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旦武君传:第一章 天谴之人
应许
群仙纷奢竞物华,天家神剑罕入匣。
铁马奔驰腾异域,宝船穿梭觅苦涯。
唯恐艆艚遭巨浪,出载沙石归满金。
千年西舶压舱物,堆作东洋临港街。
斗富
金沟走马三百丈,紫绡缠桂五千匝。
高门饮宴聚宾客,酒溢瑶池肉累林。
美妾黄门断香魂,奈何行觞已三轮。
悲惧血泪汇黄泉,流经江河苦七海。
浑身伤痕的吾夷勉强在奴隶商人的地牢中活了下来,他的肌肤被雷电灼伤,失去了11岁少年本应拥有的可爱和健康。这个连活下去都很困难的小孩却在默默记下对自己施暴的人,用伍子胥立誓报仇和勾践王卧薪尝胆的故事告诉自己活下去:“战斗不是向着死亡的冲锋,而是怀着希望的挣扎。”,这个信条将成为他一生的写照。
在相信吾夷已经没有其他价值之后,奴隶猎人终于将他当成奴隶送往更北方的矿场。
吾夷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又无可奈何,他虽然文武双全,才识渊博,但他斗不过饥寒穷三个字,英雄至此未必英雄。
绰号镇关东的推销员捆着吾夷来到一队淘金者身边,向他们推销“商品”。
“这小子力气大着呢,三百钱卖给你,和白给一样。”他谄媚地说,普通成年奴隶值五百钱,而至虽然比较强壮,但是太矮小,也不好看,所以卖不上价。
“他?不行,他哪会干这些活?还净吃干饭。”买主挑剔道。
“您就让他搬搬东西,砍砍木头,也不用给他吃饭,或者等他干不了活了,再把他弄死喂狗吃。您就是按马肉和狗肉的价称量他,那也得值二百钱吧。”
“一百六!不能再多了!”
“好咧!成交!”于是几个人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衣服扒光,又在他脖子后烙上奴隶的印记。吾夷试图反抗,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只得任人摆布,那天中午,淘金者的队伍向渤海国的北方荒野进发了。
队伍很长,有六十多人。他和其他奴隶被堵住嘴,束住手脚,在寒风中远离自己的家乡。望着这可怕的景象,他开始想象着自己累死在矿场中的情景,几条狗会兴奋地把他的尸体撕碎,扯得乱七八糟,几只鸟也赶来凑热闹,挑剔地从他的尸块里寻出些还算能吃的东西,接下来又是苍蝇,蚯蚓,蜣螂……,他的骨头将㪚落一地,最终埋没在荒原的土层之中,这就是身为奴隶的宿命。
未能事生,安敢问死?自己的生命朝不保夕,说什么光宗耀祖?
因为淘金者们不想让他死得没有价值,所以才赏给他吃饭穿衣的权利,为了回报这样的大恩大德,吾夷努力和四条狗拖着一条雪橇,这条雪橇上是个还算漂亮的中年女人,她是舞女,但是在遥远的北国来说,那就是为钱而来的妓女,长久见不到女人的淘金者多的是,狼多肉少,自然就能让妓女的地位变得和圣女一样。
吾夷时不时回头看看雪橇上的女人,尽管身着冬装的她只露出了小半张脸,但他还是想看,因为即使是最下贱的人也有欲望。
九天后的晚上,笨手笨脚的吾夷在扎营时又挨了不少训斥,这次倒没怎么他,因为在北国的雪野里,体力和黄金一样珍贵。在经历一番凌辱后,吾夷拿着干粮就着淘金者们吃剩的锅底狼吞虎咽,锅底的碎屑中还有些久违的肉块。吃完了,吾夷便用雪刷了刷锅,这是他最后的工作了,他终于可以歇息一下了。奴隶们通常都不在帐篷里休息,所以他就和狗一起躺在雪窝,他再没被绳子捆住,但他的脚上拴了根铁链,铁链另一连着沉重的雪橇。
突然,一阵女人的尖叫声从邻近的帐篷传来,惹得吾夷坐了起来,那是“舞女”“谈生意”时闹矛盾的声音。
“上回不是三百就……”
“上回?上回是在客栈里有人抢活,这次万圆几十里就我一个女人,再说碰上这么冷的天,老娘他妈不想开张。”
“姑奶奶,七百好不好?我俩月没碰女人了,求你了。”
“八百!”女人毋庸置疑地说。
“七百五!”男人哀求道。
“再吵就九百了!”女人抬高声调说。
“行!八百就八百!”那个精虫上脑的男人一把抱起女人走进帐篷,至在这时盘算了一下,八百??够买他五条命了,他的命只值一百六。那女人刚做了半分钟“生意”便又披上大衣出来捡之前丢下的钱袋,吾夷便盯着女人看,女人注意到了他,便骂了一句:“这家伙除了吃和睡,还有别的想头呢!”,任何人有那个想头都不可耻——但除了他。
“人为什么会饿呢?我明知道自己该吃饭的时间。男人为什么要那么依赖女人呢?我明知道自己要传宗接代。饿的感觉难受,想女人的感觉更难受,要是有一天我衣食无忧了,就找个女人成家,而且要找一个不欺负我的女人,一起种菜、养鸡、合伙开农场……。唉,要是我还是个自由身该多好……”
他意淫了一会儿,疲惫很快淹没了他。
第二天一早,他被人踢醒了,因为眼睛被霜糊住了,他废了好大劲才起床,眉毛和裸露的头发已经结了冻,而当他每次吸气时,即使戴着围巾,鼻腔里也不好受,围巾也早已硬结了,至摘下围巾拍打了一下,冰块纷纷飞落,在他吸气时,只觉得鼻腔中瞬间结了一层冰。
“废物!起来拉车!”
