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里奇谈】2019夏季篇入围终审30号《为了更重要的东西》

这个世界何以至此?才能如此荒谬和疯狂.

一位自称贤者的妖怪闯入了村子，宣布要把村子画进她们的地盘，大人们那是当然不愿意，他们便召集起来，拿起锄头便往妖怪居住的山头冲.到最后他们一个都没有回来.得知噩耗的其他人纷纷携家带口逃离这鬼地方，不过没过多久，人们便发现再也逃不出去了.

我们就是这样，被困在了妖怪的地盘里.

刚开始只是一些灯油火蜡日常用品的断货，失去主人的田地被留在村中的大家族霸占，街上不再有往日的繁华，仅此而已.但数月后，随着饥荒的到来一切忽然迅速的恶化，集市上的粮食被卖至天价.饥肠辘辘的人们只得啃食能看见的一切.泥土，树皮，草根.直到村子就像一个灯尽油枯的老人，连草根也无法提供.尚有余粮的大家族们屯起一切能囤积的.现在，集市上也只剩下一种最廉价的商品，人.

一箪食，一豆羹，得之则生，弗得则死.这就是我现在需要面对的事实.走投无路的我想要活下去，只有将自己卖给大家族，在他们的门下苟活，这是想要生存下去的唯一的方式了.我捡起哪些卖身成功的人所留下的木牌，以自己为货物，做起了第一次生意.

身边的"同行"都在不断叫吆喝，只为吸引到可怜的注意力，不过我实在没有他们那般兴致，便蜷缩在一个阴凉角落慢慢的等待顾客的到来.

"看看这，这里居然还有个卖身的小子"

"啊，在哪里?哎，原来还活着，我还以为是路边的尸体."

"别看了，这小子撑不到明天."

"话说，这小子我之前在私塾里见过..."

"老爷家的书童坏掉了，这小子或许可以顶替..."

"在你还在私塾的时候我就挺喜欢你的，委身与我门下，我们不会亏待你的."

"什么?卖身还要钱?你有.....需要多少钱?进门之后我们会安排给你的"

"两个银判?现在就付，你这小子有毛病吧！你的性命一枚铜钱都不值，没人会管你死在哪！"

.........

一次又一次，人群就像这样聚集在我身边，然后散去.虽然还是有几位老爷有"购买我"的意愿，但我依旧没有等来一位真正的顾客.眼看着身边的"同行"一个又一个的将自己售卖给错误的人.我只能投以投以同情的目光目送着他们离开，正巧，他们用相同的目光看着我.

太阳已经开始下山了，人群也渐渐散去.眼看来今天是不行了，正当我想法子熬过这个夜晚的时候，我看见一位背着巨大的帆布包，穿着一身浅蓝色裙子还带了个绿帽子的少女在探头探脑.视乎在物色些什么.然后，缓缓的她走到我面前，打量了我许久.

"哎，看来今天我还是来晚了，健壮能干的家伙全部被买走了...."

听她如此一言，我心底一阵颤动，抬头望向那位少女...却发现少女的身高甚至不及于我，虽然难以解释，但是我看向她的那一瞬间我就确定了.她是一名顾客，而且是最为棘手的那种顾客.我站立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让自己显得洁净一些.

"是啊，现在这里只剩我这一个还能出售的了."

"这天色很快就会暗下，人们...."

"所以，直接谈正事吧...."

绝对不能让她有借题发挥的余地，这股声音在我脑海中不断盘旋.我一定神，发现我的手心竟不断冒汗，明明只是个开始，我却如此的紧张不已.少女，不，顾客她惊奇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抛出了一个难以名状的嗤笑.她伸出双手摆出一个手势.

"十?十枚银判吗?那可以."

"不，我只能出十枚铜币."

"十枚铜币?早上有位家主出两枚银判，我都不愿意."

"现在已临近黄昏，一个瘦弱的干不了重活的未成年人，我实在没法出太高的价码..."

"不过你现在也别无选择..."

"是啊，能留到这时还未被卖出去的，想必性格也是相当的怪癖..."

顾客从裙摆的一个口袋中掏出了十枚铜币，排在我的面前.我深知自己价值所剩无几，但一股冲动控制着我，让我无法让步，倘若我作出让步，总感觉我会输掉更重要的东西.

"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十枚铜币远远不足以将我买下."

"是的，但是没关系，我可以等."

说罢，她竟盘腿坐在我的面前，我见状也一同坐下，和她诡异的对坐着.

时间逐渐流逝，黄昏已过，太阳已沉入地平线.寒风吹在身上让我全身疼痛，但我却无力发抖.寒风渐渐带走我的神智，我知道在这干耗着，我撑不了多久.

"十五枚铜币，我便随你而去."

"那不可能....现在我只能给出九枚铜币."

"什么?"

我望向眼前的铜币，发现不知何时少了一枚.我再望向顾客的脸庞，发现她早已摆出胜利者的笑容.我望向周围盘算了下自身的处境便完全明白了，我已经输了。在顾客再度拿走一枚铜币的时候，我按住了她的手.

"九枚铜币，成交......"

当我说完最后一个字的的那一刻，一根黄瓜被径直的塞进我的嘴里

"快吃掉，我可不想刚买到你就死了，那就太不划算了

我的名字叫做河城荷取，现在开始是你的主人，你该称呼我为荷取大人，理解了吗？"

"理解了，荷取大人，我的名字是...."

"就叫你奴隶23号好了，奴隶23号，快，我要回家了！"

"回家?"

"嗯，你的新家，就在那边的妖怪山，山里面的那个玄武泽.你这脸色是怎么回事?

哦，忘了说啊，你被卖给了一只妖怪，不过你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你必须得跟我回玄武泽.快点，走了！我可没时间给你害怕，难不成你还需要我扛回去吗?"

我感觉......今后要开始过上非人的生活..

"奴隶23号，你今后的工作十分简单，就是拿着这批货物卖出去给我赚钱，赚越多越好，懂吗?"

"至于如何赚钱，我只会教你一次，听好了.做生意要想能够赚钱，最为重要就是要有眼光，就是那种能准确的判定价值的眼光.世间万物都有其对应的价值，我们商人要做的就是发现需求，发现价值，然后根据两者价值的偏差定个合适的价格.低买高卖，就能赚到钱了.反正我知道你到时候就会明白的了."

"喂，奴隶23号，不是说了听明白的话就给主人我回应一声啊，回应呢?"

"抱歉，荷取大人，我不理解."

"你是头猪啊，我说得这么直白了，你还不理解?啊！"

荷取大人用黄瓜疯狂的敲打我的脑袋，嘴里还碎碎念着"我这是买了头猪吗?"之类的话.我忙着赶路，没有理会她那尝试用黄瓜敲碎我头颅的行为.好一会后，或许她是累了，又或许是因为感到无趣，她才停下了那愚蠢的行为.

"哎，果然还是不能对人类的小屁孩抱有太大期望.我尝试用最最最直白的语言和你说吧，我只会教你一次，听好了.

