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龙八部旧版三联版读书吐槽笔记二（2）中（舌灿莲花姚伯当）

王语嫣为了符合天真少女人设，自然是先礼后兵：

 王玉燕见阿朱皱住了眉头，嘟起了小嘴，知她厌憎这一干人群相斗殴，弄脏了她雅洁的房舍，微微一笑声说道：“喂，你们别打了，有话好说，何以这般蛮不讲理？”司马林等三人是一心要将褚保昆毙于当场，褚保昆虽是有心罢手，却哪里能够？玉燕见四人只顾恶斗，不理自己的说话，而不肯停手的主要是司马林等三人，便道：“都是我随口说一句‘天王补心针’的不好，泄漏了褚相公的门户机密。司马掌门，你们快住手！”司马林喝道：“父仇不共戴天，焉能不报？你啰嗦什么？”玉燕道：“你不停手，我可要帮他了！”

 她说要帮褚保昆，司马林心里就虚了，本来在仇人地盘内讧就是江湖大忌，虽然若褚保昆是凶手的话，此时姑苏慕容已经不是仇人了，但自己毕竟在人家家撒了野，所以准备手下加紧先杀了褚保昆再说。这正中王语嫣的下怀，她使用了在武侠小说中惊世骇俗的神速口条功夫，在青城派众人的快速围攻中预判指点褚保昆在下个时间点的招式。

 旧版中秦家寨看热闹的恶客居然有点担心差点杀了姚伯当的褚保昆：“ 秦家寨的姚伯当等高手在旁瞧著，早已为褚保昆捏一把汗，都想这一招三击，定难避过。哪知褚保昆挡开司马林和姜老者的两锤后，转身这一退，竟然是脚步歪斜，连退三步。这三步刚好闪过了孟老者的连环三击。每一步似乎都是醉汉的乱步，不成章法，但总是在间不容发的空隙之中，恰恰避过了对方的狠击，两人倒似是事先练熟了来变戏法一般。 ”三联版删去了捏把汗的心理描写，改为：“ 诸保昆这三步每一步都似醉汉踉跄，不成章法，却均在间不容发的空隙之中，恰好避过了对方的狠击，两人倒似是事先练熟了来炫耀本事一般。 ”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原则，事不关己的大家欢呼喝彩，王语嫣继续指点褚保昆，于是褚保昆把姜师叔给打伤了，锥子扎在腰间，伤得不轻。这下子把阿朱的客厅弄得更脏了。旧版王语嫣此时心里对自己的嘴皮子实力有了底，在司马林无能狂怒：“ 你有本领，便叫他杀了我！ ”之下露出了蒙娜丽莎的微笑，开始犯皮：“ 玉燕微笑道：“这有何难？褚相公，你使一招‘铁拐李月下过洞庭’，再使一招叫‘铁拐李玉洞论道’。”三联版去掉了露出王语嫣真性情的“这有何难”四字。

 嘴里说要杀司马林，但其实是指示褚保昆打掉了另一个师叔孟老头的十几颗牙，这老两位姓氏与孟姜女暗合，果然命也是很苦。王语嫣表面上是替阿朱出头，避免恶客弄脏物资，但她指点褚保昆的后果是把她家客厅弄得更加一片狼藉。以后阿朱每次吃饭时都会想起，地上这边溅了血，那边曾有好多颗牙洒得满地都是，也许扫地还会扫出牙齿，不重新装修是不行了。

 此时司马林怂了，说好的三对一变成单挑，他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旧版中有一句旁白：“ 常人即使懂得双方的武功，算计得到后招和方位，那也得屈指计算半天，再排演方位半天，然后想得到该用何招。可是王玉燕随口说来，似乎真有未卜先知的奇能，三人如何拆招，早已全部了然于胸。 ”三联版删去。  

  王语嫣很享受这控场的感觉，这是她在曼陀山庄完全得不到的体验。于是她试图更进一步，用语言刺激司马林做下一步动作：“ 忽听她说道：“褚相公，你是蓬莱派的弟子，混入青城派去偷学武功，那可是大大不该。司马卫老师父多半不是你害的，可是偷学武功，总是你的不是，快向司马掌门赔个不是，也就是了。” ”

