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秋/重云同人文】漫话少年事(三)
重云抱着一盆冰雾花最后一次跑到天衡山南面夜叉石像前时,时间刚到午时,而魈已经等在那儿了。令重云颇为意外的是,魈脸上的神情几乎有几分赞许的意味。重云赶忙上前去微微躬身为礼:“魈大人。”
魈看着他把冰雾花摆好,点头道:“阵法布置得不错。”停了停,又道:“昨夜那一式天罗地网,也不错。”
重云猛地转过头,一脸惊讶,且有些不好意思:“啊,那个是……”却不想魈也略显尴尬似的,轻咳一声道:“咳,嗯……之前是无意间说过方士一脉量小力微之类的话,现在我收回。你如今年纪尚轻,但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啊……不不不,”重云这下更不好意思了,“魈大人,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昨晚那个阵法,是情急之下乱布置的,呃,也不是乱布置,是全凭直觉……”
“哦,这个。”魈恢复了常态,正色道,“懂得随机应变,是为难能可贵。我早说过,与其求助于我,不如从你们方士一脉的经验传承中寻找破解之法,而你的确做到了。原本我叫你设立此阵,施展梦游诸境法,是为了招来你昏睡中的友人的魂魄,先探一探那日究竟发生了何事,再另做打算。不过你昨夜已经成功唤醒了你朋友的意识,若我猜得不错,现在他已经在和那来历不明的邪物争夺自己的躯体了。”
重云听得后背一阵发凉:“这么说,他昨夜真的差点被那东西控制了?您……您那时候是在外面守着的吧?”
“我一直在。”魈回答道,“若是你真的将那东西逼出来了,我自会处理掉它。不过它现在还在你朋友体内,因此,一会儿我将你朋友的魂魄招来之时,那东西大约会一起出现。”
重云不觉捏紧了拳头:“而我要做的就是帮行秋打败它?”
“不错。”魈不知何时已经握了和璞鸢在手,翠玉的枪尖流转着深邃的幽幽光泽。“先提醒你,你应该会进入他的梦境,而那梦境又极可能是靖世九柱遗迹的重现。你的朋友活着回来了,也就意味着那日他的确击败了邪物所凭附的实体。但你仍需谨慎,因为他在这几日的重伤和痛苦侵蚀之下已经变得虚弱,而那邪物在梦境之中也许会更强。”
“是,我记住了。”重云用力地点头,抿紧了嘴唇。魈又说:“一旦你们击败那邪物,它将被驱逐出你朋友的身体,然后我会解决它。以你的力量帮不上我,你只记得熄灭香炉,送你朋友的魂魄回归躯体,后面的就交给不卜庐。若是往生堂的钟离先生来探问此事,一律听取他的意见便是。”
“我记住了。”重云再次用力点头。于是魈闭眼合掌,驱动了阵法。重云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定睛一看,自己竟已身处翠玦坡那处遗迹的大门外。
九根布满金色暗纹的漆黑岩柱矗立在他四周,直指天空。“靖世九柱”,重云记得魈如此称呼它们。他从前也来过此地,也是为了四处找寻不害怕纯阳之体的厉害妖邪吧,不过他并不能打开那扇紧闭的大门,只好作罢。他还记得,门前那块石碑上的古铭文他特地抄回来给行秋看过了,行秋把还能辨认的部分读了出来,是:“凡天下战乱,皆起于人心九因……立九柱以靖世,镇纷战于此,愿再不起刀兵……”这一听来便知道,如此大的阵仗,可不是闹着玩的,从此再也不敢去那里乱晃了,只怕惊动了什么远古封印的东西。
可眼前的靖世九柱和重云印象中的完全不同。原本那九根柱子在漫长的岁月中已经大为磨损,长短不一,而那地的地貌想来也在千万年时光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导致原本直立的九柱逐渐倾斜,有的从中断裂,有的被部分掩埋在了地下。但此刻,在行秋的梦境中,那九根岩柱全都完好如初,巍然拔地而起,笔直指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地面较之现在的翠玦坡也平整许多,厚重的遗迹石门坐落于九柱环绕中心的最低处,门扇半开,无形的压迫感从四面笼罩下来。
重云愣了好一会儿才悚然惊悟:这是千万年前的靖世九柱,是它们刚建立不久的样子。换言之,不论遗迹里封印的是什么,这是“它”对自己刚被镇压在此的那些久远年岁的残存记忆。他在那扇巨大的石门前站定,尽力让自己保持足够的镇定。吐纳三次,平心静气。而后,一步一步走入门内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行秋?”他试着轻声唤道。前面的空间似乎非常大,他能听见空荡荡的回音。身后的门洞处透入微弱的光线,把他的影子模模糊糊投在地上。随着他走进巨大的空旷石室内,延伸向下的阶梯两旁亮起了小小的灯火,是幽幽的冷光,青荧荧的。在石室的尽头还有一扇紧闭的石门,两旁各矗立着一尊巨大的石像,脚下也有青荧荧的冷光照着。这石室内的气氛不论怎么看都太过于诡异和压抑了。重云微微打了个寒战,放轻脚步,缓缓地深呼吸。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尘土的气味,冷涩的石壁散发出的气味,还有燃烧过后的灰烬微微有些呛鼻的气味。一片死寂。
“行秋,”重云在心里默念,“行秋。”他闭上眼,仔细去听周围的响动。有了,他听见了粗重的喘息声,听得出那人正在努力调息,但又不得不跑跑停停,似乎在躲避攻击。重云猛然睁开眼,果然看见行秋就在石室的那一头,而他正在不停闪避的,竟然是一台巨大的遗迹猎者!重云一眼便看出这台浑身冒着邪气的遗迹猎者非同寻常,动作极其凶暴又异常灵活,通体散发着诡异的暗红光芒,在阴冷的地下石室内散发着逼人的灼热之气。它不像一台机械造物,竟像是有生命一般,那只独眼放射出的红光,乍一看几乎有几分可怖的狡猾之意。
重云用尽全力冲了上去,大喊:“行秋!”行秋大惊回头,愣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会看到重云:“重云!你怎么……”然而就在这时,那原本刚刚完成一套攻击动作的遗迹猎者忽然毫无征兆地再次俯冲而下,锋利的尖锥状铁臂狠狠刺出!