"....."

"喂你这家伙有在听吗?"

"正在听着主人的话！"

"你，奴隶23号，今后就是我河城荷取的赚钱机器了.你的工作就是把积压的货卖掉，赚钱！"

"了解......"

"然后，作为一个合格的赚钱机器，你要明白你所看见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拿去做买卖."

"了解......"

"将价值高的东西低价贱卖，是绝对不允许的！高价购入低价值得的东西，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你要做的，是低价购入价值高的东西.高价卖出价值低的东西！"

"了解......"

"最后，任何亏损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如果你亏损了，那么等着被我修理一顿吧."

"了解......"

"你这家伙...感觉是在敷衍我..."

"了解......"

"该死的人类，你了解了甚么！"

"我听见头颅里传来重重的啪一声，便明白主人又浪费了一根黄瓜进行敲碎我头颅的尝试.事实上，她说的话我一直在听着，她虽说得直白易懂，但是内容却空洞无物，让我只感到吵闹.价值一词穿插在她话语的字里行间，但是她却从未能成功解释过口中的价值究竟是何物.起码在我心中，她口中对价值的论调，实际上毫无价值可言."

"荷取大人，这个的价值是多少"

我随手捡起了地上一块小石子，就为了看看她会如何判定它的价值.

"这不过只是一块妖怪山随处可见的玄武岩石子啊，虽然数量多的话还是可以卖给地底的土蜘蛛用来铺路，一吨至少能卖上个四十铜吧，不过就你手上这一小块的话，最多也只能值个0.003铜"

她从我手中夺过石子，只是看了一眼便马上作出了回答，然后把石子丢向的远方.我感到些许惊讶，但心里仍有些不甘心，便在地上随便摘了朵小花，看看这回又如何判定它的价值.

"荷取大人，那么这个的价值又是多少"

"啧，山菊花，晒干后可以卖给人类泡水喝.你手上这一点顶多卖个0.07铜.还有啊，能别捡这些便宜货吗?这种货色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根本无利可图！"

这次，她直接只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便用夹着嫌弃的语气马上作出回答.

"那么，荷取大人，我的价值又是多少?"

荷取大人终于没有马上作出回答，她把头转了过来，把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停顿了许久，看样子是需要稍作思索.这让对她的答案有些许期待，忽然，她眉头一展，噗嗤的笑出了声.

"想来想去，你这家伙的价值还真是一文不值啊.不，某种程度上可以称得上算是负资产了，就算我想把你卖出去，实在想不到整个幻想乡还有哪个愿意接盘的买家."

"。。。"

看着荷取边说边笑还边不断拍打我肩膀的神情.让我不由得去思考一件事情.

或许一开始，我就该选择直接饿死得了.

回到村子门口，荷取大人说村里不少活人身上弥漫着让她受不了的气味，便留下我一人离开了，当然，留下的还有需要出售的货物和价目表.

我望着荷取大人远去的身姿，站在村子门口感到一阵恍惚.

良久后，我终于整理好思路理解了这莫名其妙的处境.便决定将货物拉进村庄按照计划进行售卖.

今日村内依旧是惨像横生，街上甚至已经找不到那些未能熬过夜晚的人的遗体.饥民们互相之间虎视眈眈，而尚有余量粮食的大家族们在把握机会逐渐"壮大"，生怕落后而被被其它家族所淘汰.甚至连卖身者也寥寥无几，市场已经名存实亡了。我将庞大的帆布包打开，尝试整理下包内待出售的货物。

额....山板栗....地瓜...葛根....苋菜....地瓜叶....这些我倒是还认识.

不过其它东西都是些什么鬼啊.有红色长着全身是倒刺的果子，有一个巴掌那么大的豆荚。

这些也算正常的，包里面怎么还有一捆黑色的羽毛，还有几茶杯的蜘蛛，额....还有一根撬棍?

看着这些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是货物的东西我只感到头晕目眩.我只能将货物摆在一边不管，掏出价目表一看.尼玛！映入眼睛的却是一堆七扭八歪的奇怪符号。我疑惑了许久后才明白，这是妖怪的文字！我只能将这看着头大的价目表揉成一团丢向一边。

不知道卖的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该卖什么价格.但是我还是想到办法，对于现在的村子，商品的价格只取决于吃了顶不顶饱，我将撬棍和黑色羽毛这些不能吃的东西放在一边，将其余看起来能吃的东西摆出来准备售卖。

作为市场中唯一有货物出售的地摊，很快就被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但是我只顾守着货物没去招呼他们，因为无一例外，他们都身无分文，是不可能购买货物.当偶尔有人想趁我不备偷走些货物，这时候那把撬棍就发挥出作用了.但没过多久，一群家丁挥舞着木棒把围观的人群赶走，正当他们打算明抢时，带头的家丁看了一眼我背包上的图片，便喝止了他的手下.我没招理他们，因为他们也不是顾客.又等了一会，四个衣冠整洁肥头大耳的人在家丁的护卫下到了我面前，他们都是村里大家族的家主，看见他们的到来，我便起身招呼.

"客官大人，这里还最后的些许食物，欲购从速拉......"

"您不是....松阳先生的学生吗?"

"不不，先生已经顺利离开村子了，现在我只是一个讨生活的小贩而已."

"敢问这些货物是从何而来，这背包似乎是河童...."

"且慢，货物的来源属商业机密，恕我不能告知，我的任务只是将货物摆在市场，能卖多少就卖多少，仅此而已..."

"你这人类的叛徒！"

只见一个带头的家丁怒斥一声，抡起棍子冲我而来，但同时便被马上反应过来的家主呵斥了下去.家主四人互相使了个颜色，似乎只用眼神便商定了些什么东西.

"情况我们已经大致理解了，请你告诉我们这批货物的价格吧."

我望了望四位顾客的，估算了下他们带在身上大致的钱财.

"地瓜和葛根一银判一根，山板栗二十铜币一粒，苋菜和地瓜叶一条十五铜钱."

"......"

"简直不可理喻！"

四个家主面面相觑，几乎异口同声回答到.

"各位先生请先冷静想想，世道艰难，我可是拼上了性命才将手上这些货物带到您面前，这个定价在当下的世道十分合理，所以这些货物无论是对任何人都不会降价出售.另外我得提醒下，用个为单位出售货物，可是越早买越划算啊."

"不过你也知道村子现在饥荒横行，你出这个价格我实在是给不了。"

不过这时，其中一位对现状理解得较快的家主已经在挑选货物，其余三人见样便不作多言马上跟进.四位"高高在上"的家主互相哄抢着地瓜，结账的时候，他们无不摆出吃了苍蝇般的表情.这让我看得心情愉悦.

完成了和四位家主的交易后，我便提前收摊去到村外人烟稀少的地方，偷偷的生了堆火将卖剩的食物丢进火堆里烤.但即便过程中我已经小心翼翼害怕被发现，但是还是被一位少女看到了.那个少女拿绳子牵着一个身高到他半截的小女孩，缓缓的朝我走了过来.