真可惜,他连个美梦都没做成,吾夷起身用力撬着冻在地上的雪橇,激起一片碎玉。
虽然吾夷是落难之人,但他也因为如此靠近女人而高兴,一路上,他竭尽全力地讨好那个女人,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为她做饭,收拾东西,甚至于在她“做生意”时安抚其他急躁的客户。
这天晚上,女人“收工”想休息了,吾夷便拉住他,尽力温柔地央求道:“姐姐,我想求你件事。”
“说吧,是做生意吗?”
“是的。”吾夷怯生生地答。
“你有钱吗?。
“我……我是个奴隶,没钱。”
“那你多大了?身子干净吗?”
“我十岁,好久没洗澡了,身上很脏。”
“我是说你没碰过女人吧?傻小子。”
“对的,可怜可怜我吧。”
“虽然你是个雏,可是也太丑了点吧。”女人嫌弃地说。
“不,你误会了,我想让你买下我,这些人只用一百六就买下了我,可你一单生意就有八百。求求你买下我吧,我一定会……”
“你有什么用昵?要怪就怪你长的太丑,当小弟你不够讨人喜欢,当保镖你又太矮,所以买了没用。”
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就因为样貌丑陋而错过了,吾夷无声地哭了起来,又转头爬回雪窝里,过了许久,他又笑了,笑自己不自量力,笑自己籁蛤蟆想吃天鹅肉,那个女人在他生命中掀起的波澜就此消散。
恢复了理智的吾夷望向深邃高远的夜空,看着自己呼出的热气升腾消散,他知道是全能的天主在捉弄自己,可如今的他已经不敌一个匹夫。吾夷仔细地思考着如何脱身,讨好妓女已经失败了,要是恢复体力,潜逃回去,他一个脸上有疤痕的人注定会被通缉;要是制作工艺品,讨得主人欢心,主人又会牢牢控制住他,让他不得自由;有什么能一边恢复体力精魄,一边争取主人信任,一边和其他奴隶通气发展自己势力的活呢?北国能帮助北风之神疗伤的至宝多在山林之中,转山需要狗,而北风之神能号令狼群,与狼和狗进行交流,奴隶们也经常接受狗的检查……。想到这里,吾夷计上心来,他要装成兽医和猎户,在狗群和奴隶中发展自己的势力。
淘金者带着奴隶来到了北海国的一座金矿,他们终于赶在冰封的道路变得泥泞前抵达了目的地,这样,他们就有整个夏日用于淘金了。那些怀着暴富梦的家伙害怕自己死于窒息或塌方,于是他们将背井离乡的异族人送入黑暗的地下,自己则安全地挣着大钱。
吾夷也在奴隶之列,而且还是最危险、最卑贱的矿场奴隶,因为他只有在睡觉时才能离开那可怕的矿井。
“主人,我能写字算数,会念书,还能训狗,当过兽医的助手。”吾夷在矿场登记奴隶时,迫不及待地想展示自己的才能,以他的能力,至少不该死在矿场。
“这么说,我捡漏了?你背一段书我听听。”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背个乘法口决表吧!”
“一一得一……”
矿场主高兴得乐开了花,他想不到年仅11岁的吾夷竟然受过教育,这奴隶买的太值了。
“我还有一条好狗,叫小白,给你三天时间训好它,成功了你就可以不下矿还能吃饱饭。”
吾夷被带到那条狗面前,只见那条狗窝在雪中,和吾夷一样蓬头垢面,见到有人到来就奋起扑咬,但却被铁链牢牢拴住。
“坐。”吾夷只说了一个字,那狗虽然坐下来,但依旧目露凶光。
“它左腿受了伤,眼角有泪痕,体内还有隐疾,非常难受,所以才难以驯服。”吾夷说着,蹲下为小白擦拭眼角,小白乖巧地摇起尾巴。
“唉,这才是专业训狗师,以前请的都是废物。”
“给我两块木板一条布,我能治好它的伤,要是再有一把梳子,它还会看起来更漂亮。”
于是吾夷认真地在乍暖还寒的风中为小白疗伤梳毛,不久,小白就恢复了威风的模样。
“对了,这狗随时可能会发病,但只要我在身边,保管它没事。”
这时,矿场主让厨师拿了一挂鹿的大肠丢在地上,他对吾夷说“这是你和小白的午餐,反正我已经兑现了承诺。”
望着地上那没洗干净但还冒着热气的大肠,吾夷犹豫了两秒,他想起《孟子》中的一段话:“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呼尔而与之,行道之人弗受;蹴尔而与之,乞人不屑也。”
有人舍人取义,但吾夷选择忍辱负重,他用力嚼起了肠子,他还想要吐出其中残留的草梗,矿场主却严厉地呵斥道“咽下去!”
