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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恩伯兴学成“汤灾”

2020-02-16 19:29 作者:史图馆  | 我要投稿

本作品是对史图馆专栏的投稿,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本作品并非严谨的历史学术研究,仅供参考;未经授权,禁止二传,违者必究。

本文作者:理水


1944年4月中旬开始,短短一个月,国军在河南一败再败,拉开了豫湘桂的序幕。之后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下台,病中的陈诚出面收拾残局。

8月6日,第一战区长官部调查统计室主任、河南省调查统计室主任、军统华北区区长暨河南站站长张严佛【按:即张毅夫】“奉谕”向陈诚“密呈”《中原战役检讨》一文,供其参考。在该报告甲六“军纪废驰,军民隔阂太深”部分,张严佛列举了一系列国军祸国殃民、烧杀淫掠的罪行,然而颇出乎意料的,汤恩伯开办鲁苏豫皖边区学院【即张严佛谓“政治学院”】的事竟作为压轴,认为其引发军民仇恨甚大。

六、军纪废驰,军民隔阂太深
豫省部队不能确守军纪者极多,内中以十三军、八十五军为最。登封、叶县、郾城一带在民国三十年,民间即有“甘愿敌人烧杀,不愿十三军驻扎”之口号。此种蜚语,虽不免过甚其词,或系敌奸从中挑唆,但一般军风纪之不良,确属其事,不仅汤部而已。汤副长官本人刻苦硬干,嫉恶如仇,但个性极强,因此其左右对部下不法,相率蒙蔽不告,而未能确切整饬。
八十五军士兵由广武退却,沿途抢劫,直至伊川、嵩县,沿公路四十里均无幸免。在登封更曾挨户搜索即县政府、党部亦被抢劫数次。登封之兵站、仓库亦被该军运输连强行打开,将军粮十三万斤以两元一斤卖与老百姓。
十三军除于密县一带勒缴八十五军退却队伍之行李外,复在禹县危急时入城抢劫一空
其他部队如二十七军之预八师,军纪亦坏。在五月二十二日奉命移防守备卢氏城时,将卢氏东、西、南三门尽皆堵塞,仅留北门通行。并散放空气,谓敌人又回窜卢氏,将城内各机关人员及民众驱逐出城后,挨户搜劫民财。至五月三十一日,该师士兵已将所劫财物载运东去,尚有少数未及出城,被接防部队暂编第四师发觉查扣。另该师二十三团士兵,更于五月二十四日在卢氏城北十五里田家坪绑架卢氏县商会书记陈公祖,索得赎款四千元释放。五月二十二日该团士兵强迫轮奸卢氏北关回民海云亭之妻海云亭妻因羞愤自缢。均为明确事证。
三十八军于六月十三日路经卢氏木洞沟,以三十五师强牵民人李镇西骡子发生争闹,李镇西当被枪杀。更强绑该处镇丁壮丁四十二名,后经第十一区行政专员欧阳珍电话向该师师长交涉,始获释放。
六月十六日四十七军到达木洞沟一带,以兵站给养不及接济,该军在当地将民间粮食什物搜抢一空。更借退却时曾有枪弹公物遗留民间,大举搜索。
长官部特务团随长官部行动,亦所到之处鸡犬不留,更系目睹之事实
加以豫省民众在三十一年豫灾惨重之后,仍征调频繁,如汤副长官在叶县建造政治学院,大兴土木,不甚顾惜民力,造成军民隔阂,仇恨愈积愈深此次作战失败,民众均认为平日要钱要粮,战时不打硬仗,益增愤怨。故此次战事期间,我部队不能获得民众协助,而各地身任乡镇保甲长或自卫队等之土劣恶霸,乃乘机到处武装拦截军队枪支,实非偶然也。





按说兴学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汤副长官怎么把学办的天怒人怨的呢?可以看看若干当事人的记录。

时任边区学院中学部教师的王影湖,在《汤恩伯驻叶期间祸国殃民的行径》一文中回忆:

