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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人類學五本民族誌書摘評論 (上)

2022-01-24 15:18 作者:軒然冉冉紫陳  | 我要投稿

《南海舡人》及《寂寞田野  一本嚴格意義上的日記 》書評


這本有上下冊,具體內容本文未加詳述


    《南海舡人》是人類學家馬林諾斯基在太平洋西側初步蘭群島的田野調查,並將視野放在西南太平洋海地區幾個群島之間的貿易體系—庫拉,作者初 透過深入當地文化並貼近島民生活,如研究初步蘭群島土著的社會階層、婚姻 制度、風俗、經濟,乃至於巫術信仰等方面,構建庫拉圈運作的舞台背景,並 在接下來幾章鋪陳庫拉圈是如何與前述背景相互運作,尤其作者認為當地巫術 信仰並非純的宗教,而是具有功能導向,例如透過巫術保證航行安全,以此應 對需要冒風險遠航庫拉圈經濟模式。 


但本文並非將重點放在庫拉是如何運作,而是以馬林諾斯基(下文皆稱之馬氏)在本書緒論中所強調的研究方法與《寂寞田野 : 一本嚴格意義上的日記 》書中部分關於研究的內容互相比較,以此理解馬氏如何替後世學界民族誌書寫豎立新的範式。首先在《南海舡人》中,作者認為若要完成田野工作的目標,則需仰賴以下三條途徑:

1.部落組織和文化構造必須用明確的大綱紀錄,實據統計文獻法就是紀錄的方法。

2.必須把現實生活不可測現象和行為典型填入這個骨架裡。這種資料得靠鉅細靡遺的觀察,並用民族誌日記的形式來採集。這只有靠密切接觸土著生活才辦得到。

3.必須蒐集民族誌陳述、特殊故事、典型發言、民俗良品、巫術咒式等等,做為土著心態的文獻。(馬林諾斯基,于嘉雲譯1991:47)


也就是說做為田野調查者必須親身接觸自己所要研究的客體,透過扎實紀錄文化與社會結構並深入當地社會文化,才能理解當地人的知識脈絡與文化意義,像是馬氏在對於土著工作動機的觀察,便提出不能將他們認定為「自然派懶兒」,亦即以一種先入為主的想像來思考土著的行為,若是如此,則無法了解他們為何還要使用庫拉的動機與意義。因為在馬氏的觀察中若輔以親屬與巫術等因素,其實土著擁有更加複雜的經濟分配方式,並且馬氏強調也不該使用簡單的經濟學模型來看待土著的生產,因為馬氏所認為在他們的文化脈絡中「工作與努力非但不僅僅是達到目的的手段,就某種意義而言,甚至就是目的本身。」(馬林諾斯基,于嘉雲譯1991:84)

而我們回歸到《寂寞田野》一書中,也可見關於馬氏對田野調查方法的雛型如「 (1)黑人們自己主動給某個儀式下的定義;(2)黑人在引導性問題的提示下做出的定義;(3)透過闡釋具體細節而得到的定義。」(馬林諾斯基,卞思梅、何源遠、余昕譯,2019:300),還有「昨天,我領悟到了里弗斯式調查研究的魅力,也就是將一片廣泛區域視作一個整體」(馬林諾斯基,卞思梅、何源遠、余昕譯,2019:313)

從上述馬氏在日記中寫到關於研究取徑的雛型來看,他的主張很大部分與當時文化人類學界對於「文化」的解釋互相對話,因為當時主要的學界主要透過殖民體系下的官員、傳教士等觀察資料,如軍事探勘、傳教士描述,以之作為研究的材料,因此許多學者並沒有親身經歷過當地人的文化,卻可以建立關於非西方文化的理論雛形,所以就馬氏對於文化研究,在前人的基礎上另闢蹊徑,也就是所謂認為文化是人類在當下情境解決問題的方法,即文化功能論。

