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之夜(霍尔\瓦西尔）
极昼之夜
暮偶小影
一
破旧的车子载着他行驶在崎岖的小路上。
被蒙住的双眼看不到云端的风景。
被束缚的躯体触及不到太阳散发出的光芒。
就这样，一直走着，走着，走着……
这次，他会被带到哪里呢？
直到……
“霍尔，你怎么还不起床？！”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凶狠“再不起床就没饭吃了！”
“……谢谢”霍尔缓缓睁开眼，向那个叫醒他的人露出浅浅的笑。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那个人——或者应该叫做掌勺的语气依然凶巴巴的“快去吃饭啊！”
“我知道了”霍尔穿上工装，再次向面前的人微笑“谢谢”。
尽管“掌勺的”对自己一直凶巴巴的，但他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善意。
而在这宛如地狱的地方，一丝微小的善意对于他来说已经弥足珍贵了。
食堂，或者说如果那种地方也能被称之为食堂的伙食一如既往的不尽人意：一块馒头，一小坨叫不出名字的绿叶植物。
没有什么营养，也根本不够填饱肚子。
“喂，那个人！”声音的主人手持一条长鞭，脸色阴沉“你是想逃避工作吗？”
“没有”霍尔垂下头，把盘子里的最后一丝菜叶塞进嘴里。
他明白，男人手里的那条鞭子随时都有可能落在自己的身上。
对于他来说，自己不过是件“货物”罢了，如果“货物”不好用了，随时可以毁掉。
霍尔紧抿着唇。
但是自己，除了成为一件“货物”被人随意处置之外，似乎就没有别的价值了。
二
“阿姨，可以给我点吃的吗？”金眸男孩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金色的瞳孔里有微光闪过，就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猫。
“我真的好饿啊……”
男孩无辜的眨眼，仿佛他本来就是那种天真且无害的小孩子。
“瓦西尔！你个骗人精，滚开！”女人露出厌恶的表情，如果现在她手边有什么趁手的家伙的话，她一定会抄起来给眼前的小兔崽子一顿教训。
“求求您了”然而瓦西尔却像是提前料到了女人的反应似的，他瞳孔微缩，祈求的声音里仿佛夹杂着千万个婴孩的哭喊。
“拜托了！”金色的眼眸宛如坠入人间的星辰，有着令人不可抗拒的魅惑。
“唉，可怜的孩子”女人的态度瞬间转变了许多“想吃点什么就自己拿吧！”
“谢谢”瓦西尔在女人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走进了屋子里，在一顿狼吞虎咽之后，他又顺手把餐桌旁几件看起来比较有意思的东西藏进口袋，邪笑。
呵，谁让你骂我的！
这些东西就当作你赔偿给小爷的精神损失费吧～
三
兽栏里，猛兽的叫声此起彼伏，那些庞然大物来自于世界各地，是“主人”珍贵的宠物。
对于它们来说，霍尔可能连餐后甜点都算不上。
但他并不害怕。
比起那些人来说，它们的心思要简单的多。
只要你对它们好，它们就会对你好。
只要你对它们温柔，它们就不会用锋利的爪子或牙齿将你撕成碎片。
霍尔将食槽填满，将它们的排泄物打扫干净。
霍尔看着身旁的大家伙们，陷入了沉思。
它们曾经也拥有过家吧？
拥有过爱它们的人以及它们爱的人。
不像自己，从诞生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就毫无意义。
……可是它们却要与自己一样，被囚禁起来，成为某个大人物的宠物。
这个世界上，明明有更需要它们的人啊……
……这太不公平了。
从始至终，霍尔都注视着那些“宠物”，眼神里带着同情以及说不出来的悲哀。
一个大家伙仿佛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它把自己毛茸茸的脸凑了过去，蹭了蹭男孩的脸颊。
好暖……好舒服……
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
霍尔忍不住伸出手来抚摸大家伙。
……好想永远停在这一刻。
