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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那家伙合租房》 第四十二话:错综

2021-12-22 18:34 作者:IcebearSan  | 我要投稿

原作:日永 <https://twitter.com/hi_na_ga>

角色设计:アモウ <https://twitter.com/tukae_nai>

原文: <https://www.pixiv.net/novel/show.php?id=11455321>

第四十二话 错综


麻烦了——毫无前兆便拨来的电话被单方面挂断时,我这么想道。无机质的嘟嘟声回荡在房内,令人格外不是滋味。我一股火气上来,把手机丢到床上,这才注意到自己失去冷静了。


搞什么、搞什么啊,那家伙。我粗暴地搔着毛发,反刍着刚才电话内对方颤抖的声音——尽管我自己呼吸都还没稳定下来。


「…………」


我一个咋舌。虽说自己的骄傲也是原因之一,但更讨厌的是事态正往意料之外的方向发展。我在床缘坐下,双手抱胸深呼吸以回归镇定。


对那只小狗狗完全看走眼了。我还以为那种天然乐观的蠢货会一直不争气下去的;应该说,本来是那样才对啊。所以我才会像那样嘲讽挑衅他。想说如此便能让他自发性追寻事情核心的。


现在想来,是我算盘打得太如意了。或者说,搞不好是我心中某种麻烦的感情,默许了如此天真的想法。还说什么自己对恋爱没兴趣,讲出去怕是要笑死人。


毕竟脑中最先浮现的,是那只猫嘻嘻笑着的侧脸。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结果是正合我意,但过程却不是。讽刺也该有个限度啊。自称超能力者结果落得这副狼狈样,自己都觉得没脸见人了。


……啊啊,不过就这么坐享其成可不是梓马君的作风。我一把披上挂在衣架上的夹克,踩着鞋子就直接冲出家门。

「大智他不在喔」


骑机车到达目的地后,猫打着呵欠告知那只狗不在现场。再加上室外气温跟大汗淋漓的身体,不悦指数正直线上升。我靠在他们开着的公寓房门上望着他,就看到惺忪睡眼正盯着这边。


