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帧|林小庄】【长夜番外】桃花细雨渡硝烟(五)
车子行驶至闹市区,人流熙攘,车速堪比龟速,黄包车都比汽车快。顾燕帧靠着车门打瞌睡,突然被一个急刹惊醒,只见车子左前方,倒着一辆自行车,旁边还有个男人倒地呻吟。
“不会吧?撞人了?”顾燕帧心里一惊,正想下车查看,小庄却先一步下去了。
小庄堪堪走到那人身边,还未开口询问,那人突然暴起,手中一道银光向小庄袭来,小庄如同提前有防备一般极快地一侧身,锋利的刀刃几乎擦着他的脖子划过。小庄顺势一手拧住那人手腕夺了他的匕首,同时一肘狠狠击向他肋下,只听一声骨头断裂的脆响,那人就真的倒地呻吟去了,整个过程不过5秒。但同时,噼噼啪啪地枪声就响了起来,小庄一个滚翻从前车盖上翻到车右侧,同时按下了顾燕帧刚冒出来的头。
几颗子弹自他们头顶炸开,惊得两人同时缩了缩。
“什么情况啊?共产党吗?!”顾燕帧问道。
小庄没有回答,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路对面的电话亭,对顾燕帧说道:“我掩护你,你去打电话给王世安,告诉他:收网!”
“明白!”顾燕帧应道,他不需要知道其中的意思,此刻他只需要听令行事。
“你小心点儿!”小庄一边说着,一边快速起身朝着枪声最密集的地方开了几枪,让对方不得不暂时回避。
顾燕帧趁机一个箭步窜出去,猫着身子向电话亭跑去,途中突然看见有一人持枪对准了自己,但下一秒就眉心中弹轰然倒地。顾燕帧不用想也知道是小庄干的,心中不禁叹道:身手如电,枪法如神,不愧是我顾燕帧看上的人。他虽心猿意马了一瞬,但脚底下却丝毫没有迟疑,几步就窜进了电话亭。
顾燕帧缩着脖子蹲在电话机下面,子弹从他头顶穿飞而过,被击碎的玻璃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从他身边落下。他急急地拨通了婚宴酒店的电话,他们离开的时间不久,王世安应该还在,就算他不在,林楠笙也会在,不管是谁,能来帮忙就行。外面枪声愈发密集,小庄的子弹打光了,被困在自己的汽车里动弹不得,这情形让顾燕帧心急如焚。
电话响了三声终于接通,他对着话筒喊道:“刚才结婚的那群人里,去找王世安或者新郎官,告诉他‘收网’!——林小庄说的。我们在鑫鑫百货楼下。快去!延误了军机唯你是问!”
顾燕帧说完就扔了电话,从后腰抽出枪就冲出去打算帮忙,然而他前脚刚踏出电话亭,就看见小庄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顾燕帧瞬间凌乱,“小庄你不要扔下我啊!!!”
但下一秒他就察觉了不对劲,袭击他们的所有歹徒,只要还能动的,都迅速登上之前就停在路边的两辆车,远处又有几辆车汇合而至,他们全都追着小庄而去,根本没人care他,——他们的目标是小庄,意识到这个问题的顾燕帧,心脏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林小庄,你倒是等等我啊!”他一边叫着一边扶起地上的自行车,两条腿蹬得飞快,追了上去。
顾燕帧体力超然,一直远远地缀在几辆汽车后面,可是当汽车出了城,速度明显提高,很快就消失在他眼前了,他只好跟着地上的车轮印一路过去。郊区的土路崎岖不平,他完全顾不得自己被颠得跟筛糠似的,只机械地一路往前蹬。突然前方一阵枪声传来,顾燕帧急得心脏一阵猛缩,他深吸一口气,骑得更快了。最后在山脚下一片树林边,他老远地看到余欣然和行动队其他一些人,战斗已经结束,地上躺着几个不知死活的,还跪着一些被俘的。
顾燕帧用他那通过了飞行员测试的眼睛一眼扫去,没见到小庄,他一边朝着那边骑,一边急着向余欣然问道:“男人婆,小庄呢?”