 这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刚还在忐忑的司马林惹毛了，多半不是你害的？一个概率问题就把他亲爹的性命揭过了？偷学武功赔个不是“也就是了”？渤海派和青城派多年恩怨成了儿戏？别说司马林，换了深沉十倍的司马懿也要暴怒。当然王语嫣说这句话并不是因为她三观有问题，虽然她确实三观有问题。她轻视这件偷学武功的事儿从根本上是因为她自己就偷学了大半个武林门派的武功，渤海派的小伎俩对她来说是幼儿园小班水平，不仅她家，她心上人慕容家也是惯偷。屁股决定脑袋，她只能把这件事说得轻松简单一点，否则就把自己和表哥家也套里面了。而司马林一时想不通这个关节。

 褚保昆则觉得王语嫣每句话都非常在理，就坡下驴的对司马林道歉，司马林就是泥人也有土性儿，二话不说就动暗器。司马林袖子里有连发袖箭的机关，被王语嫣看出端倪喝破，让双腿都不方便的褚保昆跃起丈许躲开，他也真是不容易。司马林则心态彻底崩了：“ 司马林这势所必中的一击竟然没有成功，如遇鬼魅，指着王语嫣大叫：“你不是人，你是鬼，你是鬼！” 实际上她不是鬼，只是青城武功这门课满分的学霸而已。

 “司马林这门“袖里乾坤”的功夫，那才是青城派司马氏传子不传徒的家传绝技。这是司马氏本家的规矩，姜孟二老者也是不会，司马卫不传褚保昆，只不过遵守祖训，也算不得藏私。殊不知他脸上丝毫不动声色，双手只是在袖中这么一拢，暗扳动袖中“青蜂针（三联版改为钉）”的机括，玉燕却已叫破，还指点了唯一可避这门暗器的功夫，那便是蓬莱派的“遨游东海”。” 天龙八部中有两门“袖里乾坤”功夫，一个是青城派的，一个是少林派的，虽然都算猥琐流，但青城派这个明显不是功夫，而是机关。如果隔着袖子的布料发射肯定是不行的，没准反弹回来把自己的胳膊扎了，必须要用袖口的空处对着褚保昆才可以，王语嫣看破他的瞄准动作也属正常，但司马林发现这种隐藏绝招也被王语嫣了解，心态笋干爆炸，非常无助的想起了爸爸，感觉自己这位青城派掌门继承了个寂寞。

 刚才被打掉牙的孟师叔成为为这个凄惨场面贡献笑料的角色：“ 孟老者满口牙齿被小锤敲落，十余枚落在地下，有三枚在忙乱剧痛中吞入了肚内。他年纪已高，但眼明发乌，牙齿坚牢，向来以此自负，其时北宋年间，牙齿掉一枚便少一枚，哪里有什么假牙可装？孟老者自是十分疼痛，大叫：“抓了这女娃子，抓了这女娃子！” ”三联版还嫌伤害不够，在大叫前加了漏风二字。

 通过老孟这一闹，司马林终于找回了逻辑和冷静，开始质疑王语嫣情报的来源，他本知道慕容家这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名气。却没想到随便来个小姑娘就这么恐怖，他虽然不敢直接动粗，但已经在想从王语嫣身上得到好处。听说王语嫣看过《青字十八打》和《城字三十六破》就开始打了出口转内销把书弄到手的主意。

 “ 他幼时起始学艺之时，父亲便对他言道：“本门武功，原有青字十八打，城字三十六破，可惜后来日久失传，残缺不全，以致与蓬莱派打成个僵持不决的局面。若是有谁能设法找到这套完全的武功，不但灭了蓬莱派只是一举手之劳，就是雄霸天下，也是不足为奇。””

 司马卫应该算是个还比较忠厚的长者，但喝酒吹nb这种事恐怕是神仙难免，何况是跟刚学武功的亲生儿子闭门吹一下，为了他能青出于蓝也是未可厚非。就像现代的家长说：“只要好好学这几本课外教材，一定能上清华北大，至不济也能砍倒樱桃树，当上美国总统。”实际上青城派在当今武林中的地位怕是在技术学校里也比蓝翔低上几档，上面还有少林丐帮这种吹口气就能吹倒青城的巨擘在，靠暗青子的功夫雄霸天下真不知从何说起。但司马林也是一位实诚人，老爸敢说他就敢信，对得到本门遗失秘笈的欲望非常炽热。使用了对10岁以下智力发育暂未那么健全的儿童才能起效的话术：“ “此书可能借与在下一观，且看与本派所学，有何不同之处？” ”