"事先说好，这里的东西都是我所有物，是不会分享给你的."

"我知道...."

我本想着该如何把少女打发走，但她并不像那些绝望的灾民，见到食物便以头抢地以乞求施舍，

这让我有些许惊讶.

"那...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买，那些火堆里的那些食物."

"买?地瓜和葛根一银判一根，不知您身上可否有钱?"

"我没钱，但是我妹妹已经饿坏了，你看"我"可以换多少根.

"难道，你的意思是....卖身?"

我不禁打量了少女，突如其来的饥荒未让眼前的少女瘦弱下来，嫩白的皮肤让人看得出来她在这场灾难之前也是位大家闺秀，最重要的是，她的年龄似乎....与我相近.

"但是，饥荒之下人命贱如纸，你就算将自己卖了，也换不来一根地瓜."

"你....真是这样认为的吗?"

女孩直视着我的眼睛说出了这句话，让我好不自在.

"你真的觉得，人的价值甚至比不上一根地瓜吗?我们价值，真的该如此低贱吗?

不，生命不该如此的低贱，如果是你的话，就应该最为清楚！"

"........."

"所以请告诉我，"我"到底可以给我妹妹换多少食物."

"......大概，可以换全部吧.."

"能换多少?"

".....能换那个火堆里面的全部食物."

就这样，我用火堆中的食物买下了这个少女.虽然有点冲动消费，但最后，这笔交易应该还是不亏的.就这样，我坐在远处，望着姐妹两在在火堆旁进食.然后在树边下睡着了.

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已经傍晚了，我赶忙带上新买的少女往村子门口跑去.

那里，荷取大人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

"你这人类怎么像白狼天狗那样没有时间观念啊！我都等了快20分钟！"

"对不起，荷取大人..."

"嘛算了，咳咳，奴隶23号，把钱都给我交出来！"

荷取大人不知道为何，把这句话用故作声势的语气说出，或许是觉得...好玩?.我将钱袋递给了荷取大人，她接过钱袋后，在手上抛了抛，然后放在耳边摇了摇，便满意的将钱袋放进包中.

"嘛，还行....和预期吻合.不过站在你旁边这个少女是怎么回事?"

荷取大人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新买的少女.

"啊，这位是我用一顿午饭购买的.奴隶24号，快解释下."

"啊，是...为了给我妹妹讨一些食物，我已经将自己一切出售给您了.还请荷取大人能...."

"什么?"

荷取大人勃然变色，她的声音忽然弥漫着一股烧焦的烟味，她把帽檐压低，遮住了自己的脸庞.但我依然仿佛看见她浑身似乎散发着一股黑气.我之前对荷取大人是个妖怪的事实一直缺乏实感，但此刻，我瞬间理解了这一事实.

"那你妹妹去哪了！"

"他....他回家了.."

少女明显也被吓到了，她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给你三秒时间，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荷取大人从背包中拿出撬棍握在手上走到我们面前，看样子她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不是...其实我，妹妹她....."

"一"

我感到腹部一阵冲击，才反应过来主人踢了我两脚，然后便是撬棍从天而降把我打趴在地上，这时候，我的身体才感受到一阵剧痛.我望向了少女，只见她恐惧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直接夺命而逃，但就在同时，我被背包中伸出的红色铁拳打飞到空中，在我落地的瞬间，我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我醒来的时候，只发现我的四周一片漆黑，.我试着稍微活动身体，但只感到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四肢被一大捆布料团团裹住动弹不得，只能作罢.

"你醒啦?"

"嗯."

"你别乱动，我刚刚把你给修理了一顿，你的身体还需要点磨合期."

"这算哪门子修理。"

"我不是说过了嘛，任何亏损都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亏损了，你就要被我修理一顿."

这时，我发现一束幽光从头顶上照下，才看清原来我被装进了帆布包里，我把头从包里探了出来，四周一片漆黑，看样子已经进入夜晚了.荷取大人背着包里的我，正往着"家"的方向赶.

"是因为我自作主张定价吗?"

"不，你不是也发现了嘛，反正村里大户的目的只是控制市场，为此，他们最后都会用光他们能用的钱，如何定价结果都相差不大.

"那是因为我私占有剩余的货物吗?"

"哼，那些东西最终我也会只会丢掉，你爱拿随便"

"那是因为.....那个少女?"

"是的，因为你被骗了."

听到主人说我被骗了，我的脑海不断回放着和那个女孩交易的画面.

"因为那个女孩，根本没有所谓的妹妹."

"不！主人，我亲眼看见了！刚开始的时候，她是带着妹妹来的."

"哦?如果真的有带着人，那也肯定是像放牛那样用绳牵着，对吧."

"的确是用绳牵着，但是...荷取大人您为什么会知道."

"哼，随便哄骗一个小孩，将他称作是自己的弟弟或妹妹.然后骗取同情而已."

"什么?这...不是这样的."

"只要成功取得同情，那么就总能在交易占据最有利条件，之后便不断利用主人的同情心，

直到没有利用价值便马上逃离，嘛，也不知道类似的事情她干了多少次.

我顿时感到一阵呼吸困难，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但不知为何，脑中所有人的脸庞都在我面前扭曲崩坏.

"嘛，最惨的还是那些被她绑走的孩子，被"姐姐"遗弃后，你觉得他们还能活上几天.虽然我才不会关心区区人类的性命，但是你做个买卖不仅被货物骗让自己亏了，还让客户陷入麻烦.实在是丢尽了我的面子."

"你根本不知道那时的情况，你怎么就如此断定她会这样做！生命不该如此的低贱， 她是望着我的眼睛亲口对我说的！她不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所以才说你被她给骗了！什么生命不该如此的低贱，虽然我们河童还算是人类的盟友，但是我真的感觉你们人类是真的很麻烦唉，明明只是被修理一下就动弹不得，只是吃不上饭就要死要活的.明明陷入绝境的人多半已经是废物了，但总有人居然还抱有生命不该如此低贱的想法，

听好了，在过去河童的世界里，那些无法工作的家伙都要集中起来加工成肉.当然，他们的家庭也会获得相应的钱，而这笔钱就是他们最后的价值了！.唉，所以，我是真的无法理解你们人类..."

"你根本就不懂人类！"

愤怒被困在动弹不得的身躯里燃烧着我的心脏，我只能大口喘气让自己好受一些.

"我承认!我不懂人类，但是我起码知道，做妹妹的，是绝对不会坐视姐姐将自己卖掉这种事情发生.

起码这件事，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一样"

荷取大人忽然停下了脚步...望向了天空，凝视着地平线上的满月，然后摇了摇头.

"......"

一个星期后，当我再次回到村子卖货的时候，我在村外火堆旁找到了那个小女孩的遗体，她没找到回家的道路，静静的躺在一颗小树旁.看着她，想起一周前那个愚蠢的自己，仿如隔世.

