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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光緒二十年甲午恩科(1894)狀元張謇殿試策文

2022-06-02 22:35 作者:舞胎僊館門外灑掃僕  | 我要投稿

光緒二十年甲午,夏四月,丁未朔。丁卯,策試天下貢士陶世鳳等三百十一人於保和殿。


〇制曰:朕寅紹丕基,仰荷昊蒼眷佑,兢兢業業,今二十年。恭逢皇太后六旬萬壽,上維《魯頌》壽母之詩,俯思《大雅》作人之化,特開慶榜,策試多士。


又嘗恭讀康熙戊戌科聖祖仁皇帝策問:“天子以乂安海宇為孝。”是以夙興夜寐,勤求至理,政事之餘,留意經術。聖訓煌煌,為萬世法。茲舉河渠之要,經籍之儲,選舉之方,鹽鐵之利,揆時度勢,酌古衡今,爾多士其揚搉陳之。


治水肇於《禹貢》。畿輔之地,實惟冀州,水利與農事相表裏。後漢張堪為漁陽守,開田勸民,魏劉靖開車箱渠,能備述歟?至營督亢渠,引盧溝水資灌溉,能各舉其人歟?唐朱潭、盧暉,宋何承矩,浚渠引水,能指其地否?元郭守敬、虞集,議開河行漕,其言可采否?汪應蛟之議設壩建牐,申用懋之議相地察源,可否見之施行?能詳陳利弊歟?


漢世藏書,中祕最善。劉向所校,僅名《別錄》,至其子歆,始總群書而奏《七略》,傳注所引,秩然可徵。班志《藝文》,與劉《略》出入者何篇?魏晉以後,鄭默《中經》,荀勖《新簿》,體例若何?梁華林園,兼五部以並錄;隋修文殿,分三品以收藏。唐承砥柱之厄,始付寫官;宋籍建業之餘,盡送史館,此皆冊府遺文,可資掌錄。明《永樂大典》所收之書,今不存者,見於何目?能備舉以資考證歟?


選舉為人才所自出。翰林以備顧問,六曹以觀政事,縣令以司賞罰,三者皆要職也。翰林始重於唐,其時學士出入侍從,參謀議,知制誥,能詳其品秩歟?宋儒館有四,地望清切,非名流不得處,其選用之制若何?六曹昉自《周官》,秦漢隋唐,互有沿革,能陳其異同歟?晉制不經宰縣,不得入爲臺郎。而後世或紳恥居其位,或科甲無不宰邑,豈輕重各因其時歟?抑增重激勸,或得或失歟?


鹽鐵之徵,始於管子,論者謂其盡取民利,而行之數千百年,卒不能廢。至漢武帝,用孔、桑之法,與管子異矣。其時所置鹽官二十八郡,鐵官四十郡,能指其地歟?終漢之世,屢罷屢復,其年代皆可考歟?唐貞元中檢校鹽鐵之利,其議發於何人?若第五琦、劉晏、裴休之論,固無足采歟?請引采鹽,而商擅利權;禁民貿鐵,而官多侵蝕,其流弊能指述歟?


凡此皆御世之隆謨,經國之盛業也。夫朕以藐躬,加於臣庶之上,受祖宗付託之重,惟思恪遵慈訓,周知民隱,旁求俊乂,孜孜為治,以躋斯世於仁壽之域。爾多士各抒讜論,毋泛毋隱。



〇臣對:臣聞善言天者尊斗極,善言治者定統宗。九州利弊之廣,不可一一喻之也;六典司職之繁,非必節節治之也。要在道法而已。孔子之道,集群聖而開百王,其世所誦法大義微言,後千六百餘年而復集成於朱子。宋臣真德秀,嘗本朱子之意,輯為《大學衍義》,自帝王治學,至於格致、誠正、修齊,得失之鑒,炳然賅備。是則三代兩漢以來,所以治漕河、蒐典籍、用人才、劑徵榷者,必折衷於朱子之意,而後當否可觀也;必權衡以朱子之言,而後會通可得也。


欽惟皇帝陛下,躬上聖之資,勤又新之德,而又廣開言路,振飭紀綱。凡夫《大學》之明訓,前古之事蹟,固已切究而推尋之矣。而聖懷沖挹,猶孜孜焉舉河渠、經籍、選舉、鹽鐵諸大政,進臣等於廷而策之。臣愚何足以承大對,然臣嘗誦習朱子之言矣。朱子之言之具於其書,而為德秀所稱引者,無一而非人君圖治之法,人臣責難之資也,其敢不竭獻納之誠乎?


伏讀制策有曰:“治水肇於《禹貢》。畿輔之地,實為冀州。”而因求水利與農事相表裏之道,以詳稽其利弊,此今日民生之大福也。臣惟國之大本在農,農之所天惟食,而食之大源繫乎水。百穀之生,未有不恃灌溉之利者。東南多水而常收水之利,西北少水而常受水之害,固地勢水性使然,而其要視乎人力之果盡與否。漢張堪為漁陽守,開田勸民,而民興於農,遂有“樂不可支”之謠。魏嘉平中,劉靖規武安之通渠,羨秦氏之殷富,大開車箱渠,而灌田以萬計。由是而後魏裴延儁、齊稽華輩,營督亢於范陽,引盧溝於幽冀;唐朱潭、盧暉,宋何承矩之倫,或引灤易,或引滹沱,並能灌稻開田,溥一時之利。元都水監郭守敬、國子祭酒虞集,尤留意於漕河,其言用浙人之法,以田授民,使為之長三年而後徵,以減東南轉輸,與明汪應蛟之議設壩建牐、申用懋之議相地察源,其意相通,而皆行之有利者。謹案朱子之論治河也,於賈讓不與水爭地之說,嘗反覆致論,以為允當,而又以為水無祗有害而無利,在治之何如者,誠至言也。我皇上軫念民依,講求水利,凡河防漕運,固已疏治而奠定之矣。


