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的日常,同人】绝
我名徐星言,是赤凰王朝的第七任女帝。
若千百年后,翻开史书,那上面关于我的生平记载,大抵只有寥寥几字,再无别的好说,只是平平。因我只能算个不功不过之辈。
担个世宗,都可算我强求。
我并不出挑,即便白发红瞳,同太祖一模一样,也并没有太祖遗留下的赤凰血脉——主家正支已经百来年没有出过这样的人了。
纵然我那以声色犬马为伴的母皇,一生有上百个孩子,也未能出一个。
母皇临终前,白纱依旧遮盖眼睛,有人说,是母皇生来目盲,先帝怜悯母皇,又因母皇纵然目盲,依旧学识渊博,文成武德,才许了王位;也有人说,是因为先帝上位之初,血流成河,哀鸿遍野,那不臣之人趁着秋狩刺杀,先帝未去,母皇代过,因此目盲,先帝不忍,许了王位做补偿。
我不知道,但总而言之,母皇是绝无仅有的厉害人。
我也曾偶尔想过,母皇为先帝嫡皇女,自是钟爱。
事实上,若非母皇寿命过长,熬死了我前面那些白发红瞳的姐姐,这帝位约莫也是轮不到我的。
我不过是母皇的选无可选。
我那些姐姐,一个个的灿若春华,姿容美艳,文武兼备,在朝中皆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只可惜,没能熬过母皇,叫我捡了漏。
母皇临终塞给我的遗嘱,皆是早就写好的,余下的,不过是口头吩咐。
“对你十七妹和二十弟好些……纵然造反,也留他们一口气。”
十七妹和二十弟是母皇一位妃子所生,位列四君之一,死于难产,听闻,那是位还俗的僧人。
余下的,并未听过了。
那位去世时,我还不到两岁,并不记事,但我爹爹去世时,为我分析宫中局势,分析了大半夜,也曾提及过那位竹君。
爹爹说:“是个好人,心底纯善,只是不适合这深宫。败了名声,欢欢喜喜入了宫,到头来却被人害得丧了命。也等不到她来见最后一面。”
“最是无情帝王家。”
“男人和女人有什么区别呢?无情起来,一个比一个心狠。”
临末了,爹爹说:“星言,爹爹只望爹爹去后,你万万保重自己。不望你得登帝位,只要你平平安安过一生。找一个两情相悦的,生儿育女,承欢膝下,便也够了。”
带我玩儿,带我放风筝,给我做衣服的爹爹死了。
后来的冰冷深宫,我只有那高高在上,目不能视的母皇,冷漠的漠视着一切。
母皇的冷漠来自于骨子里,她像是早早的抛尽了个人情感,只为一个只她自己知道的目的而存活。
流连声色犬马,从不认真,却总有人愿意放弃一切,自请入宫。
有,她便同意了,也不在意这后宫乌烟瘴气成什么样子。
与其说她是目盲心也盲,倒不如说,能治国平天下算人心的她,只是不在意罢了。
她不在意她的妃子,也不在意她的孩子,她似乎连自己的生命都不在意。除去繁育,她的生命没有半点儿乐趣。
从不参加各种宴会,文会、秋狩、赏花宴、灯会、葬礼、婚礼、马球赛。
漫说大臣去世,即便自己的妃子去世,子女守灵,她也不会踏入一步。
听闻那唯一一次灯会,便遇见了那位竹君,自那之后,灯会也是不去了的。
没有人知道这位目盲的帝王在想什么,她是伟大的,拥有帝王该具有的一切品质,高高在上,冷漠,洞察人心,审时度势,算计人心,操控人心,从不会被任何感情所缚。
不会再有比她更优秀的帝王了。
我得承认,我是惧怕我的母皇的。因我处处不如她。
我确信。
以至于我时常对自己感到失望。
我只是命好,没有像我的姐姐们一样早亡。
但事实上,我永远不可能像母皇一样,美丽又强大。
这样冰冷无情又冷漠强大的母皇,临终前,流露出的唯一一丝情感,却是叫我照顾她年轻时就已经死去妃子的孩子。
至于我,我依旧不在她眼里。
我是她选定的皇储,是她的孩子,却也是她漠视的对象。
我在那一个瞬间,生出过荒唐的想法,也许,如果十七妹是白发红瞳,恐怕帝位会是十七妹的,而不是我。
我不知道。
因为,如果代表永不会发生的事件。
如果,本身就只是一种妄想。
母皇没有再说什么了。
再后来,伺候母皇的侍卫——我某几位弟弟妹妹的爹,按照母皇临终前的吩咐,将她与庾嵩合葬。
庾嵩——她第一位竹君,她主动娶进宫的唯一一位郎君,月月赏赐不停。
当然,她对别的入宫人也是一样的待遇,似乎并不能说明什么。
只除了那些细微处的秘密——手中转动的佛珠,抚摸过无数次的泛黄纸张,宫中不变的檀香,以及十七妹和二十弟明明没有爹爹护佑,却仍然平安长大。
看似漠视一切的人,实际上细心妥帖的做好了一切。
合墓的时候,我在那里看着,棺里入葬者早已成了一把白骨,简简单单的,并没有什么陪葬,似乎说明生前葬礼的简陋与不被重视。
母皇的尸体被小心翼翼的放进去,手腕上依旧缠绕着一串佛珠。此外,同样被小心翼翼放进去的,只有一张泛黄的纸张,墨迹有些晕开。
我靠近了,才看见一句诗:世上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那侍卫见我这样子,只低声道:“别怪她,她这一生……也就在这位竹君面前还有些笑容……我十七岁入宫遇见她……”
侍卫不再说下去了,吞没了过去那些爱恨情仇。
登基大典早已过去,我陪着侍卫夜盗皇陵,偷走母皇尸首,只为全母皇临终遗愿——与她心上人,生同衾,死同穴。
做完这一切,我派人将这位老侍卫送回家去,没过几日,便传来老侍卫病重不治的消息。
听到的时候,我正在批改奏折,分出明日要和内阁大臣商议的事。
闻言,也没了心情。
老侍卫去了,我母皇那个时代的人,陆陆续续的都去了,属于他们那个时代的爱恨情仇逐渐过去,爱也好恨也好,都被掩藏在时光岁月里,不会有人知道真相如何。
余下的,便是我们的时代了。
尚不知前路如何,不过是走一步算一步。
我,我是想一生一代一双人的,不叫那些人在后宫中磋磨,勾心斗角。
可我也不知道我做不做得到。
帝王二字,哪那么容易,一旦走上去,谁知道最后会成什么样。
也许我会走上母皇的老路也说不定。
谁知道呢。
夜凉如水,我已不肯再想下去。
还是批改奏折罢。
此后漫漫,终将我一人身居帝位,安稳做个孤家寡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