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祖娅纳惜《囍》《三更》《罗刹鸟》同人背景)
一、囍
“啊!!!……呼呼……呼……呼……”男人大叫一声,自梦中惊醒。
“老爷,方才又做恶梦了?”一旁臃肿的妇人以衣袖为他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嗯……”,男人沉吟着,“是,也不是。”
“噗呲。”妇人轻笑一声,以手掩面,“老爷,您都多大的年纪了,还同小孩子一般,你我二人数十年的夫妻之情,又有什么不能同我之说的。”
“方才……我梦到盼儿了。”男人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快速地说了一句,又连忙打量着四周,仿佛怕四周有什么东西出现。
“盼儿……”妇人惊惧地捂住嘴巴,仿佛生怕自己一下叫出声来,在夫君面前失了礼数,连一直攥在手中的衣袖滑落都没有察觉。
“对……方才盼儿在梦中找我,满身被烧的焦黑,在跟我倒苦水,说这幅黑样子,即使在那边也是无人愿接近……他孤身一人已经许久了……”
“孤单……盼儿他.……不会是想要我们二人去陪他吧……”
“别多想,盼儿毕竟是你我的亲生骨肉,应该不会如此,切勿再论此事,一切等天明再言。”说罢,男人便躺了下去。
妇人只得惊惧的点了点头,同样躺下去,依偎在男人身旁。
次日,随着雄鸡的一声长鸣,东方天已破晓,男人便与妇人匆匆起身,昨日随说的轻巧,但,他又如何能睡得着。
顾不得进行洗漱,男人将下人们匆匆聚在了一起。
“此时叫尔等起床,并不是我王某人准备压榨劳动力,而是希望尔等可以为我排忧解难。”男人对着睡眼惺忪的众下人如此说道。
“老爷,我等只是洗衣打扫的下人,又不曾识得大字几个,如何能为您排忧解难?”
“是啊老爷,我等只是些粗人,有的只是力气……”
眼见众下人七嘴八舌乱作一团,男人本就阴沉的脸色又多了几分烦躁,正欲斥退众人,却见原本角落里平时默默无言的王二狗凑上前来。
“老爷待人一向宽厚,此时正是我等回报的时候,老爷若有什么难处,只要知会一声,我等定倾力而为。”
男人阴沉的脸色缓和了几分,将事情娓娓道来。
“居然是诸盼少爷……”
“可是诸盼少爷不是几年前就……”
“这是要回来带我们走吗……”
眼看众下人叽叽喳喳的内容越来越出格,王二狗急忙回头瞪了他们一眼。
“无妨……让他们说吧,原本就是我亏欠盼儿,让他们说一说也好,兴许能有什么办法补偿下栋儿,若毫无办法,那我只能……”
“请老爷不要说这样的话”,王二狗急忙一个作揖,打断了男人的话,“此事……并非老爷去陪伴少爷就可了结,少爷在那边孤单寂寞,若想了结,唯有操办一门亲事。”
“可……盼儿早已死去……又如何为他操办这门亲事……”
“事到如今,唯有进行冥婚。”
所谓冥婚,便是为死人所举办的婚姻。也需要媒人进行说媒,使二人尽早完婚……
但此时,已故的少爷托梦,此事显然是拖不得的,心慌意乱的男人便给了王二狗一笔钱,把此事全权交由他操办。
却说那王二狗也是雷厉风行,得了钱以后,便快马加鞭往西南方向前进了,据他所知……那里可有几个连吃喝都愁的村子……
“哒哒哒哒哒哒……”随着逐渐减速的马蹄声,王二狗来到了他目的地最近的一个村子。
“王大善人家中有一子,尚未婚配,可有人愿报名?”