余欣然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庄”是谁。
“林处长!”顾燕帧赶紧补充。
余欣然一指树林的方向,顾燕帧“嗖”一下就冲了进去。
树林另一侧,小庄与青木激战正酣,两人不分伯仲,都想置对方于死地,一时间打得难舍难分。
“小庄,我来帮你!”顾燕帧大喝一声,扔下自行车就向青木扑了过来,青木急忙闪过,小庄同时也是后撤一步,把空间留给顾燕帧,自己站到了一边,——打累了,歇会儿。
顾燕帧不愧是实战考核第一名,一拳一脚皆是虎虎生风威力十足,而且完全不留情,招招致命,但青木经验老到,也没让他占了便宜。两人缠斗一会儿,青木突然飞起一脚狠狠踹向顾燕帧胸口,逼得他不得不疾速后退。在与小庄错身的一瞬,小庄突然伸手探向顾燕帧腰后,掏出了他的配枪……
顾燕帧万万没想到身后半人高的茂密草丛下藏着一个陡坡,他那一步退得大了些,踩在了陡坡边缘。他“啊啊啊”叫着,手臂用力绕着圈依然没能把重心调整回来,不可抗拒地向后倒去,他本能地朝空中抓了一把,不曾想竟抓住了小庄的衣襟……
随着一声枪响、一声哀嚎,和一个猝不及防的拉扯,小庄和顾燕帧一起掉下了陡坡,滚落的过程中他右手肘重重撞上了什么,顿时一阵钻心剧痛。
两人一前一后在坡底停了下来,小庄按着右手肘坐起来,看着顾燕帧从一片蒿草丛里爬起来,抖落掉脑袋上的枯枝落叶,然后一脸抱歉地看着自己。小庄的内心充满了无奈与无语,他确实也帮了忙,可是怎么就整出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可是看着他这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样子,他又忍不住想笑。右手臂一阵痛楚传来,让他笑容扭曲的同时不由自主发出一声呻吟。
“你受伤了?”顾燕帧紧张地问道。
“大概是脱臼了,没什么事。”小庄答道,——就是真TM疼……
顾燕帧脸上的歉意与担忧更甚,“脱臼很疼的,小庄你忍忍,我找个东西帮你固定一下,然后去医院……”
他话音未落,只听“咔”的一声轻响,以及极其隐忍的一声痛呼……
顾燕帧的脑子瞬间空白了,只呆呆地看着小庄,——他竟然自己把受伤的关节复位了?!
小庄喘息着,许久,那一阵撕心裂骨的痛感减轻了些,他曲肘试了几下,还好,只是脱臼,没有骨折。然后他抬手拭去眼角那由于生理本能而分泌出的泪水,也刚好抬眼看见目瞪口呆的顾燕帧。
顾燕帧看着小庄略显疑惑的表情,不禁又气又心疼,“你你你……”他指着小庄连说了好几个“你”,“你怎么这么狠啊你?!是不是你自己的胳膊啊?!”吼完之后,他就沉默了,他伸手碰了碰小庄伤处,动作极轻,“是不是特别疼?你就不能等等,让医生帮你处置?”
小庄歪着头,看着看起来很难过的顾燕帧,他这是害我受伤所以有负罪感?倒的确是个善良孩子。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安抚地拍了拍顾燕帧的狗头,“好啦,你不用那么内疚,意外而已,再说我没那么娇气,疼一下子就没事了;如果去医院,最后不也是得‘咔’一下?还得疼一路。”
道理虽然是没错,可是……,顾燕帧期期艾艾地看着小庄,还是觉得很心疼。
小庄站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坡的确比较陡,但爬上去还是没问题的。上面还断断续续一直传来青木的痛呼,突然被顾燕帧拉下来,也不知道那一枪打在哪儿了,但听这哀嚎的声音,似乎伤得不轻,但一时半刻死不了。
“走吧,上去了。”他对顾燕帧说道。
顾燕帧应了一声,小心地跟在小庄身边,时不时地伸手扶他一下,生怕他再摔着。坡顶的最后一米几乎是垂直的,顾燕帧双手一撑跳了上去,转过身伸出手来拉小庄,然而那手伸了个寂寞,小庄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林楠笙拉上去了,好像还挺开心见到他的样子。
“您怎么也来了?大喜的日子不该好好陪着嫂夫人吗?”小庄问道。
“心洁能理解的,还有你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林楠笙笑着说道,同时他也注意到小庄的右臂似乎动作不便,“怎么?受伤了?”
