

 

他支支吾吾地对齐了桌椅,连带只顾着朝他傻乐的高木的那一套。他不会生气,她也不会收敛可爱的得意,大概这就是旁人都无福消受的默契吧。等总算能坐下歇会,他躲着她往桌上一扑,又正好在边缘撞见了一串圆珠笔迹。

 

歪歪扭扭的,模糊了一半。上面写着:xx和xxx一起用过的课桌。

 

“高...”

 

他想喊高木来看,却猛然发觉那是一对男孩和女孩的名字,中间没羞没臊用红笔画下的大大爱心也呼应上了傍晚与脸庞的温度。

 

不不不行这也太...被她看见的话肯定又要被捉弄。

 

快点抹了吧。决心暗暗下定,糙男生擦桌子都用不着纸巾。可好像就是刹那闪过的犹豫,又让手掌久久停滞在那一串潦草字迹的边缘。

 

谁在讲台擦黑板,干脆利落,而西片的遐想随粉笔灰薄薄地弥散。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曾经在这个位置有过什么样的故事、最后去了什么样的远方?

 

他无从知晓,上一届故事在不久前的六月就已经结束了。

 

如果擦去这行字,他们就好像从没有来过。那些残存在剩下的盛夏中的喜怒哀乐,都再也不曾有过。

 

奇怪着自己今天怎么这么矫情,他终究没能下去手。只嘟哝了几句后,把一厚叠课本试题压在了它们上面。

 

就这样吧。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

 

回过头时,发现高木正冲他坏笑。或许是他太久没理她,也可能压根没有原因,她忽然用指尖戳中了他腰上的软肉。随着独立宣言般的怪叫夺口而出引来所有人懵逼的注目,高三的日子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始了。

 

 

9月。

 

仅仅开学一个月,压力便明显大了许多。所有科目都已结课,接下来的将近一年都是备考。

 

后知后觉的那批人也终于开始争分夺秒。风扇有气无力的吱呀,把风油精的味道涂满了整间教室,却也盖不住笔尖划过纸面时的窸窣声响。

 

他偶尔在数学的一片昏沉中抬起头,想站一会晾晾汗透的裤子又怕动静太大,就只敢轻轻舒展舒展酸胀的胳膊。四周有种局外人才能感受到的紧迫,大家都闷在铺天盖地的卷子下,投入得好像一排排滞板的标点。而身旁的高木被纸张一挡脸庞,只看得到微颦的淡淡眉梢。

 

这样的氛围好难习惯。他突然很想她像从前那样有事没事地搭话,哪怕满是捉弄。这一刻的自己真奇怪。

 

他终究没有打扰她,却也不想继续盘那道光题干就4、5行长的23题。还是照例看向窗外摸摸鱼吧。

 

此刻日暮四合,最后一抹晚霞正留恋着大地,殷殷如一堆将熄的炉炭。晚自习的天空是最美的,大概是因为不能用手机记录,只能用眼睛做一次性的留念。

 

学校金水桥下的荷花凋谢着夏天的尾声,仿佛要随滩涂渐渐消融。栅栏外归家的人们挂上晚霞橙红的火星,熙攘在不知不觉淡去了暑意的风中。可能有点好笑,那涌动的街景真像一碗咕嘟冒泡的西红柿鸡蛋汤。


真的是很有趣的景色。他心里一动,又想到了一偏头就能看到的高木。想到她给他写过的一首诗,或是一首没听完的歌。

 

“那饱满的稻穗 幸福了这个季节

而他的脸颊像田里熟透的番茄

他突然对我说 七里香的名字很美...”

 

几片梧桐叶飘落到窗台,随心事纷纷,叠了几叠。

 

再摆的话负罪感就要涌上来了。沉沉思绪,西片意犹未尽地收掩起目光,埋头继续了纸上的来来回回。

 

可有一种东西,在这个夏末秋初的傍晚,像风一样吹来,与他形影相随,挥之不去。注意时找不到,忘记时又隐隐地纠缠。他做完了许多卷子,解出了许多难题,却仍不知道那是什么。

 

或许是秋天?

 

 

10月

 

做题做急眼了谁还管坐不坐姿?所以下晚自习的保留曲目就是腰酸背痛,一挺胸,脊椎连带着脖梗一连串“嘎巴”地清脆,习惯了后居然有些上瘾。

 

楼道里,声控灯没来得及闪就又在脚步与哄笑中亮了很久。直到踏出教学楼,清秋的风才让人想起要好好喘口气。

 

紧张什么?一模就要来了,所有老师都说它非常重要,甚至基本就决定了最终的高考成绩。他虽然加倍努力,却总有股考不好的预感。

 

“走吧?”

