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天使 第一章 应许天下

库巴厄斯世界创世6332年，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先进的文明战胜了野蛮，在圣坛上接过创世者的七件神器。诸侯王们带着强大的武器巡幸天下，以震天下不臣之心。后人有文书云:“昔四族争衡，神族揽辔而得天下，勇者挽缰以制长空。然后独夫一言，应许天下，铸神器，释圣经，分种姓，封帝王，七海之滨，四夷拜服，昆仑万脉，殊俗震怖。”

360个蛮族统治者带着最贵重的宝物和本邦地图户籍，坐着巨大的宝船来到宏伟的周天城，那里是西天世界中心，欧罗巴的精华，上方是日月环绕公转的天柱，下方是整片地面自转的地轴，天柱地轴之交有一个可以旋转的黄金圣座。由于天国人讲究“南面称尊”，所以天帝圣座处于整个世界的北极点上，所有人都在它的南方。360蛮邦首领俯首系颈，委命下吏，由贵族骑士们押着，围绕着圣座排成圆形跪拜，拱卫天帝的六位天王和管理亚细亚、阿非利加、美利加等地的外省总督纷纷朝贺，创造世界的天主女娲宣布天国已完成征服统一，随后划分了全世界邦国的统治区域，由天帝将世界瓜分给了众位功臣，这就是“独夫一言，应许天下”。三次在战争中救下天帝少昊的夕岚本是一位美丽的骑士，她被天帝封为“靖天公”，受三赐，使持节，总领禁军诸事，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封邑百万户，赏三十六庄园，赐七十二男宠，万两黄金，百丈七锦，享香料、冰饮、休沐、游猎、音乐七享。翻译一下，夕岚被封为公爵，得到了三种特殊赏赐，第一个是虎贲，三千名由骑士组成的板甲队，负责保护夕岚，这是因为仪典规定“能退恶者赐虎贲”，夕岚救下天帝，击退敌军，当受此赏。第二个是宫矢。指特制的红、黑色的专用弓箭。能征不义者赐之。八曰斧钺。能诛有罪者赐之。之后是亲卫节杖，见节杖如见天帝本尊，管理宫廷禁卫事务，朝见不必行礼，可以俯视圣座，在朝堂上带着武器。此外她治下有一百万户百姓的领地，百姓产出除了税收贡品都归夕岚所有，有天国三十六座城市都有一座庄园，家中有七十二名男宠，之后是万两黄金，七种颜色的丝绸各一百丈。吃饭有香料补贴，热天有冰块供给，假期可以用天帝的钱疗养，空闲可以进天帝的私人园林打猎，娱乐有天帝赏赐的乐器和用具。一句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极人臣，备至殊荣。夕岚是天主耗尽心血造成的最美丽的女人，天帝因为她多次救驾信任她，也因为她的美丽仰慕她，所以带在身边万般宠爱。夕岚也认为天帝是对她最好的人，也是她的真命天子，天帝甚至为了她冷落十万后宫佳丽，天天秀恩爱。

夕岚除了手下士兵，很少见过异族人和平民，而且她手下士兵也很快都成为了骑士甚至贵族，她的学识渊博，却不知人间烟火，她能分辨百草万兽，却不知辛酸苦痛，她能斩帅夺旗，却不知善恶是非。

七海既定，万国来朝，天帝挽着她的手臂在众臣面前并肩接受凯旋式。天帝在接受“奥古斯都”（意为神圣伟大）称号后，又亲手将“英白拉多”（意为凯旋将军）的黄金桂冠戴在夕岚头上。在二人骑白马走过三百丈金砖铺成的街道后，天帝牵着夕岚的手一同坐在贝希摩斯（Behemoth，一种陆地巨兽）背上的巨辇中巡视陆地，又在利维坦（Leviathan，一种水生巨兽）背上的神舟巡视银河与海洋。天帝十分高兴，而用金砖铺成了900米金沟的贵族王恺自以为能得到天帝最好的赏赐，便半场开香槟准备庆祝，然而等到神舟在岭南象郡停下时，他的死对头石崇直接在桂林郡种了5000株玉桂，并为它们包上珍贵的紫绡（紫色丝绸）装饰，紫色是天帝喜欢的颜色，桂枝又代表着胜利，天帝自然又夸奖了石崇。