“小子，放下你的脏手”皮鞭抽在身上的痛楚打破了霍尔的幻想“主人的东西是你能随便碰的吗？！”
“干完活了就赶紧出来，别浪费时间！”监工恶狠狠的看着霍尔。
“知道了”霍尔垂下头。
在鞭子留下的伤口处，鲜血溢出。
……好疼。
可是，又会有谁在乎呢？
四
夜空中，无数颗星星闪烁着光芒。
如果，这座屋子能做到不漏风的话，瓦西尔觉得自己一定会好好的欣赏这片星空。
他将“精神损失费”放在床头，钻进了单薄的被子里。
“晚安。”他看向床头摆的整整齐齐的物品——他的“战利品”，自豪的微笑。
虽然没有人会对他做出回应。
瓦西尔闭上眼睛，只要睡着了，就不会觉得冷了吧？
他并不知道村庄的另一边，村民们正在悄悄的策划一件决定他命运的阴谋。
一丛篝火照亮了周围的人的面孔。
村子里，几乎所有大人都聚在了这里。
“人来了吗？”苍老的声音响起“出货吧。”
“真的要这样做吗？他还是个孩子啊！”人群中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可他并不是人类，留在村子里的话，后患无穷！”
“……也对”
五
新的一天，“食堂”里新添了几副新面孔。
那些“新来的”看到盘子里单一的餐食，隐约有些不满。
可大部分孩子都不敢出言反抗——毕竟，在经历了这一场突然的变故之后，他们吓坏了。
“喂！这里的人是疯了吗？就给小爷吃这种东西？”
……不过，“大部分”并不能代表“全部”。
霍尔用余光瞥向新来的男孩，看着他与监工倔强对视，看着他装着少量食物的盘子掀翻在地，看着皮鞭抽打在他的身上，看着绯红的血液流出。
他怜悯他，想要保护他。
……可是，在这种地方，他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怎么可能帮助到别人呢？
皮鞭抽打在他的身上，留下火辣辣的痛楚。
瓦西尔看着手持皮鞭的男人，惊疑不定。
他曾经无数次迷惑他人来获得生存所需的“必须品”，仅仅只需要一个眼神。
可是……
“喂，那边那个新来的，快点过来，别想偷懒！”男人的声音打断了瓦西尔的思绪。
……不可能。
瓦西尔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半步。
他注视着男人，眼睛里仿佛藏着星星的碎片。
……既然这样，就再试一次。
六
……痛……好痛。
瓦西尔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就像一具尸体一般，一边忍受被皮鞭抽打出的伤痕给自己带来的痛苦，一边欣赏头顶的繁星。
如他所愿，他的新住所不再漏风了。
不过，他突然觉得之前那个漏风的小房子倒也不错。
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能控制这里那些“大人”的心智。
……也许，真的想那个女人说的那样，作为一个“不完全”惑族，自己太弱了。
瓦西尔细细品味身上的伤带给自己的痛楚，微笑。
不过，他会变强的，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等到他变的很强很强的时候，就让那些欺负过他的人跪下叫爷爷！
……梦想是远大美好的，不过现在，是时候好好睡一觉了。
瓦西尔闭上眼睛。
“晚安。”
习惯性的与即将逝去的今天道别。
“晚安。”
瓦西尔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别人对自己的回应。
毕竟，即便他的那些战利品再精致，也永远都不可能开口说话。
“你还醒着吗？”
声音再次传来。
“嗯。”
瓦西尔睁开眼睛，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以后不要那样做了，你会死的！”男孩的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他的样貌与自己很相似，只不过那双眼睛里，仿佛藏着万年冰霜一般——单纯又冰冷。
“小爷的生命小爷自己会好好珍惜的～别瞎操心了，好嘛？小弟弟～”瓦西尔看着男孩，邪笑。
“好吧”男孩不再说话。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吗？