 

“啊?嗯...”

 

稀里哗啦的钥匙声提醒西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要先和她去楼后推车子。

 

远方的城市灯火将夜空染得五彩斑斓,到脚边时却已稀寥得照不清路过的一张张面孔。高三学生终于渐渐离校,沿去校门口的方向是一阵最后的热闹,只剩少数卷王现在才开始收拾书包。

 

声控灯变得断断续续,漏出窗户,让楼跟下一会儿是夜,两人步伐踏过的落叶沙沙作响;一会儿是并肩的长长影子,满地淡黄散出好闻的生涩气味。他们俩转过了几个拐角,她漫无边际地瞎聊,还总想趁黑冷不丁吓他一跳。

 

高木同学就一点不会紧张吗?

 

他偷偷地想着,夜晚带来的兴奋与内心压抑不掉的焦虑也悄悄此消彼长。

 

总算到了车棚,他接过钥匙去启锁,摸黑摆弄了半天才总算拧动了别扭的锁芯。等再回头要招呼她走,却看到她正静静地看向夜空。

 

小城无边无际的夜空明净清澈,一架飞机似乎浮在星辰间静止不动,只有夜航灯悠悠闪烁,提醒仰望着的他们,它不是一颗流星。这么晚了,它要去哪里?月亮吗?

 

秋风吹过,几片落叶从枝头轻飘飘地落下,在半空中打着飞旋。他们俩好像早串通过了似的,晚一点回家、晚一点说话,就这样一起看了好一会儿的星星。

 

 

11月。

 

乌云在玻璃上刻下一块阴影,岁末的秋天不总是清高气爽。候鸟披着深沉的灰,寥落的啼鸣变成几缕冷冽空气渗进缝隙,靠窗的位置已经很凉了。

 

可其实外面的风并不大,只是划过得毫无征兆,如一种不期待的伤痛折去了半枝头枫叶。枯干的橙红缓缓飘荡,一点力都使不上力似的,没等落地便在又一阵风中消逝。

 

其实一次考试决定不了什么的,甚至刚刚老班找他谈话时都这样劝,其实时间说够也还够。其实...

 

可是自己明明已经很努力了,错题都已经认真整理了两本,可是自己就是怎么学都学不好怎么办?可是...

 

老师开始评讲试卷了,粉笔头在黑板上顿挫得苦口婆心,西片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肯对着窗户胡思乱想。胸口的难过一团糟,还燥,说不明白原因,又或者什么都是原因。比如在最无能为力的学科遇上了最不想辜负的老师。也比如昨天天气好,他们放学路上刚刚聊过了理想,她还半捉弄着说要他和自己考同一个学校。

 

心头一急,就有口气哽了鼻子,还终于呛出来一团模糊的泪。他赶紧用袖子偷偷抹去,幸亏楼底下三三两两的人都扣着卫衣帽,没谁抬头望见某个男生一刹那的脆弱与倔强。

 

怕自己刚刚的窘态被察觉,他眨着泛红眼眶扭回头来。可叹息堵在胸口,和打不出来的喷嚏一样难受,好像还有什么正在挤占着呼吸,让他都没意识到自己以前从来不会为成绩难过成这样。视线不安地张望,大家都在认认真真听讲,少数几个开摆的也都在努力地神游,只有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她呢?她正抬头听着几道步骤,卷子上已经密密麻麻地记满小红字。微暗的秋光绕过西片,被她的长发分得细碎。

 

这次她考的很好。是那种他不可望也不可及的好。

 

座位之间不知何时垒起了两摞资料,平常下课迈过去就行,在这时却好像真的拦住了什么。他们的距离好像越来越远,虽然高木就在他的右手边,可他有一种错觉,好像他们的距离隔着千山万水,隔开了西片不知多少个“万一”与“可是”。

 

怎么办...

 

眼中的她轻甩甩头发,还无声地嘟哝着几个数字,好像对一切都全然不知。也好像他全然不知自己就这样难受着注视了她很久一样。

 

可什么都不可能了,不管那些理想是心里话还是捉弄,他都当真了。

 

多少题讲过,一片翻卷子的哗啦声响起。也或许是因为别的契机,高木忽然对上了他的眼睛,如方才没有预兆的一阵风。

 

“没...”

