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壳】春雪半两 chapter 4.9

9.休对故人说故国

 

秋风生洛水，秋叶满荒山。

凉从江渚起，寒意透伽蓝。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僖惠。

故人叹故国，黄沙浸漫天。

再入汴京，映入眼帘的却是满目疮痍、废墟一片，昔日的繁华，软红香土早已不复存在。久久未愈的伤疤，再次被深深地刺痛。想找一处清静之所，一个人静静地思恋故国，最后一次的思恋故国。怎奈曾经偌大的一个汴梁，如今早已找不到人烟，更找不到一处适宜静静怀缅的所在。只剩孤独耸立的塔寺还在风尘中依稀诉说着往日的繁华。

原本不必经过汴梁的，原本不必来这里的，可陈珂和香君执意要回去看最后一眼，哪怕只是一眼，毕竟她们都清楚，此去燕京，再难回头，曾经有过的一切，都将深埋心底，不会轻易同任何人说起。陈长生无奈，只得答允，不过却只给了她们俩半日罢了，太阳落山之时便要回归。

曾经繁华喧嚣的朱雀大街，如今只有几个金兵无精打采的倚在枯树下百无聊赖，嘴边咬着枯枝，不时观察着左右的情形，似是专门负责在此把守的士兵。

明明是毫无油水的地方，偏生安排给了他们两个，正欲发怒之际，却抬首瞧见了迎面而来的两人。好难得能够见到那么几个人影，特别是陈珂那一身惹眼的打扮，加之眉骨的刺字，对方一眼就认出了她们俩的身份。

“二位军爷，我们途径此地来拜祭故人，不知可否行个方便?”香君主动开口问道。

谁料对方竟被美色所惑，不由得看痴了，压根没理会香君在说些什么。

“走吧！”陈珂瞧着对方那痴迷神往模样，一脸不悦的拉住香君，正欲转身离开，却被对方叫住了。

“想走啊？！”对方没好气的上前拉住香君的玉臂，陈珂扭头看时，恰好看到意欲不轨的俩人，那贪婪的样子早已显露无遗，陈珂狠厉的寒光顿时射向了两位士兵，吓得两人忍不住一哆嗦。

“放开你的手! 别叫我再说第二遍!”陈珂咬牙切齿，双目圆瞪，狠狠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臂，对方疼的立时叫出了声，赶忙松开了手。

“我们只是到这里随便看看，希望你们不要打扰!” 陈珂周身充满了杀气，吓得两个士兵忍不住龟缩到树下。

陈珂遂拉住香君，气呼呼地往前走。瞧着对方沉默不语的侧脸，香君委屈的不敢说话，只是亦步亦趋的紧紧跟着对方。她当然明白对方是担心她，可是莫名其妙的迁怒于她，总叫人觉着别扭。幸好香君姐姐心地善良宽宏，倒也不甚在意。

毕竟陈珂是那么关心她的！

曾经的禁宫，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陈珂眼中没有泪水，那泪水只是在心中无声的流淌，流干了也就算是在心里怀缅完了，她心底的罪恶感也算是消解了大半。

但愿地下的万千冤魂，能够早日安息！而她从无覆国的打算，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会有！毕竟，历史总要向前发展的！

陈珂她勉强可以通过废墟上的一个半个字辨认出各宫所在，她不想去别的地方，只想去找一找坤宁殿，看看那里是否还有些东西留下，可是她找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发现，直到她发现两个白头宫女坐在没被烧的不成样子的石阶上闲聊，才忍不住上前询问，“敢问二位是这宫里人嘛？”

“我们? 我们都是这宫中人，城破那日，躲在了地宫下才幸免于难。在这宫里生活了一辈子了，虽被烧了个七零八落，却也足够让我们俩生活了，天地之大，何以为家？！我们索性就留在这儿不走了，不过，听说这里要被改建成行宫了……”

两位白头宫女跟她们聊了很多，她们俩也因此得知，那坤宁殿在那场大火中被烧了个一干二净，那北朝的士兵生不能得见母后，也要将她生前的起居之所烧得干干净净。

有那么一刻，陈珂眼中心中是充满了怒火的，可是转头望天，望着天边的飞鸟和白云，她的心中又释然了。

“倘或那北朝皇帝真的是一个好皇帝，那对百姓来说，确实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儿，用不了多久，民间就无人会在怀缅逝去的大陈王朝了吧！”

离开之前，陈珂站在疑似坤宁殿的那堆废墟之上，再次吹响了那首母后最爱的《春江花月夜》，她始终相信，母后在天上定然听到了!

“要不要去找一找你们家?”出了寥落的行宫，陈珂恢复了往日温柔的声音，转头征求香君的意见，香君却摇了摇头，“不必去了! 我刚在经过那条街的时候往里面瞧了一眼，什么都没了……”

陈珂心疼的抱住香君，“从今往后，我们就真的只有彼此了!”

休对故人说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