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航海（29）
龙心岛，龙凤阁公馆。
宽敞的房间内只坐了十几人，但无一不是龙凤阁内的元老和高层。
端坐首位的大阁主枯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中古井无波，让人看不出深浅；坐在大阁主右手边的凤千雨则闭目养神，静待亮剑的时机。两人之外，诸多元老相互间眼神频频交换，暗暗揣摩大阁主的态度；风清月落等几位负责中立王国发展的副会长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神态轻松，毫不在意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没有人说话，但安静的房间内暗流涌动，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
终于，这场会议的主人公——九龙皇，到了。
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就牢牢盯在九龙皇身上，无形的压力似海啸般向九龙皇涌来。
这样的局面并未持续太久，枯荣开口打破了僵局：“既然来了，就先坐下吧。”
面对大阁主训诫式的语气，九龙皇微微垂头，快步走到左手边的位子坐下。
“九龙皇，黑龙帝国那边是怎么回事？”九龙皇屁股刚一落座，对座一位元老的发问就紧随而至。
“就在不久前，驻地遭受了一股神秘势力的打击。”九龙皇直接回答道。
“神秘势力？”听到这个回复，枯荣的眼神没有什么波动，那位元老继续问道：“什么样的神秘势力？”
“暂时还不清楚。”九龙皇身子微微一顿，从容答复道：“根据驻地内成员的见闻，对方只是一只千人团，但里面却有近30名四阶职业！”
听到这个回答，不仅枯荣的脸上浮起一丝惊讶，其他的元老也是议论纷纷。“20多名四阶职业，我们龙凤阁全部的四阶职业加起来也才9位！”
“这是真的？”有元老怀疑道。
“确认无疑！要不是凤千雨和凤凰军团就在附近，恐怕我天龙阁的驻地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九龙皇信誓旦旦的保证，让不少副会长暗暗心惊，要是这股势力来袭，他们的公会驻地又能否守住呢？
趁着众人议论的时候，枯荣向凤千雨微微点头，赞许道：“千雨，你做的不错。”
凤千雨摇了摇头，并不贪功。“这群人主要还是忌惮黑龙帝都内的城防军，所以才会在最后一刻脱身，我只是帮天龙阁拖延了一些时间罢了。”
凤千雨的否认无形中给那股神秘势力的形象披上了一层强大的面纱。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那位元老接上了之前的问题。
“重建驻地，全力调查幕后势力。”九龙皇平静道。
中规中矩的回答，但并不能让发问的元老满意。此时他的语气中已是带上了明显的呵责：“现在黑龙帝国那边的事情已经在各大超级势力中传得沸沸扬扬，热度和兽人帝国那边不相上下，我们龙凤阁现在恐怕已经成为其他超级势力口中的笑话了！”
面对元老的斥责，九龙皇沉默不语。坐在九龙皇身旁的一位元老立刻开口挽回道：“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应当是重建天龙阁的驻地吧。”
“就算是建好了屋子，散去的人心却是再也聚不回来了。”凤千雨身旁的一位ID为凤清的元老淡淡道。
“凤清，你有什么想法？”枯荣问道。
“我有一个办法，也许能转移其他超级势力的注意力。”凤清道。
枯荣白眉微蹙，疑惑道：“什么办法？”
“选定龙凤阁下任阁主继承人！”元老沉声道。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你疯了不成！”九龙皇直起身子，双目圆瞪，怒喝道。
此刻场上众人都在暗暗打着各自的算盘。诸位元老脸上不露声色，实则已将目光挪向坐在一旁闭目养神的凤千雨，暗暗揣测凤千雨是否有什么后手，竟敢在这种时刻发动逼宫？
“九龙皇，给我坐下!”枯荣怒哼一声，让剑拔弩张的局面冷静下来。
听到这位元老的建议，枯荣同样面色不愉，但没有立即否决，而是向其他人问道：“你们是什么看法？”
“我认为这种事还需要慎重考虑。现在公会出现这么大的变故，贸然更换领导很容易让下面人心不稳。”枯荣开口之后，一名九龙皇派系的元老立即打蛇随棍上，接过了话语权。
“正是因为有变故，才需要一番新气象！”凤清似乎对对面打出的拖延战术早有准备，道：“自龙凤阁进驻神域后，九龙皇屡次针对零翼均是以失败告终，极大地打消了龙凤阁的声望，要是不做出一些改变，在后面更加激烈的竞争中很可能落于人后！”
相较于前一位的大道理，凤清拿出了说服力的事实，让场上不少元老都产生了一丝对九龙皇的不满。
“就算要选，也要看候选人的整体实力。而不是抓住一些缺点不放，将错误放大。”
“但连自己公会的驻地都守不住，让这种人继任大阁主不太可靠吧。”另一位凤千雨派系的元老语气温和，但话语中尽显刀光剑影。
眼见对方步步紧逼，九龙皇讥讽道：“难道让凤千雨上位就能让龙凤阁腾飞？”
......