“脱臼而已,已经复位了,没大碍的。”
“那就好,这些天注意些,少动、别用力。”林楠笙叮嘱道。
“好。”
顾燕帧疑惑,这才几天啊,这俩人关系就这么亲密了?据说林副站长失散的弟弟和小庄同名,但小庄不是已经否认了吗,他还套什么近乎?这时候他耳边响起一串呜哩哇啦的日语,青木被小庄那一枪打穿了膝盖骨,那条腿俨然是废了,此刻他双手已经被林楠笙绑了起来,只能面目狰狞地躺在地上叫嚣。
“原来是个老鬼子,”顾燕帧蹲在他身边细细端详了一番,问道:“你们都已经投降两年了,还不死心啊?想干什么啊?再来一次也照样给你们打得满地找牙你信不信?”
然而青木并不理他,只恶狠狠地盯着小庄,嘴里不停地用日语说着什么。
顾燕帧:“这老鬼子在说什么?你能不能说中文?小爷听不懂日语。”
“他说咱们胜之不武。”小庄笑笑说道。
顾燕帧满目嘲讽:“对付你们这些日本鬼子,有什么胜之可武的?有枪不用跟你肉搏?那才真是傻了。”
小庄不禁笑了,顾燕帧这个性子倒是对他脾气,对付敌人讲什么光明正大,能投机取巧当然投机取巧。但是……“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先开枪,干嘛扑上来肉搏?还把我拉沟里去。”小庄问道。
顾燕帧羞愧:“一时情急,没想起来有枪。”
小庄:“…… ……”
青木还在骂,林楠笙极不耐烦地几步上前,伸手掐住了他的下颌骨,只听“咔”一声轻响,青木下巴脱臼,只能一边流口水一边发出“呜呜呃呃”的声音,世界瞬间安静了很多。然后他目光转向小庄:“你怎么那么好脾气啊?他这么骂你,你一点不生气?”
“丧家之犬狂吠几声罢了,难道还当回事吗?”小庄笑笑说道。
顾燕帧一听不干了,“老东西的,你敢骂小庄?!”抬手就要揍他,却被小庄制止了。
“燕帧,别这样,别让人家说咱们虐待俘虏。”小庄说道,“顺便帮他包扎一下,别失血过多死了,万一能问出点什么呢。”——其实小庄并不抱希望,青木是个极其崇尚武士道精神的死硬派,如果不是想替清泉报仇,早在日本宣布投降的时候就切腹自杀了。
林楠笙:“你这算是报答他的教导之恩?”
“他们那也算恩吗?”小庄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凉薄的悲哀,“他们只是想为自己培养一台可以利用的机器罢了,可我是人,中国人。”——还是一个与他们有血海深仇的中国人。
林楠笙轻笑一声,拍了拍小庄的肩膀,“这次计划很成功,在上海的大多数日本特务的据点都被端掉了,辛苦你了。不过最好别有下次,就没见过情报处的处长亲自出来又当诱饵又抓人的。”
小庄的表情很是无辜,“我也不想这么辛苦啊,可这些日本人就是揪着我不放啊。”
“这一次,日本特务在上海的大多数据点都被端了,就算剩下几个也成不了气候;接下来就可以专心对付共产党了,他们可比这些小鬼子难对付多了。”林楠笙脸上依然带着笑,眼中却微微浮现出几丝寒意。
小庄的心里也像是被一阵寒风拂过,密密麻麻地一片刺痛。他的目光看向了远方,依然笑着,应道:“是,那才是真正的难题。”
林楠笙的眼角余光一直在观察着他,——依然没看到他想要的反应,林楠笙心里不禁有些失望。
两人说话的工夫,顾燕帧已经不情不愿骂骂咧咧地给青木止了血,虽然包扎得很潦草,但起码是起了止血的作用的。“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教导之恩?还有今天的事是计划好的?”他问道。
“我早年曾经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他……其实是我的老师。”小庄简单地解释道,“今天的事,事出突然,但早有应对计划,只是没想到会搅了林副站长的大喜之日。”
前半句顾燕帧好理解,他在军校的教官也有曾经去日本留学的,后来在战场上与曾经的老师、同学兵戎相见,也是这样毫不留情,但后半句……,他无奈地看着小庄:“你这么说我能明白吗?能不能详细点儿?”