「……你知不知道他去哪啦?」


「呃,不知道。好像我起来时就不在了」


善人揉着眼角,回头环顾房内。室内毫无人的气息,以空壳来比喻都不为过;只有空调的风拂过脚边。


「话说你找大智有什么事啊?还挺稀奇的」


「啊啊,要说是什么事……」


他仰望着我的眼神实在令人舒适,但我默默别开了头。虽说自制力不是我的强项,但这特殊的情况不免让我难以直视他。能不能把愧疚感瞒天过海还真不好说。


「……那还用说,当然是想见到小善人你呀~」


「蛤?你明明是要找大智还说是想来见我……你怪怪的喔」


「嘿欸,是这样吗?」


「虽然平常也很奇怪,但今天更上一层了」


「真敢说啊,而且还是这种可爱的表情」


「可爱是多余的啦」


善人以站着说话不方便为由催促我进门,我便老实接受。小善人在这种时候还挺不好对付的。要是一个不好被他看出端倪就麻烦了;那可有损我超能力者的名声。


「话说这是不是,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啊」


「那是。梓马君对踏入两人爱巢的行为,可是退避三舍哦」


「又在开这种玩笑……」


进到客厅后,发现出乎意料地冷。寒气笼罩全身,甚至令人难以呼吸。猫以平时的不悦眼神设定好空调的温度后,便坐到沙发上抬头看我,并催促着说「你不坐吗?」。


「什么,这是在诱惑我吗?」


「要你多嘴」


我没理会他诧异的眼神,观察起室内周遭。跟惹人怜爱的猫共度两人世界虽然也不赖,但现在还是那只狗的方面更让我在意。想尽早弄清楚那张蠢脸之下有什么居心。


「吶」


「嗯?」


「那只小狗狗,有没有说过什么话?」


「没……什么也没说。好像是有跟人通过电话的样子就是了」


他摇动的尾巴彷佛在书写不安、身子缩成一团小小叹了口气后,再度以纯真无垢的眼神仰望我。在寒冷的室内,两人独处;这情况换作平时我早就出手了。


「……梓马?」


「…………」


「喂、喂。你干嘛啊」


我突然坐到他旁边,挪近身体。为了不撞到肩膀,我把手搭在沙发椅背上,然后把吻部凑上去。感觉有点害臊。我慢慢拉近距离,然后——


「梓、梓马」


「……喀哈」


我看着他目瞪口呆的样子,一下就移开身子。实话实说,我是很想把他从头到爪好好疼爱一番。但不巧,要对心里有了别的男人的黄花闺秀出手,不管是程序上道义上舆论上来说都不好。梓马君还没恶趣味到那种地步啦。


「你啊,昨天也好之前也好,怎么就一直在捉弄我啊」


「别怪我喔,都是小善人你太可爱的错啦」


「……就说不可爱了」


「你看看,脸都红了」


「谁脸红啊、谁啊」


他的脸颊愈发潮红。那略显羞涩的样子也是惹人怜爱。我笑着站起身,抚摸起猫因为睡觉而稍微杂乱的头发。虽然他出乎意料地没摆出厌烦的表情,不过我还是在陷得更深前自己抽手了。这份差事真是吃力不讨好。


「你就算不戒备我也不会出手的啦」


「……谁知道呢」


「哎呀哎呀,还有那件事在嘛」


「那件……是指?」


「不是约定好了吗」


约定。说出口后才能体会到实际的沉重感。那天在长椅上把脸凑近时,我们并没有接吻。取而代之的,是我以绝妙音色的耳语,跟他说「我来帮你找回记忆」。


「就算你说约定,难道有什么保证不成」


茶色的眼眸以跟那时同样的不安望着这边。


「诶~。都把我叫去旅馆了,现在还说这什么话啊」


「那是……怎么说呢,该说是一时不察吗」


「别这样说嘛。你其实也有所期待吧」


「……这个嘛,是有啦」


「喏,你看吧。就是说有交给我的价值啦」


「…………」


猫的胡须上下抖动了十几秒后,才终于吐出「那好吧」几字。他稍稍打直的后背跟闪着期望的眼神很是可爱。虽然还想再品味一下,但让人火大的是接下来还得去见那张蠢脸。


「好啦,差不多也该告辞啦。反正小善人也享受完了」


「蛤,你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怎么,因为想见小善人而来不好吗?」


「就说了那是……」


「还是说你很困扰?」


「……不予置评」


我用鼻音嘿了一声。你看吧,就是这点最棒了——明明就不坦率,却还很老实。我抑止住涌出的感情,转身而去。


「嘛,你相信我就是了」


我没等他回答,就直接踏出房门。一出玄关,就再度被热到让人喷汗程度的酷暑袭击。在阴暗处抬头,只见太阳在晴空正中唯我独尊,灿烂地遍照大地。


……我要取回小善人的记忆。恐怕没有比这还更无谋的约定了,但既然我都说过「会拿出看家本领」,也就覆水难收了。更重要的是,身为梓马君可不能再失态下去了。


「首先呢……对了」


我喃喃自语,骑上了机车。引擎响声、染汗的手把、感觉快过热的散热器——在被无情攻击后背的酷热击倒前,必须赶快。

「好啰,老样子的」


豹行云流水地摆好盛满青椒肉丝的盘子。沾满油污的三角巾焕然一新。作为他萌点的斑纹尾巴在他身后摇来摇去,不过因为他开始收拾隔壁桌了,我便打消对他恶作剧的念头。


「才回来就开始打工啦」


「没钱没闲嘛。最近请太多假了,得趁暑假补回来才行啊」


「真佩服你耶」


「所以,我想想,你刚才提到大智?」


「嗯啊」


我一边把切细的蔬菜跟肉送入口中,一边瞥向泰利。他熟练地把杯子跟碗盘迭好移到旁边,仔细擦着桌子。随着手臂划出圆,尾巴也连动般绘出了弧。看上去就像士魁儡人偶一样,挺有趣的。


