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白海上（第二篇）
连续几天，沧九和云田都在山里穿梭，朝露薄雾，夜雨寒风，没几天，云田就累病了。说来也是奇怪，云田这修炼之人，竟然没受过跋山涉水的苦，明明身板跟个大茶壶似的，结果却这么容易染风寒。沧九照顾着发烧的云田，让他安心躺在家里休息，自己跑去镇上找郎中开了方子。嘱咐云田把汤药喝了，又转身出门钻进林子里去，希望可以多找找线索。
“救救我吧，救救我吧，我知道你是好心人。”
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草丛里传出来，沧九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只在草丛里隐约看到了一条白色的大尾巴。沧九壮着胆子走进草丛，只见竟是一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狐狸。
“求求你救我一命吧。”狐狸虚弱地说着。抬了抬眼，看着沧九。沧九吓的够呛，他也没搞明白为什么眼前的这只狐狸竟然会说话，可是不管怎样，既然让他碰上了，这个闲事还是要管的。
沧九把小狐狸抱回了家，为它的伤口轻柔地上了药，喂了它一些疗伤的汤药，便安抚它睡了。沧九注意到了小狐狸前腿的一处箭伤，他虽不敢确定，但也感觉自己猜了个十之八九。
喝了药休息了一整天的云田，毕竟是习武之人，烧已经退了，体力也恢复了大半。他走出房间便看到了沧九在给小狐狸包扎伤口，一眼便认出了小狐狸前腿的那处箭伤是被他的霄云箭射伤的。但是他也清楚，受伤的妖还不至于功力大减到打回原形。想来可能真的是因为这个小妖没能满足它那山大王的要求，而被吸走了修为，才落得这般。
“九哥……”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就知道云田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可是沧九怀里的小狐狸吓的一激灵，把自己团成了更小的一团，甚至有些颤抖。沧九明白了小狐狸的难处，也怕云田不理解他救了这只妖，他本想走上前看看云田恢复的怎么样，但是又不得不背过身去，装作没听到他的叫声，抱着小狐狸赶紧往娘的房间走。
云天见沧九离开，马上快走几步追了上去。一把拦住了沧九的肩膀，将他转过身来，便看清了怀里的狐狸。小狐狸吓得想逃走，可是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怎么救一只妖？它万一伤了你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你没看它都已经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吗？还哪有力气伤人？”沧九很气愤，这个大茶壶怎么连这一点儿爱心都没有？
“那它伤好了呢？它反口咬死你怎么办？你不怕死，那南婶呢？它咬伤南婶怎么办？与其这样，不如我现在一掌拍死它，绝了这后患。”云田刚想起势挥掌，却不曾想身子还是没恢复完全，刚想发力跟着便咳嗽个不停。
“你快给我上一边儿去！回屋养好你的病！说这些个话可能耐着呢！平时跟你说话蹦不出来一个屁。我可告诉你，小狐狸我来养，你休想伤它。”沧九一手扶着云田将他往屋里送，一手抱着小狐狸往身后藏。
其实云田看着沧九细心地照顾着小狐狸，心底也涌上来一股温暖。他们捉妖师一直以来都是见妖杀妖，见鬼斩鬼，谁能想到竟然有人在捉妖师面前救妖的性命呢？
晚上沧九还和云田置着气，云田也对刚才的莽撞有些过意不去，但是他所说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沧九想了想，端着汤药来到了云田的房间。
“咱们不是之前聊过的嘛……妖分很多种的。这个小狐狸，她就是贪财而已，以前我给她“小金鱼儿”救人，她都会把钱收下放我们走的。这次她不仅没带回钱，也没带回人，那个妖王肯定没绕了它。”沧九想为小狐狸多辩解几句，也又怕不管说多少云田都不会理解。
