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十一章 人发杀机
一夜大雨，电闪雷鸣。
破庙里能够隐约听得滴滴答答的漏雨声，只不过被掩埋在一段段厚重而又绵长的呼噜声里头。
赵留白感觉到手臂一紧，静坐观想的他转头看见身边女孩骷髅般的脸上两颗空洞沉沉的眼睛正在看着他。
“乖，不怕。”赵留白脱下自己的外袍将小女孩包裹起来，轻声说道，“要不要和哥哥说会儿话？”
小女孩看着赵留白，没有出声，既不摇头也不点头。
“是因为不想说话吗？”赵留白摸摸小女孩的头说道，“那哥哥给你讲故事？”
小女孩张嘴，发出一声粗糙的“啊……”，随后仿佛受疼一般呲了一下牙。
赵留白感到奇怪，拿出火折子，让小女孩张开嘴看看。小女孩听话地把嘴巴张大。赵留白用火折子一照，便看见小女孩的嘴里包括舌头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喉咙的地方更是惨不忍睹，隐约还有血渗出来。他愣了一下，安静地盖上火折子，沉声问道：“谁干的？”
小女孩指了指自己。
赵留白难以置信，问道：“你自己干的？为什么？”
小女孩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赵留白诧异，才反应过来，女孩嘴里的伤口细密又毫无规则，这是咀嚼了些什么！树枝吗？刺藤吗？“我去给你找些药来。”
小女孩一把抓住赵留白的衣袖，轻轻地摇着头。
“放心，没多久的。”赵留白让小女孩儿松开手，拿起一支蜡烛和一个灯罩便走出了破庙。
可是山上很难找到药材了，本来紫花地丁，蒲公英之类的是最为常见的去邪药物，但它们同时也是野菜，现在恐怕都被采完了，只希望可以找着些还没被扒干净的柳树皮之类的，倒也有些用处。
赵留白看见一棵光秃秃的柳树，用手摸了摸，树皮没了，这树也该死了。靠山吃山，山都秃了，人的活路在哪里呢？叹一口气，慢慢走到了山腰，忽然看见山下昏暗的大地上，竟然有一团亮光，那是谁家的灯火？
最终，赵留白在山脚的地下挖到了些靛蓝根，该是说幸好上山找吃的的人不会往地底下翻吧，也幸好大雨冲刷了些泥土才让它露出端倪。
小女孩似乎没有把靛蓝根当药用，放在嘴里嚼两下就迫不及待地咽下肚去。赵留白挖的不多，没一会儿就被小女孩吃了个精光，明明寒苦的药，她竟还有些意犹未尽。
“睡吧，明天……明天给你熬粥喝。”赵留白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静坐起来，用内力蒸着已经湿透的衣服。
东方天明，赵留白首先睁眼，伸手给小女孩把了一下脉，放心地站起来，拿出病知剑，走到庙外开始剑舞。
至日出天大明，庙内众人才浑浑噩噩地爬起来，马上又注意到熟睡的小女孩儿，不自觉地小心地走出庙来。
赵留白舞毕，看向出来的大汉，开口说道：“你们所说的卢家在哪里？”
大汉们一听，脸上露出喜色，赶紧介绍道：“你到半山腰就看得见，东边一座大宅子，修的跟个皇宫似的。”
赵留白点头，自言自语道：“希望可以化些缘来吧。”走进庙里，背上病知和清微，随后下山去了。
卢宅的确醒目，虽然比不得皇宫，但是这里边三层楼的建筑，在乡野之中不异于鹤立鸡群。
赵留白来到卢宅门口，轻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一个身着红布衣，头结双鳍发的女子开门来，笑着问道，“你可是来做工的？”
赵留白摇了摇头，口念一声无量天尊，随后说道：“贫道是来化缘的。”
“你是道士？”女子打量赵留白几眼，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头戴木冠木簪，发冠上点了三粒紫色宝石，穿着青布衣，衣上还绣着青竹纹，绣工是不错的，这人倒的确不像是个需要做工的，但是也不像个道士，那些个来化缘的道士，哪个不是大黄袍，大黑帽，恨不得浑身上下缀着八卦图的。但是女子没有辩驳，只说了声稍等，又把门关上，没一会儿拿出几个铜板递来说道，“喏，老爷给的。”
“无量天尊。”赵留白微微一笑，说道，“敢问姑娘，你家老爷可在？贫道想要当面与他化缘。”
“我家老爷？你恐怕化不来，我家老爷念佛的。”女子提醒一声，却是接道，“不过您稍等，我去通禀。”又一会儿，开门的不再是那个女子，而是一个大汉，一开门便嚷道，“滚开滚开！臭道士，大早上就来嚷嚷什么？”
赵留白点了点头，缓缓拔剑。
“怎么？你想动武？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真以为……”
赵留白用剑身直接拍在男子脸上，往前一掠，门断，破门而入。却见门内院子，放着许许多多的木架，架子上挂着些黄绿的东西，全是些晒干的蒲公英之类的野菜。
嗯？莫非这户人家也需要野菜来维生了？赵留白心中疑惑，缓缓收剑，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的冲动了，那些大汉的话也不过只是片面之词，自己若当真因偏信冒犯了好人……
却不待他思索多久，卢家家主便走了出来，瞧得自家大门都被掀了，一时勃然大怒，马上喊来自家家丁和家臣，将赵留白团团围住，怒道：“哪里来的毛头小子，也敢来我卢家闹事！”
赵留白合手念了声无量天尊，说道：“贫道是来化缘的，听得你家家丁口出恶言，一时怒升难耐，造成此事。”
卢家老爷面露狠色发笑道：“口出恶言？什么恶言？什么恶言都得给我忍着！还想要化缘？我后院三百多个人，想要吃饭，就得给我干活！”
赵留白眼眸微垂，捡起地上被家丁家臣打翻在地的野菜，看着他们踩在脚下毫不疼惜，不禁问道：“既然老爷你可以供养三百多人，又何必要这些野菜呢？”
卢家老爷明白赵留白的意思，看着被数十人围住的赵留白，轻蔑一笑，两指嫌弃地捏起一根野菜，随手扔在地上，说道：“大山无主，老爷愿意，便派手下把山上的野菜都采来又如何？看来你来化缘是假，挑事是真，也不怕告诉你，就连山上的树皮都是老爷我扒下来的，他们想要吃饭，就得听老爷我的话！给老爷我做工！”
赵留白沉着脸，拔剑。
“怎么？你想动手？”卢家老爷反而挺着胸，大笑起来，说道，“且不说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你又凭什么动手？是要正法我？我又犯了哪条律法？哼！年轻人，莫要凭一腔血气行事，否则有你好苦头吃！”
赵留白抚剑道：“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此万化之定基，人发杀机，天地翻覆，诸道辟易，与法何干？”
卢家老爷瞠目怒喝道：“哼！冥顽不灵！那便，杀！”
六十余人听到号令，一拥而上，刀棍如林，覆压森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