林楠笙接下话茬:“小庄一直是这些日本特务的眼中钉,尤其地上这个,于是小庄设了个套,如果他们在街上追杀他,就把他们引来这里,郊区人烟稀少方便动手;同时他们在上海的多数据点也已经被摸清,由王站长组织同时发动袭击,现在上海的日本特务联络网已经被破坏殆尽。这回够明白了吗?”
“明白了。”顾燕帧答道,然后他有些生气地看向小庄,“这么大事我一点都不知道,林小庄,你是不是特别不信任我?还有你刚才,把我扔那儿开车自己跑了,你觉得你这样特别对是不是?”
林楠笙不满地皱起了眉:“顾燕帧,你就这么跟你的长官说话?顾将军没教过你对上级要有礼貌吗?”
顾燕帧瑟缩了一瞬,他这辈子没怕过谁,但林楠笙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无妨,我跟燕帧也随意惯了,而且……”小庄脑子转了转,给顾燕帧找了个理由,“他也是关心我的安危。”
顾燕帧连忙点头。
小庄对顾燕帧说道:“燕帧,你也是合格的军校毕业生,应该知道信息是分等级的,这次的事情,知道完整计划的只有两位站长、我和行动队赵队长,其他人都是听命行事;你作为情报处的下属人员,这次行动本来就不包括你,并不是对你不信任。”
小顾依然不服:“那你把我扔下自己跑了呢?怎么解释?虽然计划中不包括我,但是我既然赶上了,你也不该把我排除在外吧?这么危险的事,有我在还能保护你一下。”
林楠笙冷哼一声,“把你扔下那是不想你涉险,再说你保护他?你不来结局不会变,小庄还不至于受伤。”
顾燕帧瞪着他,嘴巴动了动,敢怒不敢言,而且也无言以对,因为林楠笙说的,这是惨痛的事实。
“就是个意外,燕帧他不是故意的,再说他也的确帮了忙的。”小庄无奈地在两人之间打着圆场,“太阳都快下山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说得对,走吧。”林楠笙一边说,一边挽起小庄一条胳膊,肩并肩往停车的地方走去,举止相当亲密。
顾燕帧看得直抽气,直想冲过去把两人分开,但是没敢。眼看着两人即将走远,他赶紧站起来,“你们等等我啊,”他可不想再骑自行车回去了,要累死了,“还有地上这个怎么办啊?不管了?”他接着问道。
“一会儿行动队会处理的。”林楠笙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顾燕帧听见,也就放心地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林楠笙开着小庄的车把小庄送回家,顾燕帧顺势跟了去。这是他第一次进小庄的家,干净整洁,但冷清清的,一点人气儿都没有,不像自己家……他这时才突然想起来,小庄他已经没有亲人在世了。
“小庄,”顾燕帧突然很替小庄难过,“你一直一个人生活,不孤单吗?”
“?” 小庄倒是没想到顾燕帧突然问这个,要说不孤单那是假的,以前和叶冲一起住在这里的时候,他每天还是挺期待下班回家的,闲暇时也喜欢做些自己和叶冲爱吃的菜,如今他家厨房基本就剩下烧水这一个用途了。“偶尔会有那么一点儿,”小庄答道,“不过我也清静习惯了,如今要是真的多一个人,可能反而不适应。”
顾燕帧笑嘻嘻地凑过来:“那以后你要是觉得孤单寂寞了,就找我,我陪你。别的我不敢说,逗人开心的本事我还有。”
顾燕帧笑得没心没肺,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夏日里的晴空。小庄虽然只当他是在信口胡言,心里却也忽地暖了一下。但嘴上却说:“还是免了吧,你来,不得闹腾死?”
顾燕帧想反驳,小庄却扔给他一条新毛巾,同时说道:“去洗把脸,脏得跟地里挖出来的土拨鼠似的,然后打电话叫你家司机来接你,时间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顾燕帧不满地叫道,“我像土拨鼠,你也没比我干净多少。”
“呵呵,”小庄假笑两声,“谁害的?”