七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离那个孩子来到这里已经有大约一个星期了。
在这段时间里，那个孩子的躯体上每天都会增添新的伤疤。
很显然，他并没有听取霍尔的建议，只是不停的进行着毫无意义的反抗。
霍尔对他很是同情
——但他能做到的，也只有同情他罢了。
一成不变的夜晚再次到来
“晚安”临床，熟悉的声音传来。
“瓦西尔，你不要再反抗了。”霍尔看向男孩，伤口处溢出的血液浸红了他的衣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瓦西尔这个名字，是他从监工们的闲谈中偷听到的。
“喂，你怎么这么啰嗦？我说过的，小爷会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的！”金色的眸子里有一丝波澜闪过。
“……说起来，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逃离这个鬼地方吗？”
瓦西尔打量着霍尔，玩味。
从刚刚被拐到这个鬼地方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临床的傻男孩和自己拥有着一模一样的模样。
……也许，他们真的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呢？
“没有意义。”霍尔盯着瓦西尔的眼睛，摇头。
“啊哈？”瓦西尔重新审视眼前的男孩，狐疑“虽然我并不知道你的榆木脑袋里到底在想着什么，但反正我不会继续陪着你了～”
……这种智商低的可怜的生物，真的有可能是自己的兄弟吗？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里。”瓦西尔说出了自己预谋已久的计划。
他并不担心那孩子会泄露自己的秘密，因为在这种宛如地狱的地方，他是唯一一个从未对自己流露出恶意的人。
……对于他来说，这已经弥足珍贵了。
“如果离开这里，瓦西尔会开心吗？”霍尔的眼中有一丝困惑。
“当然！”瓦西尔挑眉“我会非常非常开心的！”
“真的？”
“当然了。”瓦西尔突然凑到霍尔面前“我说，你不会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自己那张英俊的脸吗？太可怜了～”
“咱们俩的面容简直是一模一样啊！没准我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呢！我不会骗你的～”
“哦。”霍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我会帮助瓦西尔的。”
……守护他人的快乐，似乎要比被人当做货物随意买卖更有意义吧？
八
云端的阳光温暖且灿烂
……这是什么地方？
像是梦境里的童话，又像是被深深埋葬在记忆深处的故乡。
猛烈的失重感袭来，明亮美好的世界渐渐远去。
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黑暗。
睁开银色的眼睛。
霍尔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有些恍惚。
“你醒啦？”熟悉的声音传来。
“瓦西尔？”霍尔微笑“我们成功啦？”
记忆逐渐清晰起来：在两个人的逃跑计划被发现，即将被带回去惩罚的时候，自己爆发出来了强大的力量。
那是那位大人给予他的馈赠。
“傻子，你没看出来我是在利用你吗？”瓦西尔看着那张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微微皱眉。
……干嘛那么拼啊！
“看出来了。”霍尔抬起头与瓦西尔对视，淡淡的回答“我只是突然觉得比起做一个任人摆弄的“货物”来说，成为守护他人快乐的人更有意义。”
“谢谢。”金色的眼睛里有一丝波澜一闪而过。
还真是个傻子。
人活着还需要什么所谓的“意义”吗？
……人活着，真的有意义吗？
“关于你的那股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瓦西尔注视着霍尔，问。
“我想起了一个梦”半晌，霍尔缓缓开口“梦中，她曾给予我一份馈赠。”
“她”说我是个好孩子。