 果然那边秦家寨的老哥们忘记了仇恨开始甩闲篇，秦家寨武功不灵，但江湖经验是足足有余的：“ 玉燕尚未回答，姚伯当已哈哈大笑道：“姑娘别上这小子的当，他青城派的武功简陋得紧，青字最多有这么七打八打，城字也不过这么十七八破。他是想骗你的武学奇书来瞧，千万不能借。” ”三联版则有在数字上打了折扣。有道是：“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目前局面成为了秦家寨和青城派争夺王语嫣，报仇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

 姚伯当此人嘴头上甚是来得，忽悠的王语嫣很是开心，看来大忽悠的故事古已有之。司马林见状也拾人牙慧的捧场：

 只听姚伯当又道：“姑娘，咱们本来是寻慕容家晦气的，瞧这模样，你似乎是慕容家的人了。”

 王玉燕听到“你似乎是慕容家的人了”这句话，心中又羞又喜，红晕满脸，轻轻啐了一口道：“慕容公子是我表哥，你找他有什么事？他又有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姚伯当哈哈一笑道：“你是慕容复的表妹，那是再好也没有了。姑苏慕容家祖上欠了我姚家一百万两金子、一千万两银子，至今已有好几百年，利上加利，这笔帐如何算法？”玉燕一愕，道：“哪有这种事？我舅舅家素来豪富，怎会欠你家的钱？”姚伯当道：“是欠还是不欠，你这小姑娘懂得什么？我找慕容博讨债，债没讨到，他人却死了。老子死了，只好向儿子讨。哪知慕容复见债主临门，竟然躲起来不见。我有什么法子，只好找一件抵押的东西。”

玉燕道：“我表哥慷慨豪爽，若是欠了你钱，早就还了，就算没欠，你要向他拿些金钱使用，那也是决不拒却的。岂有见你躲避之理？”

姚伯当眉头一皱，道：“这样吧，这种事情一时也辩不明白。姑娘今日便暂且随我北上，到秦家寨去盘桓一年半载。秦家寨的人决不动姑娘一根亳毛。我姚伯当的老婆是河朔一方出名的雌老虎，老姚在女色上面是一向规矩之极，姑娘尽管放心便是。你也不用收拾了，咱们拍手就走。待你表哥凑齐了金银，还清了这笔陈年旧债，我自然护送姑娘回到姑苏，跟你表哥完婚。秦家寨自当送一笔重礼，姚伯当还得来喝你的喜酒啦。”说到这里，咧开了嘴，又是哈哈大笑。

他这番言语说得极是粗鲁，但玉燕越听到后来，越是心中甜甜的觉得十分受用。她自幼便对这位表哥十分倾慕，近年来识解情意，更是满怀相思，都缠在这表哥身上，可是慕容复也不知是故意装作不知，还是忙于大事，无心及此，对这位小表妹只是当她小妹妹一般，除了谈论文事武功之外，从来不涉半句男女之情。近来两家交恶，玉燕的母亲王夫人不许慕容家人踏入曼陀山庄一步，玉燕眼见困难重重，早就愁肠百结。她从来没听见有人这么直截了当的提到她与表哥的婚事，母亲固是万万不许，而众丫鬟虽然明知她的心事，但慑于王夫人之威，谁也不敢明提一言半语。

姚伯当这几句话，本不过是随口调侃，但在这满腔柔情蜜意的少女听来，却是大有知己之感。姚伯当这人品格原不甚佳，行事也是莽撞之极，殊不知无意中说说这几句取笑的言语，得到玉燕的好感，后来竟然免去数次杀身之祸，倒非始料之所及了。此是后话不提。

玉燕心下欢喜，微笑道：“你这人便爱胡说八道的。我跟你到秦家寨去干什么？要是我舅舅家真的欠了你钱，多半是年深月久，他不知道，只要双方对证明白，我表哥自然会还你的。”

姚伯当本意是想掳走玉燕，逼她吐露武功，什么一百万两黄金、一千万两白银，全是信口开河，这时听玉燕说得天真，居然对自己的胡诌信以为真，便道：“你还是跟我去吧。秦家寨好玩得很，咱们养有打猎用的黑豹、大鹰，又有梅花鹿、四不像，包你一年半载也玩不厌。你表哥一得知讯息，立刻便会赶来和你相会。就算他不还我钱，我也可让你和他同回姑苏，你说好不好？”这几句话，可真的将玉燕说得怦然心动。

