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忘/双洁/HE】王妃12【甜/轻喜/微沙雕】

12.
啪,魏大学士的巴掌结结实实打在儿子身上。
‘ 我问你,街上传言,是不是真!’
被老孟宴会丑态揭露了他家小儿书法为虚的事,勾的开心不过两日,紧接就是满街面传,说是一个小贼爬房偷盗,却在魏大学士府看到湛王半夜入了他家小公子房,然后趴窗户听着,里头动静是男人都知道在干啥。
那小贼没偷着好东西,半夜喝酒将这秘密吐了底掉。
这种香艳隐私最是人们爱听,于是坊间一日功夫就传扬开来。
这才引得魏大学士心火纵生,甚至对宝贝儿子下了手。
林氏匆匆赶来,正瞧见丈夫巴掌从儿子脸上挪开,那五个指印,当娘的心痛立时。
‘ 你疯了,打孩子干嘛!’
‘ 你走开,兔崽子,我问你,说实话,外头说的是不是真。’
魏婴站在那里,哽了哽,最终点头。
啪,第二个巴掌又呼扇上。
‘ 你让你爹老脸往哪儿搁…’
‘ 小畜生,看我,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林氏维护,魏婴却是傻了般站着不动,任由老爹的拳头落下。
其实,刚听闻,他也是惊讶的。
可很快,惊讶就被平静取代。
这样,似乎也好。
也算是个借口……
魏大学士的手忽然给人攥住。
两人对眼,是蓝湛。
‘ 错处在我,老大人要打,要出气,找我便是。’
魏婴仍跌坐在地上,林氏抱着儿子,泪水哗哗的流。
魏大学士眼睛里的火不比蓝湛少,他是真想打过去。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当爹的难道能好受。
林氏宠爱儿子,他可也不比媳妇少惯孩子。
魏婴是他人到中年后才得来,加上这孩子模样好,脑瓜灵,嘴上更是机灵。虽然孩子懒了些,可这些都是小毛病,不妨碍老爹拿儿子当宝贝疙瘩。
当初,皇帝诏书,他的宝贝疙瘩就送了人,焉知老大人心里不疼。
如今,好容易孩子归了家,还是逃不开这皇家子的玩弄,魏大学士此刻是打从心眼儿恨。
但皇权王权,高高在上,他终究不能随心。
当爹的放了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 你,你给我回屋待着,来人,把门锁了,无我命令,谁也不给见!’
显然,这话是说给谁听,在场人都心里有数。
蓝湛看着魏婴脸上红肿,心肠跟着都搅在一处。
‘ 羡羡!’
魏婴闪躲开,丢下句王爷自重。
看着他被母亲拥着离去背影,蓝湛忽然感觉,他刚刚的闪躲,不似只是畏惧父亲,而是…真的躲他。
这念头一出,蓝湛心头彻底慌了。
魏大学士铁青着脸下了逐客令。
老谢躬了腰请蓝湛往外走。
离了魏府,蓝湛人马加急,直奔皇宫。
可他一番心潮还未同皇帝讲出,却直接给皇兄带着去了太庙。
列祖列宗在上,尤其还是叔父牌位前,蓝曦臣点香斟酒。
朱漆高门关着,没人看的到皇帝像少年时横卧在蒲团上,饮酒落泪的模样。
‘ 弟弟,我知你遇见什么,也知你迫切寻来想要什么…’
‘ 别张口,张口了,哥哥也给不起。’
‘ 还是那句话,再忍忍…’
‘ 或许你觉哥哥冷血,可是瞧瞧上头祖先牌位,蓝氏江山都是历代帝王们…这冷心冷血着铸出来的。’
‘ 是,为了皇位皇权,哥哥连亲弟弟都要利用。可是,呵,我连自己都物尽其用,何况弟弟呢,对不对。’
‘ 戚将军来报,梁军已蛰伏边境。他们目的为何,咱们得看清楚…若真是舍了弟弟,用那小郡主能换我朝几年太平,哎,哥哥是皇帝,哥哥只能这么干。’
‘ 所以,弟弟,等等,咱们再看看,都再看看吧。或许,会有转机呢,天意谁又说得准。’
‘ ……’
……
夜里,蓝湛又一次翻墙落地。
门内外把手的人都给他撒的药迷晕。
主动靠近过去的大黄被误伤,四脚八叉,吐了舌头趴成死狗。
因为林氏劝说,下午,魏大学士才准许不再锁儿子门,但里里外外两个老妈子六个小厮的看人。
可最终还是没防住蓝湛。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 别过来,你来,我就喊。’
魏婴在廊下,看着蓝湛将一院子人药倒。
小侍女站在阶下,左瞧瞧鱼缸边的王爷,右瞅瞅自家大王,不知该帮谁。
‘ 羡羡,我拿了伤药。’
蓝湛举起手里的药瓶。
‘ 嗯,王爷的药一定是好药。’
‘ 鸭蛋,接了吧。’
‘ 王爷,药我收了,您走吧。’
魏婴的脸色很平淡,全没了往日神采。
‘ 羡羡,我进了宫,找过皇兄…只是,现在还不时候,但你相信,我心里只有你。我会给你交代,会给你…’
‘ 给我什么,陛下都不答应,王爷还能给我什么!’