对于一个失去自由和尊严的人来说,这并不过分。
当晚,矿场主回到木屋中睡觉,而吾夷则和十个奴隶们挤在帐篷里过夜,汗臭味和黑暗让他无法安眠,更要命的是他还要提防着其它奴隶。
“哪个是新来的?扒了他!”
“这儿呢!这儿呢!我压住他了!”
吾夷的嘴被捂住,双手被控制,脚上又有镣铐,实在无法反抗,本来矿场主也不会管这样“迎新仪式”,但这次不同。
“吾夷,吾夷!狗犯病了!”矿场主大叫着向帐篷冲来,其他奴隶纷纷躺下睡觉,吾夷则从容地起身迎接。两人来到拴狗的地方,只见小白和其他三条狗正在地上翻滚哀嚎。
“气血不畅,让我为它们按摩就好了。”说着,吾夷拿起一根棍子在小白的侧腹轻擀,小白喘着粗气吐着舌头,不久就睡下了。就这样,吾夷治好了四条狗,走之前还要求住在临近狗群的帐篷里,矿场主欣然同意了。
第二个帐篷里的人很客气,一夜无事。
第二天一早,起床号声响起,奴隶们抢着在营地中央抢煮熟的玉米和土豆,由于数量有限,所以奉行先到先得、能者多吃的原则。先是两大帮派分走了大头,后是弱者为了争夺残羹剩饭大打出手,年幼体弱的吾夷连玉米棒子都没有。
“吾夷,上这来!”矿场主亲自喊吾夷吃饭,这次吃的是松鸡汤泡大米饭——只是放在狗用的盆里,“以后你不用和他们抢,狗吃剩下的就归你。”
“谢主人。”
“吃完饭有人会叫你干活,好好干还有赏!”
这就是奴隶们渴求的恩典。
吃过饭,吾夷眼看着其他人深入黑暗的矿井中干活,大地张开了巨口,而奴隶们就在其中劳作,如果大地愿意,它可以将任何一个人吞噬。
“这个井,快点排水!”
“这个井,五把镐头,五把铲!”
“这个井,向东边挖!”
……
原来,只有在奴隶们下井后,工具才被分发,休息时也是工具先收齐,人再上来,可见奴隶主们依然心怀恐惧。
“你,拿着斧头,去打柴。”一个士兵塞给吾夷一把斧头,吾夷心中暗喜,看来真的不用下矿了。
吾夷带着斧头和绳子来到林中,在集齐一捆柴后开始“摸鱼”,他先是掏松鼠和老鼠的洞,随后又用斧子将松子取出并用布包起来——这是他准备的礼物,他甚至还用斧头打死了一只老鼠,这可是难得的美味。在饥饿的威胁面前,野味的卫生问题几乎可以忽略,为了那一点蛋白质,争取一点生的希望,吾夷用石头制成的刀刃给老鼠去皮,又借着营火将老鼠烤熟,晚上他凭借记忆力找到了第二大帮派头目郝哥的帐篷,将自己的礼物交给了他,希望换取一点人情,郝哥当然接受了这样的好意。
在奴隶主眼中,吾夷的表现比狗还听话,看守营地的白人士兵对他放松了警惕,让他独自一人在外砍柴,主人还让他在管理营地里的狗群。北风之神能帮助吾夷与野兽交流,那些狗也非常听他的话,头狗小白命令这些畜生将主人赏赐的食物藏在狗窝中,给这个奴隶留饭。吾夷在荒野中研究出摸索出来享受的方法,朽木里还未长出硬壳的甲虫不要丢,包在泥和树叶里焖,或者在火上烤,可补充蛋白质。灌木上的小浆果,什么醋栗之类的,可补充维生素、糖分和脂肪。在地上造窝的松鸡,放血后不用去毛,包上泥土树叶在营火下方焖,其中满是汁水和脂肪。坚果很难收集,那就直接去抢劫松鼠和老鼠,用营火烤开裂囗迸出香味,装在满是松油味的脏衣服里,当成小零食。
吾夷从不吃独食,经常给同伴带来野果、松鸡蛋、鸡肉和坚果,即便是在奴隶中,烤甲虫这种黑暗料理也无人问津,也许是因为没有调料?