“她”说我能改变这个世界。
可是我明明连自己的命运都改变不了啊。
……我又怎么可能能够改变这个世界？
“真是个不错的梦呢～”瓦西尔微笑“你在梦中收获到了一份强大的力量。”
“进而得到了一段超长的假期！！！”
累死小爷啦！！！
“……什么意思？”霍尔不解其意。
“喂！你不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吗！”瓦西尔的笑容逐渐核善“在你昏睡不醒的这一个月里，如果没有我百般细心的照顾服侍，你大概早就死了知道吗！”
虽然说他本来就是把这孩子当成挡箭牌的。
……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他救了一命自己反而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睡着了？”
“没错！而且是超长昏迷限定版！”
“谢谢。”霍尔看向那双金色眸子“可是，瓦西尔为什么要管我呢？”
“瓦西尔只要自己逃走就好了啊”
“我的死活好像与瓦西尔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就没有关系啊？”瓦西尔急了“你可是帮我逃出了那个鬼地方诶！”
就非要让我说出这种话吗？！
“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霍尔语气平静“从一开始，瓦西尔就是想要利用我逃出去啊。”
“我……反正你不许死！”瓦西尔别过头去“不然小爷我不是白费力气了吗？”
这人话怎么这么多呀？
“好，我尽量。”霍尔看着眼前男孩闹别扭似的模样，微笑。
他第一次在他身上察觉到了善意。
但他相信，这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喂，既然你醒了，小爷就走了啊！”瓦西尔用余光瞥向霍尔，脸颊微微发烫“你给小爷好好活下去！”
“……好”霍尔凝视着瓦西尔，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拥有伙伴的感觉，真是不错呢……
“再见。”可是最后却只说出了道别的话。
“再见～”
霍尔看着瓦西尔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升起一种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悸动。
我们……真的还会再见吗？
九
森林里的小木屋，壁炉里燃烧着篝火，给人带来温暖的感觉。
霍尔吃着女人给自己带来的食物，不知为何开始怀念起了那个名叫瓦西尔的男孩。
其实，在瓦西尔与他告别的时候，他曾经有过挽留他的念头。
……但是，对于他来说，自己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吧？
他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所以才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他告别。
在和瓦西尔分开后不久，他就遇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女人，她告诉他，希望他能成为她的养子，那样的话，她会很高兴的。
霍尔答应了，尽管他没有从对方身上察觉到善意。
于是，他就被女人带到了这座木屋。
在这里，自己的自由依然被限制着，可是却能得到一间还算舒适的房间以及吃不完的食物。
看来，自己存在的意义，已经从“货物”升级到了“宠物”了啊……
霍尔下意识苦笑，尽管他自己也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内心的悲哀与不甘。
森林里，瓦西尔看着远处的木屋，皱眉。
其实在与霍尔告别之后，他并没有走远，他在不远处观察，就是怕他再把自己给卖了。
果然，霍尔那家伙从来都不会辜负他的期待。
他不仅把自己卖了，还把自己卖给了大魔王那一类的角色！！！
这孩子脑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木屋的门再次被人打开了，只不过不是那个女人。