实际上，我没有什么伤心的感觉，她不过是来到这个世界走了一趟，便很快离开了，仿佛从来没有什么痕迹一样.

只不过，看着她，我仿佛理解荷取大人所说的话了....

跟随着荷取大人在妖怪的世界生活已经半年有余，最初各种妖怪初次见面的时候，她们都会尝试摆出袭击的态势，但每次他们看见我身上背着荷取大人背包时，都会摆出索然无味的表情然后离开，时间长了之后，大家也就互相熟悉了.现在，我即便独立行走于妖怪山，妖怪们也懒得袭击我了，但即便这样，始终感觉有点不适应.不，并不是因为在荷取大人手下劳作生活太过艰苦，恰恰相反，不适应的原因是因为妖怪们的生活实在太过清闲，甚至让我没有活着的实感.

最常见到的白狼天狗每天都在无所事事的巡逻，对她们自以为的入侵者进行盘问是她们最喜欢的娱乐活动.鸦天狗最擅长八卦，只要靠近她们，总能听到各种让人哭笑不得的遗闻轶事.河童?算了，就连荷取大人她自己也承认， 当一群河童集结在一起，无论打算做什么事情，最终总会以破坏式的方式结束.

这样的日子似乎会永恒持续下去.但是，作为人类的我，却对这样的生活常常抱有各种疑问.

比如说，我所售卖的货物，究竟是从何而来.

我平日的工作就是将各种奇奇怪怪的农产品送到村落里售卖，换钱或者换取人类的手工品.但问题是，妖怪山上的妖怪除了河童有一些黄瓜田之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人类或妖怪在种田.那些农产品就像是凭空出现一般，不，不仅是农产品，妖怪山中有太多的东西，就像是毫无理由的凭空出现...

任何事情都想着去追根溯源显然是不可能的，但是起码，我要弄清楚我出售的货物源头究竟是从何而来.

今天的工作我也提早不少完成了，回玄武泽的路上，我看到早上送货的白狼天狗正和同伴下棋，她在思考着如何走下一步棋.只是她的棋局已经快三天纹丝未动了.

"哎，这不是荷取养的小人儿吗?怎么跑这来了?"

"椛椛姐，能...能带我去一个地方吗?"

"哎?你想去哪?"

"那个，我想去椛椛姐搬运货物的地方！"

"搬运货物?什么货物?哦，就是那些堆积的食物吧."

"对对，我想去哪看看"

"你好奇心挺重的嘛....不过，现在我可帮不了你.你也看到了，我在下棋需要集中注意力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你先在这等等我吧"

我当然不能等她，能举棋三天而未定，等她下完这盘棋，我估计也寿终正寝了.

"椛，你都想了三天了，还没决定要下哪.你还是先带他去走走吧.不然他在山里乱走有什么闪失我们也不好向上级交差."

"你..你们只是嫌我想得比较久而已."

"一般人下一步棋也就需要一天时间，但你...我们都陪你等了三天了！"

就这样，椛椛姐因为她棋友受不了她下棋速度，被赶出来了.她走的时候，椛椛姐还在碎碎念着，如果是荷取才不会这么没耐心.她抓着我往妖怪山深处飞去，不一会，便在一家奇怪的工厂面前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

"工厂?那些农产品是工厂生产出来的?"

"算是吧...我也不知道这家工厂是干啥的，只知道工厂每天都会丢出一大堆食物进储物间，荷取说如果不及时把食物运走，储物间就会被食物给撑爆炸了，所以我巡逻路过这里的时候就会顺手把食物带上."

和椛椛姐道别后，我环绕了工厂一圈，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看来只能亲自进去看看了.

进门后，工厂里的灯还是开着，传送带上运输着一堆堆...泥巴?在那断断续续的运动着.

走到深处，里面有一个河童在工作.

"抱歉，这家工厂我今天要用，您改天...哎?你是荷取家人类?"

"那个...请问一下，这家工厂是用来生产食物的吗?"

"食物?你说的是黄瓜吗?也算是吧，这家工厂是用来生产被祝福的泥砖."

"被祝福的泥砖，那是什么东西?"

"就是种黄瓜的泥土啊，只有用被祝福后的泥砖种植黄瓜，黄瓜才会有喜人的长势."

"这...完全不能理解！泥砖到底怎么被祝福啊！"

"啧，不是泥砖被祝福，而是用被祝福的泥土制作成泥砖！"

"那泥土又是怎么祝福的?"

"当然是由神明祝福啦，妖怪山麓有片丰收神居住土地.将那附近的泥土挖走，那就是制作被祝福的泥砖的原材料了.不过泥土中有许多杂质需要分离，这时候就需要送进这家工厂里面了."

"怎么....连泥土都能卖...等等，那个杂质，是些什么东西?"

"无非就是一些埋在土里植物，像是地瓜，山坚果就比较常见，不过就是不知道会有些什么在里面，所以才称为杂质嘛...反正别管就是了"

"那个，能告诉我在哪找到被祝福的泥土吗?"

"直接沿着小路下山那片枫树林就是了，不过如果你要挖土那记得要带上普通的泥土把坑填平，不然是会被住在哪里的神明攻击."

离开了工厂，我便沿着那河童所说的道路走去。

还真是讽刺，饥荒中决定生死的食物，在这里，居然只是需要及时清理的杂质.

在我静下思绪时，我已经走到了那片丰收神居住的枫树林，附近的妖精也多起来.

直到我走到了森林深处的一片空地，我看见地上蹲着一个熟悉的背影.

"荷取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小子."

"那个...我想弄明白，我卖到村子的食物到底是从哪来的.."

"额，这个啊，那些食物是从泥砖工厂来的，你沿着小路上去就能看到了."

"我就是从工厂过来的"

"这个啊，我懂了."

荷取大人回答了"我懂了"之后，便没再理我，摆弄着一些箱子.荷取大人在干活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只能在一旁等待，过了一会，只见她把箱子全部打开后，把白色粉末洒在周围.

"呼，弄好了，妖精要来了."

荷取大人将我拎起，一下子便跳到一个树冠上.躲在上面观察着箱子.不一会，一群妖精围在了箱子旁，将箱子里的东西掏出来捣鼓.随着聚集而来的妖精越来越多，场面变得越来越混乱.最终，一群妖精互相发射起了一个个光弹.

"这片也完成了，走咯"

说罢，我就又被拎起来了.

"荷取大人，那些妖精在..."

"弹幕游戏，简而言之，就是将发光的东西当做弹幕丢掉别人身上."

"我知道这个...但是.."

"但是凝聚弹幕需要妖精太多体力，许多妖精就索性就地取材，拿石头或者果实当做弹幕."

"那荷取大人，你给她们摆了箱石头?"

"你当我是笨蛋吗?"

"里面放的是作物种子，我只是稍稍利用了下妖精特点而已.当他们拿着种子当做弹幕的同时，也顺带把种子给种下了.刚刚那些白色的粉末，只是用来吸引妖精的糖.