吾夷开始有了影响力,在他的策划下,郝哥帮中的克昂带着新来的那些人另立山头,郝哥帮和克昂帮开始了公开的争斗。另一个势力最大的帮派一家独大,抢占了更多食物和地盘,很快局势陷入僵持。但是半个月后矿场主发动了一次大搜查,用莫须有的罪名将最大帮派的骨干成员分散囚禁在各个矿井中。郝哥帮和克昂帮迅速抢占了生态位,每天都争斗不休。郝哥帮都是实力派,招人都靠多吃多拿,走精英路线,而克昂帮都是萌新,招人靠公平分配,走数量路线,但它们都在扩张到一定程度后停止了招人。
吾夷白天干杂活,早晨和傍晚照顾狗群,夜晚,只有在夜晚,他才有机会和其他奴隶交流。黑暗中,奴隶们躺在木板和树枝铺成的床上,听吾夷讲述遥远的故乡的故事,帐篷外,远山的风应和着他放声歌唱。有时,吾夷还会讲一些他从妓女那里偷听而来的荤段子,于是那些奴隶们忍着笑,幻想着异性的身体,这是他们生活中最好的调料。
矿场的主人注意到吾夷的特殊地位,他决定利用他来要挟其他奴隶,只要矿场里发生怠工、逃亡等事件,吾夷就要受到惩罚,但只要奴隶们好好工作,吾夷晚上就可以领到更多的食物分给众人。
不久,吾夷主动要求去当地的妓院里打杂,因为奴隶们想听更多的荤段子,于是每天早上矿场的卫兵都押着吾夷去妓院打杂,晚上又和吾夷带着妓院的剩菜回到矿场。因为要在妓院打杂,所以吾夷有了洗澡和更衣的权利,这是他过去不敢想像的。
自由就像氧气,平时我们意识不到它的存在,只有在窒息时,我们才会去努力追寻它。在妓院打杂时,吾夷努力讨好每一个人,只希望某个善良的妓女大发慈悲,买下他这个末路之人,但做皮肉生意的家伙只知道以貌取人,根本看不上吾夷的才能。对她们而言,吾夷只是个认真工作的兽医,是个帮嫖客喂狗的奴隶,是个把荤段子当饭吃的流氓。吾夷越认真工作,矿场主收到的报酬就越多,这对他唯一的好处只是吃的东西更多更好了。也就是说,他的地位从驴子上升到良马了。
那还能怎么办?和残暴的主人说我要自由?
还是跨越无数的原始森林、沼泽、河流逃回故乡?一旦失败就死无葬身之地?
可要是一直在枷锁中苟延残喘,就会在失去利用价值后愁惨死去。
突然,他想到,如果大众知道夕岚女王的子民被人奴役,夕岚一定会为了形象不顾一切地主持公道,可怎么才能让大众听到自己的声音呢?这是每个渴望实权的君主都无法拒绝的理由。
尽管北海国地广人稀,但能通行的道路很少,夏天道路泥泞,蚊虫泛滥,难以通行,冬天虽然道路可以通行,但南下路上关卡重重,走在雪原上又慢又容易被追踪,而且很难获得食物……。
这里的妓女和淘金者会在难以挖掘的冬天带着奴隶沿道路南下,在北海国的铸币厂将金砂铸成金币,之后南下在与渤海国的边境上过冬。淘金者不会冒险断绝自己的“钱途”,但贪图享乐的妓女和皮条客可没有机会暴富,只要许以重利,他们很有可能背叛北海国,至少能影响渤海国的舆论,为吾夷的行动打前站。
如果能让渤海国或者梅尔斯万国公议会的调查团来到北海国,奴隶们就可以趁机起事,这样就不用跨越万水千山奔向故乡了。
回家!回家!
奴隶中鱼龙混杂,能当他同伙的人却没有几个,愿意听吾夷唱歌讲笑话的人不少,能打架敢拼命的人更多,可独当一面的却只有一个人。奴隶的帮派头目克昂以前是个小学徒,为人正直,分配食物时先把自己的那份展示出来,有人不满意就和他互换,从前大家叫他“大哥”,后来叫他“掌勺的”(指掌握饭勺分饭),吾夷则叫他“主宰”(指分配肉食的人)。
吾夷找到克昂,想要请他找几个样貌和嗓音都不错的奴隶。
“你要他们干什么?”
“当妓女的奴隶和说客。”吾夷答。
“是主人让你来的?”
“不是。”
“那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对我们都有好处。”吾夷从衣服中拿出一只拔了毛的松鸡交给克昂,“以我的样貌,根本不可能被妓女买下,也不可能有机会接触外界。退一万步讲,要是他们被买下,再出什么事就与我们无关了。”
“你想让他们出什么事?”
