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1942年11月至1943年7月东部的灾难与重建（一）

6. 1942年11月至1943年7月东部的灾难与重建

从士气上讲，德国人似乎完全震惊了，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亚历山大·威尔斯

到1942年秋末，德国军队仍然一如既往的看上去不可战胜。整个夏天接连不断的胜利使前一个冬天的挫折成为了褪色的回忆。欧洲大陆的大部分地区仍然牢牢地处于德国的控制之下。在埃及，自负的非洲军团距离中东油田的大门，亚历山大港仅140。在东线，德国军队在向高加索地区和伏尔加河沿岸的斯大林格勒市进军数百公里之前，已经消灭了大量苏军。诚然，斯大林格勒挣扎的时间比德国人预期的要长，进军高加索的行动需要暂停，以巩固过度延伸的交通线。此外，尽管损失惨重，但苏联的力量和决心似乎并未减弱，德国情报官员已经发现了苏联在勒热夫突出部和顿河前线附近做进攻准备的迹象。尽管如此，OKH仍然很有信心。毕竟，红军在这一年中进行的一系列进攻行动都被血腥击退了。毫无疑问，任何新的进攻都会遭遇类似的命运。奥斯维尔只需坚持到春天，届时新的军事行动将完成对高加索的征服，迫使俄罗斯进入谈判桌，确保德国在欧洲的主导地位。

但在短短一个月内，一切都变了。第二次阿拉曼战役（10月23日至11月11日）期间，非洲军团几近被毁，英美在法属北非的登陆（11月8日）不仅会终结轴心国在北非的存在，还严重威胁了轴心国的地中海战略。更糟糕的是，东线突然处于全面崩溃的边缘。11月19日，红军在斯大林格勒周围发动了“天王星行动”，在四天内包围了第六集团军和第四装甲集团军大部。当苏联军队于11月25日开始火星行动时，驻守勒热夫突出部的第九集团军面临着类似的威胁。苏联在大卢基（11月25日）和德米扬斯克突出部（11月28日）周围发动的进攻也加剧了德国的苦难。这些苏联的进攻不仅威胁到所涉及的特定德国军队，还危及了整个集团军群的命运，因此也危及整个德国在东部的地位。德国的状态从事态的主宰倒退回手忙脚乱的应对接连出现的危机。

在接下来的七个月里，东线德军经历了一系列比1941-1942年冬季更惨重的毁灭性的失败。旨在击败苏联并保住德国赖以生存的资源区的绝望赌博失败了。在夏季通过艰难战斗得到的收获都无可挽回地失去了。在这个过程中，整个集团军被消灭，人员和物资损失达到了惊人的新水平。自此，东线德军被限制在战略防御状态——回想起来，这是一直持续到1945年第三帝国投降的艰难的后卫行动。

相反地，这七个月也见证了东线德军的重大改造。东线德军保持了其在战术和战役层面高超的行动能力，仍然能够集结强大的部队和装备，并取得了令人惊讶的胜利。事实上在这段时间内，苏联发动的大多数攻击都被彻底击败或只取得了有限进展。即使是将轴心国军队赶回俄罗斯南部的苏联冬季大攻势最终也停止了进攻，（东线德军）重新组建了前线。有着大量的替换人员和新设备的大批新德国师涌入东线。到1943年7月初，东线德军的实力恢复到自卫国战争开始以来从未有过的水平。即使再也不能彻底击败苏联，这一惊人的复兴也让德国领导人希望能流干红军的鲜血，保住已经占领的重要的东部资源区，甚至希望通过谈判于苏联达成某种妥协。

首先，引发东部危机的是1942年末德国对红军规模、能力和进攻意图的大规模误判。传统上，历史学家将此归咎于希特勒。哈尔德（Halder）或其继任泽茨勒（Kurt Zeitzler）等德国高级军官一直在警告希特勒，苏联沿着顿河（Don River）发动大规模进攻将威胁并包围斯大林格勒（Stalingrad）周围的德国军队。由于自大和自我欺骗，希特勒拒绝承认现实并采取合理的对策。希特勒没有信任他的军事顾问，而是依靠他的“直觉”。这种叙述的问题在于，它太依赖于前德国军官的战后叙述，正如我们所看到的，比起陈述事实，这些人可能更关心维护自己的声誉，以及德国军官队伍的声誉。多亏了更加严谨的学者的工作，我们现在知道，这种对事件的描述在很大程度上是错误的。问题不在于希特勒拒绝听从他的军事专家们的意见，而在于他在特殊情况下听从了。

具体而言，这与希特勒从陆军东线情报收集机构，由莱因哈德·盖伦上校领导的Fremde Heere Ost（东线外军处，简称FHO）收到的信息有关。1942年8月19日，FHO报告称，红军仍有能力发动“具有战役级目标的攻击”，这些攻击可能针对中央集团军群和B集团军群的侧翼。然而，在9月7日在柏林军事学院的一次演讲中，盖伦似乎有所退缩，认为“俄罗斯的人力储备……并非无穷无尽”，苏联缺乏与前一年相当的储备。到10月初，FHO越来越确信苏联的进攻活动将集中在前线的中部。在本月中旬，它承认，苏军最终将对B集团军群的防线发动某种进攻，但坚持其规模将是有限的，因为任何更大规模的进攻都会迫使苏军从对中央集团军群的主攻中撤走部队。10月31日，FHO再次重申，苏联的主要攻击将发生在中央地区。在顿河战线，‘’在任何地方都看不到苏军为发动重大进攻做准备”。尽管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反对性证据，但这种信念一直存在到11月。直到11月18日——天王星行动开始的前一天——FHO才承认有些更严重的事情正在酝酿；在斯大林格勒以南观察到苏联的进攻准备后，FHO首次注意到，苏军发动双重包围的危险似乎是可能的。尽管如此，盖伦仍然模棱两可，只承认“因此，预估的攻击——即使苏军目标有限——可能会超过估计的比例。”德国情报部门对苏联即将发动的针对中央集团军群的攻势感到不安，仍然不清楚斯大林格勒周围将发生的事情的规模或时间。

除了来自FHO的保证外，还有陆军参谋长的表态，即哈尔德和后来的泽茨勒。尽管到1942年底，哈尔德对德国的总体形势持怀疑态度，但他对东线的看法却相当乐观。整个9月份，他都在怀疑红军拥有大规模预备队，从而发动大规模远距离袭击的可能性。除了低估了苏联的能力外，哈尔德仍然相信，德国军队仍然比苏联对手更强大。9月21日，哈尔德在给北方集团军群指挥官的信中自信地写道：“俄罗斯人的数量优势是我们将继续面对的一个事实，尽管德军缺少人力的情况越来越明显，但这将通过德国士兵的高价值得到平衡。“尽管几天后被撤职，但他仍然很乐观。根据哈尔德的密友恩斯特·冯·魏茨亚克（外交部国务秘书）的日记，“（哈尔德）说，最重要的是，他离任时不会担心军队。苏联人的力量已经被大大削弱，不会像去年冬天那样对我们构成危险。”在被任命为陆军参谋长后，泽特勒似乎基本上同意了这一观点。他于10月23日就即将到来的冬天向陆军发出的一般指示自信地宣称，“俄罗斯目前几乎无法发动一场大规模的远距离进攻。”四天后，在希特勒总部举行的每日简报会上，泽茨勒安慰性地宣布，他认为最近苏联对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声明是一次宣传活动，没有表明他们的真实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