「他刚才打电话来了」


「哦……欸,咦?」


「哎唷,你这什么反应」


「哎、啊不是,我想说,大智居然会打电话给梓马你……」


泰利回头、苦笑着。虽然他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却没有要详细讨论的意思。虽然很抱歉你还一脸疑惑的样子,但我可还有其他想要的情报。


「不是你从中斡旋的吗?」


「斡旋?」


「我是指,那只小狗狗不可能知道我的电话号码,那应该是你告诉他的吧」


「啊~……这么回事啊。不过不是我喔」


他这么一说,我也只能抓抓后脑、不由得吐了吐舌。今天的梓马君好像有点无能。我还以为肯定是泰泰告诉他的呢。


「虽然我不太清楚,不过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


我喝了口冰水,茫然答道。虽然冰块直冒冷气,我却把水一饮而尽。虽说喉咙很干渴,但水太冰了,完全没有润喉的感觉。


「真的假的……」


豹呆然地吐了口气,整正三角巾后喀锵喀锵地端起餐具。我的目光被他那条再度绘出圆弧的尾巴吸引过去,豹却突然喊出「说起来」——


「谢谢你啊」


「嗯……?」


「哎呀你看,旅行的时候啦。多亏梓马你才得救了」


「啊~,啊啊。梓马君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啦,轻轻松松」


「超能力者不是浪得虚名耶。不愧是你,真的」


泰利开心地笑着,消失往柜台彼端。剩下的狼以单手把被玻璃杯的水滴浸湿的餐巾揉成一团,在内心自嘲。


会去那间旅馆,虽说是被小善人叫去的,但真要说的话是为了牵制小狗狗。他们的行程,其实早在事前就掌握完毕,本来心中就有所盘算。


也就是说,那时我是别有居心。正因为有着这个自觉,被他郑重感谢反而胸口一紧。更别提我还摆出了一副救世英雄般的态度。尽管是为了保有超能力者的人设,这也着实是不要脸。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了。「梓马君」这厮,还真是在不知不觉间膨胀起来了。自从背负了罪恶的那天以来,就名副其实地无法控制自己了。


――「你啊,真的很令人毛骨悚然耶」 (三十七话)


无论到何时都挥之不去的刻印。天真地为能隐约明白他人感情而骄傲自满的那个时候;过于愚蠢的幼时记忆。


与其令眼光混浊,还不如保持迟钝;与其令呼吸困苦,还不如当个白痴;与其让身体被玷污,还不如做个无能……都不知道有过多少次这种想法了。没什么比半吊子的能力更让人悲哀了。


正因为明白了这点,「梓马君」才诞生了。能够预判对手的言行,藉此选出最佳选项。这就是我为了不被任何人讨厌的秘策。


……明明只是创造出来的存在,我却像这样紧抓着不放,多半是因为想把他当成本尊吧。从继姊那受到的毫无情理的代价,恰恰是自身愚蠢的左证。正因如此,这匹愚蠢的狼才像这样苟且偷生。


啊啊,在这层面上来说,还真羡慕那张蠢脸。像是在既没有一厢情愿的正义,也没有无底恶意的温室中,只被给与温柔以培育、对人世险恶毫无概念的蠢脸……真是受上天眷顾。


所以我才这么不爽。他居然偏偏说出那种蠢话。说到底在那通电话中,他为什么声音会颤抖?完全无法理解、一点都不能。


我叹了口气。以那只狗为对象,我的超能力形同虚设这点,才是我最火大的原因。真的是完全看不透他的想法;还是说,其实他什么都没在想?


无论如何,今后不能再钻牛角尖了。在小狗狗说了那种话之后,我如果还贸然越线,可能会踩到老虎尾巴。


不过,这点就麻烦了。毕竟我——


「梓马」


——视线一角探出的斑纹身姿,令我缓和了紧皱的眉头。泰利拿来放了冰块的水瓶,往空了的玻璃杯细心倒水,然后摆到我手边。


「哎呀,难道你已经不用了吗?」


「不,3Q。我正想要喝呢」


「是吧?这点程度的超能力我也有啦」


「你这超能力真可靠」


身穿浅色衬衫的黑马,从满面春风的豹后方现身。这充满夏日气息的服装让我回想起高中时代,不禁用鼻音「嘿」了一声。


「你来啦,悟」


「直到刚才都待在大学就是了。不吃点你的料理就提不起劲做作业啊」


悟环顾满是学生跟家庭的热闹店内,坐到了我对面的席位。虽说不是没有其他空位可坐,但从他表情看来,应该是找我有事。他从先前心情就一直不错的泰利那接下水杯,并把手中餐券递给他。