“你想让他们出什么事?”吾夷笑着反问。
“好吧,孩子,我帮你。但我要告诉你,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看来,你过去也曾有过希望吧。”
两人大笑起来,但心中却有几分悲凉。
晚上,吾夷就开始教两个长得标致的奴隶唱曲,教他们如何在妓院中做事。白天,这两个奴隶就在井口下方练习曲艺,只干最安全的活,因为他们身上承载的是希望。
在争取希望的同时,吾夷还指使两大帮派用恐怖手段清除内部威胁,告密者、叛逃者、不听指挥者以及欺凌弱小者都在每天抢夺食物的争斗中被秘密处决了。奴隶们人心惶惶,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目标。之后,只有在双方首领授意的情况下,告密者才能向主人汇报,奴隶们已在事实上形成了基层组织。
有了基层组织,奴隶们在回家路上迈出了重要的一步,接下来,就是让大部分人选择共同的信仰——这一点很好做到,因为渤海国女王夕岚一直努力打造自己的正义形象,所以奴隶们大多相信女王会主持公道。一旦两大帮派同时发难,按照对叛乱奴隶疑罪从有的法则,其他人只能跟随,只有逃回渤海国,他们才能行使自己作为公民的权利。
但是,奴隶作为被异化的人,缺乏最基本的反抗意识,在吾夷带回妓院的剩饭之前,奴隶们对于地位和财富的认知还很模糊,现在,每个人都欲壑难填、愤怒无比。
有歌谣曰:“宁饮羽河水,不食北海鱼。
宁还南乡死,不止北邦居。”
吾夷还引用《诗经·邶风·北风》来隐喻自己的行动。
北风
先秦:佚名
北风其凉,⾬雪其雱。
惠⽽好我,携⼿同⾏。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雪其霏。
惠⽽好我,携⼿同归。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匪狐,莫⿊匪乌。
惠⽽好我,携⼿同车。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译文
北风刮来冰样凉,⼤雪漫天⽩茫茫。你和我是好朋友,携起⼿来快逃亡。岂能犹豫慢慢⾛?事情紧急祸将降。北风刮来透⾻凉,⼤雪纷飞漫天扬。你和我是好朋友,携起⼿来归他邦。岂能犹豫慢慢⾛?事情紧急快逃亡!没有红的不是狐,没有⿊的不是乌。你和我是好朋友,携⼿乘车同离去。岂能犹豫慢慢⾛?事情紧急快逃出。
在幽暗的矿井中,奴隶们低声唱着这首歌谣劳作,对他们遭受的苦难施以恶毒的祖咒,想像着自己在风雪中奔向自由,这歌声大地能听见,远山能听见,但是奴隶主们听不见。
经过四个月的准备,吾夷正式开始执行自己的计划,他指使那两个样貌出众的奴隶向矿场主展示自己习得的才艺,短视的矿场主以五两金砂的价格将他们卖给妓院为奴。反抗的种子已经播下,命运的骰子正在翻滚,这正是:
“寸舌搅动四海厄,风起青萍万里波。
莫道昊天无敌手,匹夫亦有鲁阳戈。”
寸舌:苏秦“三寸鸟,九寸舌”,是最有名的纵横家。
风起青萍:《风赋》有云“风起于青萍之末”,却也能飞沙走石。
昊天:指天帝,天主的代言人,当时政教合一的统治者。
鲁阳戈:《淮南子》中,鲁阳公跟韩国作战,到太阳落山时,他用戈一挥,太阳倒退了三舍(一舍为三十里),后人用鲁阳挥戈指使敌人倒退。这句是说普通人也有与神较量的力量。
上一个北风之神的宿主战死时,向追随他的狼发出了向北逃亡、积蓄力量的命令,吾夷自然知道这个命令,北风之神在黑暗中沉寂了二百年,如今却被一个孩童带回人间。吾夷本不想掌握更多的力量,更不与人为敌,但噩运让他别无选择,是整个世界将他长久被压抑的兽性和野心逼出。
两百年来,狼群一直在荒野中搜罗天材地宝,在体内凝结妖丹,老狼死前又会把自己的妖丹传给后代,这一切都是为了筹备反攻,可如今北风之神没能夺舍宿主,反而沦为了吾夷的契约奴隶,战备物资自然都归吾夷所有。吾夷趁着带狗外出转山打猎时,控制狗群在不同的地点埋下狼群带来的妖丹,吾夷趁着收陷阱时吞服这些妖丹,很快就让自己的身体完全恢复,北风之神也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雷电本就是至阳之物,故称天火,经历天火淬体、妖丹筑基的吾夷完全可以一个人击败奴隶矿场中的卫兵。可若是引来北海国出动大军围剿,打得他疲于应战,他是没办法独自一人回到家乡的。而且,只要自己在逃亡过程中表现出过人之处,这些奴隶主一定会因为担心报复而痛下杀手,就像高俅一定要杀林冲那样。他想到,可以利用妖丹强化自己的阶级兄弟,让他当大哥吸引火力,自己当幕后黑手掌控局面。
一天晚上,吾夷摸黑带着一兜野果分给帐篷里的奴隶,等到克昂摸到果子时,他瞬间就被北风之神给夺舍了,克昂看着自己从吾夷的手中接过三枚妖丹服下,随后躺在床上运转功法,他心中大骇却无力反抗。
“掌勺的,吃了这野果能做个好梦。”吾夷低声坏笑道,“你要是得了机缘一定要罩着我啊!”