王二狗这样吆喝着,却并没有想象中人们蜂拥而至,哪怕是衣衫褴褛的乞丐也对他避如蛇蝎。
“看来他们都知道那次的事情……得换个方法……”王二狗思量着,毫不犹豫的离去,来到了下一个村子。
“王大善人家中缺一名女仆,待遇优厚,优先年轻者,可有人愿意报名?”王二狗这样吆喝着,而这次,终于有人凑上来问了……
“是个小雏儿……”王二狗这样想着,打量着面前的人儿,虽然姿色并不出众,但那一幅涉世未深的怯生生的样子,却令人心生怜惜之意。
“那个……您看我可以吗……我父亲刚刚过世,家里还有母亲,很需要吃饭……”少女捏着衣袖,怯生生地说道。
“但是你行吗,看你没什么力气啊,做下人可是很累的。”王二狗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故作冷酷地说道。
“我……我可以的……我有力气……可以做饭、洗衣服,什么都能做的,吃的也少,求求您收下我吧。”少女急得快哭了出来。
“这……”王二狗沉吟着,一边摸了摸鼓鼓的钱袋,一边又看了看少女。
“请您收下我吧!”说着,少女一下跪了下去。
“哎……你这……也罢,我就替老爷做了这个主,暂且收下你,这是十文钱,你拿好,这是王家的规矩,新人第一个月只有二十文钱,不过以后表现的好,还可能增加。你且先带我去你家走一趟,同你母亲说一声,准备些衣物,明日我再来接你。”
去过了少女的家中,王二狗便急忙赶回了王家,同男人讲述了这些。
“……老爷您只管放心去睡,若今夜少爷再托梦,您只管说一句‘我已替你说好了一门亲事,你明晚来接新娘子’,如此,少爷便会离开,不再纠缠您。”
入夜,男人睡下,果然又梦到了他的儿子。
“父亲……父亲……我好冷啊……这下面好冷……我又是孤家寡人一个……无人同我聊天……不如……不如……你与母亲来陪我吧……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王诸盼痛苦地挣扎着,一边挠着自己被烧的不完整的脸,一边又哭又笑地说着话。
“盼儿……你先冷静下来……”男人惊惧地后退,“我……我已替你说了一门亲事,今后你不再是孤家寡人,明日打扮的好些来接新娘子。”
“此话当真?”听得男人此言,王诸盼停下了挠脸的动作。
“当真、当真!”男人如此说着,却依旧死死盯着自己的儿子,随时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那我明日卯时来接人。”王诸盼看了男人一眼,将头上带的帽子摘下,抛向男人。
“呼……”男人又一次自梦中惊醒,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他抬袖准备拭去额头的汗水,却发现,在自己的手中,竟攥着一顶乌黑的帽子,与方才梦中儿子所戴一般无二。这所有的一切,不仅仅只是梦境。
男人慌乱地把手中的帽子丢下,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等待天明。
次日天微亮,男人便急着把身旁的妇人摇醒。
“夫君这么早起床……呀……夫君脸上怎生得如此乌黑。”妇人大惊失色。
“怎的?”男人一惊,连忙差妇人取铜镜过来,果然是漆黑一片,两片眼窝处尤其明显,竟像有人在脸上按了个手印一般……
“夫君,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这一地的纸灰……”
听得妇人言语,男人急忙往床下一看,赫然有一圈圆形的灰烬,看其大小,倒像极了一顶帽子……
“咳,昨晚……盼儿又来托梦,我惊慌之下便答应了许他一门亲事,他留下一顶帽子作为凭证,想来便是如此……”
“你怎能轻易答应他这样一门亲事……你哪里能在那边替他寻得一名良配……”
“此事我自有安排,无需多言。”
吃过早饭,男人便急忙差王二狗去村子接人。
“昨夜盼儿又来了,还留下了一顶帽子,今日正是正月十八,乃黄道吉日,此事万万拖不得,今晚便接人来,进行冥婚。”
村子并不是很远,又加上王二狗快马加鞭,二人回来时天还未过晌午。
“一会见了老爷,要记得多说好话,老爷虽待人宽厚,也不会留一个说话不中听的丫头,王大善人是这十里八村里最大的地主,能留下在这里做事,你可就算就此攀上高枝儿了。”王二狗语重心长地道。
“是的……”少女依旧是怯生生地样子。
不多时,二人便走进内堂,见到了以薄纱罩面的男人。
“这就是我们的老爷。”王二狗一拉少女的袖子。
“善人。”少女连忙反应过来,立刻施礼。
“不必那么拘束,叫老爷就好。我来问你,今年多大了?”男人笑着,虽然面部被薄纱笼罩,却能感觉出他声音里的兴奋。
“回老爷,奴家今年刚有二八。”
“好年纪,好年纪,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还有什么人,可有婚配?”