 

“没事”就挂在嘴边,他的第一反应当然是要逃。可尴尬与慌张中,他心一横,居然破罐子破摔迎了上去。

 

反正就是考瞎了,学不好拉倒,反正就是不能在一块了,反正...

 

这会儿情绪更奇怪,就好像以莫须有的罪名自顾自地跟她赌气。而高木嘴边抹着笑,看他不躲,就干脆朝他正了正脸庞,还扣上了红笔笔帽。

 

大概是因为背光吧,西片看见自己的身影为那圆栗色瞳孔添了一笔深灰,衬得她眼睛更明亮了一点。可那里面的笑意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安静,直至随他刚刚还汹涌的底气消散。

 

风、楼底下偶尔嬉闹、老师嗓音嘶哑,此刻最后排小角落的声响似乎只是些偶然路过的回音。慢慢地,他重新感受到一阵惭愧,也突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她对视过了。

 

沉默中,窗外不知又飘落了几片枫叶,又有多少次心跳在眨眼间漏数。

 

直到讲课慢慢停止,她依旧盯着他,手头儿却拿红笔指了指前面,笔尖虽然轻巧,可表情带着点严肃。

 

怎么了...

 

他不解,莫名其妙地望向讲台,但那里只有说让大家自己再看看错题后板着脸喝水的老师。西片想歪回头,又冷不丁地被她拿笔敲了下脑袋。“笃”地一声,正好是他毫无警备的时候,正好是只有他俩听得见得音量,也正好是怪疼的力道。

 

“嘶...”

 

他措手不及地揉着脑袋,还傻乎乎地想等一个解释,可高木再没理他,又开始兀自记起了密密麻麻的红字。

 

【...?】

 

只是从此以后,她给他讲的题好像越来越多,而那张板板正正改过的卷子也直接塞给了他,上面不管对的还是错的题旁都写满了步骤,要多详细有多详细。

 

 

12月

 

好快,这一年就要过去了,人们已经穿上了羽绒服。

 

地理学过的西北季风拐着寒流如约而至,还在月初的时候带来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简直不可思议,雪下得很大的时候班里正在自习,老师顶着一道道小心翼翼的期待目光,干咳一声后摆摆手,居然允许大家出去打雪仗。

 

“不去吗?”

 

“嗯...嗯。”

 

回话还没纠结完,她就被小堇欢欢喜喜地拉走了。望着那雀跃的背影,他好不容易才忍住喊她的念头。

 

还得记完剩下的单词...

 

强迫着自己,西片又埋头拼写起一个个发昏的符号。可其他班听见动静也都纷纷响应,走廊轰隆隆的脚步直让他心抖。人比人的不等式无限放大开心与焦虑的落差,撺掇着英文怎么也不肯往脑子里记。

 

...就一会也没事吧...

 

等快要走净了人,他终究还是被欢快气氛的尾巴揪了出去,虽然多少还是背着些真香的负罪感。

 

雪下得好大,纷纷扬扬模糊着视线,目之所及是一片洁白以及无数欢呼与奔跑。积雪早已没过了脚踝,每迈一步雪泥都会沾满裤腿,有的就钻进长袜冰镇着刚刚还紧绷的神经。

 

他跟着喧腾声一路走向操场,寒冷的热闹肆无忌惮地撺掇刺激,让他稍稍放下了心里的包袱,终于手痒得也要入伙。打雪仗这事一年有一年的生疏,攥雪球的过程就当是军事竞赛,也算去年赛后迟来的复健。

 

“...”

 

等雪球结实得再摁不动,他一抬手就要找个目标。可张望四顾,那么多开怀的奔跑、纷纷扬扬的大雪熙熙攘攘,却找不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朋友们好像都消失在了人群中。

 

没落好像就涌现在丢雪球时将要随口喊一声什么壮威的那瞬间,可能是因为没有背完的单词、起色不大的成绩,还有上次排名...有什么先于雪球,在掌心悄悄地消融。

 

怕就怕学习学不进去,玩也不敢痛痛快快得玩。总有牵挂、总要内疚,总在内耗。

 

他站在操场中心,却游离在热闹之外。视线里的松树都仿佛是一株株催他的钟,风也成了冬天的耳鸣,刚刚的兴致冲冲薄如冰面的反光,仿佛有什么要永存于这矛盾的北方。

 

...还是回去吧...