北风之神在克昂的脑海中直接演练功法,将要领刻入记忆,构建相应的神经反射回路,又在模拟演练中加强实战能力。与此同时,帐篷中的其他奴隶也在脑中演练最基础的刀、枪、弓技法,北风之神对他们说“保持沉默,继续忍耐,我会给你们自由,带你们回家。”
第二天天还没亮,恢复意识的克昂看到了在黑暗中沉思的吾夷。
“掌勺的,你醒了?我寻来的机缘怎么样?”吾夷问。
克昂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低声问“小孩,你怕不是让什么邪物给骗了吧?”
“不会,我给你的那三只松鼠就是按他教的方法用石头打死的。”吾夷沉声道,“不过我们一定要小心隐藏实力,避免主人找我们麻烦。”
“呼——。”克昂小心地长呼了一口气,“至少日子有了奔头,总比没有要好。”
“没有事先告诉你们,真是抱歉。”
“夺舍终是邪修所为,你不要和他走得太近了。”克昂小心地试探道。
“对,不过被夺舍过的人也会被视为邪神的载体消灭,而我们是最后一批被夺舍的奴隶。”
克昂脑子“嗡——”地一声,他只知道所有人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可他却不知道牵头的是谁,这实在令人不安。
这一年的夏夜,奴隶们一直在脑海中操练逃生和作战技能。
秋天清晨的空气是那样寒冷,冷得妓院里不得不用土炕取暖,幸运的是,季子和另一个奴隶孟古古善能在温暖的厨房里煮饭,这个机会可是吾夷用四个月的心血换来的。
“孟古古善,你说他们会对我哥哥怎么样?”
此时,他们正在做狗粮和吾夷吃的饭。
“怎么样?要是我们完不成任务,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真不知道该怎么做。”
“往好处想,至少我们有机会获得自由了。”
“可我哥哥该怎么离开矿场啊?”
“这是吾夷才该考虑的事,我们只负责游说。”
正在二人说悄悄话时,一阵脚镣声从门外传来,吾夷满脸微笑地走了进来,看见这笑容,季子的心顿时放松下来。
“……小妹妹送我的郎哟,送到那大门东……”吾夷哼着小曲将装着土豆的袋子放下,他的快乐和自信让奴隶们相信眼前的救命稻草。
“吾夷,我哥哥怎么样?”季子焦急地问。
“还是在井边干活,河里淘金,没什么事,放心吧。”
“那他什么时候能离开矿场?”
“主要看运气,还有我们的努力,要是我的计划失败了,你还可以挣钱托人赎回你哥哥嘛。”吾夷又看向了孟古古善“孟古古善,那件事怎么样了?”
“楚科奇人已经收到我们的礼物了。”
原来,吾夷让孟古古善用奴隶们私藏的金沙买通了一个皮条客,并对他说“这是楚科奇人发现的金沙,楚科奇人非常缺乏武器,无力应对北海国在秋天的扫荡,长此以往,他们必然灭族。到那时,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没人会再需要那么多武器,铁匠们就会失业。只要您让铁匠私造兵器卖往楚科奇,并在其中牟利,那么就可以安全地发大财了。”
商人并不介意出售绞死自己的绳子,皮条客收下了金沙,伙同几个也想不劳而获的人倒卖起了兵器,在面见楚科奇的代表时,孟古古善说“要隐忍,克制,等待时机。”饱经命运摧残的楚科奇人并不需要他来提醒,因为一旦出错,就是身死族灭。在交易时,孟古古善还建议一部分楚科奇人移民至渤海国,因为寄人篱下至少要比断绝香火好,说不定还能因为帮助渤海国公民脱险而成为正式的公民呢。
很久之后,倒卖武器的人才知道金沙出自奴隶之手,可若是拒绝交易或者告发,他们以后将得不到任何好处,甚至面临牢狱之灾,况且秋冬打仗时他们又不在北海国,所以只好决定继续出售可能吊死自己的绞绳。
是金子,把人们从温暖的南方放逐到这里,也是金子,让穷途之人看到了希望。
北风凛冽,大地又变成了冻土,想要挖掘新的矿井极为艰难,此时再让奴隶们驻扎在北方就得不偿失了。
吾夷、季子、孟古古善跟随着不同的主人在寒风中赶路,因为吾夷吃得比一般奴隶好,所以他并不怕累死在路途中,即便有什么意外,他也相信自己能轻松应对。
季子在出发前想过委托孟古古善借皮条客之手提前赎回自己的哥哥,可除却良心的影响,他更担心吾夷会当场撕票,因为吾夷在清除异己时没有表现出丝毫仁慈。
孟古古善则俨然已经成为了武器贩子的财神爷,他现在不用戴枷锁和脚镣,偶尔还能坐一阵雪橇,他和四个贩卖武器的同伙签订了互不背叛的契约,从此成为了事实上的头目。到了邻近渤海国的小镇,金沙被铸成了金币,孟古古善将自己分得的那份带到渤海国,他找到了鄂伦春族奴隶们的家属,告诉他们家人的近况,只要他们肯为自己的家人发声,孟古古善就会将一部分金币用于改善他们的生活。
“孟古古善,难道帮助你脱险的奴隶领袖只知道玩打官司这种孩子把戏吗?”在得知孟古古善的行动后,鄂伦春族的老族长把他叫到家中问话。
孟古古善挽起裤子,露出脚腕上的伤痕说“血肉之躯挣不脱镣铐,我必须戴着枷锁起舞。”
老族长一愣,喷了口烟道“有人教你读书了?”