顾燕帧一愣,无言以对,垂头丧气地洗脸去了。小庄看着他那低头耷拉脑的背影,不由想笑,傻乎乎的,倒是挺好玩儿。
趁着顾燕帧去洗脸,小庄也上楼清洗了一下,顺便换了身干净衣服,他右手臂动作受限,多少有些费力,花费的时间也稍微久了一点点。当他下楼的时候,看到顾燕帧正挂上电话。
“小庄你下来了?我从附近的松鹤楼点了几个菜,一会儿就可以吃饭了。”顾燕帧看着他说道。
小庄惊讶:“你还要在我这儿吃饭?”
“马上就到饭点儿了啊,怎么可以不吃饭?再说不光我吃,你也得吃啊。”
“我还不饿。”
“我饿,你不想想我骑个破自行车追着你从城里跑到城外,多大消耗?骑得我腿儿都软了。”顾燕帧抱怨道。
小庄笑道:“傻不傻啊?用自行车追汽车,直接回家不好吗?何苦呢?”
“你无情我不能无义,”顾燕帧义正言辞地说道,“那么多人追着你要杀你,我哪儿能不管啊?”可随即他又沮丧起来,“可是我没想到追过去反而害你受伤。”
“小伤而已,几天就会好的,只要你没事就行。”小庄说道。——你要是跟在我身边出点什么事,顾将军不得扒了我的皮?我还怎么去套近乎偷情报?小庄心道。
顾燕帧却只当小庄纯粹是关心自己,心里感动的一塌糊涂,“小庄~~”
他那一副感激得要涕零的样子,让小庄微微一愣,不知所以地问道:“你干嘛?”
顾燕帧轻轻拉过小庄的右手,“你让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都说了没事的。”小庄拒绝并想抽出手,却被顾燕帧握住了手腕。
“别乱动,你让我看看,没事我就放心了。”他不由分说就挽起小庄的衣袖,“你管这叫没事儿?都肿起来了!”他叫道。
小庄:“关节脱位,之后有些红肿这不是很正常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冷漠啊?”顾燕帧十分严肃地责问道,“你自己的身体,能不能对它好一点?”然后他指着沙发命令道:“你坐这儿等着。”
小庄看着他跑去浴室端了一盆冷水,又拧了一条冰毛巾来,只得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去接。顾燕帧却绕过他那只伸出去的手,径直把毛巾敷在他的伤处,冰冷的触感让他瞬间一激灵,却也逐渐缓解了那灼热的痛感。
“你是怕冷才不想冰敷的吧?”顾燕帧虽是询问,可是语气却很肯定。
小庄被一语戳穿了心思,有点窘,“你怎么知道?”他问道。
“在办公室就看你成天捧着个热水杯子,而且什么时候你的手都是凉的,小庄,你是不是身体不好?”
“没有,我身体好得很,从来不生病,火力不壮而已。”小庄辩解道。
“那不还是身体不好?我妈认识一个老中医,经验丰富,回头我找他来给你看看,调理调理。”
“谢谢,不用麻烦,我不喝汤药,难喝。”小庄拒绝得十分干脆,想起曾经被池诚逼着喝了两个多月汤药,他就心有余悸。
“不是吧?你多大人了还怕喝药?”顾燕帧诧异,不过感觉小庄这个样子好可爱。
“那苦药汤子,你爱喝吗?”小庄反问。
“怎么可能有人爱喝?但是谁叫你身体不好……”
“谁身体不好啊?都说了我身体好得很。”小庄打断他,不满地反驳道。
顾燕帧不再说话,只微笑着看着他,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那一贯成熟稳重、精明能干的长官,居然也有这么幼稚的时候,真的好可爱。
一贯话多吵闹的顾燕帧突然安静下来,小庄不禁有些奇怪,他抬眼看了他几眼,见他看着自己笑,笑得还挺甜。四目相交了片刻之后,小庄皱眉、后退,他这满眼的宠溺是几个意思啊?
“敷一会儿得了,怪冷的。”伸手拍掉他拿着毛巾按在自己伤处的手,小庄一直缩到了沙发另一头。
顾燕帧却跟了过来,“那怎么行啊?敷不够时间不管用。”
小庄正不知道该怎么赶人,突然有人敲门,“你要的饭来了,还不赶紧开门去。”他催促道。
“什么叫‘我要的饭’,我又不是乞丐……”顾燕帧一边抱怨着一边起身,可来的不是松鹤楼的伙计而是林楠笙。
“你怎么又来了?”
“你怎么还在这?”