‘ 我说过,曾经那样日子,我不愿过的。’
‘ 羡羡,再给我些时间。’
‘ 呵,时间。蓝湛,从你第一次半夜踏进我这屋子开始,我给你的时间…’
‘ 你是王爷,是天上月亮。而我,不过地上的草。给您月华照一会子,是我福气。可,草有草命,你和我,没有结果。’
‘ 强扭的瓜,毕竟甜不了。’
‘ 魏婴还知道脸面,魏氏门楣虽低,也不是任人欺凌的。我爹爹年纪大了,受不得大气。母亲这一日哭的,眼睛都花了。’
‘ 王爷,你我,就此断了,各安各命吧。’
‘ 不要再来找我,白天,夜里,都别来。我不想见你。’
……
归潮阁里一烛如豆。
蓝湛大半夜搅动厨房,让厨子做了一桌子菜,都是魏婴喜欢的。
他独个只是喝酒,看着那些好菜,遥遥举杯:
‘ 羡羡,干杯。’
魏婴院子里的人都已醒来,瞧着小主子无恙,林氏魏大学士一个哭一个急又在儿子这儿闹了通,才总算安生。
魏婴脸上又多了一个巴掌印。
打完他,老爷子也掉了泪,红着眼出的院。
墙角的蒲公英被风吹动,白絮飞了满园。
给小主子用熟鸡蛋敷过脸,鸭蛋端来热水帮他烫脚。
啪嗒啪嗒,屋里下起雨。
鸭蛋抬头,看见魏婴的泪滴落下来。
‘ 大王,是不是水太热,我给你加些凉的。’
摇头,魏婴笑了。
‘ 鸭蛋,我想吃糖,嘴里苦。’
……
萧炎在日头最好的时辰进了魏府。
‘ 九夷八狄,梁地风物看之不尽。’
‘ 眼下…京都乱。去散散心,也能顺带躲开不想见的人,不想听的事…一两月回来,风平浪静,家里家外就都好了。’
‘ 嗯,你说的对,我随你…去梁。’
……
大黄长的黄毛糙尾,一看就不是什么上的台面的好狗。起码大户人家看家护院,是绝不会选它这样种。
林氏家乡在徽,四年前,魏婴随着母亲省亲。
不巧正遇见难得的洪灾。
那天魏婴贪玩,和鸭蛋两个偷跑出舅舅的宅子,于是就跟街里困住。
俩小孩也不知怎么捣鼓,反正爬树攀檐,好歹上了个房顶。
周遭黄潮大人见了都挪不动步,何况两个十岁上下娃娃。
‘ 大王,我害怕。’
‘ 我也怕,咱俩拜天地吧,求老天爷别淹了咱们。’
‘ 嗯,好…不过,大王,拜天地是这个意思吗?’
‘ 你拜不拜,你不拜我拜,到时候老天显灵肯定不淹我。’
‘ 哦,我也拜,老天也别淹了我!’
