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连载】生命之泉 4
信封里的金额少的可怜，只有100挪威克朗，这些钱买一个月的面包都是痴心妄想，报纸上那些话，我觉得如果我一个月只在一个孩子身上花这点钱，那就已经是虐待了。
时间一近凌晨，我从未如此焦虑过，但是这焦虑是十分矛盾、难以解释的，汉娜也许是因为今天下午的冲动已经些许疲劳，早早睡去，只留着我一人与半亮半暗的缺口月亮作伴，圣诞节很快就到了，自从离开了堂兄家——也就是前文提到的亲戚。
我一直是一人过着圣诞，虽然他时常会来邀请我共度平安，但我已经麻烦了他太多事情，若是我的精神都还需要他的帮助，我欠的人情可就到了要我为他挡子弹的地步了。
而今年不同，我有了一个“侄女”，也就是汉娜，她能与我一同过圣诞。
想到这，心里也不自觉的升起几分喜悦……
虽然我很晚睡去，但是为了交付汉娜一个合格的早晨，我也是天还没亮就起来忙碌——我不会让汉娜再在我这儿吃一次一面包配两鸡蛋那种不合时宜的食物了，我这么想着。
我用昨日买的蔬菜为汉娜准备了一份我自认为不错的“三明治”与一杯热牛奶。
不得不说，汉娜的到来居然会发生一些好事，在我忙碌之余，一眼瞥到了庭院口的邮箱那儿，那个不怎么关顾我家的邮递员居然站在那儿，朝邮箱丢进去一封信——在将早餐准备好后，我便去拆开那封信件了。
那是我采写员应聘成功的告知信！
在我捏着信件走回家后，汉娜也睡眼惺忪地从房间里出来，但是看到我拿着信件，她却呆愣在原地，原来半眯着的眼在一瞬间泛起波澜。
“汉娜，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将信件递给汉娜，“瞧瞧，这是我的告知信，以后我就是小镇的采写员了，会有更多时间陪你的。”
汉娜没有接下信件，只是摇摇头，随后说：“我没上过学，不认识这些单词。”
这倒是真的把我难倒的，但是为了开始这一天，我有些许尴尬地将汉娜请上餐桌：“瞧瞧，叔叔给你做了什么？”
在我将简单的“三明治”摆在汉娜面前时，汉娜有些惊讶，试探性地问：“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是的，没错！”汉娜对我说话已经不是最初见面时的吞吞吐吐了，这是个非常好的开端，仅仅是第二天，我觉得汉娜已经对我放下了那种厚重的戒备心了。
汉娜仍然有些犹豫，但最终双手抓起面前的“三明治”，大口地吃了起来。
而我在将热好的牛奶摆在三明治旁时，坐下享用我的早餐——仍然是与曾经大致无异的三片白面包，但在瑞克给我的那几千克朗的底气加持下，我为自己加了一杯咖啡。
我的早餐很快被我一扫而空，也许是三明治分量太大的原因，虽然汉娜最终吃完了，但是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才完成早餐任务，你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吃完我的那份后，呆呆地看着她吃完早餐。
幸好我起得比以往的工作日都要更早，这才没有耽误去工厂的时间，我紧握这那封告知书，想着在工厂准时的工作时间到来前的那段漫长的时间，坐在我的位置上，好好读一读这封告知书。
去往工厂要经过广场、商业街后再通过一片不长不短的田间小道，因为起得太早，天空还有些许暗沉，广场边上那些房屋只有一二间两着灯火，但是商业街不同，无论是鱼贩、菜贩亦或者服装店的店主之类的人们，他们要比我起得更早，在看到我这个熟人陌生地出现在这个时间，他们打招呼的玩笑话也变着花样。
“汉斯先生，要带你的女儿多来玩哦！”
“那是汉斯先生的侄女，劳恩斯太太！你吃水果吃傻了吗？”
“什么？我当然知道！胡特，你这个满是鱼腥味的胡子大叔才没资格讲我！”
……
这一片不曾听到的喧闹声随着我的远离渐渐从我耳边淡去，离开商业街后，再穿过一条小巷子就能到达去工厂的那条野路了。
小道不宽，平时路上还能遇上几对结伴的工友，也许是时间原因，路上除我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我很少与工友们同行，只有很少时候会与好友偶然相遇，随后一起聊聊天，也就不自觉结了伴。
