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毛 4

17.

魏婴借着走风的由头清理了内宅，老管家就此告老还乡。他索性把内宅的账本给了蓝湛，由他来管理一应收支和月例发放。

蓝湛原先说的也不错，这府里人口单薄，账房也支不出多少银子，最重要的开支，居然是先前魏婴他老爹留下的两房姨太太。

“怎么不索性把人给放了？”蓝湛有些不解。

“放到哪里去？都是窑子里买来的，也没个归处，如今年老无子，又不生事，总不能扔街上吧？”

“公子说的有理。”蓝湛没有再说什么，他把前半年的账誊了一遍，便算是熟悉好了。

 

陵水阁边，魏婴望着晦暗的湖面，渐渐凝起了眉峰。

“就这样？他就没点反应？”江澄大惊小怪的。

“你这消息到底准不准？”魏婴不耐。

“这事在金陵城里又不是什么大秘密，哪还有错的？他妈是个舞妓，怀他就是为了求脱身，把孩子生下就跑了。蓝启仁一个入赘的，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蓝夫人认了这个账。虽然明面上是蓝家二公子，背地里大家都知道人是怎么来的。”

魏婴回想起他在金陵台听到的艳闻：“所以才混成那副德行吗？”

“你将来有什么打算？”江澄还是急了，“你可是要灭他满门的人。”

“江澄，你太关注他了，我能有什么打算？不就是要让金光善赔了夫人又折兵吗？等我们什么时候拿下金陵城，再去谈将来。”

 

18.

天气渐暖，魏婴送了蓝湛一把琴。

“我给你找了个师傅，教你引气入体，修炼功法。”魏婴道。

“你要让我修炼？”蓝湛有些惊异。

“虽然年纪是大了些，这辈子也难有大成，但多少有些好处，就当是求个自保。”

“都听公子的。”

 

等传说中的师傅真的入了府，蓝湛才发现来的不是寻常人，不过是借个身份，好与魏婴密谈。

那人自称姓白，也爱穿白衣，于琴棋书画上颇有造诣，更善岐黄。魏婴把人直接安置在静室的侧厢房，蓝湛与之朝夕相对，倒是聊了不少风雅事，当然，功法也还是指教了的。

蓝湛年纪大了些，筋骨虽然僵硬了，但胜在脑子比幼童好使，凡事一点就透，让白先生教得顺心顺气。

 

那日，两人在湖边合奏完一曲，携琴往回走。不远处的花径里，有两个粗使嬷嬷在清扫落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闲话。

“哎哟，那算什么正经主子？你还不知道吧？他妈就是个婊子，老爷花钱买回来就是玩个新鲜，回头等正经夫人进了门，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虽说离得远，声音也小，但白先生修为精湛，自然是听明白了。有些话听不得，说者无心，听者却尴尬，白先生看着蓝湛，倒有些无措起来。

蓝湛却仿若不闻，只是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等越过了这一处花境，才道：“这说的也不错，白先生不必介怀。”

 

“总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此处与金陵台相隔千里，这些粗使的仆妇又是哪里来的消息？是他先看轻了你，这府里才无人敬你。”白先生陡然生出了见义勇为的心，要为蓝湛抱不平。

“其实公子待我挺好的，他这人就是嘴上狠些，人倒也不坏，我若真的喊疼，他也就停了。”

“忘机，你若是不开心……”白先生一时动容，可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白先生，一个人若是被卖过一次，便有了价钱，从此只有行情涨跌，没有抽身而去。白先生若是想买我，不如向公子谈一谈价钱。”

“我不是这个意思。”白先生没有料想会说到此处，越发无措了。

“都是一样的。”蓝湛微微一笑，温暖而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