——两人异口不同声但同时说道。
“我的意思是,林副站长您今日大喜,不在家陪夫人,怎么又出来了。”接收到林楠笙不太和善的目光,顾燕帧连忙改口。
林楠笙撇了他一眼直接略过,径直走进来,在餐桌上放下几个餐盒,说道:“小庄,知道你今天不方便做饭,内人做了两个小菜,给你送过来。”
顾燕帧默默地一个白眼翻上天,这林楠笙的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对自己那是又冷又硬,对小庄就那么温柔,而且新婚之夜,不在家陪媳妇儿,却跑来找小庄,几个意思啊?
“怎么好这么麻烦嫂夫人?”小庄客套地说道,“还劳烦您跑这一趟。”
“都说了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再说咱们住得不远,举手之劳罢了。”林楠笙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餐盒,油焖笋和蒲菜炒蛋的香气顿时飘了出来,“趁热吃,别嫌弃简单。”
“看着就很好吃,怎么会嫌弃呢?”小庄笑笑说道,“燕帧,你不是饿了?一起吧。”
不等顾燕帧做出反应,林楠笙冷冰冰的一眼就瞟了过去,“没那么多。”他说道,警告的意味十足。
顾燕帧肚子里的馋虫瞬间就缩了回去,不敢明来,但暗地里瞪了林楠笙好几眼。这时候门外突然有人叫道:“请问顾先生在吗?您在松鹤楼点的菜!”
顾燕帧忙不迭地跑出去接过,然后就在小庄和林楠笙面前摆了满满一桌子。
“你点这么多……”小庄咂舌。
顾燕帧邀功似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把几样招牌菜都点了。”
小庄叹气:“铺张。”
林楠笙不屑:“浪费。”
顾燕帧左右看看两人,傻掉:我做错了?我就是为了让小庄吃好而已啊。
小庄转向林楠笙,笑道:“林副站长,今天真是谢谢你了,不过今天我真的不能留你,新婚之夜,你还是赶紧回去陪嫂子吧。下次带嫂子一起过来喝茶。”
“好,”林楠笙痛快地应道,然后看了一眼小庄受伤的手臂,“你自己小心些,如果需要帮忙就打电话,我过来很快的。”
“嗯,谢谢。”
顾燕帧只觉得这两人的眼神里,都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情脉脉。终于送走了林楠笙,他轻叹一声问道:“这个林副站长,是不是对你还不死心呢?”
“什么?”
“他弟弟的事啊,不是说跟你同名同姓,还长得一样,他真不是你哥?”顾燕帧突然八卦之心大起。
“不是,”小庄确定并肯定地回答道,“只是特征相似,并不能说长得一样,你、我还有林副站长,咱们都是大眼睛高鼻梁,长得一样吗?”
“那倒的确是不一样,”小庄和林楠笙,虽然都是英俊美男子,两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唉,林楠笙要真是你哥哥就好了,这样你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他又挺厉害的,有他给你撑腰,也不用担心有人欺负你。”顾燕帧怪替小庄惋惜的。
“欺负我?你长官我看起来好欺负?”小庄不禁觉得好笑。
顾燕帧竟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小庄看着就身娇体弱的,还那么好脾气,可不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小庄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多说,指了指他的碗筷:“吃饭,吃完赶紧回家。”
小顾不高兴:“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我陪陪你不好吗?”
“不好,我累了,你赶紧走了我好休息。”小庄毫不留情地说道。
顾燕帧无奈地拿起碗筷,但看着眼前的一桌子菜,突然感慨道:“是太多了哈,这够吃三顿的了。”
“知道就好,粮食来之不易,下次别干这种事了。”
顾燕帧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不死心地再次问道:“你真的不要我留下来?你看你受伤不方便,我留下照顾你嘛。”
小庄耐心耗尽:“小伤而已没什么不方便,你再废话我现在就把你轰出去。”
顾燕帧委委屈屈又气哼哼地嘀咕了一句“真无情”,就低头扒饭去了,小庄看着他那副样子,想笑又不好真的笑出来,憋得好辛苦。
好不容易熬到顾燕帧离开,房间里一点点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其实谁喜欢孤零零一个人?又有谁不喜欢有人陪呢?只是顾燕帧……,小庄无奈地笑了一下,以后或多或少是要利用到他的,还是少一些纠葛,对彼此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