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武士
真正的武士
1944年8月中旬
夏日的黄土高原的标志性黄土总是喜欢在八月中变成黄泥的。不过就今天来看，这里的土地倒是比以往的坚硬多了。鬼子与八路军在这里进行了长达8小时的战斗。鬼子各种丧心病狂的手段都用上了。什么迫击炮，野战炮，步兵炮，甚至很少见的喷火枪都搬出来用上了。鬼子是真急眼了，竟然不顾他们紧缺的石油，用这种武器来朝他们进攻。铁流就在这个地方，与他的部队坚守在这个被火焰烧的焦黑的土地上与鬼子战斗了8个小时。他自嘲的认为他们就像那些粘在大米饭上的苍蝇那样惹鬼子厌。
不过这场战斗中拼杀的武士，是注定不会被人记住的。因为这只是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长期艰苦斗争的一小部分罢了。就如同谁也没法在历史前进的车轮上刻下“到此一游”的标志那样。他们都是这场战斗中的，英勇的，无名的勇士。
“鬼子撤了！快看！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啊！拿着武士刀带头跑的那个就是他们的长官！”
“这是第几次了？”
“第四波儿啦！我们打退了鬼子的四轮进攻啦！”
“快打扫战场！节省弹药！最好在尸体上来一刀！他们总装死然后在你靠近时趁你不注意拉响手榴弹。”
“嗯，铁流哥。咱都听你的。”
好不容易把鬼子打退了，铁流是很想休息，可是他们抓住的翻译官二鬼子“刘二皮”还等着他去审问呢。他朝着后方那群花白头巾，正在拼命从村庄里搬着什么东西的人望着。好像他在战场上能看见相隔了二三里地的村庄似的。不过他还是呆呆的看了好一会儿。
刘二皮被人连推带踹的打进来了。战士们都很讨厌他。希望赶紧一刀宰了他。剥夺这种人的生命用不着他们宝贵的子弹。
刘二皮就在那跪着等铁流问。他倒是没不求饶，也不哭 也不闹，就跪在那等着发话。铁流对二鬼子没什么好印象。但是跪在地上愣愣的瞅着铁流的刘二皮的眼神铁流不止一次见过，那是一种对生活丧失了希望的眼神。铁流没进八路军之前，在城里打铁时，没少见城里的那些兵痞子。他们不知道国家的概念，因为校长早就把他们的报国心毁的一干二净了。他们纯是为了活而活，只要能有命，他们是不建议泄露点情报的。
铁流有点可怜刘二皮。但是他们是敌人，对待敌人没必要怜惜。在战场上多余的感情随时都是你丧命的原因。
“铁流哥，能招的他基本都招了。他这种人，为了活命，再丧尽天良的事都敢干。”
“是啊，没等我们问，他却直接往外冒。二鬼子是这么好当的么？杀了他吧？”叼着老烟杆的老红军拿着毛瑟手枪抵着刘二皮的下巴。那是比铁流还要老的红军。他经历的战争就像他脸上的皱纹一样多。也不知道他脸这么黑是烟熏的还是战火烧的。
“别！我还有情报！你们肯定用得上的！”
刘二皮发话了。他姓刘没错，但不是真叫二皮。他为了活命，鬼子与八路的情报两边儿没少送。村里人都很讨厌他，于是他就叫了刘二皮。
“说说看。”铁流认为多获得些情报没什么不好的。
“这次进攻……啊，不……是扫荡！对！扫荡！这次扫荡你们的太君……”
“嗯？！”拿着先辈遗留下来的老火铳的稍微年轻一点的小战士故意吓唬着刘二皮。
“鬼子！是鬼子！这次来扫荡的是黑毛满定太……鬼子！你们肯定知道黑毛满定太君的！要是逃的话现在还来得及！我还记得太君的预备队有一辆小坦克的！”
事情超出了铁流的想象。他的部队对于鬼子来讲，确实是像菜地里游动的毒蛇那样恐怖而又致命。可是没想过他们竟然想消灭他们到了这个地步。坦克这东西，铁流只听说过，压根就没见过。不过一旁咬着烟枪的老红军他见多识广。他打着包票说他来收拾。
铁流心里这才稍微有点底了。
“他怎么处理？”旁边稍微年轻一点但也是被烟熏的焦黑的小战士拿着刺刀比划着说。
“宰了他算了。呸！”那老红军说着就要动手。
“等等，老哥。给他把枪吧。让他也参加战斗。我们就剩这些人了。能多拖一会是一会啊。”
“你打算让他加入战斗？”老红军问着。
“不然呢？毙了他还浪费子弹，不如让他拿把枪去冲锋，然后被鬼子一炮崩死。至少死的像个爷们儿。”
“那就把他扔到我们前线交战区吧。。”年轻的小战士说着。
铁流他们的战壕已经不成样子了。防御工事在鬼子的野战炮与步兵炮的交换打击下，几乎布满了弹坑，很难找到一处完整的地方。有的战士干脆就在炮弹留下的坑里架着机枪。他们不缺弹药。因为第四轮的进攻近乎是白刃战。不少鬼子的尸体上还挂着子弹。仔细找找还是能找到弹药的。