随着凤千雨与九龙皇派系间各位元老的开口，眼看这场争论就要从解决龙凤阁的面子问题转移到候选人的问题上，枯荣立刻按下了暂停键。
“行了。”枯荣叫停了这次争论，随后缓缓道：“我并不留恋我屁股下这把椅子，但我要先问一句。”
“凤千雨，你能担下龙凤阁的担子吗？”
一直在旁没有说话的凤千雨听到大阁主这个问题，果断道：“没有问题！”
枯荣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如果让你继任大阁主，你是否要与零翼联手对抗幻境神话？”
听到大阁主的问题，不少元老眼神闪烁。这个问题可以说是凤千雨的死穴了——倘若回答是，那么其他元老绝不会支持她上位，他们可不愿意为了零翼耗费龙凤阁冲击超级公会的底蕴去和五大超级公会对抗；倘若回答不是，其他元老对凤千雨的观感则也不会太好。一个为了上位就抛弃盟友的人，谁知道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弃子？将这样一个人送上大阁主之位，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枯荣不愧执掌龙凤阁数十年，只用了一个简简单单的问题就将凤千雨逼入两难。
“不会！”凤千雨的回答异常坚定，让一些元老松了口气的同时，内心中也暗暗滋生出一丝对凤千雨的不喜。
但凤千雨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彻底掀翻了他们的认知。“因为黑炎和我说过，对付幻境神话，他们零翼一家就够了！”
“狂妄！”每位元老的内心中都迸出这么一个词语，当然不是说凤千雨，而是那个自进入神域以来一直就无所顾忌的男人——黑炎！
“连五大超级公会都没放在眼里，这家伙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妄啊。”静观局势的风清月落突然有些失神。上一次在这里讨论继承人问题的时候，黑炎一个人进入会场，于众目睽睽之下一剑斩杀了战血冒险团团长嗜血战魂，还用青铜级快艇和古魔法卷轴打消了枯荣传位的想法。
就在所有人以为零翼的海上舰队会遭到战血的疯狂报复时，结果如今看来，零翼这边屁事没有，反倒是战血冒险团从龙心岛十大冒险团第一的位置一路掉到了第七，连苍穹之刃都超过了他们。
事实上，不仅是诸位元老高层，就连枯荣此时也是措手不及。本来他也只是想让凤千雨知难而退，没想到凤千雨的回答反而让他觉得让她成为继承人未必没有可行性！
“黑炎真是这么说的？”枯荣的语气微微严厉。倘若凤千雨这话只是为了登上大阁主之位而捏造的，他绝不会容忍凤千雨在龙凤阁继续呆下去。
“这是自然。”凤千雨丝毫不怯，反问道：“此前零翼哪次绝地翻盘依靠了其他人的力量？”
枯荣点点头，沉思了许久，整个房间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所有人都在等待大阁主最终的决断。
当枯荣再次将头抬起时，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看向了眼神明灭不定的九龙皇，缓缓问道：“经过这一次危机，天龙阁还能否掌控黑龙帝国？”