穿过树海，我们便回到了玄武泽，，荷取大人从包里拿出了一根黄瓜后，便直接把背包丢到一边，然后坐在了河边，我过去坐在她的身旁，西斜的太阳照在瀑布上的光，刚好反射到我们的身上.

"妖怪山麓有片丰收神居住土地.将那附近的泥土挖走，然后，要对泥土进行进行杂质分离，冲压成型，然后包装成商品，就可以运到市场上售卖了，一块标准大小被祝福的泥砖，可以提供一株黄瓜的养分.而其中的副产物，虽然对妖怪来说没什么用处，但是可以出售给人类.不过，丰收神祝福的泥土并不是取之不尽的，只有长有作物的土地才会被丰收神祝福，这时候就需要填上新的泥土，然后在上面种上作物."

"不过，你想知道的真正问题，并不是那些食物是怎么来的吧.毕竟这只是冰山一角，不是吗？"

"真是的，想什么都被看透了" 我扶了下额头.

"先告诉我这个吧.让懒散的妖怪们合作起来让所有人从中获利，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即便是最为复杂庞大的机器，最终都是由简单的齿轮和轴承所组成.市场也差不多同理，对于妖怪来说毫无价值的地瓜，对于人类来说却是生命必须.只要发现这点价值上的偏差，便可以在其中建立合作关系，这便是驱动市场的齿轮.发现价值，低买高卖.如此循环，市场便形成了.

如今的妖怪山，就像是一台复杂庞大的机器，无数的合作就像无数咬合的齿轮，每个人只需不自觉的完成简单的事情，就能获得自己所需的东西.对于身居其中的人，那就像是物品凭空出现一般"

"但是，我们村子里的人类也是这样做的啊，但为什么..."

"嘛，没错，我承认！这一切都不过是我对人类的拙劣模仿而已.但又有什么规矩规定了妖怪不能去模仿人类?况且人类目光短浅，人类间的合作，最长也就维持个三五年，只要看见蝇头小利，便会为此破坏合作.但妖怪间的合作，那最起码可以维持个三五十载.来，睁大眼睛看看这片妖怪山，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荷取大人指向了远方，顺着瀑布反射的夕阳光向四周望去，视野中的一切都被披上金黄，如同黄金遍地一般.

"只要是阳光能照到的地方，都有在那里做生意的价值." 荷取大人自言自语到.

原来如此，这就是我们人类所缺少的东西吗？

就让我作为您发现价值的眼睛而活下去吧，荷取大人。

柜子里的金判被搬空了，只留下些许银判作为最低限度应急.

"荷取大人，这是要干嘛..." 看到此情此景，我不由得问道.

"我今天要去进行一个最重要的交易."

荷取大人一改往日轻浮的语调，双眉紧锁着，见他紧张如此，我只得退到一旁等候指令.

过了许久，她站起来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算了，把你也带上吧."

说罢，便掏出一包黄豆递到我手上.

"跟我去一趟旧都....别把黄豆吃掉了，必要的时候要用，你就要靠它来驱鬼了."

就这样，我跟随着荷取大人到了一个洞穴里，阴暗的洞穴里却朝外刮着猛烈的风.举出的火把马上就被狂风吹灭了.我只得跟进荷取大人的背后，生怕被落在这个骇人的洞穴中.

走了不知道多久，洞穴中的风渐渐微弱，跨过了一座桥后.我终于看到些许亮光，前方坐落着一个巨大的鸟居，在鸟居对面想必就是旧地狱了吧.再往前走了数十步后我看到了一个人影站在鸟居前.

"哼，终于来了吗...小河童"

"让您久等了....勇仪大人."

勇仪大人?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才能让荷取大人使用敬语?等等，难道是...三大鬼王中的星熊勇仪?人影走进后，我终于有机会看清楚她的模样.但我只看了一眼，便不自觉的移开视线，只注意到她头上那显眼的红色独角.明明我只是个没有任何灵觉的人类...为什么我只是单单望了一眼，就感到一股强大的灵压.我看向了手中荷取大人让我带上的黄豆，荷取大人管这个说能驱鬼?

"钱......带来了吗?"

"带来了，勇仪大人."

荷取大人把背包提在手上用力丢出，只见勇仪轻松接过背包后抛向空中，背包里的金判铿铮作响.花这么大价钱，荷取大人究竟是要购买什么?我忍不住的在想

"你这小家伙，每次你都能弄到这么多钱，看来地上的生活还是相当太平吧"

"托你的福，地上还是那么休闲平静"

"哼，真不懂你们为什么要活得这么无聊."

"那么，勇仪大人，该谈谈正事了.见取她，过得怎么样."

"啧，还能怎么样?老样子.喊她不理人，靠近了就要被她打一顿."

见取?那是谁?

荷取大人叹了口气.之后便一言不发.

"这次又没别的问题了吗?"

"嗯，我只是为了确认姐姐近况而已."

"难得花大价钱把我请出来，就没想过问点其他问题，做点其他事吗?比如和我打一场"

"不用了，知道姐姐现状就足够了.谢谢你，勇仪大人."

"切，真搞不懂你们河童.反正老样子，反正钱我照收就是了."

勇仪拿着背包穿过了鸟居往旧都走去，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我只感到一阵迷糊.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一片昏暗之中，我仍呆呆的站在原地等着她回来.

"喂，你发什么呆啊，走了."

直到荷取大人猛地拽了我一下，我才终于回过神来.

"走了?走去哪?"

"当然是回地面上了."

"货呢?"

"什么货?"

"货啊！你刚刚把钱交了吧！就是那个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货啊！明白吗?"

"明白."

"那货呢?交了这么多钱，货在哪?"

"货物不是收到了吗?我知道了姐姐近况，这就足够了啊."

"就这样?"

"还能怎么样?"

"我...我们辛苦了一年多赚到的利润，就为了这个?"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勇仪王不花大价钱请不出来."

"问题不在这！问题....."

我忽然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毕竟钱是荷取大人的，她要如何使用我无权指手画脚.

但即便如此，我也实在接受不了.荷取大人每一笔赚到的钱在背后的付出，在她身边的我明明最为清楚的.但为什么...

"难道说...你想问为什么不亲自去找见取，而是要花大价钱请勇仪王代劳?"

"哎，背后的原因，作为人类的你，应该会最为理解吧?"

"因为河童...是最令人讨厌的妖怪."

"你在说什么啊，荷取大人！"

"性格恶劣，实力弱小的低阶妖怪，嘛，反正没有一处遭人喜欢.

人类肯定是这样记载河童吧.反正不少妖怪也是这样认为.

但是....虽然河童没法遭人喜欢，但是金钱可是人人都爱，只要身上有钱，就能拥有足够底气.

这就为何我明明是只妖怪，却模仿着人类去做生意赚钱的原因."

"有些事情不是用钱就能解决的！"

"所以说，面对那些钱不能解决的问题，我....也是无能为力，毕竟我也只是个河童而已.