在欢迎天帝的宴会上主办方石崇复刻了纣王的“酒池肉林”，酒水流出“瑶池”后沿着水渠流动，载着装有酒菜的小木船送到客人桌前，沦为奴隶的异族歌女跪在木船端着酒杯，千娇百媚地劝客人饮酒。而在天国根基深厚的王恺授意众臣不接歌女伶优的酒，故意让石崇难堪，还带头说这些女子丑陋庸俗。丢了面子的石崇下令，如果船上美女敬的酒转了三轮还没人接，直接拉出门由军士杖杀，史载“每要客燕集，常令美人行酒。客饮酒不尽者，使黄门交斩美人。”，天帝怀疑石崇不会舍弃那些美丽女子，就让最信任的夕岚去看行刑，这可是一个令他悔恨终生的决定。

那些异族女子毫无过错，又温顺又美丽，仅仅只是因为豪族争宠的门户私计就被摧残杀害。夕岚有天帝宠爱，有盖世武功，有国色天香，可是有些人没有这些资本……，正如诗中所说:

斗富

金沟走马三百丈，

紫绡缠桂五千匝。

高门饮宴聚宾客，

酒溢瑶池肉累林。

美妾黄门断香魂，

奈何行觞已三轮。

悲惧血泪汇黄泉，

流经江河苦七海。

夕岚实在看不下去回到天帝身边报告，天帝见她闷闷不乐，以为她不想让自己接近其他女人，于是马上带着她离开宴会，又命令石崇找几个美男子给夕岚当男宠。于是象郡的男人也遭了毒手，由于石崇没提前准备，只好委托当地驻军搜罗英俊的未婚男子。但一天晚上，夕岚的房间送来了一位银发美男，他进屋后十分冷静地化妆，还吹了几支曲子，但就在夕岚要临幸他时，那男子借卸妆的机会从化妆盒中抽出毒针就刺向她，夕岚躲了过去，并反手将他绑在地上。那男子依旧没有慌张，只是默默流泪等死。

“为什么刺杀本宫？”夕岚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士为知己者死。”

又经过一番询问，夕岚才知道，原来此人是个军官，之前石崇在举办宴会时借走了他家的女仆，女仆又因为高门斗富而被活活打死。这个人平时一诺千金，在劝降土著部落时承诺过会保护他们，而石崇则未经主人允许就杀害没有犯罪的女奴，在场的上至天帝下到百官都在津津乐道，甚至还起哄拱火，他这个当主人的实在无颜面对向他投降的奴隶，所以他散尽家财分给奴隶，让他们去百越山中逃生，自己则拼上性命要让暴君付出代价。

“你犯了死罪，我救不了你，你忏悔吧，我允许你上天堂。”夕岚惋惜地说。

“我可不要上天堂，”男子轻蔑地抬起头，“如果天堂里都是你们这种言而无信的人，我宁愿不去。我的仆人已经被天帝的走狗害死了，我生前没能保护他们，死后必须去地狱完成诺言。”，夕岚从那视死如归的神态中看到了来到灵魂深处的鄙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坚定，那是她不可征服的存在。于是夕岚答应赔偿他的损失，希望就此和解，但男子却说:“今日，你虽不杀我，但我保证会再次叛乱。”。夕岚说“要战便战，我定斩你。”，而是为他疗伤，没收了男子刺杀用的化妆盒，就将男子送走了，对手下表示不必再找其他男宠。然后亲自带着礼物骑马为男子送行，顺便替天帝和众臣安抚受害者家属，可她只能感谢、赏赐，不能代表天帝道歉认错，她离开时警告当地官员不要欺负那个男人，否则后果自己想象。不过这被当地官员理解为这男人是夕岚喜欢的人，于是纷纷开始巴结那个男人。