「好咧,老样子的味噌鲭鱼定食对吧?」


「今天不是,是烤鲭鱼定食配纳豆」


「那不还是鲭鱼吗」


「是你问我说『一直吃同样的不会腻吗?』的吧」


「我说,那结果不都还一样是鲭鱼吗」


豹笑呵呵地再次返回柜台。这样一看,他已经能笑得很可爱了。一开始在打工的书店遇见他那时,他明明还只会天真地拼命试图融入周遭、一个劲地察言观色的说。


「…………」


黑马眼看豹的尾末端消失在厨房入口另一侧,便把单手拿着、看到一半的书放下,瞥了我鼻尖一眼。他今非昔比的赤裸双眸,似有若无地捕捉着我。


……啊啊,原来如此。是麻烦的话题吗。虽然对不知情下被支开的泰泰不好意思,但如果跟我想的一样,这就正合我意。我摆正坐姿,回视眼前的琥珀色眼瞳。


「怎么啦悟君,你表情很可怕喔」


「……来了吗?」


跟方才不同的沉重音色掠过耳边。气氛格外凝重,这大概是——


「你问来了,是指?」


「别装蒜了。打来了吧,大智的电话」


「谁知道呢」


「……不,肯定打来了」


「你有什么根据这么确定啊,悟君」


从他生硬的语气跟急促的态度来看,就算不是梓马君我,也都能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唉呀,只是简单的消去法而已。


「……是我告诉他的」


「告诉他什么?」


「你的电话号码,是我告诉大智的」


你看~吧,果然是这样。他话才说到一半,就触发了我的坏习惯,令我嘴角就不禁上扬。


「嘿欸,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他跟我说有事要和你谈……就」


悟压低视线,摸着身旁书本的封面。那是跟丧失记忆有关的热门作品。他挑书的基准,从高中时代起就没怎么变的样子。并且,连不擅长隐瞒事情这点也一样。


「你还是一样不会撒谎耶。看你这样,已经对那只小狗狗想谈的话略知一二了吧?」


「…………」


悟闭口不语,默默盯着我。他表情下的真心,我却渐渐读不出来了。


「无论大智做出什么选择,我都觉得无可奈何……只是」


「只是什么?」


「别问我。这也不是我的初衷,我没想到会——」


「不是初衷、吗」


周围的喧嚣平和下来。应该是社团活动结束后的高中生团体一口气离开了的影响。狸老板随意收拾着用过的餐具时,保持沉默的悟再度开了口:


「……大智他人在大学。我看到他走进研究室了」


「喀哈。突如其来的,说什么呢?」


「我刚才听善人说了。他说你……正在找大智」


「哎~呀呀,情报传得真快」


「理由我不会过问。总之就先告诉你」


还没等悟说完,我就把第二杯水喝光了。化了一半的冰块贴在杯底,复杂地反射着窗外照进的光。我盯着其中照在桌上的一道光,半笑着说道:


「难道说悟君你,对我有所期待?」


「…………」


「不然哪有里由特地坐来有我在的座位呢?」


「期待……说得真夸张啊」


「怎么样?」


「我的话,是不明白该如何是好……但是」


躲躲藏藏的目光,只在那一瞬间与我对上。可能是空中飘流的云遮住了太阳,阴影只盖住了狼的周边。瞇起眼睛的黑马,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是耀眼。说时迟那时快——