制策又以漢世藏書,中祕最善,因稽劉向以來至於前明所錄,以資考證。臣惟載籍所以徵雅,故藏史冊簡,上下遙代,亦古今得失之林,而斯文興替之契也。向校《別錄》,子歆承之,始總群書而奏《七略》。班固志《藝文》,其賦錄諸篇,乃與劉略時有出入。魏祕書郎鄭默始制《中經》,荀勖更著《新簿》,以甲乙丙丁分部,而六藝、小學、古諸子、近世子家、史記舊事、皇覽簿、雜事之屬,其體例亦殊於《七略》。至梁華林園,兼五部以並錄,而釋典紛紜。隋修文館分三品以收藏,而捕獵闐委,雖云盛富,毋乃猥歟?唐承砥柱之厄,始付寫官,而其書多於《崇文總目》。宋平江南,籍其圖書二萬餘卷,悉送史館,而祕閣益宏,冊府遺文,此為鼎鼎。明之《永樂大典》,世彌後而書彌多,其所甄采之書,往往遺散不傳矣。校論往籍,辨體宜先。朱子所謂“六經治世之文,《國語》衰世之文,《戰國》亂世之文”,則淄澠其辭,不特槻裁字句以鑒別真偽而已。國家開四庫,求遺書,山容而淵積,又過於東觀、蘭臺之富矣。


制策又以選舉為人材所出,因以翰林、六曹、縣令三者,俾考其制,而權其得失。臣惟翰林之官,以文學言語備顧問,出入侍從,因參謀議納諫諍,而院者待詔之所也。唐開元初,置翰林待詔,掌四方表疏批答,應和文章。既又選文學士為翰林供奉,與集賢院學士分掌制誥書敕,久之而改為學士,號為內相矣。宋之儒館,地望清切,非名流不預焉。初命學士之日,皆遣使就第,宣旨召入,且用以指揮邊事,曉達機謀,不止同知考課、掌書誥而已。六曹昉自《周官》,秦漢隋唐,互有沿革。秦之郎中令,漢之尚書郎,隋之員外郎、曹郎,唐之郎中、員外郎,雖有異同,並典機要。晉制,凡入臺郎者必經宰縣,以為不習民事者,不足理吏事。是則其官固關繫乎民命,而所謂縉紳恥居其位者,皆後世知二五而不知一十者也。朱子云:“擇宰相以選牧守,擇臺諫以供刺舉。”又云:“天下之官能為縣者,不拘薦舉之有無,不限資格之高下,而籍其姓名,以次補最劇之縣。”而其本在大臣,所謂必咨詢訪問,取之無事之時,參伍較量,用之有事之日也。聖朝用人,內外並重,凡前代畸輕畸重之失,斟酌而悉平之矣。


制策又以鹽鐵之徵,始於管子,因及夫漢唐鹽鐵之利病而究之。此尤國計民生之切務也。臣惟貢鹽之法,權輿《禹貢》。至齊以渠展之鹽擅為至資而盡取民利,為後代禁鹽利國之祖。漢武用孔、桑之法,而又加廣焉,分部置均輸、鹽鐵官,而鹽官凡二十八郡,鐵官凡四十郡。《地理志》山海旁近,皆星羅而碁布矣。永平、建初之閒,屢罷屢復。而昭帝時賢良文學之對,章帝時鄭眾之諫,終不可行也。唐初,鹽禁頗弛,自劉彤請役農餘之人收山海之利,而檢校鹽鐵之事以熾,第五琦、劉晏、裴休,皆當時號稱理財至善之人。既屢變其法以贍國用,而莫便於劉晏所爲因出鹽之鄉,置吏置停戶收鹽,轉鬻於商任其所之之法矣。若夫請引受鹽,則商攬利權而民苦食淡;禁民貿鐵,則官多侵蝕而私冶依然,弊且有不可窮者。朱子有言:“上下匱乏,須量入為出。罷去冗費,悉除雜稅,方能救百姓於湯火中。”可謂至深切者。皇上誠念民生之疾苦而圖利之焉,斯海內所熙熙忭望者也。


夫古者帝王之學,必格物致知,以極夫事物之變,此朱子所論帝學之大綱也。而其《戊申封事》,則又以為天下之事,其端無窮,而無不本於人主之心。心正則視明聽聰,周旋中禮,而家人左右、朝廷軍國,無乎而不歸於正也。臣伏願皇上萬幾餘暇,留心於《大學衍義》,而益致力於朱子之《全書》,以蘄握乎明理之原,而止於至善之極。將見濬川澮而農政興,崇典籍而儒術茂,綜甄拔之要,而不事苟且陟黜之為;正利用之方,而不尚操切富強之計。斯治日近於古,而我國家億萬年有道之長基此矣。


臣末學新進,罔識忌諱,干冒宸嚴,不勝戰慄隕越之至。臣謹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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