“你这么善良，怎么不把自己献祭出去，解它的围？”云田不依不饶地争论着，一点儿都不懂借坡下驴。
“我同情它，但不代表我会助长他们的邪恶之心啊。”沧九有些生气云田瞧不起自己，抢了云田刚要喝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气鼓鼓地把头扭了过去。
“我道歉，我为我的鲁莽正式向你道歉。”平时嘻嘻哈哈惯了，这次见沧九真生气，云田便也很自觉地认了错。
“小狐狸说了，它的灵力都被那个妖王吸走，才现了真身，唯有从头修炼个几百年。它这次一定走正道。”沧九诚恳地再一次替小狐狸向云田求情。
“慢慢看吧，慢慢来吧。”云田没有再继续紧逼。想来，这样一只失了灵力的小狐狸确实已不再构成威胁，如果它真的有哪些伤害九哥的举动，自己也完全有能力结果了它。
沧九见云田松了口，欣慰了许多。“你先养好身体。我也先把小狐狸照顾好。之后咱们让小狐狸带路，肯定能找到那个山大王，到时候还得靠你呢。”
小狐狸欢脱地在前面带路，沧九追在后面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云田倒是已完全恢复，生龙活虎。他本来想回头搀沧九一把，可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跟着小狐狸一路跑，一会儿就没了影儿。沧九跟在后面，不停地抱怨：“你个忘恩负义的大茶壶，你忘了谁给你买药，谁给你煲汤，谁给你养的这么白白胖胖的了？回头拉都不拉我一下，太过分了啊。”
沧九不知道，云田是故意甩掉了他。他深知这次面对的这个山大王，必是一场恶战，怎么能让没有任何功力法术的沧九去面对这样的危险？可是沧九不来，小狐狸又不肯单独跟云田出来，只能选择这个节骨眼，甩掉沧九。
沧九凭着记忆，找到了发现小狐狸的地方。接着又在附近看到了云田的鞋印，他便循着鞋印一路摸索，果然找到了那山大王的老巢。刚走到洞口，就听到了里面的打斗声，趴到洞口一看，只见已经浑身伤痕的云田纵身一跃，一剑刺穿了那妖王的心脏。不曾想那妖现出了真身，竟是一直蛤蟆精。只见他濒死之前毒液喷射四溅，云田倒地时捂着眼睛痛苦不堪，沧九飞身扑了过去，撑起特制的油布，将云田和小狐狸护在自己身下。过了很久，蛤蟆精已经气绝，沧九才掀开了油布，手臂上的灼伤已经顾不上了，急忙抱起了云田，看他怎么样。
“大茶壶，药呢？药呢？你们不是都会随身带着伤药的啊……”沧九一边慌忙地翻找着云田的口袋，一边看着云田还有没有哪里受伤。而云田此时已经疼到昏了过去。
“其实……我可以帮忙解毒……”小狐狸看着沧九火急火燎的样子，又看了看云田，在旁边说了话。
“啊，小狐狸，你快说，快说怎么办？”沧九焦急地望着小狐狸。
“他能同意？”
“他都啥样了，有啥不能同意的！？”
只见小狐狸转过身去，抬起后腿，一股狐臊味的清流便冲洗着云田的眼睛。过一会儿云田似乎就没有了刚才痛苦的感觉。小狐狸看了看沧九手臂上的伤口，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你需要吗？”
沧九马上很嫌弃地推开小狐狸，捂了捂自己的伤口，摆摆手：“算了，算了，我回去自己敷草药。好的慢些而已。大茶壶伤的可是眼睛，不能等啊。”
沧九从衣服上撤下了一块布，帮云田包上了眼睛，费力地背起他，一步一步地往家走。
路上云田也逐渐恢复了一些体力，沧九便将他放下来，搀扶着他走着：“你个大茶壶，自己跑去冒险不带我！没有我你就得被那毒液熔了知道吗？还好小狐狸有办法，救了你的眼睛，否则啊看你以后还怎么当捉妖师。”
“我是不是很差劲？一只蛤蟆精就伤我这般。”年轻气盛的云田头一次体会到了挫败感。这是他第一次捉妖，虽然斩妖成功了，却落个两败俱伤，一向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他，经过今天这一役，对今后的捉妖之路竟有了一种莫名地恐惧感。