一、竭尽方、舞,叶等十五县的人力物力创办鲁苏豫皖 边区学院,逼得许多农民倾家荡产或死于徭役道上。
汤恩伯是个野心家,幻想抗战胜利后独揽鲁苏豫皖四省军政大权,需要大量爪牙作他统治四省人民的帮凶。为了培养爪牙设政治学院于安徽临泉,又因临泉在敌后方,深感敌人威胁,乃于43年迁来叶县。
该院迁叶的前一年(42)春,汤恩伯就指示以张涛为队长的工恳总队,强占叶县城南二里多的苗圃及周围民田两千多亩,大兴土木,千百所房屋一齐奠基,一面派人到叶县、方城、舞阳、宝丰、郏县、襄城、禹县、西平、泌阳、唐河、郾城、临颖、南召、鲁山、临汝等十五个县,征集民伕工匠,征派砖瓦木石等建筑材料,规定: (1)各县建筑工匠(包括木、泥、石、铁、绳、荆等工匠)一律山各县集合起来,派员带领到叶县苗圃投入边区学院建筑工程,至全部落成为止;(2)各县均须立即派人协助工垦总队查拆以上各县所有的古刹、牌坊、陴楼、坟院祠堂、寨垣碉楼,将拆卸的砖瓦木石及其它建筑材料,征派民伕赶运叶县苗圃交工垦总队建筑施工处收用; (3)各县所有砖瓦窑一律停烧民用砖瓦,专烧建院砖瓦,每窑烧出后边出窑边运往叶县苗圃交工恳总队建院施工处收用。以上各规定如有违误者,一律按军法严惩。这样,很快地以叶县苗圃为中心,通往上述各县的大路、小路,构成一个运输网,牛车、马车、土车和少数架子车,都满载着砖瓦木石各种建筑材料,络绎不绝地、不分雨雪昼夜地运往叶县苗圃。也有一些徒手搬运的男男女女,汗流浃背地奔波于运输道上。
由于41年有水灾,42年有旱灾,43年有蝗灾,各县人民早巳十室九空,饥寒交迫。为了拼凑运费,不少人倾家荡产。运输道上的许多民伕和牛马,因疲劳过度倒地不起,加以受冻、受饥得病而死,大小路上都有不少尸骨,为状至惨。
随着建院工程的开展,十五县不少名胜古迹遭到破坏,尚幸存者真是寥若晨星,例如叶县城北十二里的卧羊山上,唐代建筑的天爷庙、晚清建筑的黄文节公祠、亭台楼阁、回廊曲径,勾心斗角,混成一体,结构布局,独具一格。里里外外的茂林修竹,郁郁葱葱,四季常青,满山巨石状如卧羊,骚人雅土刻留许多游览诗词。是城北唯一风景区,因建院挖潜力,被工恳总队一扫而光。边院中心地址苗圃,是叶县经营数十年的农林试验场,也是城南的风景区,苍翠密茂的林木、争荣赛艳的花卉,都被工垦总队毁得寸草不留。旧县镇北头的刘秀庙,建筑雄伟,银杏参天,也是诗人骚客游览胜地,在建院过程中包被工恳总队彻底荡平。其它各县被毁的古刹名胜,更是不计其数。鲁苏豫皖边区学院的创建,不仅伤亡了许多运料的民伕马牛,而且先破坏了大量的名胜古迹,毁灭了无数文化遗存。这种做法真是千古奇闻。
……
该院于1943年9月初,在叶县院址开课,至1944年4月上旬,中原战事发生后,在汤恩伯强迫下迁往淅川县上寺、宋湾、马湾、吴湾一带,强占当地校舍及民宅继续上课,至是年十月间,因汤部溃败,经费无着,被迫结束。院本部已毕业的地方行政班、新闻班、会计班,师资班学生,分派汤部所属各军及河南未沦陷各地工作。未毕业的机械系、纺织系、农恳系,土木工程系学生,由院长分别介绍到其他大学同科系借读。中学部除对高中毕业班学生给发毕业证让其自由投考各大学外,其余高初中各班学生改编为国立战时中学,由院长张清连任校长,迁住陕西西乡县上课。院本部及中学部教授、讲师、教职员工等,愿在战中服务者均可留用。不愿在战中服务者,发给路证让他们各奔前程。昙花一现的苏鲁皖豫边区学院,和在建院时被毁的名胜古迹一样的消逝了,因建院舍给十五县人民造成的灾难,却仍深刻地留存千万人民的脑海里,至今尚有许多人每一念眨辄为涕零。

另一位参与学校筹建的老师岳超尘在《我所知道的鲁苏豫皖边区学院》一文中回忆:

边区政治学院第二学期在临泉开学的同时,叶县苗圃大规模地兴建永久性校舍的工程就开始了。汤恩伯令从三十一集团军各师中抽出全部的工兵营人员,组成工垦总队参加土木建筑,工垦总队长由张陶担任。建筑工程所用的砖瓦木料是从方城、舞阳、西华、襄城、郾城、临汝、临颍、鲁山、郏县、宝丰、许昌、禹县、叶县等十三县征派的,所有的木工和泥工也是由以上各县派来的,工人的工资、伙食也由各县负担。同时,汤恩伯还不断派军队到邻近各县拆庙宇、扒民房。叶县北街的老当铺和卧羊山的黄文节祠都是这时拆掉的。建筑材料就地集中以后,还要由各县老百姓往叶县运送。这年的雨水很大,路途又远,运送时又大都使用牛车,有的人畜在途中生病、死亡,叶县城里的死牛肉多到没人买的程度。有些地方交不上摊派的料物,就按市场价格折价交款。大量的建筑器材运到苗圃,由于管理不严,时有丢失。汤恩伯知道后,下令严防偷盗,并派军队加强防备。老百姓千辛万苦把材料从外县运到叶县苗圃以后,管理材料的人员常常借口不合规格而拒绝验收。运送的人如不进行贿赂,就无法上交,东西运进来又外运不出去,只好白白地把材料留在苗圃,回去重新再运

时在汤部三十一集团军任职的葛天在《我所知道的汤恩伯》一文中回忆:

该校舍所需人工和材料均由河南民众负担,这对于灾荒中的河南民众无疑是雪上加霜。不仅如此,负责验收材料的少校副官叶守诚、工兵营长张达等还乘机敲诈勒索。当时,各县百姓用牛、马车送木料到叶县,如没有给钱,验收人叶守诚等就多方刁难,硬送的木料长短、大小不符合规定,拒绝接收。为此,许多送料的人只好把牲口卖掉给叶、张等送礼。所以当该校建成后,校舍附近有许多被遗弃的牛车,成为当时的一个奇特景观

时任汤恩伯秘书的诸葛容在《我所知道的汤恩伯》一文中直指,“水旱蝗汤”一说即由汤大兴土木建边区学院而起:

1942年河南遭受百年未有的水、旱、蝗灾,人民以草根和树皮充饥。国民党统治者无动于衷,在所谓“军事第一”口号之下,横征暴敛毫不减轻。难民被迫弃家逃荒,年轻妇女被按体重称斤出售,婴儿被弃路旁,老病者死亡枕藉,中原地区数百里无人烟,平川上但见白皑皑干枯树干(树皮被剥去充饥),真是千村薛荔,万户萧疏。此时汤恩伯为了扩充政治资本,还在叶县大兴土木,向地方征用大批木材及交通运输工具,造成人畜死亡道上之惨剧。人们将这种天灾人祸归结为“水、早、蝗、汤”。又把蒋鼎文、胡宗南、汤恩伯合称为“浆糊汤”。正是这“浆糊汤”将中原地区搞得一塌糊涂。

时任第十三军二六六团团长的方耀,在《我所知道的“中原王”汤恩伯》一文中回忆:

汤恩伯为了达到个人目的,竟不顾老百姓的死活,在此大灾之年加紧修建他的边区学院。盖房需要大量的资金和建筑材料。汤恩伯为了取悦于蒋介石,别出心裁地提出用“自力更生”的办法,“建材取之于民,技术取之于军”,不向中央要一分钱,从而给河南的老百姓带来了更大的灾难。汤恩伯所谓的“建材取之于民”,就是下令将叶县周围十几个县的庙宇、祠堂(其中有些是文物古迹)全部拆除,所得之砖瓦、木料,由地方征派车辆运到叶县,押运者的干粮和牲口的饲料均需自备。当时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有关各县运送建筑材料的人和牲口因饥饿而倒毙于途中的报道。所谓“技术取之于军”,就是由各军的工兵营和各师的工兵连担任建房的技工。一时间,大批官兵云集叶县城郊,数量与原住人口不相上下,食物和生活用品供不应求,导致物价飞涨,结果倒霉的还是老百姓

时任河南大学校长的张仲鲁在《关于一九四二年河南大灾的见闻》中回忆:

第四是汤恩伯的几大“德政”给地方上带来的巨大恶果和灾难,亦说明军阀之不恤民艰,一意孤行,其为害有多么大。第一件是正在灾情极端严重民不聊生的时候,他要在他的总部所在地的叶县,兴办所谓“边区学院”,来收容战区流亡学生。他把叶县的古迹寺庙拆除净尽,以其砖瓦建造校舍,木料则定出尺寸,强迫周围十余县按照规定尺寸,无偿捐送。当时各县可用之树,屡被驻军滥伐,所余已甚寥寥,尤其建筑用不易搜寻。汤思伯对日本侵略军虽以善跑著称,而对地方民众则是言出法随,亳不留情。各县木材奇缺,筹办实在不易,勉强凑足额数送到叶县,如不对接收人员送礼行贿,既令所选木材合乎规格,亦必百般刁难,不予验收,而迫令再送“上品”。三番两次来往换送,逼得人畜病亡,含冤莫伸。而在边区学院成立不久,敌寇进军西犯之时,汤恩伯竟率数十万众不战而逃,“边区学院”亦遂寿终寝。

时任临汝县洗耳(城关)镇镇长的丁生福在《水旱蝗汤之我见》中回忆:

1943年大灾之后,汤恩伯在叶县大兴土木,建边区学院。在豫西各县大批征用木料。当时究竟征收临汝多少木料详数记不清了,就城关各保来说,各家较大的树木基木上被砍伐一空;而部队派驻镇公所催办木料人员,延迟半年之久开销不走。各保只见运送木料,就是得不到收据,这样任务何时了结使人为难,各保只得向户家派收木料款,派人到叶县汤的征收木料处,给验收人员行贿,才把收据开了回来。

岳永生在《鲁苏豫皖边区学院》一文中记录,边区学院相当气派:

学校大门至校部(教务处)1公里,一条宽20米的大路,自校门伸入,直达校部。路两旁,栽着柏树和花卉,两座礼堂夹着大路相对屹立,可容两万多人。靠礼堂的东南、西三面,建有排列整齐的教室20多个;挨近教室的门外边建有寝室18所,每所7间;校门外西南角是操场,面积约十余亩,蓝、排球场各8个,可容3000多人上操;校部北边200米处,建有飞机式大饭厅,摆有饭桌,可供4000人就餐。有10个伙房,做饭的300多人。

汤副长官搞这么大排场,自然是为了培养嫡系的。1943年夏入学的田世奇在《鲁苏豫皖边区学院在叶县》一文中回忆,汤恩伯竟将自己同国父、 蒋委员长并列,在边区学校享受立正待遇:

记得开学后不久的一天晚上,中队长传达了军训处的指示,大意是为了报答汤恩伯在各方面对学生们的爱护与关怀,今后在听到领导提及汤院长或汤总司令时,必须立正以示敬仰(按往常听讲话中提到国父孙中山或蒋委员长时才立正)。

根据编修河南省志时叶县采访资料纂写的《毁于汤祸的叶县苗圃》一文,记载了汤恩伯大兴土木之前的叶县苗圃盛况:

叶县苗圃,地点在南关外正南路东沿,距县城二里许。民国六年(公元一九一七年)五月,经县知事李秉善任内建立。面积二十五亩,经费每年三百一十二元。民国十三年(公元一九二四年)三月,经林务监督任文斌积极整顿,增加地基二十亩,每年增加经费一百六十八元。圃长初为本县人余自修,后为王梅轩(孟津人)等人。圃内设造林区二,各种育树区三十一,农事试验场一,主路四条,沟渠,灌井俱备。
圃中各树数目:柏树大者五万株,小者九万株。槐树大者三千株,小者二万株。柳树大者一千五百株,小者二千五百株。榆树大者一千五百株,小者十三万株。楝树大者六百株,小者四万株。德国槐大小两万株。梓树大小一千五百株。美国黄金树大小七百株。乌桕树大小一千四百株。核桃树大小一千株。杨树大小三千株。杜仲树大小三百株。赤栗树大小二百株。橡树大小二百株。油桐树大小一百五十株。樗树大小三万株。悟桐树大小一千株。香椿树大小二百株。白腊树大小,四百株。石榴树大小五十株。贵阳树大小一百株。自檀树一百三十株。樟树九十株。楠树五十株。另外,花草无计。
一九四二至一九四三年,汤恩伯为就苗圃的地址建立苏鲁豫皖边区学院,将圃内的花草林木,尽毁无遗。一九四四年日寇陷叶,又将边区学院夷为平地。“叶县苗圃”,自是已成为历史名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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