听到这个问题，九龙皇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但仍是咬紧牙关道：“可以！黑龙帝国主要城市的核心地皮都在我们手里，只要我们的核心力量还在，底下那些一流公会就不敢翻天！”
看到九龙皇依旧执迷不悟，枯荣略略叹气，将手中的幻灵法杖往地板上一戳，重重喝问道：“我问的是零翼！”
零翼，这个词语仿佛有某种魔力。它让竭力维持镇定的九龙皇微微失控，连此前为九龙皇站台撑腰的几位元老也陡然间沉默不语。
沉默良久，九龙皇苦涩道：“就算零翼拿下了兽人帝国，但兽皇并没有被抓住，圣心之手也没有解散，他们想完全掌控兽人帝国没有那么容易。
而只要兽人帝国那边大局未定，零翼绝不敢贸然在黑龙帝国两线开战。”
枯荣此实也认可九龙皇的推断，但他比九龙皇掌握了更多的信息：“难道你要把天龙阁未来的命运寄托在别人手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兽皇和星环绝不会允许零翼占据黑龙帝国！”九龙皇的语气陡然坚定起来，将自己的想法全盘吐出：“只要他们还站在我这一边，零翼想要吃下黑龙帝国绝不可能！只要拖到幻境神话解决内部问题，我们几家联手，足以将零翼压制回星月！”
听到九龙皇的解释，不少中立的元老暗暗点头。没错，零翼此刻之所以敢如此蹦跶，就是吃准了幻境神话此刻底蕴大伤，不会轻举妄动。只要等他们腾出手来，到时候零翼面临的可就是真正的危机了。
但大阁主此刻却叹了口气，说出一则貌似不相干的消息：“就在刚才，星环内部已经发生了权力变动。星航财团的陆天地已经接任了第一副会长的职务，分去了陆星罗的部分权力。”
“陆天地，那又如何？”九龙皇有些奇怪大阁主为什么要提到这个消息，星航财团内部的人事调动和零翼有什么关系。
“愚蠢！和零翼为敌的从来不是星环，而是陆星罗！”枯荣一语惊醒梦中人，立刻让九龙皇意识到自身所处的境况究竟有多么危险。
对任何一个组织来说，内部的分裂造成战斗力的损失远大于外部的压迫。倘若陆天地不支持陆星罗不惜一切代价毁掉零翼的决策，那么星环在之后与零翼的斗争中可以说是未战先输三分。而且九龙皇还知道，圣心之手背后最大的推手就是陆星罗！要是他在星环中的权柄被削弱，那么以后可能很难继续调动大量资源去支持圣心之手。而没有了星航财团的牵头，圣心之手的其他势力也将随之撤资，到时候整个圣心之手必定是树倒猢狲散的结局。
想到这里，九龙皇无话可说。庞大的压力和未知的前景仿佛一只无形之手，要把他拖入无边的黑暗之中。
此刻和他同一阵营的几位元老也是犹豫不决，究竟还要不要继续扶持九龙皇呢？他们之所以一直支持九龙皇登上大阁主之位，很大原因在于他同陆星罗的关系，如果陆星罗失去了在星环的权力，那扶持九龙皇上位还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吗？
枯荣的这一消息几乎等同于一枚战术核弹，直接将九龙皇这一方给炸沉默了。
摆平了九龙皇这一边后，枯荣再次将话柄传到了凤千雨手中。
“如果你即刻继任大阁主之位，你要如何挽回龙凤阁的威望？”
“进军死亡之眼！”凤千雨语气带上了一丝兴奋。
“死亡之眼？你有这个把握？”听到凤千雨抛出的计划，枯荣眉眼一跳。
死亡之眼，位于死亡之海的核心区域。作为整片死亡之海中最为巨大的海眼，其无尽的涡流永不停息地牵扯着误入其中的每一艘的船艇。强大的海流撕扯会对船艇造成极大的损害，要想长时间于其中探索，至少也要秘银级的快艇或者玄铁级的帆船。因此目前各大超级势力也只有寥寥几家能够凑出这么一艘舰队前往死亡之眼开荒。
