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粒小「魔丸」,解放的不止是女性身体

在过去几千年里,先民们尝试过无数种避孕手段,却始终不得要领。由此带来的恶果便是,女性始终无法从生育桎梏中挣脱出来。
大自然赋予女性本应受到尊重和赞美的生育天赋,但在各种因素影响下,它反而成了囚禁女性的牢笼,这是何等讽刺。

直到上世纪五十年代,可以供人类采用,并切实有效的避孕手段依然极其有限。
普及率较高的女性避孕膜、子宫环不但效果堪忧,还易发炎甚至导致死亡。至于事后冲洗阴道等土法,在避孕成功率上就更是折上加折,看天随缘了。
可又有什么办法?在那个保守主义盛行、不节制生育、女性缺乏社会地位的时代,连法律和宗教都将避孕视作禁忌和异端。
而在「民主」的灯塔国,更是于1873年通过《禁止交易和散播淫秽作品和不道德物品法》明令禁止普及避孕知识、出售避孕产品。
很难想象,缺乏避孕手段的各国妇女,尤其是贫困地区的女性,是如何用各种难以想象的残酷方式完成堕胎的。身体饱受摧残的她们迫切的需要一种更人性、更安全、更有效的避孕手段。
总要有人站出来的。
出生于1879年的玛格丽特·桑格一直关注并参与着这场事关女性自由和地位的避孕危机。

她太能体会这种切肤之痛了。因为她的母亲在短暂的50年生命里,怀孕了整整18次。桑格至死都把母亲的早逝归咎于落后的避孕手段。
成年后,桑格成为一名护士。在纽约曼哈顿的贫民窟,她见到了太多因频繁生育而致病的妇女和营养不良的儿童。
从1910年起,她成为「计划生育」的宣扬者,开始创办杂志、开设生育诊所,冒着法律风险向其他女性普及避孕知识。

在此期间,桑格两次被捕,杂志和诊所也毫无悬念被政府取缔。但她心中的火焰没有被山姆大叔浇灭,始终不曾放弃。
「无法拥有和控制自己身体的妇女都是不自由的,只有能够自由选择是否当母亲的妇女才是自由的。」
——玛格丽特·桑格
尽管她财力有限,也缺乏相关行业经验,但她多次寻求制药公司的帮助,希望他们研发避孕药。考虑到法律和宗教的双重风险,没有一家制药公司愿意向她伸出援手。
最后,桑格只得改变策略。她试图寻找一位志同道合的科学家,再拉上一个天使投资人,自行研发新型避孕药。
而在她勉力支撑的那些年,医学界也悄悄地在避孕领域取得了一些进展。
1951年,乔治·罗森克兰兹和同事一起,合成出了首块可抑制排卵的炔诺酮。他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是组成避孕药的最重要成分,一旦找到这块拼图,避孕药的大规模量产便没有了技术障碍。

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罗森克兰兹研制炔诺酮的初衷,其实是要帮助孕妇预防流产。结果他却成了推动口服避孕药的关键先生。
是命运的安排也好,是存心的捉弄也罢,这阴差阳错的发明,最终改变了这个世界。
也就是在那几年,具有避孕作用的黄体酮化合物在全球范围内掀起了一股研究女性生育的热潮,这其中就包括一位郁郁不得志的科学家——格利戈里·平卡斯。

他因成功在体外培养皿中使兔卵完成受精而备受各界争议,处境相当糟糕。想要继续研究,他不但要找到志同道合之人,还得寻求财务支持。
受相同的目标驱使,桑格最终与平卡斯走到一起,成为工作上的同伴。但彼时,他们还缺一个天使投资人。
也许是前半生吃够了苦,桑格的晚年变得很顺,她的老朋友——凯瑟琳·德克斯特·麦考密克在了解情况后决定雪中送炭。跟桑格一样,麦考密克也是一位女权运动家。

跟桑格不同的是,她在丈夫去世后继承了3500万美元遗产,一跃成为顶级富豪。当时已年过七旬的麦考密克,秉着将女性从生育苦役中解放出来的思想,没多想便决定投资桑格和平卡斯。
就这样,一支改变历史进程的草台班子成立了。
此后,平卡斯请来了华裔科学家张明觉。