“瓦西尔？”霍尔注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有些不知所措，却又莫名的欣喜。
瓦西尔看着霍尔“呆萌”的样子，一股无名火从心底升起，他一把抓住霍尔的领口，金色的眼睛里仿佛藏着猛兽“你妈没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和陌生人乱跑吗？！”他向他质问。
况且，那个“陌生人”还是蛰伏在映射之地的大魔王！
“对不起，瓦西尔。”霍尔看着瓦西尔，摇头“我没有妈妈。”
“……我也没有”瓦西尔注视着眼前的男孩，叹气，松开了手。
“喂，你就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吗？”瓦西尔仍注视着霍尔“要不是小爷我没走远，你可是差点就要死了呢！”
“活着也没有意义”霍尔与瓦西尔对视。
“意义？你又在说什么意义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男孩总是能在不经意间勾起他的怒火。
“好吧，如果你执意要去追求所谓意义的话……”瓦西尔上下打量着霍尔，叹气“如果你死了，我大概会很伤心。”
瓦西尔用手比刀，抹过自己的脖颈，邪笑“那样的话，我可能就要追随你而去了。”
……太肉麻了。
“所以，为了我，把自己的那条命看的重要点，算我求你了”
“好。”霍尔点点头，眼睛里有光芒闪过。
瓦西尔向男孩回以微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在无意间拼尽全力来守护眼前这个傻瓜。
……也许是因为他曾经救过自己，也许只不过是两个被不知在何处的母亲抛弃的孩子下意识的守护同伴罢了。
“好了，惺惺相惜的话说完啦，该轮到我出场了吧？”木屋的门在一瞬间紧闭，发出巨大的响声。
“是谁？”瓦西尔下意识的将霍尔护在身后，皱眉。
空气中的气息令他很不安。
“瓦西尔，我还以为我们已经很熟悉了呢～”温德林出现在两个男孩面前。
“是你……”
瓦西尔认识那个女人，也知道自己面对她毫无胜算。
可是……
“瓦西尔，你不喜欢她吗？”身后男孩的声音传来。
“嗯。”瓦西尔微微点头，眼睛仍紧紧的盯视着温德林。
“我明白了，我会让瓦西尔开心的。”霍尔却露出了微笑。
“光幕•神罚”
霎时间，耀眼的光芒扑灭了黑暗。
连同着那位来自映射之地的“陌生人”
“瓦西尔，这一次，不要离开了。”光辉中央，他微笑着，对他倾诉自己的心愿。
十
树林里，两个男孩再为他们的“终极复仇计划”做最后的准备。
“霍尔！”
“在！”
在经过大约一个月的练习之后，霍尔已经能够熟练的使用那股强大的力量且不晕过去。
有时候，瓦西尔觉得与自己共同生存的男孩就像一只大狗狗，傻乎乎的，总是有意无意的戳中他的萌点。
“准备出发！”
“是！”
“呦，你们竟然还有脸回来？”监工看着两个男孩，一脸嫌弃。
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孩子好不容易逃走了却又要回来，但就因为他们的逃逸，那位大人大发雷霆。
如今他们重新落到了他手里，他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霍尔，上！！！”瓦西尔一声令下。
“是！”耀眼的光芒爆发出来。
“呦，你们竟然还有脸质问小爷啊？”瓦西尔看着被魔力重创后又被五花大绑跪的整整齐齐的监工们，邪笑。
他扫视全场，最终视线停留在了那个鞭打他的人身上。
“叫爷爷！”瓦西尔抬起他的下巴，眼神犀利。
监工别过头去，显然不想让眼前这个毛头小子占了便宜。
“哎？怎么这么不听话？”瓦西尔若有所思“不然，先鞭打一顿调教调教……”
“爷爷！爷爷！”看那群孩子们的反应，那鞭子打人貌似挺疼的……
……还是不要亲自体会了。
“乖孙～”瓦西尔露出胜利的微笑，随即看向霍尔“霍尔，你也来试试啊！”
“嗯。”霍尔点点头，与瓦西尔交换位置
“叫爷爷。”
“……爷爷”
监工彻底放弃了抵抗，在一天之内连着被两个小孩占便宜，真是奇耻大辱！
“乖孙。”然而霍尔貌似没有体会到他的悲哀，露出了一个非常灿烂的微笑。
十一
“老板，两碗面！”面馆里，男孩们瘫倒在椅子上。
“好嘞！”店老板倒是痛快。