姐姐之所以在旧都一去不返...一定也是因为十分讨厌如此孱弱无力的我吧"

荷取大人握住一直挂在胸上的钥匙...喃喃自语.

"就因为这个，你甚至连打听你姐姐的近况都需要高价找人代劳?"

"毕竟大家喜欢的是钱，而不是河童，你应该最清楚才对.

作为人类的你，在心里一定也十分讨厌我吧，只不过我是你的主人而已..."

"荷取大人....你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吗?"

"........"

"........"

至此，我已经不想再去说些什么，再去听些什么了.

河童这种妖怪实在是让人讨厌至极.

人类不像妖怪，哪怕失去了信念，只要仍有归属，生活也还是可以继续下去，当然，即便这意味着只剩半条命了.人类也和妖怪一样，即便失去了归属，也依旧能靠着信念支撑活下去，当然，这对人来说也意味着只剩下半条命了.不过，用半条命生活其实没什么，只要善于忘却和适应，半条命也可以活的很平静，甚至很幸福.

我虽失去在村中的归属，但荷取大人买下了我，并让我看到在阳光能照射到的每寸土地上都有值得活下去的价值，甚至让我忘记了失去归属的事实.

然后，她又将一切摔个粉碎.

但这次，我不愿再只用半条命苟活下去了.

不善遗忘的我，以半条命活下去，只会徒增痛苦而已.

我要前往在那荷取大人不敢踏足的地方

风穴的尽头，鸟居的彼端，鬼族的世界.

我要证明荷取大人错了.

或者，找到另一个值得让我活下去的价值.

又或者，或者死在寻找它的路上.

独自站在风穴，我向着风口迈步而去.独自承受着地底吹来的狂风，每一步都是挣扎.昏暗的洞穴能看清的只有自己的五指和脚下的路，呼啸的狂风让我听不见任何其他的东西.我隐约听到地底的妖怪在我四周嬉笑着，每一步，每一步都伴随着阻碍与不安.

但是如同奇迹一般，风渐渐的变小了...我看到远处的那座通向地底世界的桥.桥的那段，便是旧都的入口.用数个稻草人偶打发走桥姬，我迈进了鸟居另一端...继续向前走了十几步，周围的一切变得明亮起来.

即便在这片永无天日的地方，也有业火充当着太阳照亮这片地底.旧都也非我想象中如同地狱般混乱和灼热.反而有着普普通通的街道，熙熙攘攘的市场.人群....不，鬼群穿梭在街道的模样，这让我回想起村子过去的模样，不知道地下的世界有没有上学的私塾呢，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老师"呢?我不自觉的走向一个叫卖的小贩，就像是本能的去观察这个世界出售的商品...

"人皮...骨架...辣椒...牙齿项链...酒...酒...还是酒"

"老板，没有黄瓜卖吗?"

"你傻啊，地底哪来的黄瓜?"

"哎....那我有黄瓜的话，能在这里卖多少钱?"

"你是不是傻啊！地底哪来的河童?"

"这样啊....那我想问一下勇仪王在哪个位置?"

"这个啊，在....等等，你这家伙！...."

一阵天翻地覆后，我被放倒在地面，被鬼族小贩按在地上.我尝试了挣脱一下，发现以人类的力量不可能挣脱后就懒得挣扎了.

"我就说你这家伙是什么玩意...远看看见你背着个大大的河童包，结果一看原来是个人类."

周围陆陆续续有人....不，鬼群聚集过来，议论纷纷.

"又是一个入侵地底的阴阳师么?"

"不，这家伙手无寸铁啊."

"迷路到地底中的背着河童背包的人类?这可有点神奇...."

"喂喂喂，这里怎么这么吵啊！"

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勇仪王，这有个人类想找你."

"找我的人类?哈哈哈，怎么可能有人类敢找我啊！"

"......"

"这不是小河童家养的小人么...."

勇仪用了两只手指就把我拎起来.

"你怎么下来旧都了...事先说明，我没那么闲把你送回地面."

"不...我没想过回到地面."

过去的我绝对想不到，只是作为普通人类的我，居然也能有勇气和传说的鬼王对上话.

"勇仪王，你有没有觉得，河童是一种十分愚蠢的妖怪...

性格怪癖，实力低下，反正就是处处不讨喜."

"嗯，的确可以这样说...但是这样的家伙除了河童之外还有很多.

怎么了，你和荷取闹矛盾了?"

"不，不是...虽然荷取大人她也的确如此.但是正如你所说，这样的家伙除了河童之外还有很多.

而我正是其中一个.."

"哦?"

“但即便被讨厌，即便不被任何人接受，即便不堪如我这样子.

也是可以有勇气面对直视勇仪王，并且根本不需要拿金钱给自己做的底气！"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不过你这样被拎着说这样的话，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勇仪王把我放回在地面上，摔在岩石上造成的浑身疼痛让我只能勉强站稳.

"我讨厌荷取大人.讨厌她的抠门，讨厌她的唯利是图，讨厌她那只能靠金钱支持自己的懦弱模样，这就是我来旧都的目的，我要做到她做不到的事情，我要彻底否定她的懦弱."

我咬紧牙关看向勇仪王，在她脸上却是一脸鄙夷

"啧，所以你就觉得能找到我，就是所谓的强大了?"

"起码我没有像荷取大人那样花掉一年赚下来的所有金判."

"哪怕代价会是你的性命?"

"我的性命本身就才值九个铜币.就算损失掉我荷取大人肯定也觉得没啥大不了的."

"呀嘞呀嘞，真是够了！"

勇仪王一脚跺向了地面，整个地底入雷鸣般震动不止，我脚下的地面裂成一块一块.来自四面八方的震动让我差点吐出来，一切归于平静后，我本想站起来，但是双腿却发软不听使唤.我在心中不断的叫喊着，站起来，站起来！但是四肢却完全无力瘫软在地上.

"啧，你知道我们鬼族为什么会迁到旧地狱么?就是因为地上你们这样子的人类太多了！

本以为在妖怪身边生活的人类会有什么不同，结果也还是一样！只知道自欺欺人！"

"我....自欺欺人?我会那么愚蠢的去欺骗勇仪王您么?"

"你说....你讨厌小河童...河城荷取对吧."

"是...我就要为了否定她，所以才来这里."

"那么你为什么说的每一句话都要带上她?仿佛不提及她，你就不会说话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如此讨厌她！"

"哼，自欺欺人，你真的理解什么是讨厌么?不愿想起，不愿提及，不愿看见！这才叫做讨厌！"

"你根本不懂，我讨厌荷取大人，我讨厌那些不自量力讨伐妖怪的大人，我讨厌带来灾难的妖怪贤者，我讨厌草菅人命的大家族，我讨厌那些愚昧的村民，我....."

"你究竟讨厌什么！"

"!!!"