沧九感受到了云田的变化，回到家中，为他双眼敷上草药，想喂他吃些东西，却被他推出了房。云田紧闭着房门，不再说话。小狐狸走到沧九身边，用头顶了顶沧九，让他去歇着，自己守在云田门前，帮他看着。
第二天沧九慢慢地推开房门，探头看看云田，云田就保持着那个姿势靠在窗边，坐了一宿。沧九蹑手蹑脚地靠近，轻声细语地说：“大茶壶，我给你换药。”沧九很怕自己哪句话会说错了，惹云田不高兴。
“小狐狸是怎么救的我？”
沧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小狐狸跟在后面，一听云田这么说，赶紧跑掉了。
“诶呀，你别管了，有用就行呗！”
沧九搂着云田的肩膀，看来他想通了，高兴坏了，不停地说：“就是嘛，你第一次下山捉妖，而且咱这也算是成功了。咱不跟别人比，咱就跟自己比，每一次都比上一次更成功，就行了呗。师父让你下山，不就是为了历练嘛……成功是历练，失败更是。都是积累经验，积累经验……只要平平安安地，就好。”沧九一边轻柔地帮云田拆纱布，换药，一边叨叨着。云田想通了，他也轻松了许多。
“九哥，我一直没跟你说，天南师兄，他其实已经牺牲了。”
沧九停下了手里的活，“我上次看到了你身上的玉佩，便想起了以前在山上学艺的时候见过这个玉佩。我就知道你说了谎，已经猜到了。”说完，又继续帮云田上药。
“我在祠堂里看到过他的牌位。你说的对，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师父学艺了，我也记得你，我看到过很多师兄离开，也经历过很多师兄牺牲。我不是在意自己的生死，其实我们选择了当捉妖师，从正式拜师的那一天，就已经知道自己的未来会面对什么。我只是愤怒自己的无能。” 云田愤怒地捶着自己，沧九赶紧按住他的双手。
“你说得对，成功和失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成长！我想了一夜，未来的路终归要靠自己走，遇到的妖是未知的，但捉妖的这条路是不会改变的。而只有不断成长的捉妖师，才有能力继续守护百姓的平安。”
沧九帮他包好了眼睛，又搀扶他去吃饭，安抚着云田：“我的大捉妖师，吃饱了，伤好了，咱再去守护百姓，好吧？”
等云田吃完了饭，沧九才又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天南他……他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没有……据说是村民带着天南师兄的令牌找到了山上，说村子里的捉妖师上了山就没再回来，只在山间发现了这块令牌。师父派了山青师兄去寻，只是在妖精的洞里发现曾有过打斗的痕迹，但是现在里面已妖去洞空，什么都没有了。山青师兄在附近找了几天都没有任何发现，天南师兄恐是凶多吉少。因此山上师父便给他立了衣冠冢，将他的牌位摆在了祠堂里。”
“天南很聪明，又心善。我们一起去上山拜师，学什么他都比我快，还比我更刻苦，其实他跟我说过，希望我下山回家照顾娘，他留下来面对危险就好了。将来捉妖挣到钱了他就回来找我们……哎……还是不要跟娘说了。”
“不是没有发现尸体嘛……要往好的方向想啊。”小狐狸在饭桌旁趴着，悠悠地说。
“小狐狸，我还是要说一声谢谢你。”云田看不见，仍努力地朝小狐狸的方向伸手去摸。沧九赶紧抱起小狐狸，小狐狸还有些不好意思，又有点儿害怕，沧九一个劲儿地跟小狐狸使眼色，终于当云田的手触摸到小狐狸的时候，他们都会心地笑了。
“小狐狸，以后你就叫小南吧。”沧九看着云田怀里的小狐狸，笑着说。
“可以啊，以后我就叫小南。”
“你们啊就在家该养伤的养伤，该养膘的养膘。我得出去摆摊去了，否则咱们都得去喝西北风啦！”沧九起身要往外走，小南一下子从云田怀里跳出来，跟在沧九后面。
“我跟你去！察言观色我可更在行哦。”小南摇着尾巴说。
“好！咱们一起挣钱去。大茶壶和娘在家等我们满载而归的好消息吧。”沧九抱起小南往门外走，云田微笑着抿着茶，向他们摆了摆手。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