俩孩子在泥瓦上同心协力三叩首。
头磕完,立时就有显灵。
嗷呜汪汪,是小狗崽子的动静。
一个木盆顺流而下卡在烟囱和房顶夹角,小黄就在里头。
俩人手拉手勾着碰,土狗崽子抱怀里没一会儿,水流惊人般下降。
天降神狗~
这就是大黄由来。
‘ 大黄也不带么?’
鸭蛋心疼的揉着大黄的大脑袋,那傻狗哈拉舌头,根本瞧不出主人此刻有多闹心。
‘ 老大人和夫人都点头啦,梁国挺远的呢…’
‘ 小米饭也不好吃…’
‘ 我得找张妈妈一趟,把咱院子的花草还有鱼缸,都跟她交代清楚。决明子都快出果了…’
鸭蛋碎碎念着出了院。
魏婴指尖点了点鱼缸里冒头喘气的鱼头。
‘ 你们啊可得老实些,张妈妈最爱吃炖鱼头了呢~’
鱼群仿佛听懂人语,纷纷受惊般潜入水底。
魏婴转身,正看见给风吹的摇啊摇的枸叶,叶片中间簇拥的红果贼溜溜亮。
嗯,结果了,叶子可以摘了。
拿起挂在篱笆上的簸箕,魏婴仔细将绿叶收进。
在晾晒的架子前,一片片,很认真的摊开。
忽地,鼻头酸涩,两滴泪珠落下来。
我答应了给你的枸叶苦丁,怕是要食言了呢…
我要走了,明天就…
等我回来,王爷,是不是就要改郡马…
呵呵,郡马,骏马,好奇怪,是不是。
那就说,郡主改王妃。
嗯,这样子听起来顺耳…多了…
……
太阳慢腾腾的挂上山头。
魏大学士和林氏将儿子送到家门口,就再没远走。
萧炎很客气,说的话也说处处为人着想。
街上人多起来,给看到是魏学士府小儿同梁使一车,会有闲话,且两国有别,大学士还要顾忌官声。
林氏千万叮嘱,加减衣裳,不要贪食…
最后,儿子马车踢踏了启程时,当娘的还是窝进丈夫怀里,哭的泣不成声。
……
‘ 大王,鸭蛋难受,老大人眼睛红了,夫人跟下大雨似的,你都没事么!’
‘ 我好着呢,咱们是去玩儿的,哭什么~’
‘ 哦’
鸭蛋虽点了头,可她更不解的是,小主子有那么饿吗,甜豆塞得腮帮子都鼓了。
梁使出城是早提前通知过守城军的,所以,他们一行车马出的很顺。
将车帘掀开,瞧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京都城墙,魏婴感叹:
‘ 这守城将军可有点懒,甲胄都污了…他的甲…’
车帘放下,鸭蛋看到魏婴眼睛下头开了两行水帘洞。
‘ 鸭蛋,噎得慌…难受…’
手忙脚乱的将水壶摸出来。
魏婴接过去咕咚咚喝的像沙漠里的人。
半壶水下去,那两行水帘洞反更热闹…
……
王府门前忽来个举着糖葫芦的娃娃。
娃娃将手里纸条送给门卫,说是有人用糖葫芦雇他来的。
‘ 蓝湛,没来及跟你告别。我和萧炎去梁地,玩个几月再回。又或者,玩的好,就留在梁也不错。今日启程,勿送,勿念!’