仔细算来，他们离开那个鬼地方已经有一段日子了，终于找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镇。
“霍尔，接下来你想去哪玩玩啊？”对于瓦西尔来说，城镇里新鲜的东西太多了，一时间难以抉择。
“我吗？”霍尔面无表情“瓦西尔去哪我就去哪。”
“切，无聊！”瓦西尔撇嘴。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瓦西尔越来越觉得霍尔像一只大狗狗。
——明明超级强大却只会跟在别人屁股后面转的傻乎乎的大狗狗。
“面来喽！”店老板将两碗热腾腾的面条端上了桌。
霍尔看着碗里一根根白色的东西，好奇，他用筷子夹起一根放进嘴里，结果被烫了一激灵。
霍尔转头看向瓦西尔，委屈巴巴的。
“小心烫啊。”瓦西尔这才反应过来霍尔可能从来都没见过这种食物，他看着霍尔那副可怜样，哄劝“乖哦，不哭～”
大狗狗是不可以哭的啦～
“嗯！”霍尔点头。
……额……还真是好哄……
瓦西尔震惊。
“两位客官吃完了吗？”店老板看着风卷残云的餐桌，又看了看两个男孩“欢迎下次光临！”
“嗯，走了嗷！”瓦西尔打了个嗝。
“……您”店老板疯狂暗示。
“我们没钱。”瓦西尔潇洒的像一个没带钱包的亿万富翁。
“没带钱？”店老板表情突然诡异了起来。
“……那你们今天就别想离开这里了”
“手脚麻利点！”
“太脏啦！能不能仔细点啊？”
“快点啊！”
自从那个“勤快的孩子”用自己的劳动力换面钱的事过去之后，店老板突然发现了一种新的营业方式。
嗯，果然很快乐。
“喂，霍尔，你能不能给那个男人一点教训啊？”另一边，瓦西尔悄悄与霍尔对话“真看不惯他那副样子！”
“嗯。”
一个电灯泡从天花板掉了下来，把店老板的脑袋砸出了个大包。
“瓦西尔，这样可以吗？”霍尔看着瓦西尔，一脸呆萌
……就像是狗狗完成主人的命令后睁大眼睛求夸夸求抱抱。
嗯，没错，瓦西尔越来越觉得眼前的男孩像一只傻乎乎的大狗狗了。
十二
“喂，艾伦那小子真的失踪了？”
“主人，没错。”
……我这是，在哪里？
“嘀嗒，嘀嗒”
粘稠的液体顺着皮肤滑落，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
这是……我的血？
“那就按照父亲口中那位大人的说法，加大力度！”
“……是”
……好疼.
睁开金色的眼睛.
那位大人？难道……是她？
最后的记忆中，那个女人对他倾诉着魅惑的话语。
瓦西尔微微皱眉，他就知道，“她”——温德林，不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
“让我进去。”霍尔看着眼前的侍卫，神色冷漠。
“你是谁？”侍卫斜眼看着霍尔，似乎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野小孩很是不削。
“让我进去！”霍尔凝视着侍卫，再次重复自己的话。
昨天晚上，瓦西尔突然失踪了。
他很着急，很害怕。
所以一路上追随他的气息来到了这里。
“那好吧。”侍卫沉吟片刻，让开了身。
主人说过，如果遇到执意要闯进府邸来的陌生人，就放他进来。
他这种做下人的，只要按照主人的命令行事就对了。
至于理由，就不必深究了。
“请。”
“喂，我说，你们最好放了我。”瓦西尔抬起头，直视眼前的陌生面孔，勉强微笑“不然，等他来了，你们会死的很惨的～”
身上的伤痕隐隐作痛。
说起来，这帮人下手可要比那帮“乖孙”狠多了。
“呵。”
昏暗的灯光下，不知谁人的冷笑声传来，像是在嘲笑他无谓的坚持。
瓦西尔垂下头，任凭鲜血迸出。
在自己死掉之前，他会来救自己吗？
……霍尔，拜托了。
霍尔在装潢华丽的府邸里绕着圈子，步伐急促。
那个人的气息越来越淡了，难道他……
霍尔抿紧了唇，强迫自己不要想那些不好的结果。
瓦西尔，等着我……
“主人，还要继续做下去吗？”
“按照父亲所说的，继续。”
视线逐渐模糊。
……他不会来了吗？
“你们为什么要欺负他？！”在看到那个伤痕累累的男孩时，银色眸子里仿佛有血光迸出。
圣判•神罚
一瞬间，巨大而恐怖的威压笼罩了整座府邸。
那些原本肆无忌惮的“行刑者”被不知名的力量压迫着，匍匐着朝圣那股力量的主人，这个世界的王。
睁开金色的眼睛，意识逐渐清晰。
“霍尔，你来了！”瓦西尔朝着力量的来源微笑。
……谢谢你。