就是这么个不成样子的工事，还要面对接下来的进攻，他们都知道，距离他们黄泉相伴的时刻已经不远了。
但也没谁提出撤退。后面搬着东西的，不少都是那些牺牲了的战士的亲属。他们不能退。
不少“固执”的人还在坚持着修复战壕。
后方传来的孩子啼哭声弄的铁流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声音还在，就表明他们还没有转移走。
机械的嘈杂声音，夹杂着鬼子迈步的声音来了。以往的经历提醒着铁流，这声音代表着死亡。生物的本能在警告着他赶快跑。那没听过的震动的声音则是二皮说的坦克。那坦克没有冲向前，而是停在后方。这让铁流还算放松些。因为就现在知道的，坦克在铁流的印象里就是个夹在拖拉机上的火炮。他认为这东西根本是不可战胜的。鬼子也机灵，坦克盖子上的机枪（防空机枪）他们就是不用。这伙顽强的战士根本就找不到弱点。铁流一时间竟然羡慕鬼子的战车了。如果……如果早些年我们也有这东西，是不是就不用这么惨了？即使后来通了网，已经花白头发了的他，才知道日本的小豆丁坦克与同时期的苏或是美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但他还是蛮羡慕他们的装备的。
鬼子的头儿开始发话了。铁流一句也没听懂。不过鬼子受到的教育还算高。叽里呱啦的日本话说的挺流利的，而且领头的那个穿的有模有样的，与他们做过的事相比挺像个人的。要不是铁流听不懂，他也会赞叹两句。
“那就是黑毛满定太君！”刘二皮大声小气的说着。
那黑毛满定太君在与他后面的以为没人见过的太君点头哈腰的。
“呀！那可是小野犬养太君！他的部队可比黑毛太君的厉害的多了！这仗没法打！咱打不赢！赶紧跑吧！”
“敢跑我就崩了你！”老红军拿着毛瑟手枪指着刘二皮。
这小野犬养太君比黑毛满定太君威风多了。一个嘴巴子，黑毛太君就要低头哈腰。那场战役的幸存者有人作诗描写黑毛满定太君道：
衣黄气焰不嚣
冠帽束顶得翘
禽鸟抢争好日
兽行鞠躬死后
不过后人的描写对于今日的铁流来讲是不那么重要的。他根本就没想过活。他十分清楚他的任务是什么。就是尽量的拖延时间，让后面村庄的老百姓撤离更有保障。今天，鬼子只能是从他们的尸骨上跨过！
小野犬养太君的威风劲现在全没了。因为打头开路的是黑毛太君。不过铁流他们也不好受。那小野犬养君，拼了命的放炮。炸的铁流他们没法抬起头来。黑毛满定太君也就在这时候在那小豆丁坦克的后面摸索的跟着前进。
那坦克驾驶员技术还不赖。总能用炮塔上的机枪，夺走尝试还击的战士们的生命。
“铁流哥！咱得枪可打不穿那玩意！炮弹早没了！现在就只剩点射石炮能凑合用了！”小战士提醒着。
“射石炮也打不穿那玩意啊！只能打伤点鬼子步兵！”另一名小战士回应着。不过长的比之前那个成熟点。
“红军老哥！你说你会收拾，快告诉咱咋收拾那玩意。咱马上就去给他拼命。”
老红军愣了愣，内想到这个年轻的娃子这么拼命。他一边抹下崩到他身上的石块一边大声的吼着：“你小娃娃别逞强！先把所有手榴弹给我！我说给你们收拾掉它那就肯定能！待会都别露头！那坦克炸完了马上开枪！犹豫不得！”
小野犬养太君很是怕那群固守阵地的八路军冲下来与他决一死战，后方的步兵炮就没有停下来过。不过也间接的帮了铁流他们。猫在坦克后面的黑毛部队。不少人被这炮火误伤。好几次黑毛都想退下来，可小野犬养在后面架着的机枪的枪口又总是催他们回去冲锋。虽然他名字叫小野。可手段大的很！
炮火崩的泥土满天飞，铁流他们在工事里不出来，黑毛他们缩在坦克后面也没敢冲锋。这像极了太平洋战场的状况。只不过在亚洲这片地方，鬼子引以为傲的火力现在不起什么作用了。
老红军很辛苦的爬出了战壕。他很幸运，炮弹都落在他很远的地方。他现在就趴在一处由烧焦了的老榆树搭起来的废墟那。铁流明白老红军需要什么。他率先用着布伦轻机枪朝那坦克扫射。他知道这根本打不穿那坦克。但如果把注意力吸引走。老红军就能有机会把他的履带炸断。这是铁流还以为老红军是打算活着完成任务的。
咚！咚！
两次炮击都落在了铁流不远处。可铁流还是在射击着。多亏了小野太君的炮火支援。飞扬的尘土遮挡了坦克驾驶员的视线。他只能盲射！
呯！
这是铁流部队的射石炮开火了。没想到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了的射石炮又被再次使用。恐怕当初发明了射石炮这个武器的人也没想到自己的武器会被淘汰吧？