 

雪球不知该丢给谁,那感觉就像,雪花飘到半空就融化。等胳膊垂下来,默默的脚步刚要回教室,却突然有一个大雪球砸在他的头上。满世界嬉嬉闹闹中,有一阵笑声随风直往他领口里钻。

 

可能是看他被吓的一趔趄、手忙脚乱得收拾不迭,那笑声比平时都更开心清亮了几分。他一眼就找见高木在不远处畅开怀地笑,冻红的小手说是要矜持,却捂着不住仰上天的撒欢儿笑,一连串嘻嘻哈哈的短促白雾溜过了指缝。

 

“高...”

 

话没喊出口,又有几个雪球打在他身上。是贱兮兮嗷嚎着的髙尾、目标大没处躲的木村,和真野搭配雪仗不累的中井,朋友们也都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他不甘示弱,胡乱抹一把脸后抄起雪球就要反击,首要目标当然是同样又想趁机偷袭的她。

 

操场又好像变得有些拥挤,上空还多了两枚雪球交错而过,追逐的身影终究没有被严寒或衣物的厚重束缚,随即是混进人群的笑声。无数片雪花落在热气腾腾的脖梗,可雪中的一切却都暂时忘记了冰冷。山回回路转转未必就能见着丢雪球的目标,可雪上却一定会留下交叠踏过的奔跑。

 

安心些,冬天总是一步一个脚印。

 


1月

 

透过窗格子,能看到从云朵里冒出来的月亮。墨灰的远山,几点朦胧的疏星,模糊的缺月,好像石印的图画,下面白雾混起炊烟弥漫,树顶上洇出街灯淡淡的圆光。

 

一切都安静得很有分寸,微微亮得映下来,叫她不羁的脸上天色将晚,手中翻看着的书封皮朴素,也不知道讲了些什么。他陪在旁边挑挑拣拣,又默默把弄散的书排列整齐,漫不经心的眼睛却在留意她,想她什么时候继续下一个书架。这一个多小时过去,不看书的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却一点也没觉得无聊。

 

适时传来匆匆的抱歉声,提醒图书馆就要关门了。

 

“走吧?”

 

“哦哦。”

 

耳语对彼此的内侧,两双脚步轻轻向外。其实一开始只说要出来随便逛逛,进图书馆不过是想暖和暖和。可等到要离开了却又有点不舍得,好像一踏出图书馆就又是高三。想起各种各样的破事,比如还在纠结做还是不做的寒假作业。

 

幸好寒假前的二模考得不错,西片总算能烦得轻松些。

 

严冬里天黑的早,街道上行人已少。商户大都拉下了卷帘门,只留下霓虹招牌仍在不知疲惫地招徕夜风,蒙蒙的水雾也跟着变换了色彩。

 

他俩踏着路边的残雪,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漫无边际的话题正适合漫无方向的闲逛,圆滚滚的羽绒服下,只觉得身心难得的放空。

 

有时路过橱窗,高木又会为里面的小玩意儿走不动道,非要拉着他一起看。是花?是好看的衣服?总不会是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他们缩着脖子,双手插在兜里,用鼻尖与下颌指指点点,暖的呼吸在冷玻璃上喷出淡白的花。

 

前方忽然点燃了鞭炮,噼啪声攘攘地卷过,让整条街的平淡刹那换成了热闹,行人虽然寥寥却都聚焦去了目光。空气里增添了许多年关将至的味道。如果没有手机显示日期时间,西片真的会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从前与未来的每一天都会像现在这样度过,而高三生活才是该抛之脑后的闲事。

 

真想一直这样。

 

鞭炮火光呲呲向上,一点点引燃信子,他望着,嘟哝了这么一句。其实就是在对她说,却不想她听到了。一直到回家前,高木都一直在“哪样哪样?”地逗他。她怎么可能不明白呢?可他偏偏又红遍了脸,不好意思再说了。

 

 

2月

 

别说十五了,初一后顶多只躲过了初三,学校一纸返校通知就顶着几天前的拜年消息发进了班级群里。“自愿”是傻子都懂的暗示,什么“新年快乐”、什么“为保障效率”,满屏荒唐言不知让苦逼高三党抹了多少把辛酸泪。

 

没辙,这就是高三。家宴、懒觉、出去玩那统统都是身外之物,半年的敲打下早该有这种觉悟。

 

所以西片虽然嘴上叨叨了半道儿,行动上却还是一刻不敢耽误,屁滚尿流地就回了教室自习。

 

进门的瞬间好像炮仗鼓了膛。不过是分开十几天,大家却都格外兴奋,好像很久没见过似的。一堆堆天南海北地吹自己怎么摆烂怎么放纵,反正别问,问就是啥都没学。

 