然而身處不同文化的研究者在研究其他文化時,可能會遇到身心上的壓力,我們也可以在《寂寞田野》中略見一斑,本書作為馬氏在調查研究的日記,不時也透露自身對於日記是需要同自己對話,並審視生活的本質,同時人類學者必須將自身與當地風俗習慣脫離,在純以記錄者與分析者的角度看待的過程,同時也要恪守科學研究的精神,不隨意對此評價,對於個人來說是極為鬱悶的。日記作為研究者的私領域,出現如該死的黑鬼等字眼,或用種族主義的眼光看待土著的生活等書寫,或出現私人情感的表達,如返鄉衝動、對未婚妻的思念等等,所以作為外人無須將私人文書上升到學術報告,以客觀理性的標準評價馬氏的文句,甚至對此批評,由此我們應當作如是觀。

但如果我們回到當時的背景來看,馬氏能夠跳出將文化條列式的表達人類學方法,從文化相對論與當地人角度研究非西方文化,如前文所說在人類學界是一種很大的突破。總體來說日記的內容可以反映個人在跨越自身觀念時 可能會遇到的問題,不論是馬氏透過閱讀小說、服用藥物或睡眠等,在刻苦的工作環境中使自身維持在良好的工作狀態。對此可以將馬氏的日記作為後世學者可以借鏡的案例,從身心靈上反思自身與田野工作的關係。

參考書目:

馬林諾斯基,于嘉雲譯

1991《南海舡人》。臺北:遠流。

馬林諾斯基,卞思梅、何源遠、余昕譯

2019《寂寞田野 : 一本嚴格意義上的日記 》。臺北:大塊。

‬盧克.拉斯特( Luke Eric Lassiter)郭禎麟、吳意琳、黃宛瑜、金家琦、呂環延、方怡潔、黃恩霖譯

2010《歡迎光臨人類學》。新北:群學。頁80-104。



評格爾茲,《尼加拉—十九世紀巴厘劇場國家》[1]

一、內容大要

本書是美國人類學家格爾茲的著作,透過研究印度尼西亞的巴厘島這個個案曾經出現的國家形態,並將她與近代以來的現代國家形態互相比對。作者先依循馬克斯.韋伯式對國家的定義,亦即「在一定疆域之內(成功地)宣布了對正當使用暴力的壟斷權」的假定,再從歷史資料和田野經驗來看,認為古代巴厘是劇場式的國家形態,國內各個階層的領導者透過自身的地位、禮儀和形象,在現實中以印度教義的宇宙觀展演出所謂國家的形象。本書共分六章,導論是界定如何使用歷史方法討論巴厘,其他四章分別從政治定義、機體、表述,討論巴厘政治實際運作的情況,並總結出作者認為的巴厘政治理論。


巴厘王國並非傳統意義上有邊境界線的國家,而且統治者並沒有直接向地方抽稅的能力,而統治者是依賴尼加拉(negara)[2]周邊地區的土地來供養自身,而相對於尼加拉的是德薩(desa)[3],而且每個德薩都是獨立的系統,並不附屬於中央,比如巴厘的水利灌溉設施則難以將其與納入水利專制主義的範疇中,但德薩體系加上衰降型地位模式以及地理因素,則會使地方越來越離散,因此巴厘社會是由尼加拉與德薩之間兩者互相拮抗。總之統治者對民眾的控制並非來自實質的權力,而是透過展演儀式的過程,將民眾吸引過來,民眾也會模仿上層的儀式,以此展現自身地位。而在印度教教義下統治者被視為宇宙中心,而巴厘的宮殿形式、臣民關係也都是仿照環繞中心的概念所建立,也就是國家的社會秩序也是巴厘人的宇宙秩序。


 二、內容評介

本書作者柯利弗德·格爾茲(Clifford Geertz),是美國著名人類學家,他以《爪哇宗教》獲得人類學博士,先後任斯坦福大學研究員、加利福尼亞大學人類學系副教授、芝加哥大學任人類學副教授、普林斯頓高等科學研究所社會科學教授。而他在文化理論和文化闡釋領域的貢獻,使他被視為詮釋人類學,或者象徵人類學的奠基者。