信封上的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汉斯·卡尔莱纳先生，你的简历我们看了，总体来说，你是个非常符合采写员一职要求的人选，我社人事部决定，你被我社成功录取，请于明日早晨九点之前来我社报道，并在当日即可成为我社采写员，希望你能保持对这份工作的热情。”
内容已经告诉我一定要放弃工厂工人的工作，转而去镇上唯一的邮社工任职，这也是我所期望的，最初的目的是想得到一份比工人轻松、比工人高薪的工作，而我现在的情况，也可以结识一些重视信息的人，我一定要去十字收养院，即使我现在仍然十分纠结是否要与瑞克瘸子一样，将汉娜抛弃，继续过着曾经无聊乏味的生活，这是个十分矛盾的想法，我昨天就清楚如果我抛弃她，我一定会带着一份负罪感生活下去，但是我又对这个女孩有着另一份难以言表的恐惧心理。
“汉斯？”一声叫唤将我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在工作之前，方便单独聊聊吗？”
一支散发着烟味的粗糙大手撑在我面前的桌子上，我抬头望去，心中那个清晰的形象不出意料地冲击着眼帘。
查尔斯·阿伦，我的车间主任，同时也是邻居戈登的大哥，与我一样，是从海外避难归来的同胞，他是工厂穿着马甲衬衫工作的唯一一人，一天偶尔出办公室透气的同时，也会来关照一下工人的工作情况，他年龄比我大上许多，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疤痕也多了不少，他戴着一顶报童帽，阴影遮蔽着他的双眼，没有光线帮助，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也就无法从他眼睛中看出任何神情。
“当然可以。”我的心中升起了一丝忐忑。
“来吧，过来我办公室。”查尔斯摆了摆手，随后转身离开。
我跟着他进了办公室，随后他坐在位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白纸。
“我今早在窗户看到了，你手里那封信，加上你刚才认真思考的样子，你应该要辞去工厂的工作了吧？”
“对！”我干净利落地说出了我的答案。
“很好，我为你高兴，这张纸写你的辞职申请吧，我会将它送到厂长手中。”查尔斯双肘搭在桌子上，“其次，那个女孩是谁？”
“她是我的侄女，堂兄的女儿。”
我能看清查尔斯使劲地咬了咬牙，随后靠在椅子上，似乎过了半晌，他艰难地才开口：“其实，昨天早上有个瘸子找到我了。”
我心里那份忐忑越发浓烈了。
“他问我要不要一个女孩，为我无聊的生活增添一份色彩，”查尔斯咬着牙，“但那是一个德国血统的女孩。”
“然后呢？”我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警惕地问了一下。
“然后你的侄女就出现了，你不觉得很巧合吗？”他死死地盯着我，但却没有透露出凶恶凶狠的意味。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我越是否认，他的疑心不会有任何缓解，只会更重。
“你默认了？”
“我没想到你会收养那个孩子。”
“她是无辜的！他的父辈犯的错不应该由她来承担责任！”我放弃了伪装，转而欲图为汉娜辩护，希望查尔斯不会做任何残酷的事情。
“你能放弃那个孩子吗？我有十字收养所的联系方式，里面的工作人员也有几个认识的。”查尔斯从怀中抽出一张卡片，“这是对孩子最保险的方式了，在那儿她受到的伤害会比在这儿少！那个女孩马上长大要到了读书的年龄，要么你送她去收养所，要么不要供她上学！”
“我做不到！”一时冲动，我冲上去抓着查尔斯的衣领，“我怎么抛弃那个孩子？让她去读书才是最好的！”
“在收养所，孩子也会受到同程度的教育！”查尔斯反驳道。
“我不能抛弃一个那么小的孩子，她才七岁！”心中的不安与忐忑已经完全转化为了愤怒，“镇上不是有个教堂学校吗？”
“你以为教堂里的人都是天使吗？如果她的身份暴露了，她会死得很惨的！”
犹豫侵占了我的思绪，这又是新的选择，我松开了紧攥着查尔斯衣领的手。
看着犹豫不决大喘粗气的我，查尔斯开口：“首先，我不会对那孩子怎么样的，如果有需要，我会帮你联系十字收养所的人，你想好了再来找我吧。”
大脑翻江倒海，整理好衣容拿着白纸与笔离开办公室后，不断斟酌着两条选项的利弊——我希望汉娜能得到更好更安全更稳定的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