他寻视了一圈,看见她正在一圈女生里兴高采烈聊着假期。别人说什么都没学八成是假,可她和朋友聊天时的开心却是真的,笑过后栗色的长发都仿佛更顺垂了些。他心里的牢骚莫名安定了下来,觉得提前开学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虽然明明和高木也只是几天没见。

 

于是全员到齐后的自习虽然安静如常,却也是暗潮汹涌,报复性疯玩的心哪可能收得这么快呢?一个个看似安顿的脑袋里不知道都在跑着多远的火车。等谁上厕所时亲眼瞅见值班主任的车开出了学校,教室里明显能听见许多人长舒的一口气。

 

交头接耳与传小纸条不过是一步一步的试探,直到哪个班居然率先放起了歌。这谁顶的住?于是在满楼层的撺掇下,他们班也毅然决然地开了多媒体。合谋成功后异口同声的起哄闹得班长有点慌,可随之而来为英雄的欢呼又让所有人坚定了信仰。

 

听什么?周杰伦的一声“wo!”打破了最后的犹豫。从‘古巴比伦王颁布了汉谟拉比法典’时已经有谁轻轻跟着哼,还有几个在夸张地摇头晃脑,好像在自编自跳着什么三千七百多年前的异域舞蹈。

 

慢慢地,沿着不懂爱恨情仇的《江南》去《富士山下》沿着雪路浪游,有人索性开始跟唱。声音汇聚起来,带着平时介意自己跑调西片的都开了嗓。有什么在这深冬如春天般疯张,兴奋与热血形容不全这间小小教室里的大合唱。

 

他第一次知道是‘南飞的雁’而不是‘南非的烟’,还知道原来不止自己嚎完《老男孩》和《年少有为》后会觉得提前过完了半辈子的沧桑。

有一首《逆光》好像不只是情歌,‘我不要困难把我们击散’,大家好像都意有所指。而他一收到她递来的目光,脸红当然就被指尖与歌声追着跑。

‘是谁的心啊孤单地坚强’?敦煌天空的砂砾读不懂窗外北国的风。千年前的大漠商队该感同身受高考的苦。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嗨归嗨可唱给谁都不太合适。而他这颗容易害羞的小星球就在她唱《靠近》时伸来的捉弄的手中转动。虽然中途教室突然安静,沉默让他们听得见音符像树叶一样声声降下来。所有人下意识望了窗外确认老班没在,才互相笑着对方,继续去往‘月光穿破迷惘’的不遥远的地方,继续‘就算失望不能绝望’的倔强,

 

最后一首歌当然得是班歌。好奇怪,这回没有一丝平日里唱多了的厌烦,前奏一起,就好像大家真的都是仰望的人。谁抢了拍、谁跑了调,可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前进。那些心底的孤独和叹息都好像被大合唱一扫而空。他唱得格外卖力,大概是氛围作祟,眼睛居然真的有些湿润了。每当有情绪波动时都要看看她,这是西片不明所以养成的习惯。而这次他一偏头,便如约而至地对上了她的视线。清澈、坚定,里面能找到她透明的心灵与他存在的意义。他害羞啦,熟练地把滚烫的脸扭向窗外,看见这座教学楼挺着傲骨,在这漫漫寒冬里灯火通明。凛冽的寒风中,漫天雪花被白炽灯光点亮,也好像是无数颗夜空中最亮的星。

 

远放的烟花在这一刻绽放,它欢快地冲上天空,变成一个大大的笑脸,灿烂如一段副歌。

 

新年快乐。继续加油吧。

 

 

3月

 

这个国家崎岖多山岭,气候多变冷到滴水成冰,偏偏倒春寒又下起了连绵的雨,泡皱了本该明媚的下午。这场雨下了许多天,点点滴滴,歪歪斜斜,好像写不完的卷子。

 

离高考还有整整一百次昼夜交替。可他们却被一场疫情隔在了家里。因祸得福的是躲过了誓师大会,还有震耳欲聋的各种热血视频与励志演讲。

 

书桌轮廓犹如俄罗斯漫长的边境线,实际利用起来的学习面积却只占一隅,真不如教室那张正正好好。西片按部就班地复习了一上午,却只觉得几本书背得走马观花,效率比在学校时低了不知多少。

 

别人学得怎么样?是不是只有自己学不进去?

 

不知道。视网膜倒映着标点,眼睛却不曾在字里行间游走,他的思绪早已与圈划的重点貌合神离。是什么样的洋流为初春添暖,又在季风间交错成淅淅沥沥?胡思乱想着,无聊如病毒复制,转译成窗外冷色调的阴。

 

疫情什么时候能过去?万一到高考前都不能返校怎么办?