“奴家名唤二丫,单姓一个李,家中唯有一老母,尚未有婚配……”
“哈哈,不必那么多礼数,进了我王家,从此就是一家人了。”
“这……使不得使不得,您是老爷,我只是下人。”
“无妨,王二狗,带李二丫去后院挑一间房间,准备些吃的给她,这一路颠簸想来该饿了。”
“是,老爷。”
后院的房子早有他人打扫干净,王二狗将李二丫领到后面,随意挑了一脚屋子,将她安置下,便离开了。
“你且先在这里住下,一会我差人送些吃的过来。老爷待人宽厚,今日看你奔波劳顿,应该不会让你做事。”
不多时,便有老妇送来小食,虽然不多,但相当精致,李二丫是穷苦人家出身,哪里见过这等吃食,眼睛都不由得有些直了,刚欲抓来吃,却听到那老妇低语。
“可惜了这般水灵的孩子,生得如此标致,却……真是可惜了。”
“老妈妈,你是在说我吗?我好不容易才得了进这王家的机会,怎么可惜了?”
“若但是进来做工,王家是好去处,但你……罢了罢了。”
“老妈妈你说话不要说一半嘛,人家可是被你这番话勾起来了。”二丫挽着老妇的胳膊,大有撒娇的意思。
“唉……也罢,你听我慢慢道来……”
半晌,二丫听完老妇所讲的缘由,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床上。
“可怜人呀!”老妇又叹一声,摇着头走了。
不多时,那王二狗却举着一件红衣走了进来:“二丫妹妹,其实我原有一门亲事,女方与你身材相仿,前些日子托裁缝做了一件嫁衣,你来帮我试试这合不合身?”
听得此话,二丫却并无半分平日的羞怯,她的声音清澈却又带着一丝绝望:“王二狗,这嫁衣,原本就是给我准备的对吗,你也原本没有什么亲事,我要做的也不是女仆,而是王家少爷冥婚的对象。”
“你竟知道了”,王二狗满面的笑意瞬间消失,而是换上了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原本不想让你知道的,这本就是一场交易,王家可以替你养老母,而你则救了王家上下数十口人的性命,功德无量。也别想着逃跑,别忘了你家里还有母亲,好好想想吧,一会把衣服换上,自己走的话能痛快些。”
李二丫坐在床上,思考了许久、许久,别说自己无法在这深宅大院中逃出,单是家中需要人赡养的老母亲,就令她不得不深思。最终,她还是换上了那套嫁衣。
“小女儿,今日要出妆哟,正月十八,黄道吉日,高粱抬,抬上红装,一尺一恨,匆匆裁……”坐在铜镜前的李二丫换上了那套嫁衣,此刻她总算知道了原本就放着的脂粉是做什么用的了,她一边笑着,一边为自己含上口红,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正月里天色亮的很晚,即使是已到了卯时,天还是黑的不像样子。
“嗒啦啦啦啦……”原处,一阵诡异的声音传来,像是马蹄,又似许多人在走路,其中又夹杂着锁链的拖动声,扬起大片大片的尘土。
“来了……”门外的王二狗吓得面如土色,急忙向院子内跑去,慌乱中跑掉了一只鞋子都不敢去捡。
而院内,李二丫红装素裹,妆容华丽,仿佛已经看透了自己的命运。
“小野猫,你不要再跟着我了,姐姐要出嫁了。”二丫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对房门口的小猫说道,只是,那小猫此时正对着大门的方向,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而二丫,则是带着那丝勉强的笑容,走向了庭院中的那棵老槐树,那树上,早已挂好了二尺红绫。
庭院中掀起一阵阴风,直把李二丫的裙子吹起声响,那野猫也早已吓得不知跑去了何处,而李二丫则从容地走向了那二尺红绫。
以手拉住红绫,两行清泪自李二丫面上滑下,打湿了胭脂,留下两道深深的泪痕。
是因为绝望吗?不,李二丫早已失去了绝望。王二狗说的对,这本身就是一场交易,她需要用这场交易来换得母亲安度晚年,这没什么不好的,没什么不好的……
一边想着,李二丫踢倒了放在那里的椅子,手中胡乱的挣扎着,像是要抓住这不公的命运。
原来,死前真的会胡思乱想呀。
这是李二丫生前最后一个念头。随后,她脖子歪在红绫上,彻底失去了呼吸。
再次清醒时,李二丫已坐在了屋内的床上,旁边放着被揭开的红盖头,而在她的对面,正站着一个同样一身红衣的俊俏公子哥,见到她醒来,则是满眼的欢喜,虽然那脸似乎是有些僵硬。
“你醒了,我是你未来的夫君,那个……你听过离人愁吗?”