「……是你的话,或许就」


「喀哈」


我略感讽刺,笑了出来。当初的情景浮上脑海——尘埃飘散的图书室内,初次见面时那淡薄的光照;从长前发的隙缝中窥探的,那混浊的琥珀色。


「你变了呢,悟」


「啊……?」


「你以前,明明摆着一副除了书以外没有朋友的举止的说」


「……都是以前的事了」


「现在都已经是会为朋友着想的温柔小马哥了呢。这就是俗话说的人心易变吗」


悟轻轻「呵」地笑了声。他剪短的鬃毛被空调吹动,餐厅地面的影子随之摇曳。云朵飘动、被风吹散,稀疏的阳光遍照店内。


「你又如何?」


「什么如何?」


「我是在问你有没有变」


「嘿……有没有呢,你怎么想?」


「谁知道。你连自己的事都不清楚吗,超能力者先生?」


我正想用玩笑话回嘴,一阵山椒香气却扑鼻而来。豹伴随一句「久等啦」现身,把以价钱来说份量豪大的料理摆到悟面前。


「…………」


「怎么了,悟?」


「这……量,是不是有点多?」


「你一直都吃这么多的吧?」


「那是因为那啥,你每次都给我添一大堆饭……我想说剩下的话对你不好意思……」


「咦,真假的。我还以为,悟你食量肯定很大的说……」


两人沉默一阵,然后荒唐苦笑起来。这边倒是挺顺利的;跟某对让人操心的猫狗大不同了。


「啊~啊~,羡慕嫉妒恨耶。别在这晒恩爱嘛」


「啊不,我没、没有这个意思啦」


「啊~也是啊,你可以尽情观看喔。羡慕嫉妒恨的你也不失为一大奇观啊」


「这我就敬谢不敏了。反正也吃饱饱了」


我耸耸肩,从座位站起。总之已经把想要的情报得手了,也不方便再打扰他们俩的幸福。被甩的人就该乖乖离开才是。


「那么就祝你们两位相亲相爱啰」


「诶,你要去哪里?」


「有点事」


「…………」


我背对悟的目光,踏出店外。被托付的事一多起来,要考虑的事也就多了。哪怕当中也有事跟自身问题有关也一样。


虽说外头曝晒依旧,但太阳倒是比刚进店门那时西斜了不少。已经快傍晚时分了。我仰望着大学方向的大块云朵,因其给予的不祥预感而皱起眉头。

到达大学的时候,先前的积乱云已经变成局部雷阵雨,将大学周遭一带染得灰沉。虽然姑且是把机车停在停车场的遮雨棚下面,然后随意铺了点东西遮住,但从这个降雨量来看恐怕无济于事。


不过,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的时候。虽然刚才是听说他在大学,但那也不代表他现在还在。他已经回家了的情况是最糟糕的。不自然地把大智带出去,只会徒增引起小善人注意的风险。


我冲上大楼阶梯,一路跑到那家伙的研究室门前。电灯亮着;里面有个巨大人影在动——透过毛玻璃,可以看见略有印象的红色连衣帽在动。


他在;毫无疑问,就在这屋子里。我调整气息,将手搭上门把。我浑身毛发湿得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呼吸紊乱,估计现在一副不堪入目的样子吧。


……啊啊,不过,谁在乎啊。现在可没有梳妆打里的闲情。「梓马君」我所背负的担子,可没有轻松到能在意害不害臊、体不体面。


门被嘎地一声打开。那只狗好像在里面的座位写着报告。看样子没有其他人在。这个状况再好不过。还没等注意到声音的狗回头,我早已静静靠近他身后。


「……唷,小狗狗」


「…………」


虽然他的耳朵抖动了一下,却没有回头的意思。这很明显是发现了对方是我,正在动摇的证据。这态度让我更加火大。我现在心情跟外面雷雨的爆音一样糟到不行。


「是怎样啊,那通电话?」


「…………」


没有回应。


「你是明知善人的心意,还说出那种话的吧?」


「…………」


一样,没有回应。


「你是想把至今为止相处的时间的责任,全都丢给我不成?是不是?」


「…………」


依然,毫无响应。无论我怎么搧风点火都不为所动。急不可耐的我一把抓住坐在椅子上的狗的肩膀,强行抬起他一直低着的头。


「喂,你倒是说点什么……诶」


「啊……」


他的双颊跟眼角都湿润着、眼瞳充血。本该在那的蠢脸,如今摇身一变转为前所未见的狼狈风貌。我诧异地仰退身子。


「你,为什么在哭……」


「…………」


他趁我震惊时,将我放在他肩上的手用力甩开。为什么,是为什么在哭?我明明是为了打探他的真心而来,却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了。


「呜……咕」


「…………」


仔细一看,不管是衣服袖子也好、散乱在桌上的数据也好,到处都是泪滴的痕迹。看来是哭了好一段时间了。但是,为什么?到底是什么让他哭成这样?