重云以最快的速度捏起剑诀,厉声喝道:“邪魔退却!”三枚冰符化作三柄寒冰巨刃,对着遗迹猎者当头砸下,但还是晚了。行秋已经被铁刺挑起,向后飞跌出去,低低发出一声忍痛的闷哼。重云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眼看那遗迹猎者在三柄灵刃的重击之下只是稍一僵滞,接着又浮上半空,慌得连滚带爬扑到一手撑地、一手捂着腹部伤口的行秋身边,一把抱住他,就势在地上滚了好几圈,险险躲开了遗迹猎者的炮火轰击。而后又赶忙站起身,一面警惕着那攻势稍歇的遗迹猎者,一面气喘吁吁问道:“你怎么样?”
他拿开行秋的手要看他的伤势,怎料手一拿开却并无伤口,就连衣物都完好无损。重云微微一愣,随即恍悟,这里是行秋的梦境,他们俩都是魂魄,魂魄是不会受伤的。行秋捂着腹部,是因为他的躯体上确实有伤,他们的魂魄在这里与邪物缠斗,势必牵动身体上的伤口,而魂魄自然是能感到疼痛的。想通了这一层,他便不再顾忌会扯到行秋的伤口了,利落地将他背起来,足下发力,又躲过了一波炮火轰击,而后侧过头急匆匆地说:“行秋,这里是梦,不是真的,相信我,这些都不是真的。我们在这里不会受伤,你觉得疼,是因为……是因为它打到你了,但实际上不会受伤的。你看,你身上其实没有伤口。我们快点把它打败,这个噩梦就会结束了,真的!”说着说着心一横:“等打完了这个,我跟你去万民堂,你可以随便点一道加了绝云椒椒的菜叫我吃,可以吧!这个总可以了吧!”
背后终于传来行秋的声音,虚弱的气声,带着点吃力的笑意:“啊……那你倒是放我下来啊。”重云的心又是一沉。果然如魈所说,行秋的魂魄也已经非常虚弱了。但他知道他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他只能故作轻快地说:“对嘛,这才像样。接下来我们冻住它,就可以狠狠地打了。老一套,记得吧?”
行秋点点头。重云也没时间多问了,遗迹猎者已经从半空中降落下来,举起锋利的铁臂,看样子又准备攻击了。重云用尽全力抡起大剑,狠狠重劈下去:“剑印染冰!”
“裁雨留虹!”行秋也召出了雨帘剑。重云没有回头看,只是全力挥舞大剑,一剑又一剑往遗迹猎者身上砍去。他能听到雨帘剑急打在遗迹猎者身上的激水声,好在那可怖的庞然大物真的被冻住了。重云只是不管不顾地狠狠挥出一剑又一剑,一旦余力稍微恢复,立刻以冰符幻化出灵刃重重砸下。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那庞然大物随着碎冰轰然破碎成了无数残片。
重云几乎要跪倒在地了,勉强用大剑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回头一看,行秋周身的雨帘剑早已尽数消失,双眼慢慢合拢,脱力跌下去。重云连忙抢上去扶,但行秋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扶是扶不住的,重云只好半扶半抱地将他揽在臂弯里,自己也双膝一阵发软,还是跪坐在地。周围的一切都在暗下去,很快,什么都没有了。
“行秋!”重云猛地惊跳起来,却发现自己还在天衡山脚下,眼前是两尊巨大的夜叉石像,与方才的梦境中见到的两尊巨型石像竟有几分相似。他一时间心中恍惚,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否还在梦中。接着,魈的声音唤醒了他:“做得很好。”重云转头望去,只见一股阴沉的猩红邪气在空中盘旋狂舞,而后“嗖”地一声,朝天衡山上遁去。魈冷哼一声,提起和璞鸢,化作一道翠色流影,紧追其后,转瞬不见踪影。
重云并没有忘记熄灭香炉、收好布阵用具,这些七星灯和这顶香炉都是他方士一脉家传之物,他可不敢糟蹋了它们。但他实在归心似箭,顾不得自己已经精疲力竭,将七星灯用布袋装了背在背后,抱起香炉,便跌跌撞撞往璃月港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