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星（三）
雨中，一辆老旧的无人驾驶出租车劈开路上的积水，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后缓缓停在了二人面前。引擎盖和车门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弹孔，车内仪表显示器上也是沾满了的干涸血渍，可以猜到平时有多少不法之徒们拿它当作掩体和跑路工具。
男子礼貌地把女子扶上车后排，跟着坐进去后对汽车的AI说出了目的地：“大学城。”
“砰”的一声闷响后车门关闭，车门把手内的灯变为红色。现在想要下车，除非老老实实地掏钱，否则就只能等这辆车自己出意外紧急开门了。
“去学校找人帮忙？”女子说着从身后拉过安全带，却发现这东西早就被割断了。
男子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擦着手指缝中的污渍回答：“那里有我的一个朋友，她能帮你。”
擦干净手后，他递给女子一张纸巾。
女子接过纸，边擦手边问：“是吗？我都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你可以叫我‘善意第三人’。”
他摘下眼镜，用一张新的纸巾擦拭着回答：“这是我作为‘街道猎人’的代号。”
男子口中所谓的“街道猎人”，是这片鱼龙混杂、遍地罪恶的旧城区域中特有的一种职业。他们不隶属于任何个人、帮派或是公司，游走在街道之间，只从接头人那里获取任务后替委托人解决问题，完事之后再从中间人那里领取相应的报酬。从暗杀到寻找失物，只要钱给到位，他们会帮雇主解决一切雇主自己不方便露面的问题。由于行业不便暴露真实身份，所以这些“街道猎人”们往往以代号示人。
女子听了说：“好吧，什么什么人先生，首先谢谢你帮我解围。但我听说你们这行的人是不会白白帮人的，提前声明，我可没钱支付你啊。”
“还要纸吗？”男子又从纸巾包里掏出几张纸巾递给女子。
“是的，我一般是不会无偿替别人解决麻烦的，也讨厌卷进和自己无关的麻烦里。只是你长得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所以就出手了。”
“好吧，看你也不像什么坏人。嗯，你这纸还挺香的。”女子说着捋过头发，将两张纸巾平铺在左右掌心，合掌轻拍被淋湿的头发。
男子看着女子擦头发的动作出了神，不过他立马就扭头看向车窗外。
“在这里可不能靠看外表来判断一个人的好坏。”他小声嘀咕道。
车外的灯光越来越稀疏，旧城中心眼花缭乱的招牌在车后渐渐远去。等到窗外再出现灯火时，说明车子已经到达了大学城。
“本次里程7.3公里，费用146通用币，请使用电子手环轻触支付或城市公共交通卡刷卡。感谢您的本次乘坐。”车内的AI提示道。
男子从裤子后面的口袋摸出一张卡片对着前座靠枕上的读卡器贴了一下。
在“欢迎您的下次乘坐，再见。”的语音中伴随着“咔哒”的一声响，车门解锁。
“还挺有礼貌的。”女子伸手拉开了解锁的车门。
男子开门伸出去一只手，雨势比之前已经弱了许多，但还是稀稀拉拉地飘着一些。他下车说：“也就这玩意儿讲礼貌了，旧城这里的人与人见面，除了恨意就只剩利益了。”
与想象中大学城拥有的朝气蓬勃、热闹非凡完全不同，这里的周围一片荒凉昏暗，若不是建筑物内还有些许灯光，这里就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废弃建筑群。
听到出租车停车时的尖锐噪音，从入口处简易搭建的岗亭里走出一个人，他警惕地靠近并问来者什么人。
“是我，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男子扶着女子走上前去。
“是你呀。”看门人看到来者立马放松了下来，说话的那个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烟放进了嘴里。
“她是谁？”
烟卷的一头随着他的声音上下摆动。他左口袋摸摸，右口袋掏掏，最后把目光移到了男子脸上。男子身后的女子也才发现，这个看门人的一只手在岗亭板材间透出的微光中发出金属的反光。
“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抽烟。”男子说道。
“我一个朋友，这就是我们来这里的原因。”说完男子指了指女子的右腿。
看门人边看边上下翻找自己的口袋，终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点燃后长呼一缕青烟说道：“这样啊，老大这段时间外出不在，但还好她在上面。需要帮忙吗？”
“你站你的岗，不麻烦你了。”说罢男子扶着女子向大学城里面走去。
走进大门后，主路两侧分别有一栋长长的建筑，但已经残破到看不出它们曾经作何用途。两百米外的尽头还有一栋亮着灯的楼，那是曾经大学城的一栋实验楼。
虽说还被叫做是大学城，但是荒芜和破败却丝毫让人感受不到这里该有的气息。实验楼前的土地上杂草丛生，一座铜质雕塑倒在里面，布满铜锈的学生虽然依旧怀抱书本，却像是个被丢到野外自生自灭的皮肤病人；楼外墙上的标志歪七扭八，墙上的油漆也脱落了不少。如果不是窗子里有灯光，很难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人类活动。
二人乘坐电梯上到了四楼，推门走进一间实验室中。房间最里面只开了一盏灯，下方是一座将近两五米高，尚未组装完成的巨型机器人。一个棕色波波头的女人正坐在电动脚升降椅上组装着机器人头部的零件。
“好久不见！”男子走到升降椅下方，抬头向上喊了一声。
口中横衔着螺丝刀的波波头女人丝毫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正全身心地投入到手头的工作中。听到声音向下望去，看到来者后用机械左臂操作着椅子上的按钮缓缓降了下来。待到椅子高度下降了一些，女人一跃从椅子上跳下。那堆脏兮兮的棕色头发随着她身体的下落胡乱飘舞，落地后便散开遮住了她的脸。机械的左手一把捋开遮在脸上的头发，露出沾了些机油的娃娃脸，圆圆的眼睛则在污渍的映衬下格外明亮。她抬头看了眼面前的两个人，摘下右手的手套，把右手在身上的灰色工装上一通乱擦。
然后她拿下嘴里衔着的螺丝刀说：“是小韩啊，还真是擀面杖发霉——好久不见面啊。”
她又看了一眼站在男子身后的女子问：“这位是？”
“一个朋友，想请你帮下忙。”说着再次指了一下女子的右腿。
波波头女人蹲下身，撩起破损的裤子看了看。起身对男子说：“这种程度的损伤我是马上就能修好，但是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我是收费的哦~”
男子笑着说：“不是吧？大家不是朋友吗？”
“你完成我们委托的时候，那可是从来都是扳着手指算账——有整有数。”波波头女人说着还向他眨了两下眼睛。
“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来打扰你，不过我没钱，再见！”一直没有吭声的女子突然开口，说罢她便单脚跳着转身准备离开。
“别啊妹子！”波波头女人赶忙叫住她，“刚刚我和这货开玩笑呢。这里就是帮助他人的地方。你好，我叫安娜，安娜·阿瓦萝娅（Ana·Abaroa）。”
安娜伸出右手和女子握了握。
“你先坐到那边的工作台上等一下，我去拿工具。”安娜说着到墙边的架子那里去拿工具箱。
女子则坐到工作台的桌面上，卷起自己右腿的裤子说：“原来你姓韩啊。”
男子听到思量一下回答：“你既然听到了，再隐藏便也没什么意义。好吧，韩雪平。”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是什么人？”女子抬头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