被勇仪王怒喝一声后，我察觉到自己失态.但这也让我冷静下来第一次有机会思考我真正讨厌的到底是什么...是荷取大人?是妖怪贤者?还是村里的大家族?......直到每一个人，每一个妖怪，我都思考了一遍，我依然没有找到答案.接近发疯的我抱着发痛脑袋蹲在地上，此时，我却看见地上猩红的水迹上，正反射着我的模样.和妖怪长时间一起生活的我，对恐惧这一情绪早已习惯以至于快忘却了，但是不知为何，看着我自己的模样我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恐惧.那是如同灵魂从内心被瞬间抽离掉一般的感觉.

"看看你现在这幅快吐了的样子，虽然不知道你看见了什么，但这样的你这幅模样还能算得上是勇敢?真是把死人都笑活了！"

她是对的，我本以为只要抱着舍弃生命的觉悟，就能拥有战胜懦弱与恐惧的勇气，结果到头来，却只看到一个胆小鬼，或许在那场浩劫之后，我就伫立在原地，没有再向前过一步了.

"不过也罢，反正人类这样生物大多至死都在自欺欺人，真是无聊至极.现在我对你也没兴趣了，你怎么下来的就怎么回去吧."

再一次，我望着勇仪王远去的背影茕茕孑立，想挽留下她却发不出声音，随着她的身影逐渐远去，我的视线也逐渐的模糊，我注视着这片朦胧.确看个身影.

浅蓝色裙子，绿色的帽子，稚气的双马尾....

"嘛...你现在是不是该再不依赖我，走出属于你自己的一步了?"

"呐，荷取大人...我这样的家伙，还能有向前一步的资格吗?"

我埋着头，等待着荷取大人的答案....

许久...没有回应...抬头...只看见荷取大人背对着我，转身对我笑了笑，然后走向了远方.

等等！

我向前迈了一步，想追上荷取大人的背影..却发现她已经消失在迷雾尽头.

我擦干净了眼睛，看了看四周，理解到我身处地狱的事实.

"人类这样生物大多到死了都在自欺欺人，真是无聊至极."

如果，真像勇仪王所说那样.

我向前迈一步.

"你现在是不是该不再依赖我，走出属于你自己的一步了?"

或许，我仍有向前一步的资格.

我向前迈一步.

如果，我今天，能不再自欺欺人，而是选择重新正面自己的话.

我向前迈一步.一步接着一步，然后....我开始向前的奔跑起来.

"勇仪大人！"

"勇仪大人！！"

"勇仪大人！！！"

远去的勇仪王停下了脚步..回头瞪了我一眼.

"你烦不烦人啊，还有什么事?"

"我，我要去亲自见一见荷取大人的姐姐."

我望着她的眼睛，她也望着我的眼睛.

"哦豁，你这家伙眼神变了，有点意思."

勇仪王...她笑了.

虽然我已经习惯的被拎着飞行，但是被勇仪王拎着很明显比被荷取大人拎着更加的颠簸.希望勇仪王能够理解什么叫做轻拿轻放，否则我就要在见到荷取大人的姐姐之前便去世了.

"荷取大人的姐姐...河城见取，是叫这个名字么?"

"啧，应该是吧，她的名字也是小河童告诉我的，见取她自从出现在旧都，便再也没理过任何人."

勇仪王提到她时，总会不自觉发出啧的一声.

"事先说明，那个半人半河童的家伙可不好说话，不，是完全没法对话，你一旦靠近她，就会被她瞬间打成肉泥."

"半人半河童?"

"是的，那家伙有一半人类的血脉.那自然的，无论对于河童还是对于人类，她都是个让人无法接受的异类.啧，无论是河童还是人类，都是够麻烦的，那家伙简直是双倍的麻烦."

"我大致理解是什么情况了."

"不，你不理解，她拒绝一切对话 ，拒绝一切的接近，就像是..."

"就像是为了禁止一切能打动自己的东西，对吗?"

"你这个形容还挺恰当的."

如果你真的理解她是什么情况的话，那我更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去找她."

"原因还是那个，我要否定荷取大人的懦弱.但现在并不是因为我讨厌荷取大人，恰恰相反，一直以来，我都将荷取大人的思想当做是我的信念.正因如此，我需要的不是否定荷取大人，而是以她的思想作为基础，再加上我自己的信念，做到荷取大人做不到的事情，超越荷取大人的极限."

"噗，果然我还是没法理解你们人类..."

勇仪王把我从低空丢到了地面，我在地上滚了几圈作为缓冲后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即便是在人类之间，也是无法完全相互理解的，不过也正是因为存在这份差异，交易才存在有利可图的空间."

"哼，随你怎么说.河城见取就在这巷子的尽头，你想找她便去吧."

我往巷子里头看去，里面漆黑一片，只看到一丝的亮光在巷子的尽头.勇仪大人站在巷子的边上，看来她似乎是在等我进去.

"谢谢你一直以来对见取的照顾，勇仪大人，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勇仪王波澜不惊的脸庞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惊讶.

"哼，我只是无法对孤苦伶仃的家伙坐视不管而已."

黑暗的巷子绝对是捉迷藏的好地方，若非有意的寻找，绝对没人会对这里感兴趣.

我的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尽头的亮光也越来越近了，我继续往里走，直到我看见一个人靠在墙壁旁.挂在他身旁的一个灯笼让我能看清她的模样，粉色短发，红色双瞳，梳着单马尾，与荷取大人样貌处处相反，却又处处神似.她就像一个精致的雕塑靠着墙壁伫立，而她身边干涸的血迹也证明勇仪王所说绝非戏言，最后，在她的心上，有一把锁，锁上的钥匙孔似乎和荷取大人挂在心上的钥匙相配对.

"那个笨蛋河童，明明只要她亲自过来，事情就能变得简单多了."

任何的交谈都不会得到回应，一旦靠近就会被打成肉泥.这还真的让我无从下手，不过老想这些也没用，我也自然也不打算就这样离开.我能做的只有像她那样靠在墙上，闭着眼睛，像她那样，斩断一切的思绪.

就这样...拒绝着一切，让世界只剩下自己.

那是"平静"的感觉.

我忘了为何而愤怒，忘了为何而痛苦.

也忘了为何而向往，忘了为何而冲动.

甚至忘了，为何而活着....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或许会很舒服吧.不再因任何事情劳神，不再为任何人而痛苦.

不过我做不到...

不甘.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仍存着不甘.

我忘了为何而不甘，但不甘的感觉，并没有因此消失.

不甘的感觉提醒着我，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就算已经忘了要去做些什么.

不甘的感觉提醒着我，现在我需要醒来了.

.....

人类不像鬼族那么强大，无力改变困境人类能做的只能不断欺骗自己，好让自己忘掉让自己痛苦的处境.但我相信，即便是到死都在自欺欺人的家伙，在他心中必定还存在着一份无法压抑的情感，就算忘记了产生这份情感的一切缘由这份情感也不会消逝，更不会因为自欺欺人而被麻痹和压抑.