司马林这人颇深世故，见玉燕眼波流转，脸上喜气浮动，心想：“若是她答允同去云州秦家寨，我再出口阻止，其理就不顺了。”当下不等玉燕接口，便道：“这云州是塞外苦寒之地，王姑娘是如此娇滴滴的姑娘，岂能挨此苦楚？不似我成都府号称‘锦官之城’所产锦绣固然甲于天下，而草木风华，亦是不殊江南。以王姑娘这般人才，到成都去多买些锦缎穿著，那当真是红花绿叶，相得益彰了。慕容公子既是才貌双全，自亦喜欢美女华服。”

 这是一段信息量极大的对话：首先，姚伯当虽然鲁，但情报工作做得比青城派好得多，知道慕容博的名字，要知普通武林人士根本不知道慕容博姓字名谁。其次：王语嫣说：我舅舅豪富，我表哥豪爽慷慨，看她对慕容复的评语，典型的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富二代作风。这里暂时不展开。第三：秦家寨虽然都是塞北口音，但据点在云州，云州是大名鼎鼎的燕云十六州之一，大概位置在如今山西大同附近，。但在天龙八部故事发生的年代，1094年左右（后晋天福二年（937）辽进占云州。初为大同军节度，重熙十三年（1044）改云州为西京，设西京道大同府，重熙十七年（1048）析云中，置大同县，为辽之陪都。）已经没有云州这个行政区划了，但姚伯当是个老人，按年轻时的叫法倒也合理。不过他和手下都是辽人，大摇大摆的来大宋斗殴，北宋武林颜面何在？

 司马林在旧版中有评语“颇深世故”，三联版删去，要是真有些城府早就不这么处理事情了，小林充其量是个智商正常的二代罢了，维系褚保昆都做不到，若不是爸爸突然去世他青城派摆脱不了被渤海派挑了的命运。前文中关于王语嫣琢磨跟慕容复婚事的段落和姚伯当免去数次杀身之祸的文字也一并删去。

 在下面一段的描写中，更加突出了姚伯当的情商极高：“ 姚伯当喝道：“放屁，放屁，放你娘个狗臭屁。姑苏难道还少得了绸缎锦缎？你睁大狗眼噍瞧，眼前这三位姑娘，哪一位不会穿著衣衫？” ”他说三位而不是单指王语嫣，夸三位姑娘都有品味，谁也不得罪，三联版还在姑娘前面加上了美丽二字。从言谈举止来说，姚伯当虽然素质很低，但情商极高。不愧是让师父迈过亲生儿子把寨主之位传给他的人物，他之前说的老婆是河朔一代出名的母老虎一句，看来并不是纯忽悠。不是被老婆调理得很服帖的话大概不会在口头上对女孩子如此滴水不漏。这位姚夫人很有可能是秦家寨前寨主的小姐， 大同府姑娘颜值天下知名，《鹿鼎记》中特地提过，这样姚伯当入赘做个塞北上门毛脚女婿继承事业也是理所应当。

 这下子司马林和姚伯当算是对上了，他们还没确认旧版中武功碾压他二人的王语嫣的意见，便准备进行分生死的殴斗了。王语嫣自是不会跟他们去的，只是做了几个心动的表情，就让这两拨敌人大举内讧，也算是动嘴间樯橹灰飞烟灭了。可见此女的小小心机杀伤力之强。

 姚伯当威胁司马林要跟渤海派联手，虽然这种跨国合作实现的可能性不高，但此话犯了司马林之忌，他本就对自己身为青城掌门的能力并不自信，对阴影中的渤海派相当恐惧，姚伯当的话让他起了坚定的杀心。姚伯当还在做准备活动时，司马林突然转头往外看，还做出惊愕的表情，这一下坐实了司马林的心理招数大都是小学生级别。但别说这一小学生招数还真好使，立马姚伯当就顺着他看了过去。于是被司马林偷袭，其实司马林发钉之前，王语嫣应该可以看穿，毕竟要有个袖口朝人的动作。但她选择了保持沉默，虽然这样一来两大强敌可去其一，但群殴起来未免要把阿朱的房子拆了，客厅未免要暂时变成停尸房，只好利用慕容公子的慷慨豪爽家风来个重建 。

 在姚伯当没有大喊“反弹”而是心酸认命时，窗外飞来一件暗器，旧版中：“ 黑越越、白晃晃的物事横过胸前，哒哒几声，将射来的几枚毒针尽数打落。 ”三联版去掉了描写，只说是一件物事。下面要上场的，就是四大庄主中戏份最多的老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