 

而本書在研究方法上有幾點可以多加討論,亦即其以歷史研究方法書寫巴厘王國的民族誌。此外,本書在人類學發展上,也提供一個新視角,那就是將文化視為可以解讀的文本,而非像是過往的人類學家,將自身處於絕對客觀的立場書寫異文化,或是馬林諾斯基在《南海舡人》中所開啟的,將研究者自身放入他文化中進行民族誌書寫。

 

首先作者將歷史學的眼光挪用至人類學研究,雖然本書不被視為歷史人類學的著作,因為本書作者在並不會當地的古文字,而且沒有考慮到當時殖民因素對巴厘的影響,所謂的透過展演表達權力的巴厘,在殖民的事實上是根本無法施展國家暴力的。但在運用長時段的視角看待事物的變遷方面,作者跳脫傳統以時間、地點、人物為基準的歷史書寫,或是放棄用對古典歐洲、封建制度或編年史的方式類推巴厘人的歷史,以避免產生以自身文化臆測異文化後產生誤解。將諸如戰爭、統治時期、或是革命等重大事件,羅列出來進行時序上的比較,以此將數個歷史上的重大的轉變理解為社會文化如何發展的體現。此外,也將歷史變遷看作是一種連續過程,一種緩慢但卻仿效的改變,並以整體觀念去理解這個變動的過程與其背後結構,以上即是本書使用的歷史視角。

 

其次是本書在人類學發展中所帶來的幾個啟示,一是提出有別於西方對於權力解釋,像是霍布斯對於國家巨靈的概念,或是馬基維利式的君王論等,皆將國家放在功利導向的脈絡中討論。作者對於巴厘社會的各種特徵如衰降型地位模式的社會階層、結構上形似前者的水利灌溉系統等,將之與巴厘島王國中強調社會不平等和身分的宗教儀式活動結合,最終形成所謂的劇場國家(theatre state),巴厘的國王和公主便成為劇場的主持人,祭司則是以宗教為腳本的導演,農民則是劇場戲角、演員和觀眾。而這樣的政體並非專制,並且不講求功利性的國家利益與目的,換句話說,透過壯麗的火葬、廟宇的裝飾、儀式性祭拜等各類展演儀式,花費上千人的財產,不是為了功利性的政治效果,而展演儀式的目的就是展演本身。(林徐達,2016,粉絲專頁文章)

 

二是對於異文化的詮釋,若從巴厘當地的知識架構來看,似乎沒有一個能夠完全對應國家的名詞,而只有尼加拉這個代表城市或城邦的用語,但為了理解巴厘的社會樣態,作者使用劇場的概念去詮釋巴厘的國家型態,使得能以「劇場國家」的意涵理解巴厘社會,這點使得人類學家不再是蒐集事實與分辨表面文化差異的紀錄者,而是使他們上升到哲學家的層面,透過對事物的解釋來理解世界上的其他文化。就好比要力圖廓清由於在表達上過於表面和片面而顯得雜亂無章的文化符號,同時建立一個標誌意義的符號系統。在這個系統之內,文化的符號化文本建構就以一個象徵體系的結構面貌發生和完成。(李昕,2017),因此在把文化當作一種文本或所謂意義體系的《尼加拉》,便開拓出詮釋人類學民族誌的書寫途徑。

參考資料

克利福德.格爾兹(Geertz, Clifford)著,趙丙祥譯

2002《尼加拉 : 十九世紀巴厘劇場國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

林徐達

2015《詮釋人類學:民族誌閱讀與書寫的交互評註》。苗栗:桂冠圖書。

柯塔克(Conrad Phillip Kottak),徐雨村譯

2017《文化人類學:領會文化多樣性》。臺北:東華書局。

黃應貴

2021《返景入深林》。臺北:三民。

李昕

2017〈《尼加拉:19世紀巴厘劇場國家》—文化的文本式闡釋的一個範例〉。「中國農村研究網」,http://ccrs.ccnu.edu.cn/List/Details.aspx?tid=4765,2021年 11 月 27 日上線。

