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星瞳

“大人，今日喝得尽兴吗？”一名年轻小伙如此问道，对象是坐在他旁边的某位中年男子。一眼看去，四周都是些与他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饮饱食醉，喝得都快睁不开眼了。“只能说，本官颇为满足，心甚悦，哈哈！”年轻人听后又是几番附和与盛赞，说大人酒量如何如何好，出手怎么怎么阔绰之类。 突然，那人悄悄地勾了勾手，示意他靠近，接着低声问：“你们这地可有什么娱乐能让大家更‘尽兴’一些呐？”两张银票被塞到手里，小伙自然明白，飞快的便跑出厢房，去叫人了。 “侯大人，时候不早了，在下还是先请辞... ”侯大人抬手阻止：“哎！这才刚入夜，还早着呢，不如再多留一会，欣赏其他节目，怎样？”又是推却了半天，这才勉强答应，余下的眾人见此也不好说出什么要离开的话，于是都乖乖坐好，等待所谓的“节目”到来。 忽闻“咻”地一下，烛光熄灭了“大胆！来者何人？！”见身边的守卫正要抽刀戒备，侯大人按下他们蠢蠢欲动的手，饶有兴趣地开口：“慢着，别惊扰了美人。” 仅有月光倾洒满地，轻纱之上一双翠蓝色的美目流转灵动，纤腰盈盈可握，女子正要行礼时，他又急忙摆手：“行行行，不用那些，直接开始吧。”对方点头应下。 星瞳背身向前，膝下微屈，白滑紧实的大腿在紫色薄纱中若隐若现。她又抬头看了眼，房中的乐师似有默契，同時抬手，下一刻音乐奏起！ 一曲毕，看得人如痴如醉，直叹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卓越风姿，那大人更是直接站起身来，拍手称赞：“好！好！好！”酒醉加上兴奋之情，令他不由得做出了逾越之举，脚步向前想要搭上舞者肩膀。 “大人请自重！”比他更快的是星瞳的声音，特别字正腔圆，清澈动听，兼带一丝沙哑，显得格外地撩人。“哈哈抱歉是老夫的错，对不住了。”侯大人说完便停下身体的动作，与此同时，房内光亮重新被点燃，然而少女也随之消失于人前。 “走得好快呀... ”他喃喃自语道。 厢房默契地迎来了一刻的沉寂。最后还是由侯大人打破了这种局面，他一把拉来开始的年轻小伙，激动地问道：“她是谁？为何老夫在观澜楼这几个月都未曾见过？！” 陆六被抓住衣领，不禁讶然失笑，然后心中微叹，就是因为这样每次表演才要设计成如此，不是侯大人今天特别豪爽赏了钱，本身又是楼内的熟客，他也不会跑去请了星瞳。 “一个月前，有西域商队路过观澜楼想要借宿，但说自己半路上被强盗打劫，只保住了货物，剩下的钱银勉强够全队两天吃食，问可不可以用其他东西替代，货物不能抵押，刚好楼里又走了一个小头牌，于是就让他们的大女儿顶上买艺了。” 侯大人恍然大悟：“她是西域人？那头白发和蓝眸，怪不得。”转眼又加上一句“她会汉语？”回道：“就会那一句，还是我教她的... ”想到背后的原因，两边都沉默了。 望去背后那群人，多少还有点沉浸在刚才的表演中不能自拔，侯大人略一思索，接着便拿出一个颇有分量的钱袋，随手抛到陆六的胸口，对方两下接过：“大人您这是...? ”前者解释说：“以后老夫再来你们观澜楼，只要她还在这楼里一天，就给我把她请来，不够就补！”又回道：“这也是许多人吩咐我做的事... ” 到这里侯大人已经没所谓了，直接开口说：“行，今天看了这种，老夫也没兴致做其他了，要怪就怪见得太晚，不然还能多看几场，人家总得要回到西域的。”这时陆六脸上犹豫了几秒，探过头故意只用了对方能听到的声音说：“其实星瞳姑娘有提过待这次送货完后，考虑在中原定居的，事关单是这一个月以来，收到的银子光是与楼里六四分成，也足够补上整个商队的住宿费十倍不止了，她觉得自己跟中原人有缘，顺便也想领略一下关内的风光。” 听到此番说话，侯大人倒是先一步反问：“这些你莫不是又与许多人提起过？”陆六笑着回答：“大人多虑了，到目前为止，我只与您一人说过，皆因您没有像其他食客一样表演后对姑娘死缠烂打，又懂得克制自己，更何况，以大人的官职大可以直接叫观澜楼交出姑娘来，但您最后也没有，可以看出您对姑娘只有賞识，并无男女之情，还是个端正廉明的好官。” “少拍马屁，你这个说法老夫暂且信着了，话说回来，你这厮为何能与星瞳姑娘说上那么多话，难道你会西域语？” “大人明鉴，小的其实有西域血统在身，所以会说一点西域语，不过在旁人看来只是皮肤要白上一些而已。” “老夫也不跟你说那么多了，今晚的花费就在给你的银子里扣，以后的也如是。”说罢他又拎出一叠银票“还有这些是给你自己的，去找个私垫跟老师学习，日后考个功名做个小秀才也好，小小年纪不学好在这种地方做工干啥呢？” 陆六少有地哑了片刻，不过长时间与人打交道令他又在下秒接上话：“大人的恩惠对小的来说有如再生父母，小的无以为报，只能在这里先给你跪下了。”说完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哎呀你这小子干嘛呢，快快起来！” “不瞒大人，其实小的因为有西域血统，从小便比同龄人高上许多，骨架也比一般本地女人要大，加上小时缺乏吃食导致身体瘦弱，一直都被当作是男人看待，但这些都只是为了打工补贴家里，一直隐瞒自己女儿家的身份罢了！” “所以小的非但不能去考取功名，日后一旦被人发现身份，更会丟掉楼里的工作，大人深恩小的没齿难忘，只是您吩咐的事做不到也不能做！” 侯大人没想到今天来这观澜楼也能发生如此多事，实在有点超出自己预期了。 “别的不说，你先起来，让我好好与你梳理一下。”陆六，也可能是假名，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弯着腰低着头从地上起来，这个模样，要是表情再柔和一些，确实像个没出闺的小女孩，只是恐怕她自己也未嘗当个女儿家是怎么一回事，也没这个机会。 “你说的可属实？” “字字均真！” “你家里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回大人，小的上有父母下有三妹两弟，是家里老大，亲爹本来是一方富贾，然而当年不幸被奸人所害，除了全府家当和所有值钱的物什都由官府收走充公之外，还差点要全家发配边疆，幸好那时还有像侯大人您这样的好官，帮我们向刑部求情，但也只是勉强让娘亲与一眾弟妹以及小的不用受到牵连，爹爹他被遣送极边，至今生死未知。” “你与弟妹都是同母所出？” “只有三位小妹是同父同母，余下两位弟弟由爹爹正妻所生，已经去世了，亲娘当年只是个无权无势的西域女人，家里没落后更加一贫如洗，但实在不忍让稚子饿死街头，于是就一并养了。”侯大人听后，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本官问你，你说你爹当年被奸人所害可有证据？” “小的这些年来翻查篇卷，走访当时每个有关人等，可以确定，爹爹当年没有私藏振灾粮食不报，故意抬高大米价格赚取差价也绝非事实，水灾那几月，反而开放了自家各地的粮仓让难民去取，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陆六说到这里，已经是声泪俱下，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