他们在兔子身上试验,从两百多种黄体酮化合物中找到了三种可以抑制排卵的化合物。在接下来的人体药物临床试验环节,他们遇到了难题。
由于没有资质,他们必须再找一个胆大心细、意志坚定的同伴。但保守主义的阴霾笼罩在民主灯塔的上空,他们担心没有人愿意趟这趟浑水。
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不信邪的妇科医生约翰·洛克接过他们伸出的橄榄枝,决定亲自主持接下来的临床试验。

1954年,他找到50位志愿者,把已经在兔子身上测试成功的三种黄体酮交给他们服用。在这之后的每个月里,平卡斯都会检查志愿者的排卵情况。令人欣喜的是,整个临床周期内都没有人排卵。
与此同时,伍斯特州立精神病院的12名女性和16名男性病人在没有被告知的情况下服用了黄体酮,以测试药物是否会产生副作用。好在,这28人也没有出现异常反应。
两组临床实验全部成功收官,草台班子大受鼓舞。经过筛选,平卡斯和洛克决定在已经测试成功的三种黄体酮中选用异炔诺酮作为后续研发的基础。
1956年,团队在波多黎各展开了新一轮临床试验。由于报名的女性志愿者大大超出预期,以至于试验范围也越扩越大。

一年后,结果显示以异炔诺酮为基础的避孕药会引发恶心、眩晕、头痛、呕吐等症状,但避孕效果达到了惊人的百分之百。
如此一来,药是肯定能用了。看来,研发团队多年的辛苦没有白费,麦考密克的钱也没有白花,全球女性的转机也要来了,就连罗森克兰兹也要跟着躺赢。
但大家能不能有美好的未来,还得看制药公司和食品药品管理局的脸色。这两尊大神,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
与西尔列制药公司的第一次洽谈毫无悬念的崩了。当时,西尔列并不缺销量惊人利润可观的明星产品,所以根本没有意愿、也不敢去生产一款会得罪教会和社会保守势力的口服避孕药。

但战后全球人口爆炸式的恢复,迫使各国政府都开始正视生育问题,思考节育和避孕的必要性。大众的生育观也逐渐改变,希望控制家庭人数,过上更高质量生活的呼声愈发强烈。
大势所趋之下,各国政府不再严控避孕用品,嗅到了商机的制药公司自然不会放过捞钱的大好机会。于是,西尔列做出了历史性的决定,同意生产史上第一款口服避孕药。
值得一提的是,西尔列非常重视临床实验中出现的各种副作用,为了降低不良症状出现的几率,他们适当调整了药方。最后出来的成品,其大小和重量几乎与一粒阿司匹林无异。

那一刻,为解放女性身体奔走半生的桑格,终于赢来了最后的胜利。在这一粒小小的口服避孕药身上,人性、科学、资本也罕见的达成了一致,并最终取得三赢。
1961年2月,食品药品管理局通过了这款被命名为「异炔诺酮—美雌醇片」的初代口服避孕药。此后不到十年年光景,已有七家制药公司参与生产口服避孕药,全球各地有1200万妇女服用过它。

即便我国早年鼓励生育,上海仁济医院也积极跟进,在1967年研发并投入试用了首款国产口服避孕药。两年后,协和医院还研制出了低剂量的短效口服避孕药,以此替代老式避孕环等落后的避孕手段。
口服避孕药的出现,终于让女性有机会得以追求学业和事业,而不是被困在时间里,周而复始的繁育下一代。
美国全国妇女总会主席特里·奥尼尔说过:
「1970年,在孩子不满6岁的家庭中,70%的妈妈都在家里带孩子,只有30%的出来工作。而现在,这种情况基本上逆转了。」
如今,全球每天有一亿女性服用短效避孕药。在它的保障下,女性的身份不仅仅只是母亲、妻子、女儿,还可以是企业家、政治家、科学家等等。
当我们在享受科学带来的便利时,别忘了背后那些用智慧掘井的人。
同时,我们也期待男性避孕药能够早日批产,毕竟避孕这件重任,本该由男女共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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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
1. 避孕药创始人去世:「小药片」带来的不仅仅是自由 Lens
2. 避孕药60年:没有「那种药丸」,妇女何以解放 新周刊
3. 短效避孕药诞生60年,女性从掌控生育到掌握人生 界面新闻
4. 猎药师:发现新药的人
作者/炔诺酮
运营/稿新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