林徐達,〈10/31Nagara課堂筆記〉。「詮釋人類學(Interpretive Anthropology)」,https://fieldworker.blogspot.com/2009/10/1031nagara.html,2021年 11 月 29日上線。


[1] 克利福德.格爾兹(Geertz, Clifford)著,趙丙祥譯,《尼加拉 : 十九世紀巴厘劇場囯家》(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

[2] 尼加拉(negara)在梵文裡指的是「城鎮」、「宮殿」、「首都」、「國家」、「王國」等。

[3] 德薩(desa)在梵語中指的是「鄉村」、「區域」、「村落」、「地方」。


後記(2021/10/12)筆 

以下是政治不正確的發言


學藝不精,才會想到的對文化人類學的政治不正確批判

正在還債的讀文化人類學的讀本中,我發現一個挺弔詭的問題,因為現在人類學學說發展的脈絡,完全基於歐美地區的人類學傳統,以至於他們研究的案例都會集中在50-90年代,西方自由陣營能夠控制的地區,如東南亞、拉美及一大堆太平洋島國,並且以此作為詮釋文化的案例,不論是強調多元發展、功能論、詮釋論等等,但是這些研究的結果,似乎都在把人抽離出宏大敘事,並將之放回微小的個體當中,透過個體的主觀能動性討論「何以文化」

可是50-90年代,還有另一半的世界呢?紅色巨人國境之內的民族複雜程度似乎不亞於其他地區,基於冷戰的緣故,可能兩方互不交集,但老大哥應該有類似的研究才合理。

補量哥所言:六零年代後,與蘇聯交好的遊牧社會大多陷入戰亂,人類學研究很多也跟著陷入瓶頸,我記得王明珂的著作好像有提到這個部分。

所以民族劃分政策與人類學,還是得從蘇聯政治變化來看

(題外話:感覺宏大敘事是會被解構的標的物,但以此證明資本主義的合理性,是有問題的,那是因為後者早就有一套完整的壓迫體系了,那西方自己的研究來看,原始部落社會的壓迫,本身就自然存在,但前者仍在嘗試並摸索另外一條路)

而在文化人類學學說上,西方重新審思並詮釋馬哲,對於經濟決定論的重要性有所以批判,並且消減決定論的因素,這就有點將各種文化差異放在{社會功能論}(更正一下,用秩序描述比較恰當)亦即他應該如此的角度來看了,而忽略在此生存環境下,人本身是會尋求好的生活方式,甚至有種文化潔癖,認為異文化就該有異文化的樣子,我們才能去觀察(欣賞),這部分嫁接某綸對於原民實驗班的批判。

以下私貨:與其說是給予文化尊重,不如將他們的文化/或其脈絡下的知識,與現代社會融合以提升整體經濟地位,使之成為大眾生活的一部分較佳,而非展演的玩物。

文化是得透過實踐才能維持下去,所以我認為脫離原先社會語境的文化戲仿,是會消亡的


本學期結束後之後記(一)

人類學的知識架構其實不太像歷史學的知識架構,雖然同樣是基於文本,但人類學偏向是主動製造材料,在這個過程中已經有一套規範化的過程,也就是人類學對於人類行為的專業術語,這點不向歷史系的專用詞,人類學的用語是固定的,且沒有時代性的,為了就是讓不同文化的人得已透過這些固定的用語,理解其它文化,換句話說,專有名詞是為了更科學化的討論,所以在看民族誌時,切忌得先懂其定義,不可以妄加臆測,否則會誤解作者本意。


累哇歷史2022/1/11 好就沒有用這個標籤了,都忘記要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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