这虽然还只是我的猜测，但为了证明它，我可以冒险.

我稍微整理了下思路，将推销的说词准备好，然后，我看了一眼河城见取.

"醒着可能会有些痛苦，对不起"

我小声的对她说道

那么，开始吧.

"卖黄瓜！！"

"卖黄瓜！！！"

我大声嚷嚷到，然后望向看见取，她的模样没有一丝变化，我稍微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刚刚没被她打死，看样子，单方面的沟通还是可以进行下去..

"这位客官，不买些黄瓜吗?"

"不要这么冷漠嘛，哎，辛辛苦苦将黄瓜带到旧都却滞销了，你就看一看当帮帮忙呗.毕竟无论蜘蛛还是鬼还是别的家伙，都不会去买黄瓜啦.在旧都里这批黄瓜的潜在客户，也就只剩你啦."

"嘛算了，我先把货拿出来给您看看吧，看，这是正正宗宗妖怪山黄瓜，当然， 这还不是最大的，在妖怪之山试验田上，我们还种着更加巨硕的黄瓜呢."

"哦，你还记得妖怪之山吗？嘛，那是我们的家，山上有多管闲事的鸦天狗，玩忽职守的白狼天狗，高傲但弱小的八百万神，当然，还少不了河童，和我的主人荷取大人.嘛，其实，而这些黄瓜，正是荷取大人一手栽培的."

"嘿，我看见了！你刚刚眼皮的确是跳了一下吧！看来你还是感兴趣的嘛，虽说黄瓜是荷取大人栽培的，但是并不全是荷取大人的功劳啦，为了让黄瓜有更好更多的收成，黄瓜的土壤需要丰收神的祝福，需要河童的灌溉，需要白狼天狗驱赶糟蹋天地的生物，需要鸦天狗送信协调工作.总之，在大家的合作之下，现在的妖怪之山已经是个丰饶的地方啦.以至于荷取大人总以黄瓜砸我头的方式表达她的不满，其他河童们也是吵吵闹闹的.总之，在妖怪山上的生活虽然我还不太适应，但是也是我挺开心的，毕竟我只是个普通人类嘛，适应妖怪的生活还是有点勉强啦.

"你可能会觉得有些惊讶吧，因为我知道哦，其实，过去的妖怪山，并不是现在这幅模样的吧.过去的妖怪山，高阶级的天狗们奴役着低阶级的天狗们，无法工作的河童会被加工成食物，山外的妖怪一旦进山，会马上遭到驱逐甚至抹杀。反正是一个外人无法待下去的地方，对吧.不过呢，不过不愧是荷取大人，仅靠头脑就能将妖怪山改变成如今的模样，当然，这种改变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从她口中所描述，改变成现在的模样大概花了两百多年了吧."

"只不过，明明过着令人安心的幸福生活，我缺总感觉似乎缺少了什么，荷取大人的家里，似乎本应该更热闹一些的.荷取大人那个笨蛋虽然也经常吵吵闹闹，但是当她停下吵闹那安静的片刻，我却总在看到她双眼里的空虚和失落.明明现在大家已经十分的富足，但为什么她仍有无填满的空虚和无法释怀的失落?荷取大人努力至今的缘由到底是什么?每每在吵闹下安静的片刻，我总是为此害怕和担忧."

"啊，我似乎说了许多奇怪的话呢，抱歉抱歉，其实我目的还只是卖黄瓜而已啦.明明都已经站在旧都门口了，荷取大人却害怕着被你讨厌而不敢来找你.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在家里带了一包黄瓜下来找你了，当然，这可不是免费的，毕竟我可是人类，下一趟旧都风险很高的！不过我相信这个风险是值得的."

"因为我相信，你就是哪个让荷取大人下决心改变妖怪之山，也是让荷取大人一直无法释怀的，那个最重要的存在吧."

我望向河城见取，她仍尽力保持着伫立的模样，但她已经不再像雕塑那般，而是有了一分活着的气息.

"嘛，我知道你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定，没关系，我可以等."

我将包里的黄瓜摆在了她面前，对着她坐着，静静的等待.

......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我的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了了，不自觉的将手伸去前面想摸一根黄瓜吃，在我摸到黄瓜的那一瞬间，我的手被死死的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我不是说了吗...这些黄瓜可不是免费的."

"我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买得下...."

我望向了见取，明明是个强大的妖怪，她却低着头，没有望向我.

"不是哦，这些黄瓜你明明完全可以买得起."

我用手指了指见取她挂在心上的那把锁.

"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我出了巷子，星熊勇仪仍站在巷子边上.

"哼，真没想到你还能活着走出来，不过你也看见了.无论怎么呼喊，和她说些什么，她也没搭理你，对吧.所以说....."

"勇仪王...那个，我需要回去了，能送我回地面吗?"

我没敢说得很大声，但是请求鬼王的帮助是安全回到地面最好的办法.

"你这小子想死是不是."

勇仪王瞬间青筋暴起，用手抓住我的脑袋，只要她愿意，我脑袋轻轻松松就能捏碎吧.从见取身上买来的锁从我手中掉落到地面上，发出哐当的声音，勇仪望向那把锁后，愤怒的脸庞瞬间化作惊讶.

"因为这可是十分重要的货物，我必须活着将它交到见取大人的手中."

勇仪王松开了她的双手，望向那无法看见太阳的天空，沉默了许久.

"我亲自送你回去地面吧."

再次回到地面时，已经是三天后的黎明了，我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了回到玄武泽的道路，轻轻推开家门，发现荷取大人仍在里面不知道在研究些什么，估计这一晚她又没睡觉了吧.听到开门声的荷取大人望向了我....

那一刻，我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回来了，荷取大人."

"哼，原来你还活着啊，真是的，让我白伤心了.我昨天还在门口旁修了你的墓碑呢，既然你还活着那就快把它拆掉，免得在门口碍眼."

"噗，不愧是荷取大人，还是这么的看不懂气氛啊."

"喂，你再这样说我用黄瓜炸烂你的头哦！"

"好好好....我尽量闭嘴.."

我放下了背包，跳进水里洗了个澡，换上了一套整洁的衣服.荷取大人在旁一直望着我，但每每我望向她，她却把头扭向一边，哼，实在是让人受不.只要我愿意，悠闲的生活就能一直持续下去吧，但即便如此，我却始终无法放下在村中的大家，无法忘记松阳老师的教诲，越是悠闲的生活，我才越无法适应吧，所以，我要做出抉择了.

为了更重要的东西，回到真正的地狱吧.

"荷取大人，我要赎身了...."

"什么，嘛，别开这种玩笑，你可是我最重要的赚钱机器，我可没打算那么容易就放你离开.

不过反正你也付不起赎身的价钱，哈哈哈."

我拿出了见取挂在心上的那把锁摆在了桌上，荷取大人的表情瞬间凝固了，我直视着她，她望向我，我使了个眼神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

"我把她带回来了，这价钱应该足够了吧."

（未完，后续见评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