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热爱的世界（三）
是什么在驱使我们行动？
利益，情感，信仰。
究竟何种生活，
才是万人所求？
嘘。
安静。
最后一次无忧无虑的时光。
我们还能回去吗？
连续五天的的蹲点，令射命丸文疲惫到鞋子未脱，衣服不换，就这么扑向松软的床垫，沾枕即睡。手机来电的铃声都没能将她唤醒。
几分钟后，手机再次响起。她沉浸梦乡，抱着枕头睡得哈喇子都快流下来。
两次未能拨通并没有让打电话的人放弃。每隔几分钟，手机都会再次接到来电。
“喂，谁啊？”文终于被铃声吵醒，她眯着眼睛从床头柜摸索到手机，有气无力地问。
“你好，射命丸。”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彻底打消她的睡意。打电话的人是社长的助理。
“很抱歉打扰你的休假，社长想与你谈一些要紧的事情，希望你立刻来一趟报社。”尽管助理的语气和缓，但不容拒绝。
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那篇报道被拦截了。文原本以为，社长近期总是出差，应该不会有空过问细枝末节的事，只要能绕开直属上司就万事大吉。
“好，我马上到。”她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既然这件事已经捅到社长那里，再做挣扎也是多余的，老老实实面见社长，走一步看一步罢。
“凑巧我到这里办了一些事情，不介意的话，载你一程吧？”
“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文挂断电话。
凑巧？助理来这里要办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文“送”到报社。她还没有迟钝到相信这种并不高明的话术。
车子就停在文的家门口。助理见她从家里出来，主动打开副驾驶侧的车门。
“请。”
还未到下班时间，但报社的员工没有在自己的岗位。大家都围着姬海棠果，你一言我一语说些什么。果看起来脸色很差，勉强应付着他们。文虽然很想去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助理正脚步不停地引着她去见社长。
助理敲响社长办公室的门，得到许可后推开门，示意文进去。
“射命丸——文，对吧？这里有椅子，请坐。”社长让文坐下，又吩咐助理，“你先出去，把门带上。如果有人来找我，就说我正在开会。”
助理关上门，偌大的办公室里，只剩下社长和文。
文一眼就瞥见办公桌上的照相机。这台相机她再熟悉不过，从入职一直陪伴到现在，里面还存着她今天早晨的努力成果。
社长注意到她的视线。
“这原本就是社里购置的相机，我让助理收回来应该不算过分吧？”
“当然，当然。”就算文对社长不打招呼就收走的行为有意见，也不可能当场发作。
“你是个聪明人，我喊你来的原因，应该有数吧？”社长笑呵呵的，没等她作出回应，又继续说下去，“年轻人有点冲动可以理解。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冲动的代价，都能承受得起。”
“我……”
“我们做这一行的时间比你要长太多了，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正因为拎得清，报社才能平稳运行下去。”社长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只是自顾自往下说，“你只看到了这篇报道能带来的眼前利益，准确地说，是给你带来的利益。”
社长的话让文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她为自己辩解：“我有考虑过风险，所以没有直接进行曝光……”
“姬海棠果已经被解雇了。”社长突然抛出一个重磅炸弹，“她现在应该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等一下，为什么要解雇她？她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就算有人得走，也应该是我。”文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桌面上。
“她在这里审了那么多年的稿，会看不出你耍的小伎俩？但她却通过了稿子，纵容你的行为。”社长没有在意文的失态，语气从头到尾没有发生任何波动，“今天要走的不只有她，还有你。这不仅仅是惩戒，也是对你们的保护。射命丸，你以后不要再涉足新闻界了。”
社长之后说了什么，她一点儿也没听进去。离开办公室，她回自己的工位收拾东西。原本围着姬海棠果的员工们，见到文过来，跟见了瘟神似的，向果说了几句道别的话后就散了。文现在才明白他们之前围着果，是在为她饯行。
没有人来为文饯行。她对自己的人缘有清醒的认识，所以并不在乎无人饯行。她更在意的，是被自己牵连的姬海棠果。社长没有说错，她无论如何都要抓着这条线，确确实实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她太想要借着这个机会翻身，一鸣惊人。
现在去向果道歉的话，会被接受吗？
文将收拾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背包里，离开了这个她奋斗多年的地方。
“你还好吗，文？”她刚出报社大门，就被一直候着她的果拉到一边。
“对不起，我……”
“不必道歉，那是我自愿这么做的。”
“可确实是因为我，害得你丢了工作。”
“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下次请我喝酒吧。”果拍了拍文的肩膀，打趣道，“不醉不归的那种。”
一天的时间足以发生许多事情，给生活带来天翻地覆的改变。也可以和之前捱过的每一日无异，孤独且乏味。
犬走椛和其他同僚们在居酒屋里喝酒。下班后一起喝酒，这是不变的规矩。这样的应酬，有欢迎者自然也有深恶痛绝者。有人想拖延时间，暂时逃避家庭。也有人急于回家，却迫于压力，不得不作陪。
怎样才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大概是个未解之谜。
课长接到一通来自家里的电话，似乎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匆匆忙忙拦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大家在送走课长后，觉得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致，也就散场了。
和其他人告别后，她独自来到中心街的一家美式酒吧。这个酒吧以精酿啤酒和种类繁多的鸡尾酒闻名。在应酬结束后，她总是到这里消磨时光直到深夜。既然没有人等她回家，何不在外面继续消遣。
在这间酒吧工作的是一个叫米斯蒂娅的夜雀妖怪。米斯蒂娅调酒的技术在酒吧之间也算小有名气。每个晚上椛都占着吧台中间的位置，一边喝酒一边拉着这个夜雀妖怪天南海北闲扯。她觉得米斯蒂娅的记性很差，差到连酒吧有哪些常客都记不清。神奇的是在出酒和结账上，米斯蒂娅毫不含糊，她不借助纸笔或者机器，也未曾出现差错。更不可思议的是，如果说肚子饿了，她提供的餐点，一定是烤八目鳗。
至于为什么会是八目鳗，又是在哪里烤的，米斯蒂娅一句也不肯透露。
椛同往常一样走向吧台，却发现一个从未在酒吧见过的鸦天狗坐在吧台前，埋头喝闷酒。
她看起来心烦意乱。
椛坐到鸦天狗右边的位置。
文转头看向挨着自己右侧坐下的白狼天狗。
她看起来有点可爱。
“我说，你到喝酒的年纪了吗？”文举起酒杯晃了晃。
“我看起来像是小孩子吗？”椛一激动，身上的毛就立了起来。
“哦？敢不敢斗酒啊？”文故意激她。
“你是瞧不起白狼天狗的酒量吗？”不出所料，她立刻咬钩了。
“上酒！”两人同时拍了一下吧台。米斯蒂娅看看她俩，给她们各上一大杯威士忌。
日后她们再回忆起这般孩童似的斗气行为，恐怕都会忍不住嘲笑对方。但是现在，两人各怀心事，只想借着酒精逃离现实。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