这还真是不会与女孩子讲话呀……李二丫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想要发笑,但她张了张嘴,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这时,她又听到门外有些动静,定睛看去,竟从那灯火的影中,看到了门外的景象,原来是那王二狗,似乎是心生愧疚,将一盘点心放在了门口,她看着,想要发笑,又想要流泪,可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夫人,天将破晓,该走了。”
二、三更
“奶奶奶奶,你做的饭菜为什么这么好吃呀。”年幼的孙子正依偎在一个老妇怀里,手中正抓着一个鸡腿吃得正香。
“奶奶以前,可是给大户人家做菜的喔。”老妇人一边笑着,一边摸着小孙儿的头,一副慈祥的模样。
“大户人家?”
“对,就是县里最大的地主,王家。”
“那地主家里是什么样的呀。”
“那日子可好咯,每天都吃白面的馒头,穿衣服都不用自己动手哦。”
“那奶奶为什么不留在那里做菜了呀。”
“这要从正月十八那天说起……”
夜晚,总是神秘的象征,今晚,也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呢。什么,你说有人惨叫?那你一定是听错了,哪有“人”夜间出门呢……
“云淡星高,待长宵。落叶吹灯,风满城。三更——”随着打更人敲打的梆子声,她那悠扬的、仿佛歌声一般的唱词被传的很远,很远……
“那最后呢?那个姐姐的母亲被照顾好了吗?”
“哪能啊,那些财主,明明家财万贯,却都吝啬的要死,自然是没人再给过一文钱咯,听说是没一个月就死了,也不知是饿的还是病的……”
“嗒嗒嗒……”脚步声自远处传来,回荡在小巷中,显得清晰又诡异。
而除了那脚步声之外,还夹杂着一丝清脆的声音,就像……就像冰被踩碎一般,可是,这七月中旬,正是热的天气,又哪里来的冰呢?
“吱呀……”厚重的木门被推开,发出刺耳的声响,从里面探出半个身子,热情地招呼着:“嘿,打更人,这么晚了还要忙,是不是很累啊,要不要尝尝咱家新酿的酒?”
可,无论是那诡异的踩冰声,还是酒家老板热情的招呼声,那打更人都充耳不闻,口中依旧念着她那仿佛唱歌般的更词。
“唉,真冷淡。”酒家老板摇了摇头,把店门关上,却有些液体被关门的动作带出,在这月光的照耀下,有些发红,又似有些发黑……
“哗啦哗啦哗啦……”一阵水声自井边传来,这么晚了,还有人打水?
可那打更人却依旧充耳不闻,只是用那听不出感情的调子接着唱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哟,还是个女打更人呢,倒是少见,要不要到姐姐这来,姐姐送你一盒胭脂。”声音是从井的那边传过来的,接着月光,不难看清井口处坐着一个妩媚的女子。
但,打更人依旧按着她的步子向前走着。
“切,真无趣,还要姐姐自己过来。”说着,妩媚女子便向着打更人走来,只是那脚印……为何带着水迹……
“让姐姐疼疼你好了。”说着妩媚女子便整个人靠在打更人身上。
只是,她下一秒便瞪大了眼珠,不敢相信的低头看去,那里,正插着一把匕首……
下一刻,匕首被拔出,妩媚女子整个倒在了地上,而打更人却看也不看地往前走着,甚至没有去擦拭匕首上的血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向前走着,只是口中唱词不知什么时候变了……
“七月半,开鬼门,鬼门开,百鬼来……”
打更人依旧走着,但身上的衣服不知何时换成了鲜艳的嫁衣,若不是她手上还拿着打更的梆子,真以为是哪家要新婚的新娘子嘞。
而这时,一阵唢呐的声音响起,一顶鲜红的小轿也自小巷中驶出。说来也奇怪,虽然唢呐的声音响彻长街,但却看不到是什么人在吹它,那轿子也是看不到什么人在抬。
但打更人却似乎对这并不意外,扔掉了手中的梆子,提起长裙坐上了那无人在抬的轿子,看那方向,似是往地主王家去的……
“喵!!!”一阵刺耳的猫叫声响起,随后像是发生了连锁反应,凡是小轿走过的地方,都无一例外地化作一片火海。
