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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舅姥姥

2023-02-15 10:08 作者:弗兰肯的坏游戏  | 我要投稿

我并不是出身于农村,也未曾下地过,但是我那个小县城,在儿时的记忆里,也不甚发达。当时公交车也不过几路,我暂居在姥姥单位分配的老房子里,没有独立的厕所,但是也有一个形状曲折,红砖漫地的小院儿。平时姥姥是在大姨家寄住,不常来。在那所房子里,陪伴我,给我最深印象的老人,其实是她的好姐妹,从村里接来的舅姥姥。


我的舅姥姥回忆起来也是一个穿着蓝靛粗布衣服的,普通的老人。目不识丁的她,对我这个血缘关系很远的小孩儿很和善,帮我捉螳螂,告诉我生肖是什么,说我属鸡。还和我一起看院子里鲜艳的牡丹,玩两根大叶子拧成一块儿的竹蜻蜓……


记得当时在鸡笼的最下头,还有一个小木笼子,有一天她兴致勃勃的拐着她的小脚,拉着我要给我看捉进里面的刺猬。只是当时光线太过黑暗,我也胆子小,便什么也没看清,只记得漆黑的笼子里悉悉索索,仿佛是关着个焦躁的什么。怪可怕的。


说到我胆子小,我觉得这应该和我舅姥姥从小吓唬我有关。


老房子的门是侧边开的,出了门正对面就是这附近的配电房,看起来更老更旧。斑驳的大铁门上满是鲜红的漆斑,屋顶上各色的电线盘根错节,仿佛蜘蛛网,又好似鸟的巢。每每路过,舅姥姥都紧紧拽着我的手,严肃的跟我说:“那里可别去!死过人!”


不止是配电房,门外空地上,已经被沉重的水泥板盖死的水井也是不能轻易去的,“这底下有水鬼!会抓小孩吃。”她也是这么跟我说。


水井几步远的地方,有个高耸的水塔,像是个倒放的手电筒。她也曾跟我说过这水塔上的趣事,说这水塔上曾经住过一个老疯子,总之还是很可怕的。


这么被她吓唬着,我那段时间倒是也在忐忑和快乐中长大了。但是脑海中总是忍不住去想,死的人是什么人,水鬼为什么要住在黑漆漆的井里,水塔那么高,老疯子是怎么爬上去的?


后来我上了小学。路途方便,我的父母便又把我寄存到了我奶奶家。渐渐的,舅姥姥那边去的就少了。最后一次关于那间老房子的记忆,便是我哭着闹着,冲着舅姥姥吵着要吃“疙瘩汤”。


我还记得舅姥姥当时颇为窘迫,跟我抱怨她不会做疙瘩汤,实在是拗不过,最后还是生起了火,硬着头皮给我做了一锅。


做了之后,那模样确实不如我在奶奶家看到的诱人,现在想想,面团团都似姜块一般大,也没甚佐物,但万幸我小时候不怎么挑食,她如愿给我做了,我也就不再多抱怨,安心的吃干净了。


舅姥姥何时搬离了老房子,我并不知道,但那并不是我和她最后见的一面,最后一面记得是在小学五六年级,当时我和我母亲路过她的新房,我母亲这才跟我提起,不如去顺路看看她,这样我才知道老房子如今已经没有人了。


舅姥姥此时已经和家里的晚辈住在楼房了。那时候的她,和我记忆中的并没有什么差别,只是终于换了一身宽松的涤纶衣服,依旧是个腼腆的小老太太。那次见面印象反倒不深,只是记得寒暄了一下,约定有时间再来看看。


然而后来便是一直到几年后我偶然提起,什么时候真去看看她。我妈这才跟我说,舅姥姥已经在一个月前去世了,葬礼是我妈代去的,未告诉我。


她说我舅姥姥曾担心我长大了,把她给忘了。


长大后的记忆,总是跟小时候有些偏差,后来单纯是为了怀旧,我又骑着自行车回到老房子周围几趟。


现在看来,房子的大门很偏,像是被挤在了拐角里,头顶葱郁的爬山虎压得更是直不起腰。对面的配电房还是记忆中那么老旧,只是褪色了很多,门上残留的红漆也不再是像血,而只是变成了漆罢了。


水井如今已经有了一条大缝,缝里黑洞洞的,偶有冷风吹出,还是那么瘆人,只是旁边的水塔,不知道是不是我长高了的缘故,反而显得矮胖了,上面像订书针一样一节一节的铁梯子早已朽烂,老疯子怕是爬上去,也下不来了。


现在时过境迁,就正如动画里王孩儿走了,土地公走了,洞里的怪物也走了。我的舅姥姥走了,我的母亲走了,我忐忑而快乐的童年也走了。


前两年我再路过,那里包括周边的街道,已经被彻底挖开,要建设一片秀丽的新小区。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好惋惜的,毕竟房子确实过于残破,我怀恋的也并非房子本身,而只是逝去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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