而那个男人名叫轻岳，他仰慕来自地球的李白，所以给自己起了这个名字，《侠客行》有“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在遇到夕岚前，正直善良的他处处碰壁，但在夕岚当众拜访过后，岭南百官纷纷登门攀关系，尽显前据后恭之丑态，很多人会在这时丢掉本心同流合污。但即使是在地球历史的黑暗时代，也总有正直的脊梁，轻岳在求学时听地球的穿越者说过，虽然那里的人类拥有比七柄天剑更为强大的热核武器，但即使是强大邪恶如美国也不敢随便灭绝一个弹丸小国，另外在地球上，奴隶制几乎绝迹，剩下的君主也不敢公开违反法律。库巴厄斯人认为，地球只是类似亚里士多德虚构的理想国，是不存在的乌托邦。

可那些来自地球的穿越者们团结在了一起，要用自己的努力在异世界建立一个开明的国度，他们自称为“乌托邦人”。他们供奉的人物有众多思想家和伟人，但奇怪的是那些几乎都是凡人，只有普罗米修斯是尊贵的神明，在异世界的人理解中，这就是说普罗米修斯是乌托邦人真正的信仰，故此称他们为“普罗米修斯圣团”，但实际上，普罗米修斯在乌托邦人的心目中可是还不及凡人，因为他们不确定世界上是否真的有这个神明，但那些凡人他们却很了解。而身为库巴厄斯异世界本地人的轻岳却很虚心地向普罗米修斯圣团学习，但是他很快就感到了近乎绝望的恐惧。因为他发现，地球人甚至连地位最高最神圣的教宗都敢反抗，连拥有超级武器的世界霸主都不怕，某些地球人虽然认为没有来生，但却会将他们认为只有一次的生命投入明知不一定能胜利的斗争，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知识确实足以征服世界。库巴厄斯的本地人轻岳担心全面战争爆发，于是抓紧学习科学知识和法律条文，他要阻止那帮自称来自地球的“疯子”统治库巴厄斯。而由于官员们认为他是夕岚身边的红人，加上他本身确实足够优秀，所以先是推荐，后是提拔，让轻岳得以进入周天城的皇家学宫图书馆，研究天主送到库巴厄斯世界中有关地球的各种资料。因为和真正的地球人学习过，所以在图书馆中轻岳水平最高，被天主女娲选中封神，自己选了“北风之神”的名号，而这个名号来自于《诗经》。

北风

佚名〔先秦〕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之神立志匡扶天下，阻止来自地球的普罗米修斯圣团统治这个世界。因此他苦研礼仪与法制，要缓和天国内部的矛盾避免崩溃。天帝见他这么死板，张囗阻止战乱，闭囗承担责任，烦得要死，于是将他安排到最强大藩王的星王那里当个监察百官的小小言官，实则是眼不见心不烦。

而这时的夕岚天天在庄园和猎场中玩乐，以此逃避现实，她一面舍不得优渥生活，忘不了帝王宠爱，一面又见不得世间疾苦，于是天帝为了照顾她，就将周天城一百公里内的穷人都赶走，还顺便赶走了天天危言耸听吓唬她的北风之神。

事实证明，这是掩耳盗铃。

北风之神在星王国拿着鸡毛当令箭，真的开始监察百官，甚至不惜“鱼肉士大夫”，愤怒的星王将他抓了起来，却在审问时认识到了问题，了解到天国面临的可怕危机。于是一面派兵搜捕普罗米修斯圣团成员，一面严格按照法律约束贵族和军队，而天帝只当星王是在表忠心，或者拿叛乱者换赏金，于是准许其在全世界追捕普罗米修斯圣团成员。

很快，6350年到来了，天国殖民者在征服世界后不断倒行逆施，各殖民岭一面无休止地扩张领土，蚕食当地土著的家园，一面放任豪强搞土地兼并，掠夺平民财富。后人有文叹曰:

然下民愈奉，上位愈贪。权贵横征暴敛，巧取豪夺，弱者失其生计，流离失所，富者施以小惠，田连阡陌，贫者四海颠沛，无以立锥。

不过夕岚在那样的世界中依然过得很开心，她已经不再做恶，只享用天帝带给她的东西，至于天帝会有什么错？他可是无敌的周天圣主，历来弱肉强食，成王败寇，拥有神器的他必然胜利，如果异族人统治了世界，那么也都一样……。