打更人的头探出轿子,冰冷的眸子反映出整个沸腾的小镇,她的嘴角也是带起一丝弧度:“盛宴,开始了……”
说话间,小轿便驶到一处石桥,河水哗哗作响,其中伸出几只被泡的发白的手,像是在渴望什么,又像是在畏惧什么……
王家就在河的对岸,整条河像一条分界线,把富人与穷人划分开来,但打更人却丝毫不在意这些,径自推开王家的大门……
半个时辰以后,打更人走了出来。整个王家仿佛失去了生气,变得十分的凝重,而后,整片院子化为一片火海,河东河西,再不分彼此……
打更人还在继续走着,走着,即便整个镇子都化为了火海,她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仿佛她的前路没有止境。
“世人所欲,不过是贪恋骨肉皮毛而已……”打更人唱着,路过废弃的古庙,而在东方,天正泛起鱼白肚,鬼门,关了……
三、 罗刹
大足年中,太州赤水店有郑家庄,有一儿郎年二十余,日晏于驿路上见一青衣女子独行,姿容姝丽。问之,云欲到郑县,待三婢未来,踌蹰伺候。此儿屈就庄宿,安置厅中,借给酒食,将衣被同寝。至晓,门久不开,呼之不应。于窗中窥之,唯有脑骨头颅在,余并食讫。家人破户入,于梁上暗处见一大鸟,冲门飞出。或云是罗刹魅也。
——《朝野佥载》
我并不记得,徘徊在这世间有多久了。
我本是一个不该留存于这个世间的人,身前所有心愿,也都自那一夜了解,本欲借佛光与阳光度化自己,可谁料,啧,这世事无常,我依旧存在着。
存在,又究竟是什么呢?此刻对我来说,昼夜交替已毫无意义,我并不需要休息,自化作这只灰鸟之时,能感受到的,只有饥饿。
但即使是饥饿,我也吃不下任何东西,或许……这就是上天的惩罚,要我在某一天活生生的饿死?
啧,可笑。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一阵喧闹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并不断地靠近。
这又是什么声音,怎么又熟悉又陌生……
自化作这灰鸟至今,我倒头一次感受到发自心底的好奇,啧,有点意思……
我飞上墙头,那喧闹的声音也是到了近处,原来是一支送亲的婚队。
看着这一副欢天喜地的热闹模样,我竟也产生了一丝的愉悦。
我倒还未坐过这人抬的花轿哩,倒不如去坐他一坐。
念及此处,我便化为一阵阴风,进到了那花轿中,变得与那轿中娇美无比的人儿一般无二。
她能感受到我进入了花轿,我也能感受到她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身子,但她却不敢发出一丝的声音,也许是怕我害了她的性命?
啧,可笑。
这帮送亲的队伍倒是脚力不差,只过了一刻钟,便送到了那同样锣鼓喧天的喜堂。
该下轿了。
我感受到同座的那小娘子浑身都在颤抖,可那有怎么样呢,下轿时,终究是我们二人一同掀帘。
看着众人吃惊的模样,我不禁有些想要发笑,只有那新郎官,则是忍不住地兴奋,不知为何,看到他那样的表现,我的心竟有些悸动。
啧,有点意思。
拜过堂之后,我与那名小娘子便被送到了所谓的婚房之中,静静等候那新郎官的到来。也许是与我待得有些久了,那小娘子竟也不颤抖了,坐在那里倒是端庄。
不多时,新郎官便走了进来,满身的酒气,一副欢喜的样子。
“今日…你我三人、便比翼双飞……”说着,他竟扑了过来。
那小娘子被他压在身子,却也不反抗,只是轻笑着,眼神带着些迷离的欲望的颜色。
我再也忍不住了,褪去了这身赘赘的肉身,化作灰鸟,将这二人的眼珠啄下吃掉,味道竟出奇的不错。
“啊………”那小娘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随后满家宾客都涌了进来,看着满地的鲜血,他们惊惧、怒骂。
而我则很是想要发笑,掀起一阵阴风,将他们吹得颠三倒四,径自飞出屋去。
我想,我终于知道我要吃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