「唔……呜……」


虽然想问的问题多得是,但他一直哭也说不上话。闪电强烈的光芒闪过,我只能怅然若失地呆站在深锁眉头、持续哭泣的黑狗身旁。


「嗯、咕……唔」


他的哭法用溃堤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能让他这样就算擦拭也不断滴落眼泪的,究竟是什么原因?我看着看着就再度一股火上来,不爽地吼道:


「……你到底为什么在哭啊?」


「…………」


「真正想哭的,根本不是你吧」


「…………」


「你们都相处了那么久,最后还要抛弃他吗?你这薄情男」


「……唔」


――喀当一声,椅子被弹飞,桌上数据也洒乱一地。虽说我被撞飞时身体直接倒在地上,但好歹以一纸之隔避开了被他压制的情况。啊啊可恶,我最不擅长这种泥沼战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说我不懂什么?」


「我们一直、一直都在一起。我们、真的是、一直……」


即使像这样以对掌互推来抵抗,在单纯的力量对决上,我的败北也只是时间问题。小狗狗不在状态这点倒是帮大忙了。


「……你难道以为我会抛弃小善吗?」


「…………」


「你真的这么想啊,死臭狼……」


他不同以往的气魄,让我寒毛直竖。稍有松懈就会被他吞噬。在我的手臂还能对抗这家伙的怪力时,得赶快想出什么法子。虽然我是这么想的,但小狗狗的自白还没有要停止的迹象。


「我无数次地烦恼、无数次地考虑、无数次地……祈愿。但是,怎么都没办法」


「……嘿,你说什么没办法来着?」


「我是……不行的,我的话」


伴随着细微的声音,又一滴泪水滑下他的脸颊。我定睛一看,他原本怒瞪我的表情,不知不觉间已经变回哭脸,鸣泣声伴随着窗外的淅沥雨声作响。


「要是我……要是我正常的话,绝对……呜」


「你说正常,是……」


小狗崽子手上的力道一松懈,我就立刻一甩,从他压制下抽身。我一面在脑中尝试里清头绪,一面打算起身,却因为散乱在地的数据而找不到施力点。我咋舌拨开数据,目光却突然被划上红线的文字所吸引。


「无性恋」——虽说看到这单词的当下,脑筋很难马上转过来,但不出几秒就想通了。与此同时,我感觉至今为止的谜团全都拼凑起来了。


「你、该不会……骗人的吧」


「…………」


虽然那家伙没有回答我的想象,但从表情就看得出我没有想错。可以的话真希望是我搞错了;真希望是我想太多了。可事到如今,那一缕希望也都落了个空。


「……既然你明白了,就快走开啦」


「…………」


「我也、不想交给其他人的啊」


黑狗一面收拾资料,一面哽咽着吐出支离破碎的话语。或许是跟雨声相互映衬,听起来格外悲情。


「可是我……一定会让他受伤的」


他把收集好的纸张往桌上一丢,以快哭了的表情说道。那家伙拉开一点距离,坐到椅子上沉痛地开口道:


「所以我才、拜托了你。我觉得小善他、应该是喜欢你的」


他边笑边说,呼吸却断断续续,时不时地擦着眼角。


「你也……喜欢他对吧,梓马」


我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地盯着眼泪划过他的轮廓。除此之外,什么也做不出。


「……嘿嘿。真没用啊,我。真的是、很没用……」


随着苦笑背过身子的狗,用连帽衣的袖子擦拭起脸。最后他又转过身来,脸庞蓬乱不堪……然后——


「小善他就……拜托你啦」


他以跟电话中同样颤抖的声音,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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