一天晚上，夕岚在参加舞会时发现自己换下的贴身衣服和鞋子不见踪影，她刚刚命人寻找，一个将军就绑着一个年青的骑士，称是他偷窃了夕岚的东西。可这个愚蠢的将军啊，陷害时太过心急了，可夕岚并不想卷入纷争，于是夕岚说道“您误会了，我在和手下女兵们做游戏呢，东西是我放的，让她们去找，找到了有奖励，可是我不知道哪个女兵找到的，或者是哪个女兵让您帮忙的，还请将军明示。”

将军慌了，而那个帮将军陷害骑士的女兵也吓坏了，于是那个女兵当场被辞退，断送了大好前程，将军被逼迫在和解书上签字，承诺会主动退位，那个骑士默默地向夕岚敬了个礼，道了声谢。

“你叫什么名字？”夕岚问。

“北斗。”骑士哽咽地答。

“一起跳支舞吧。”夕岚伸出纤细的玉手发出邀请。

“……”北斗已经泣不成声，因为生在和平时期没有军功，所以没有贵妇愿意带上地位低下的他在公开场合秀恩爱，而在私人派对中，他也只是个供贵妇享乐的普通玩物，而非心上人的挚爱。当他收住情绪再次抬头时，已经带了一幅死而无憾的释怀。他勇敢地牵着夕岚的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走向舞池中央，在倾国之色的诱惑下，纵然结局万劫不复，他也要尽情享受这一夜风华。一个因为地位微寒饱受欺凌的骑士，一个享尽奢华追求刺激的贵妇，在这一夜碰撞出了激情的火花，一曲舞毕，满堂皆彩，北斗将夕岚拥入怀中，犹豫着吻向夕岚的红唇。天帝虽然容许夕岚享用其他男人，但却不能容忍其他男人拱他的白菜，如果北斗在公开场合主动吻了她，那处以腰斩都是仁慈，所以夕岚为了保护他主动吻向了北斗……。

之后，夕岚将北斗拉上了地龙牵引的御辇，她小声但有些生气地对北斗说:“你不要命了？”

“对不起，我冒犯了你。”

在舞会上时，夕岚的心跳还没有怎么慌乱，但现在的她有些害羞，她揪住北斗的衣领，但又狠不下心打他，两人脸贴得很近，夕岚狠了狠心，鼓足勇气吻了下去，这些周围没有任何干扰，夕岚吻得十分投入，北斗乱了方寸，只是用双臂揽住她的腰肢，不过他很快就舍弃一切杂念，专注享受这片刻温存，不知过了多久，龙辇停了下来，但对这种事习以为常的车夫和卫兵只是通知仆人拿来夕岚的衣物，半个时辰过后，夕岚和北斗才互相搀扶着走向庄园内的浴场。

“北斗，”夕岚想说什么，但却又害羞了，“别以为这样做就能让我原谅。”

“对不起，夕岚大人。”

“从现在开始，你再敢对我做那种事，我就打死你！”夕岚装成生气的样子说道，但马上又娇羞起来，“听明白没有？”

“明白了。”北斗认真地说。

“那好吧。”夕岚偷偷拿出刚刚强迫北斗签订的契约解除。

“夕岚大人，我喜欢你，我当时以为自己只有这一次机会了，以前从来没有女人在公开场合带上我，所以我当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说话时，北斗已经泣不成声，此时一只飞蛾不顾一切扑进了路灯的火苗，可即使它不这样自取灭亡，也无法一直苟活于世，于其等待死亡到来，还不如投入烈焰的怀抱。

长生不老的夕岚看到飞蛾后突然有些理解那些还未成为永恒的地上生灵，一股奇妙的感觉点燃了她，于是她抱住了北斗，说“其实你不怕契约，也不怕炼狱，对吗？”

北斗果然不顾一切地吻着夕岚，如热恋中坦然赴死的公螳螂，明知结果早已注定，却不放弃最后一秒的激情。

“你上当了。”片刻后夕岚拿出契约，北斗看到了曾让他万分绝望的天条禁律化为飞烟，“笨……”，夕岚还想再说下去，但热泪已经夺眶而出，至少在那时，她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可她不知道，爱情真正的阻碍并非刀山火海，生离死别，而是分歧与背叛，堕落与迷茫。

此时，那只飞蛾正在挣扎着爬出灯油，但它终于还是被烈火吞噬，死在了虚假的阳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