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隐》（二十七）

         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异常显眼。

        星尘熄灭了枢的光芒。发光的离卦褪去，手中的枢重新变成一个黝黑朴素的方块，在黑暗中丝毫不可见。

        摩柯默默地不出声。周围的太虚在以能够被皮肤直接感知到的浓度聚集，星尘伸出的手心都能感受到太虚的流动，仿佛伸入流动的河水。而对于摩柯，他的知觉不被触觉所束缚，所以他感受到一些星尘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

        “太虚浓得不对劲。”

        “不仅是浓得不对劲。”摩柯说，“这些太虚本身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星尘疑惑，“我只感觉到太虚在向这里流动，仿佛瀑布流入深渊。”

        “这些太虚是死的。”

        “死的？”星尘很诧异，“我有生以来从未听说过太虚还有死活的概念。”

        “世间的一切现象都是太虚形成的，它们汇拢、脉动，形成微风细雨或是滔天洪水，脉动是太虚的本能，就如同太阳总是要发光。但这里的太虚完全不一样，它们没有活力，也无从脉动，完全没有任何动力，甚至连最细微的一点扰动都做不到。这里给我的感觉不是瀑布流入深渊……”摩柯顿一下，“是死者去往冥府。”

         “太虚的……'刑场'？”星尘斟酌着用词。

         “它们不是在这里被抹杀活力的。在来的时候，这些太虚已经死了。”摩柯说，“不是刑场，而是墓地。”

         星尘静静地不说话，伸出左手感受着指间流动着的东西，她的右手，枢静静地躺在掌心，散发着不可见的光芒。少女金色的瞳孔时不时眨动一下，仿佛静寂的星空中跃动的光点，给毫无生机的黑暗带来唯一的生气。

         “确实。”良久，少女轻轻地开口。

         “我完全无法和这些太虚产生共鸣，哪怕一丝一毫的感应。”

         光芒闪过。 

         星尘眉头微皱，“嗯？”

         一旁传来摩柯的声音，“我变回人形可不是为了自己舒服。”

         少女摊开的右掌心已然空空如也。

        摩柯指尖弹出一柄利刃。他悄无声息地划开自己的指尖，让鲜血往下滴落。

        “你在做什么？”星尘感知到了摩柯的太虚。

       “这种'死去'的太虚我只在这里感受到过。”摩柯说，“我是天隐的枢，千年间我踏足过这天下的几乎每一寸土地，但是从没有过这里这种死寂的感觉。只有这么一个山洞，里面的太虚浓得吓人却都是死的，而这个山洞里又放着天隐的圣物，如果这两者有什么关联的话……”

       他静静地感受着自己的血滴落到地面，“或许天隐的枢能产生什么影响。”

        “似乎……”星尘感觉到什么。

        “我的血液在往前流动。”摩柯说。

        二人领会了彼此的意思，默不作声地，向着地面上血流动的方向继续走去。黑暗的山洞一片死寂，只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只有一双金色的眸子在亮着。蕴含着太虚的血液在不断滴落，声音微不可闻。

        又一滴鲜血落下，触及到什么东西发出啪的一声。

        两人脸色变了。在他们的感知中，那滴血的形状不再是地面粗糙不平的形状，它形成了某种花纹，仿佛上古的图腾。

        脚下亮起一点小小的光芒，是那滴血液的花纹的形状。摩柯弯下腰，伸手触及地面。

        少年的指尖碰到的，不是粗糙的地面，那是冰凉的金属，仿佛贴在光如明镜的坚冰之上。在离国以北苦寒的龙域，群山中再平淡不过的一个山洞里，名为晓星的长剑静静地躺着，周围是汇聚的死去的太虚，它在那里躺了千年，仿佛时光从来不曾存在过。千年前，一群年轻人举起被血硝红的皮革当做战旗，他们立下誓言，用自己的生命去守护这美好而脆弱的世界，千年后还有一群年轻人持握着当年那面简陋的战旗，也仿佛时光从来不曾存在过。千年前这冰冷的武器被人铸造成形，千年后它再次被人拿起——为了始终未变的理想和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