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灯记·其二·初雪》

我是在那年冬日疫病横生时认识温寻的。
在此之前我只是从慎之的嘴里听过她的名字。
彼时温寻正在长安,刚巧慎之要托温寻带一封信回纯阳,我们找到她时,她正和一个万花的姑娘在巷尾给流民们分发汤药。那个叫做姜访的万花弟子我并不熟,但见她们眼神亲昵,大抵是她的道侣吧。不由感慨一句纯阳宫弟子俱是些洒脱之人。
她看到我们,面上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旋即欢欣地跳到慎之面前。
“小师叔!好久不见啦!”
是个明媚的姑娘。
姜访也走过来,落落大方地打了招呼。慎之开口问此处时疫如何,温寻皱了皱眉头,朝我们小声地说:“阿访说这疫病不像是正常疫病,倒像是中了什么毒。我算了下源头大概在东北向,我准备去看看。”
慎之点了点头,我心有疑惑却也不便多问,只暗暗起课卜了一卦。
六爻问吉,凶,在人祸。
翌日温寻带上剑,辞别了我们,去探查一二。
我总想着昨日的卦象,心生烦闷。
慎之关心则乱,一算再算却是未尝算出什么,我静下心来催动魂灯,起卦问卜。
飞鸟离之,凶,是谓灾眚。
若是没有记错,温寻是往艮宫去了。
大凶。
心下一颤,忙告知慎之,他将不争束好,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往温寻离去的方向去了。
我复起课小六壬,提了灯,径往长安城外的茶馆去。
那里有大恶之相,恐害了温寻之人正在此处。
捏了踏星行赶至茶馆,正看到一人面相险恶,非良善之人,正待衍算一二时却隐约听他对同座之人得意开口。
“好在我在那源头处设了机关和重重保护,若非我机警,险些被那纯阳弟子坏我大事……只可惜了如玉般一个妙人,啧啧。”
那个昨日还笑眯眯随着慎之的辈分称我师叔的姑娘,竟是已不在了。
我素来很少动手,更是鲜少杀人。
胸生闷气,怒极之时,捏诀起卦摆连局,演变六爻,天发杀机,流火诛伐,不休不止。
或许人只有在不算太那么惊恐地时候才会发出尖锐的惨叫,而惊恐至极时,恐慌和绝望只会夺走他的声音。我很满意他满脸惊恐下的张口无声的安静,正适合我取他性命。飞快结印,临、兵、斗、者、皆、阵,九字诀仅施其六,这恶人的生命已然在连局中了结。
慎之把温寻带回来的时候,什么都没说,他沉默着把已经冰冷的温寻和她手中紧握的被血浸透的药包交给了姜访,我知道那是所谓“疫病”的来源。慎之转身离去,只有他背上的不争仍在淅淅沥沥地滴了一路即将干涸的血。
她死在一场雪里。
纷纷扬扬,干净的很。
后记:
此灯长六尺四,重七斤三两,以铜缠银为杖,杖身刻鹤纹祥云,悬点银蓝琉璃圆烛台,缀白色流苏,殓其残魂余念封于灯中,名为“初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