……
魏婴深一脚浅一脚的在林间奔跑。
此刻,他不得不恨,自己当初跟府里护院学三脚猫功夫时,应该更认真些。否则也不至于,只比个手无缚鸡的书生强不过一点罢了。
他们马车在半屏山时停下,萧炎说魏府小厮追了来,说林氏还有东西忘记带给魏婴,正在往这边赶。他的意思,让鸭蛋跟着他去迎一迎。
魏婴那会儿才抹泪抹的身心疲惫,没做多想也就应了。
可半个时辰过去,瞧着守卫竟然还不许他下车,这才觉察不对。
他以小解为由,这才勉强钻了对方空子。
可那些家伙明显都是练家子,魏婴这空档能钻多久,真是说不好。
好在平素他也算好玩,这京郊林子和小路都是认识。
凭着记忆,魏婴向回城的林间小道狂奔。
终于,前方的界碑大道不远。
嘭,不只哪里射出数十只冷箭。
魏婴惊得脚下发软,心和眼都要脱离身体。
蓝湛护着鸭蛋,是他的战马替他挡了那些箭雨。
‘ 蓝——’
嘴巴给人从后捂住。
‘ 别怕,阿羡。’
是萧炎。
此刻,魏婴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虽然没有任何人跟他解释,可他就是明白。
萧炎,以鸭蛋,或者说是以自己设下陷阱,截杀蓝湛。
为什么。
他是湛王,是皇帝唯一的亲弟弟。
他是百万雄师的统帅,是冲入戎狄王帐砍下王旗,是带领大胤儿郎为国土赢回边境安宁的英雄。
他是始终坚定主张以武攘外的权贵。
所以,他要死,他得死。
有血溅在鸭蛋身上,但小侍女安好,并没受伤。
魏婴疯了。
他发狂的挣扎,泪水决堤。
为什么,那箭,不是射在自己身上…
萧炎的手像是铁造的。
他的身躯如同天地间落下的牢笼。
魏婴给困住。
看见蓝湛倒下一瞬,魏婴的挣扎也跟着停止。
如同一根无形的生死线将两人拴住,他生他生,他死……
‘ 王爷 ——’
是蓝眼睛和一只耳,不只他们,还有其他人。
魏婴在死过去最后一刻,看到了一束希望。
……
梁使车马最终还是在一日半后离了大胤境。
守境官兵用看死人的眼睛盯着驾车人。
他们都是跟过湛王征战的部队,也都已经知道梁使临行前的刺杀。
可,梁军压境,皇帝下了口谕,放行。
将士们手中刀剑握的青筋暴露,杀气满满的目送中,集体咚咚单脚跺地,杀声从吼底发出。
魏婴昏昏沉沉在车里,浑身烫的如同烤火。
他意识里只以为自己死了,身在地狱。
……
王府中十几个御医日夜守着。
蓝湛箭伤严重此刻都算其次,关键,那该死的萧炎在箭上淬了毒。
御医们要解决的还是解毒。
近身在蓝湛身边的只有两人,粘公公,和鸭蛋。
从弥尔他们救下蓝湛后,他的手就死死扣住鸭蛋,半刻不肯松开。
躺在床上昏迷中,嘴里也不断喊着鸭蛋,鸭蛋。
小侍女眼睛哭成了桃核。
她怕极了。
怕王爷会死,怕大王再找不回来。
‘ 鸭蛋,鸭蛋…’
‘ 王爷,我在呢。’
一直到粘公公将鸭蛋的手塞进蓝湛手里,那声声呼唤才停止。
‘ 我就在这,王爷为什么还要叫我啊?’
‘ 哎,王爷叫的,不是你。’
‘ 那是谁?’
‘ 你说还能有谁,你跟谁的!’
粘公公一对快掉地上的大眼袋下,泪珠坠着。
鸭蛋一知半解。
王爷在叫大王么。
是啊,大王,你在哪儿呢,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饿不饿,渴不渴…
鸭蛋想你,老大人,夫人,都想你呀。
……
天佑六年,四月。
胤,梁,边境大军对峙,相机而待。
梁国郡主萧蓉滞留胤地,幽闭禁苑。
九王萧炎授以九珠,得亲王玺,官邸兵制扩三千。
一时间,梁都太子争斗越烈。
……
天佑六年冬,梁都。
狗蛋和爷爷从九王府角门出来。
孩子嘴边还沾着些豆糕渣。
拽了拽身上披的与他模样穿着极不称的袍子,男孩皴红的脸蛋带着少见的笑意。
‘ 爷爷,那位公子爷真好看,不光人好看,他的饼也好吃。’
瘸腿刘给冻得搓搓手:
‘ 嗨,再好看,也是苦命的。’
‘ 怎么说?’
‘ 没看他走哪儿,身前身后不远不近都是人。还有脚上…’
‘ 脚上怎么了?’
‘ 嗨,没怎么,走吧。’
呼啦把孩子冰凉的耳朵,爷孙俩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他们不知,在他俩走远一刹,两抹黑色身影也落下角门外。
‘ 见到公子了,去回报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