“正是那位恩人。”
“怪不得,秀才造反,十年不成。”老族长磕磕烟灰,“既然是恩人,你应该先帮他赎身才对。”
“可这样一来,谁去照看同为奴隶的族人呢?”
“荒唐!人家有恩于我们,你却想利用他解救族人。”
“他说了,亲亲以睦友,友贤不弃,不遗故旧,要是我不顾族人的死活而去救陌生人,那就成了最虚伪的人了。”
老族长沉默了许久,终于接着问了下去“他让你干什么?”
“把这件事告诉族人,让受害者家属依次去衙门告状,保留一些盖着官印的回执。”
“然后呢?”
“讲完了,这就是他交给我的任务,其他任务我不知道。他说会让我们的族人回家的,就算人死了,凭借盖着官印的回执也能讨要一笔赔偿金,这些家属也同意分一部分钱给族里。”
“我们怎么能挣烈士的钱,告诉他们,每一个为同胞而战的人都是光荣的战士,族里会照顾好他们的家人。”
孟古古善闻言立刻向老族长磕了三个响头,老族长连忙扶起了他。
“那族长,我把恩人的母亲也接到这里怎么样?恩人的母亲离了婚又离开了儿子,他希望母亲能嫁个好丈夫。”
“快去快去,咱们必须好好准备一份嫁妆!”
几天后,孟古古善赎回了季子,将吾夷的母亲接到了鄂伦春族的渔村,村里的女人给她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未成婚的男人则带着自己的猎物上门拜访。
“吾夷不回来,我不结婚。”母亲固执地说。
“很少有孩子能参加父母的婚礼。”孟古古善劝说道。
“我只想要吾夷回来。”
“不要着急,等我们打官司的人办完事,就是周年祭了。到那时,女王大人会亲自前来,我们全族人一起请愿,一定能找回恩人的。”
母亲只是哭泣,谁都知道,告御状也不见得能有什么用。
到了周年祭的第五天,雪王夕岚驾临鄂伦春族的村落,正在雪王欣赏民俗表演时,赤身裸体的孟古古善和季子在寒风中带着满身伤痕走上了舞台,他身后是披麻的受害者家属。
“求王上为我们做主啊!”音乐停下了,族人们全都跪倒在地。
“有何冤屈?”被吓了一跳的夕岚对孟古古善说。
“王上,只要您看一下草民身上的伤痕就知道了。”
夕岚走上舞台,看到孟古古善身上的北海国奴隶烙印和脸上的刺字,心中顿时明白了大半,她伸手捏了捏孟古古善的手腕和脚腕,更加确认了心中的想法。
“穿上衣服吧,我知道了。”她又对那些家属说“升堂,证人随我进来。”
“谢大王!”
在临时搭建的公堂之上,夕岚仔细地看着家属们提供的盖着官印的回执,反复核对后她确定官印是真的,可她却从未听说过官员上报这些案子。
“韩刺史,这官印可是你盖的?”夕岚冷冷地问。
渎职只是罚俸贬官,要是没管好官印可就要杀头了。
“是,微臣知罪。”
“什么罪?”
“渎职之罪。”
“渎职?怕是和奴隶贩子串通一气吧?”夕岚愤怒地一拍桌子,“来人,将他押入大牢,立刻去他家中收集证据!”
“王上,等等,我要揭发!我要揭发!”