 

他干脆合了书专心走神。房间里光与暗的界限在下雨天水乳交融,如业余画家的调色板。而西片是一组等待被临摹的石膏像,浅浅的影子也随他撑着脸庞想心事。最后一笔神韵,是他看见一滴雨水与另一滴雨水在电线上追逐,最后掉到窗沿上,他想起高木,嘴唇动了动,没有人知道。

 

身边少了她的感觉,和居家自习一样没底。

 

虽然几个月来自己的成绩提高了不少,可高考那天万一状态不好怎么办?

 

真的能考上同一所学校吗?考上以后就能和她...

 

那些从前以为很遥远的事情如今已近在眼前。期待与担忧纷乱却有序,随雨滴的痕迹划过玻璃。是不是雨天总会修饰多余的感情?

 

可从什么时候,他也会有这些心事?他内敛迟钝不解风情的青春一向闭关锁国,直到她来了改革开放。总有人说这个年纪不该恋爱,可他总觉得是她给了自己动力。捉弄是只有他俩才懂的烽火戏诸侯,旁人顶多羡慕或非议他们的开心,而几年的时光中他们相互鼓励,幸好也没有亡了彼此间的那片小小西周。

 

这么想,喜欢她真像是个认识与求索真理的过程,反复的是想念,无限的是牵挂,上升再上升。可疫情下,他们虽然处于同一条纬线上,却好似隔着长江头与长江尾的距离,一杯水无法共饮,但心意一定是相似的吧...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开始不是在复习吗?

 

他猛然惊醒,后知后觉自己的脸颊滚烫。好像有一种什么地转偏向力,让他的思绪总不由自主地靠近她。

 

窗外已是傍晚时分,他坐在书桌前,一边消解着羞涩,一边看着天慢慢地黑下去,心里寂寞却并不凄凉。脑海里有个声音好似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轻轻而低沉地告诉他,一切都是有意义的,自己的生命不曾被剥夺。

 

不过离继续复习好像还缺了点什么,红蓝黑笔、各科卷子,大概,是今天还没来给她打一个电话吧。

 

“喂?”

 

 

4月。

 

“...”

 

“...”

 

初始的沉默没有原因,也没有结束的征兆,明明平时一接通的瞬间就该传来她的“喂”和“西片”。声音里的兴高采烈丝毫不掩藏,好像攒了一天似的,让西片养成了等她笑完再搭话的习惯。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呃...高木同学?”

 

他还以为是自己信号不好,确认一下通话照常读着秒,才敢试探着喊了她一声。听到屏幕那边传来了句“嗯”,他总算松了口气。

 

“不舒服吗?”

 

“没有。”

 

“哦...看到今天群里布置让改三模的卷子了吗?你改的咋样了?”

 

“嗯,还差一点。”

 

“那...”

 

有种一下子说不上来的反常,让西片默默收敛起了电话这头吊儿郎当的坐姿。隔着手机、隔着疫情,他一点点随便问些什么,想从中寻找反常的原因。可她有一句答一句地回着,始终是很自然地话少。直到电话那头陷入又一阵沉默,他才突然想到,平时都是她问他答。

 

“...怎么了?高木同学?突然不说话?”

 

他有点着急了,又生怕说错什么,只好小心翼翼地叫叫她,仿佛把语气放得更轻更低就能随时撤回一样。可那边好一会都没有搭茬,只有些很轻的声响,好像摩挲过衣物和纸张的窸窸窣窣。这十几秒好煎熬。就在西片准备看看能不能申请临时外出赶去她家的时候,沉默才终于憋成了一句哽咽。

 

“嗯...没事...”

 

“怎么了?怎么哭了啊!”

 

他一阵手忙脚乱,压抑着音量却偏偏压抑不住慌张,连问了好几个“咋了”她也不说,反而越问越伤心,原本强忍着的哭声也越呜呜地放开了。他听得好难受,心脏与身体由内而外地坐立不安。等就差要开口求求她了,她才终于抽着鼻子断断续续地开口。

 

“三、三模,考的,不太好...”

 

“啊?那不是跟平时差不多嘛?”

 

“可我、可我有几道题明明会的都写错了...”