那些对于他人来说致命的力量却在不停的滋润着瓦西尔的身体，帮助他修复那具受伤的躯壳。
“瓦西尔。”霍尔显然察觉到了瓦西尔的视线“像以前一样，训练我吧。”
他向他回以微笑，随即晕了过去。
周围的一切化为灰烬。
“都告诉你们了，如果不主动放了我的话，下场会很惨的”瓦西尔抱起霍尔。
他看着那些曾经百般折磨他的人化作的灰烬，眼中没有一丝怜悯。
本来，他并没有打算杀死这帮人。
可他并没有想到霍尔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他凝视着怀里的男孩，微笑。
不过，他们也的确不值得让他手下留情。
“大狗狗，我会努力让你变得更强的。”
因为，这也是你的愿望吧？
十三
不停的坠落，坠落，坠落……
直到，他看到了他。
金眸少年向他微笑，璀璨如夜空中最美的那颗星。
可是……尖锐的刀锋划破了他的脖颈，鲜血溢出。
他还是在向自己微笑，可不知道为什么，霍尔却再也开心不起来了。
他是自己的伙伴，他不应该受到伤害。
哪怕一点都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睁开银色的眼睛。
“霍尔，你终于醒啦！”瓦西尔与霍尔对视，微笑。
他还以为，他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呢……
“我成功啦！”霍尔向瓦西尔回以微笑。
回忆渐渐清晰：他为了救他，把所有伤害他的人都杀死了。
……因为他不想失去他。
“谢谢你，霍尔。”瓦西尔打心底感谢与自己同行的男孩。
如果不是因为他，自己可能真的要死了吧？
“那，作为奖励，瓦西尔可以满足我一个愿望吗？”
“什么愿望啊？”
“瓦西尔，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哦！”霍尔注视着瓦西尔，神色严肃。
……再也不要分开啦！
“那当然了！话说，你还记得你晕过去之前说的话吗？”瓦西尔越来越觉得眼前的男孩像一只大狗狗了。
……傻乎乎的，强大的，属于他的重要之物。
“请训练我。”
“小爷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啦～”
“放马过来吧……我尽量忍住不哭……”
“哎？大狗狗是不可以哭鼻子的！”
“所以我说我尽量嘛！”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幸好还有你在我身边。
……直到永远。
十四
城堡地下，巨大魔法阵上跪坐着不同模样的人。
但他们马上就不应该再被称为“人”了。
因为他们不愿意接受那位陛下的统治，所以他们即将失去自由，变成任人摆布的傀儡。
“我要开始喽，陛下。”城堡后院，瓦西尔注视着霍尔，邪笑。
“请训练我。”霍尔与瓦西尔视线交错，点头。
刹那间，无数个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响起，指责他的罪恶，指责他对神明的背叛。
霍尔皱眉，用心中的信念与那些指责他的声音搏斗。
他只是在以他的方式活在这个残忍的世界，他没有错。
“他们也有爱着的人啊，他们也被人爱着呀！”
“而你是剥夺生命的罪人！”
……可这个世界不就是这样的吗？
杀死别人，或者被别人杀死！
我也有想要守护的人啊。
我……没有错吧？
“不！你不能去死……姐姐……”
“……你醒醒啊，母亲”
“不要，这不是真的……”
那些为垂死之人发出的哀嚎里，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
而他，就是造成这些痛苦的罪魁祸首。
……对不起，对不起。
霍尔跪倒在地，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
我真的……没错吗？
“霍尔，不可以哭鼻子哦！”瓦西尔注视着霍尔，不再制造幻觉。
“对不起，我太弱了”霍尔垂下头。
“不，是你太善良了”瓦西尔叹气，拥抱住哭泣的少年“霍尔，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我们只有站在食物链的顶端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所以，别哭了，你没有错。”