“免你一死,说吧。”
不久,夕岚按照线索抓了另外几个官员和一些奴隶猎人,在国境内解救了一批奴隶,同时还将所有未将涉外案件上报的官员扔进监狱,轮换了边境军队。但对于北海国的奴隶主们,夕岚依旧无计可施。
夕岚希望用抄没的官员财产赎回奴隶,但孟古古善进言道“以财资敌,无异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只有断了他们的财路,边境上的同胞才能安全。奴隶是他们挣钱的工具,他们肯定不会放弃,况且我们抓了他们的内应,北海国已经警觉,要是再赎人的话,他们就会以奴隶为人质要挟我们。”
“可本王没办法管北海国境内的事。”夕岚无奈地说。
“只要您在边境上准备好士兵,在公堂上准备好讼师,允许楚科奇人政治避难,我们的族人就能自己从北海国带着证据逃回来。”
“这,你们还找楚科奇人当盟友了?”
“有一些楚科奇人也被奴役了,和我们的人有桃园之谊,楚科奇人承诺会帮助我们。”
“你们的头目是个怎样的人?”
“是个狡猾又乖巧的孩子,对异类很残忍,对朋友很好,他教我唱小曲、做生意、游说,我这才有机会回家。”季子答。
“决胜千里之外,是个统帅的苗子,那他为什么不自己回来呢?”
“他……长得有点丑。”
“这样吧,我单独买走他,其他人逃走,怎么样?”
“其他人会觉得自己被抛弃,士气低落,恐怕不能成功啊!”孟古古善说。
“你真觉得一群没有受过训练的奴隶能逃到这里?”
“我们每个人都这么认为,而且一旦成功,我们还能获得北海国的金矿开发权。”
“你们不知道,”夕岚叹了口气“北海国曾经想用金子买我们的人,当时我拒绝了,但我阻止不了那些奴隶贩子。”
“这回不一样,只要能成功逃亡,找到证据,北海国就要付出代价。”
“北海国地广人稀,若是他们在调查时将奴隶藏起来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们的狗和楚科奇的侦查兵会一直在暗中跟随着其他矿场奴隶,他们会在我们开始逃亡后持续追踪并留下标记。”
“干的好,那本王就去邀请梅尔斯的特使来作证了。”
“谢大王。”
几天后,孟古古善带着吾夷的母亲和几个渤海国的特工跨过界河与吾夷接头,经过几次打听,他们终于在一间闷热的窝棚内找到了吾夷。孟古古善要请奴隶伙伴们吃一顿饺子,矿场主同意了这个请求,而吾夷的母亲则想趁机见自己的孩子,她扮作送饺子的女佣跟着孟古古善步入闷热阴暗的窝棚,她本已做好了面临一切可怕之事的心理准备。一进门却发现吾夷正在和克昂下围棋,气色红润,身体健康,吾夷见到母亲来了,将石子做的棋子交给另一个看棋的家伙。他站起身来,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屋内,其他正在修理渔具的奴隶见此情境停下了手中的活计。
“看什么看!干活!”克昂对其他奴隶喝道。
“那什么,都停一停吧,我今天要请大家吃饺子。”孟古古善对其他人喊道。
吾夷只要说一句话,就能放弃任务立刻回家。可他没有这么做,他的母亲也尊重他的想法,哪怕这意味着危险。
厨房,特工们煮起了酸菜猪肉和白菜猪肉的饺子,矿场主则乐得省下鱼和苞谷去喂养那些“牲口”。
“阿姨,吾夷,别站着了,坐这吃饺子。”孟古古善在外面支起了一张小桌子,特工们摆好碗筷酱醋。吾夷和母亲对面而坐,望着盘中的饺子发呆,吾夷想控制情绪,可是泪水在滴落,身体在颤抖。
“不哭,不哭,阿姨买下你,让你回家好不好?”吾夷的母亲忍不住了。
“不,我在这里还有兄弟呢。”
周围的几个奴隶被这对话惊呆了,他们原以为吾夷会趁机逃走,却没想到他能舍弃个人的自由,坚守自己的诺言。吾夷的母亲闻言沉默了,她知道这自己孩子的脾气。母子二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吃着饺子,生怕破坏这一场景的奴隶们也沉默了,他们从未在吃饭时这样安静。
“我们晚上还会请客,后天也是。”吾夷的母亲高声说道,“祝各位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众人应和道。
下午,吾夷没有心思下棋了,他看着树皮棋盘发起了呆。
“吾夷,你好不容易碰到个好心人,怎么不回家呀?”一个年长的奴隶边下棋边问。
“大丈夫一诺千金,怎么能背叛兄弟。”
“你还是个孩子,我们又只是结拜兄弟,大家不会怪你的。”
“可若是我走了,你们怎么能互相信任呢?怎么能过上好日子呢?”
老人不再说话,但他的棋路也早被打乱了。
晚上,平复了心情的吾夷听取了孟古古善的汇报,恢复了运筹帷幄的能力,他让孟古古善在这一年的夏季继续向楚科奇人输送武器,并让特工在沿途准备好奴隶们的补给物资和装备,吾夷将行动时间定为北海国秋狩结束、军兵疲惫的深秋时节。
骰子已经掷出,这个孩子的一腔孤愤,终于酿为七海刀兵,一夫夜呼,乱者四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