但倘若光是恶劣的环境，并不能完全阻挡各大超级势力开荒的热情。真正让所有人避之不及的，是因为这里还是海族之王的栖息之所！根据各大超级势力搜集的资料，这位海族之王光击杀掉的五阶强者就有数十位，其鼎盛时期统御着数千万的海族，哪怕是海神殿也无法将其压制。
若非它的野心实在太大，为了建立一个海族帝国，掀起了数场大海啸，将一个人类帝国和数个人类王国毁于一旦，惹怒了战神殿，恐怕如今这片大海上依旧会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
然而即使是战神殿和海神殿两家联手，重创了这位海族之王，摧毁了海族大批的高层战力，但海族之王却依旧活着，而且带着一批海族的精英退到了死亡之海的一处巨大海眼周边，舔舐伤口，随时准备卷土重来。
正因如此，那一处海域附近的怪海族生命无论是战斗水平还是属性都远超其他海族，在加上它们对海域环境的熟悉，无数年来不知多少冒险船队陨于其中，才缔造了“死亡之眼”的名号。
恶劣的环境加上难缠的怪物，这是所有势力对死亡之眼避之不及的原因，也是枯荣对凤千雨有所怀疑的原因。
“有！”凤千雨一口咬定，多的一句话没说。
“很好，要是你能做到，你就是下一任大阁主。但你要是没能做到......”
“那我愿退出对大阁主之位的竞争！”凤千雨铿锵有力地回复道。
眼看凤千雨都下了军令状，枯荣将目光移向其他高层，问道：“你们的意见呢？”
......
会议结束后，已是半退状态的枯荣坐在休息室中，身旁只站着他的老部下，龙凤阁第一战力劫灭。
“大阁主，您真要就这么退下吗？”劫灭问道。
枯荣道：“我继续占着这个位置，对龙凤阁没有任何好处。”
劫灭微微点头，作为跟了枯荣数十年的老部下，枯荣对龙凤阁的情感他心里都明白。在枯荣心中，只要是能够强大龙凤阁的事物，他都不会反对。
于是他又问了一句：“那您真要就这么放弃九龙皇吗？”
而枯荣的回答却让他大吃一惊：“不，我这恰恰是帮了九龙皇一把。”
“帮？可是一旦凤千雨上位，那九龙皇不是更无出头之日了吗？”
“哼，要是凤千雨不上位，恐怕他连眼前这坎都过不去。”枯荣重重一哼，道：“这次出手毁掉天龙阁的，其实就是零翼!”
“零翼！他们怎么会有这么多四阶职业？”
“恐怕这就是零翼敢和幻境神话对着干的底牌了。”枯荣缓缓道，“眼下更重要的是，如果凤千雨没有继任下一任阁主，天龙阁的驻地恐怕不出三天就要再次变成废墟！”
“阁主您的意思是，这场天龙阁驻地被毁，很有可能是凤千雨和零翼联手导演出来的？”
“也许是，也许不是。不过对我这个快要退休的老家伙来说都不重要了，无论是谁，只要能带领龙凤阁更进一步，我就会支持他（她）！”
劫灭微微点头，随即担忧道：“可是这样不会让阁内的矛盾公开化吗？”
“不怕，只要我还在，下面的人就不会太过分。而这次死亡之眼的开荒，事实上也是一次对双方的考验。”
“要是成功了，龙凤阁自然可以就此揽功，黑龙帝国的影响也就足以抵消；要是九龙皇在其中施加暗手，让凤千雨失败了，这也就证明九龙皇还没有完全丧失他的影响力，那些支持他的元老也就不会放弃，大阁主之位我依然可以给他留着。”
“原来如此，阁主高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