“你只是在用你的力量更好的活下去”
“如果真的要说是谁错了的话，那么，错的只能是这个世界。”
“我知道了。”半晌，霍尔抬起头“再来一遍吧，瓦西尔。”
“这次，我不会哭鼻子了。”
曾经，她，那位大人说希望自己能改变这个世界。
可是现在，他却只希望眼前的少年能够改变。
变得更好，更快乐，更幸福……
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他太自私了，又或许是因为现在的他已经成为了他的整个世界。
十五
“陛下，她只是睡着了。”雷恩盯视着牢笼里的那位陛下，眼神犀利“但她并不是看不见啊。”
“审判•神罚”
巨大的光剑悬停在牢笼之上，剑尖直指霍尔。
“陛下，再见～”
霍尔注视着那柄光剑笔直刺下。
镜中花•折射
虽然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争夺更好的生活，可在那位大人眼里自己已经是极恶之人了吧？
切，还真是让人不爽！
“喂，别不高兴了！”瓦西尔注视霍尔，无奈叹气“下次再打回去就是了嘛！”
“再说，你伤的很重，应该立刻好好休息！”
“哼！”霍尔不理会瓦西尔，别过头生闷气。
“那我给你讲个笑话吧。”瓦西尔倒也不生气，自说自话“甲乙丙丁四个人一起去吃饭，结果吃完饭只剩下甲乙丁三个人了，你猜是为什么？”
“因为，他们吃的是饼啊～”
“瓦西尔，太幼稚了。”霍尔嘴角抽搐，却又忍住了。
“可是陛下您笑了啊～”瓦西尔邪笑。
果然，大狗狗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哄～
“好吧，我输了”这次，霍尔坦率的笑了出来。
作为这个残酷世界里的侩子手，我已经逐渐麻木，逐渐不再清楚的知道活下去的意义。
还好，有你在我身边。
十六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被温德林那家伙针对！”
“还真的以为是你救了我吗？”
“没了你，我会快活的多！”
……对不起，对不起。
瓦西尔，原来我对你来说，一直只是个负担吗？
可是……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泪水滴落。
“喂，瓦西尔那家伙为了你能许下粉身碎骨那样的毒誓，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流眼泪？”
“还是说，陛下您本来就是个懦夫呢？”
瓦西尔……为了我？
睁开银色眼睛。
“……雷恩”在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霍尔下意识的想要做出进攻。
可他却根本动弹不得。
“可是……他说我是个负担啊……”
“映射之地的影像是不能轻易相信的，您难道不知道吗？”
“而且，就算你对于他来说真的是负担，也该是个甜蜜的负担才对吧～”
“所以说温德林那老女人跟你说我一直在骗你你就信啦？”瓦西尔注视着霍尔，装作生气的样子“陛下，我好伤心啊～”
……这神奇的招拐体质。
“对不起。”霍尔垂下头，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请惩罚我。”
“您的意思是，任何惩罚您都会接受，对吗？”瓦西尔邪笑。
看着眼前的少年，瓦西尔突然想起了小时候那个对自己说“晚安”的男孩。
“嗯。”霍尔下意识咽了口口水，把自己知道的酷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因为，自己做的真的很过分吧？
“那……”瓦西尔想了想“大狗狗，叫一声给小爷听听～”
“啊……”霍尔一时间愣住了。
随后他看向瓦西尔“……汪”
“不错啊，陛下～”瓦西尔看着霍尔那副紧张的样子，微笑，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大狗狗，以后可不许哭喽～”
“我说过尽量嘛！”
尽管自己面前的少年在世人眼里大概是大魔王之类的角色，可是直至今日，瓦西尔仍觉得霍尔像是一只大狗狗。
——属于他的、守护他的、爱着他的重要之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