 

继而又是一阵哭声,强度约等于西片的心疼与无措。他赶紧“不哭了不哭了”地哄,在房间里转了不知多少个来回。脑子里稀里糊涂地想了很多,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利索,等再坐到凳子上才发现自己手里下意识地攥紧了纸巾。

 

真想给她擦眼泪、真想待在她身边。

 

要不是这破疫情,真想直接去找她。

 

在心中骂了不知多少句,手头上却只能见她哭得梨花带雨,让他的安慰越来越无力,鼻子也都跟着发酸。可除了这些,他又能为她做些什么呢?他真的不知道,就好像离了凳子却不知道坐哪一样。

 

“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要、要不你捉弄捉弄我吧...”

 

一下子摊在床上,捂在被子里的言语是他的走投无路的真情流露,却好像戳中了她哪里,叫电话那头噗呲地破涕一笑。他听了又刷地弹起身子,想跟她说她考的其实很好,没有关系,或者下次继续努力,可他脑子早就不转,真说出口的其实还是那句:

 

“不哭了不哭了昂。”

 

“嗯。”

 

心情稍稍平复,她总算蔫儿蔫儿地答应了句,可听起来又像种勉为其难的接受,是种西片搞不懂的小性子。鼻子还在不停地抽着,让他真想拿纸巾给她擤一擤。

 

“其实也不差嘛...跟上回差不多。”

 

听她没再有闹的趋势,他这才敢提关于成绩的话题,依旧是小心翼翼。

 

“...嗯...”

 

“下回加油嘛,咱一块好好学。”

 

“...嗯。”

 

那头的声音闷闷的,紧接着是她擤了个大鼻涕,一点也不用避讳西片。他听着都感觉一阵畅快,而刚刚的那些难过,也好像随纸巾入筐声一并丢掉了大半。

 

“也可能,是因为太久没看见西片了吧。”

 

“诶?啊...”

 

电话两边,又是两人相对无言。可跟开始比很不一样,比如他累得趴在桌上,比如她脸上缀上了粉红。

 

“要好好努力哦西片”

 

“嗯嗯。”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声音才重新传来,是因为刚刚哭过,还是她居然也会不好意思?那句话说的格外细声细语,却让他听得格外真切。

 

“一起,再好、再好一点。”

 

“...嗯。”

 

刷的一声,不知是那边先拉开了窗帘,叫着另一边也跟着拉开。可能这才是这通电话的本意吧。窗外的夜有些深了,连雨过后的天空好像洗过,如一面镜子倒映着地面的光亮,也倒映着很好的春天。漫天繁星如一春花事,腾腾烈烈,开得盛时,叫人真心觉得永远是春天。

 

 

5月

 

毕业照的日子就定在返校的第一天。

 

大家已经是两月没见,乍回来时居然都有些拘束。一起闹了好一会后才总算恢复了出厂设置。而学校为了防止捣乱或围观影响效率,干脆组织了高一高二的学生远足拉练。

 

等着拍照的西片眼巴巴目送他们嘻嘻哈哈地远去,大巴车扬起的一屁股黑烟好像都不再难闻。他想起往年这个时候自己也是坐在上面,花一两个小时去往一个不怎么新鲜、却因为跟大家待在一起而有趣的地方。

 

怎么这次就成了留下拍照的呢。

 

直到哪个粗嗓门儿叫了他一声,他才又匆匆的站回松散的队伍。轮到他们班时已近中午,太阳不热,却明媚地让人睁不开眼睛,拍照时都要强忍着酸涩与泪意。

 

他站在后面,看见大家一个接一个地去指定地点站好,再摆一个自己喜欢的pose。有的搞怪花里胡哨、有的立正老老实实,拍完后就先各自寻一处阴凉等候。

 

看着队伍越来越小,他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好像经历着一次提前的离别,一张相框就是考去不同的世界。他低下头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想消解这阵子矫情,要是说出来肯定会让大家笑话。

 

轮到高木了。西片注视着她轻巧地走去镜头中央,pose依旧是剪刀手,却比谁都可爱。快门按得有些猝不及防,不知道印没印好她在一刹那春风中长发飘飘的模样。而西片的目光与思绪给她配了闪光灯,白幕中有他们要考同一所学校的约定。

 

不知道会不会分开。

 

他想着,却被她冷不丁捉到了视线。那临走时一眼看得他有些怅然若失,很像是舍不得的感觉。

 

终于临到他了,又不是高考,他却居然有些紧张,甚至没管理好表情与动作就在咔嚓一声中结束了局促。他没来得及后悔,大家就又从四面八方涌来,排排坐准备拍大合照。西片和她依旧站在了右上方的角落,那就像教室后排靠窗,是他俩的老地方。