在太平洋身经百战的小野马上就停止了炮击。他害怕炮火的火焰暴露他们的位置。
他们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武器？这是什么口径的炮？！它的射程有多少？怪异的响声引出了小野怪异的问题。黑毛还在庆幸。那要人命的炮弹终于不再乱炸了。
铁流与他的部队在后方射石炮的支援下，逐渐开始反击了。鬼子当然也没闲着。只不过他们好多还是缩在坦克后面，偶尔才会有一两名倒霉的被射石炮崩飞的石头碎片打伤然后发出鬼哭狼嚎。
“那老红军靠不靠谱啊？！炸药可都给了他了！怎么还不见动静？！”
“再等等！接着攻击！”铁流命令着。
子弹叮叮当当的敲在坦克上。不时挖出几枚弹痕。
老红军在这枪林弹雨下，竟能逐渐加快前进的步伐。
近了！50米！40米！30米！
他们部队其中的一名战士欣喜若狂的报告着那老红军的位置。
“快呀！再近些！”
“快扔啊！快啊！”
他们一边持续着火力支援一边看着老红军前进。
“你们可别忘了要继续艰苦斗争！”一直埋着头猫着腰前进的老红军突然大喊起来。他身躯手下，早已被子弹压弯了的腰这一时竟能挺拔起来，这一时间，总在地主的鞭子下的他，竟显得有些高大。老红军快速跑到坦克前，然后又快速趴下，爬进了坦克底盘处。
“别！别做牺牲自己去消灭敌人这种傻事！”铁流大喊着。
老红军在坦克底盘下拉响了手雷。炸了的手雷又成功把他身上的其它爆炸物引燃。
火焰钻进了坦克的油箱处。被爆炸崩飞的炮塔至少得飞了有三米多远！紧贴在坦克后面的鬼子又死了不少。
坦克下面被爆炸卷起来的“红雾”提醒着铁流他们还在战场上。铁流趁着战友们不注意擦了擦眼泪。
“继续开火！不要怜惜子弹！他们的死亡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好的待客之道！”铁流命令着。
他的部队被仇恨与老红军的死激怒了。一时间他们竟然抑制住了黑毛太君的攻势。射石炮还再响着。这可算是镇住了小野太君了。他以为就像情报说的那样，一直在找他们的八路军大部队终于出来找他们寻仇了。他连忙后撤了好几里，临撤退之际还不忘用着喇叭命令黑毛太君继续进攻。
不过黑毛太君可没有小野太君那么好唬。他一直撤退到后方的92重机枪朝他们扫射的时候才继续进攻。小野一边骂着黑毛没有骨气一边向着后方跑。只要到了县城，他们就攻不进来。他们的土炮威力能有多大？
被逼着前进的黑毛部队接着前进。
可铁流他们的弹药就要见底了。短暂的休息时间怎么可能允许他们补充弹药？
“压死给给！压死给给！”
这是铁流他们在熟悉不过的声音。鬼子急眼了。
铁流发现他的后方还有忙前忙后的白头巾，于是他们义无反顾的发动了很可能是最后一轮的冲锋。刘二皮胆小，没敢往上冲，铁流看见了。不过铁流也没逼着他冲锋。拎着铁锹的铁流神勇无敌！端着刺刀的鬼子几乎没有几个是他的对手。他同时也很幸运。不少想要把刺刀送入铁流身体里的鬼子，先一步就被铁流发现并消灭了。刘二皮在白刃战中，看见了平日里黑毛拿着耀武扬威的那把刀，被铁流舞着的铁锹给拍成了两截。脑浆，顺着那令人生厌的军服就往下躺。
这一次的白刃战比前几次都要长。战况之激烈难以描述。反正刘二皮看见了不少已经失去了意识还在死掐着对方脖子的尸体。回来时铁流他们身上就没有完整的军装了。脸青一块紫一块的。
“铁流哥……长，长官！”
他们刚刚杀散了一波敌军后，很快又来了一波黑压压的敌军补上来了。刘二皮看见后还是想要跑。
“咱跑吧！肯定是打不过的！之前你们审讯我的时候不是说有大部队赶来支援么？让他们打去啊？咱们已经撑了超过八个小时了，铁流长官你够立碑了！咱撤吧。”
周围的小战士盯着二皮看，沉默不语。
铁流再也看不见后面的白头巾了，进出的小推车再也没有了！孩子的哭声他再也听不见了！只是偶尔晃动的蓝影在眼前转悠。他可能是太累了。
铁流激动的喊着：“同志们！我们胜利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他捡起来已死去的黑毛太君剩下的那半截武士刀，朝着前面的黑色枪口径直走去。
刘二皮这辈子跟过不少太君，什么黑毛太君，白毛太君，还有什么花田太君，定刚太君……他们平日里总是喜欢耍着一把完美而又漂亮精湛的武士刀夸耀去在那些良民面前夸耀着自己的武力。刘二皮没少跟着符合，也总是跟着符合。可这时，刘二皮觉得，铁流才是真正的武士。
呯！
枪声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