 

老师们陆续落座,拍摄人员在前面耐心地指挥着每一处细节。他偷看看她,而她故意轻轻撞了下他的肩,接着是一起默契地把腰板挺得笔直了一些。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人全的照片了,西片默默地嘟哝着,不知道是该失落还是珍惜。这时哪传来一阵哄笑,大概是谁又讲了个什么烂梗。笑声如波涛蔓延,一直拍打到他的身边,引得她也咯咯地跟着笑。他离得最远只能干纳闷,东张西望间看见了远方的草不知在何时全部开了花。一阵风让这团笑声高高地扬起,也吹得草与花伏倒了一大片。好像是他们把那摊草也给惹笑了一样。

 

他突然没憋住,也一下子笑了出来。为那不知名的烂梗,大家都在笑这件事本身。快门就在这瞬间落下,大合照是最自然而开怀的笑。

 

后来在大家的怂恿起哄以及老师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他和她单独拍了一张照,不好意思扭扭捏捏,最终pose是互相在对方身后比了个剪刀手。

 

后来老师在台上孜孜不倦的讲课,他却因为昨晚的复习打个盹,梦中恍惚也有一声快门,让他觉得三年青春短的只有一瞬间,却可以定格在最好的时候。不过那其实是高木偷偷拍了一张他睡着的照片。

 

那片笑声让我想起我的那些花儿,在我生命每个角落静静为我开着。

 

好多往事、好多纪念。

 


6月

 

校门是最初的起点。彼时至如今,迈进与踏出的都还是一张张青涩的脸。只是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一天。

 

晴空清澈仿佛水洗过一般,万里无云,天高地阔。而身后仿佛还跟着老师昨天的千叮咛万嘱咐:

 

“记住了啊!做完选择题先把答题卡涂上!”

“争取一边做对,没有时间给你检查了!”

“我跟你们说,我上一届有个学生......

 

可奋斗了一年的教室里已空无一人,桌椅横七竖八,草稿纸如白雪,铺满了整间教室。它在黄昏时迎来新人,又在朝阳下送走旧人。没有难过,反而让人觉得诗意或慷慨当歌。

 

他和高木没有被分在同一辆去往考场的班车,她们那班要先走一步。他自己的集合点远远地望她上车的背影,一步、两步,是感应还是默契?她回过头来找他,而他居然也不顾其他人的目光与自己的脸烫,大声地向她喊了一声加油。

 

什么时候有的这种勇气?大概好几年的捉弄以来。等她招招手后上车,他还在找她坐在了哪个位置。直到发车时的一声鸣笛向所有人致意,他才收回身子目送她离开。

 

只剩下自己了。

 

说不紧张是假,手中的文具袋都好像一阵烫手。周围人很多,却没有一个在讨论学习。假期、趣事,可话题却止不住紧张的踱步。也就只有学校布置的红色横幅与充气拱门土里土气,让他看了无语而觉得好笑,平复了一下过快的脉搏。

 

他也该上车了。

 

普通的大巴、普通的带队老师、普通的直接或间接共同奋斗过的一群人,组成了这次一年一度的盛大行程。大巴车启动,颠簸应上了他的心跳,又带着那不安与期待拐出校门,慢行在夹道送行的人群中。那里面有老有少、有高呼有沉默,西片看到,居然还有人哭了。

 

为什么?为了他们吗?可是他觉得自己的青春、自己的高三很普通,累死累活,有崩溃也有没心没肺,和小时候憧憬或者网络上说的一点也不一样,似乎没什么好感动的。

 

可能有些事是有后劲的吧,也可能那哭是为了自己。

 

大道上畅通无阻,处处都有为他们服务或祝福的人们。西片坐在车上发了一会呆,又望向四周却什么也没看。可能他在想某个单词、某个公式,也可能是在想同样在想他的高木。

 

这短暂的三年有遗憾也有美好,他俩一起走过,再想似乎每个画面都是指尖相触的羞涩。未来会有什么样的结局,栗色的眸子叫他永远也不想忘记。

 

可其实什么都不必再想,努力过后自然一切顺利。正是最好的季节,风吹进来让人很舒服。紧张也好、期待也罢,青春是干净的纯白,像一片绿地的窗外。而那些缱绻年华就是这一路的风景,路过的经历的已甩去身后、遇见的期待的还等在前方。

 

它们就在那里。只不过现在进行时的你还没发现。

 

高考加油。青春万岁。

擅长捉弄的高木同学同人文*(?)*一路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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