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传奇》第三部 三界归心（2020修改版）第三十章 山雨欲来
修改备注：
本章之后，所有情节都是全新内容。
第三十章 山雨欲来
悟空巧计助王母 韩王设宴请太师
公孙策见展昭昏迷，忙喂他服下一粒丸药，助他补益气血，又帮他重新包扎好左臂的伤口，才命张龙、赵虎将他送回府衙。
接着，公孙策从袖中抽出一个布包，取出数枚银针，刺入白玉堂手上的要穴，须臾之后，已令他苏醒。
四鼠一见大喜，忙劝他用仙界内功自行驱毒。白玉堂疑惑地望着众人，见他们神色笃定，当下暗运内功，发觉体内的仙脉竟已打通，不由大吃一惊。
蒋平见卢方有意说出实情，忙用眼神拦阻，只说是展昭以自身精元助他打通了仙脉，此刻正在隔壁房中调息。
白玉堂闻听，不禁深为感动，想到展昭不曾为救他而将妖毒吸到自己身上，心中更加庆幸。
当即盘膝而坐，用仙界秘籍中的方法运功逼毒。
半个时辰过后，随着徐徐白气从头顶升起，妖毒已被全部驱除。只是元气消耗过大，精神颇为不济，服下公孙策留下的丸药，便沉沉睡去。
天界之中，丹霞萦绕，紫雾飘摇，恕德天王阔步行到太微玉清宫外，举目仰望，只见金匾气势雄浑、光芒烁烁，心中暗想：“过不了多久，这座宫殿就属于我了。”负起手，迈步走向宫门。
守门神将都是他的亲信，自然不会拦阻，连忙下跪请他通行。
太微玉清宫是天界所有宫殿之中，最为洪阔巍峨的一处，宫中殿阁多达数百，恕德不知王母此刻在哪座殿内，正欲命身后的小太监去探问一声，但见一名灵慧高挑，纤姿娇俏的红衣仙子款步而来，屈膝一礼道：“娘娘有旨，请恕德天王到正殿叙话。”声音澄澈清冽，语气不卑不亢。
以王母的法力，知道他已进入宫门，恕德并不觉得意外，却不知王母为何要派她的心腹——蕊珠仙子来此相迎。【注释1】
恕德进入殿内，见王母居中上坐，面色沉肃，拱手问道：“数日不见，皇嫂可还安好？”
王母微抬双眸，凄然叹道：“何谓好与不好，先帝与贞儿都已仙逝，若大一个宫殿，如今却只剩哀家一人了。”
恕德故作伤感，假意冥思片刻道：“臣弟倒有一法，可解皇嫂孤寂。”
王母道：“二弟请讲。”
恕德道：“臣弟继位当日，玉儿势必要到凌霄宝殿观礼，臣弟索性将他留在天界，让他陪伴皇嫂左右。”
王母目光轻闪，心中骂道：“好个恕德老儿，原来是想借王母之名，把小殿下软禁在宫里！”脸上却露出喜色道：“如此甚好。”
恕德满意地点点头，看向身后一名太监手中的水晶托盘道：“此乃司衣监为皇嫂新制的礼袍。”
王母见他转过头去，趁机五指向上，挠了挠腮颊，咧嘴偷偷一笑，待恕德转回头来，已恢复沉静端和的神态。
蕊珠仙子见她如此，心中暗自笑道：“大圣素来闲散，这般正襟危坐，当真难为他了。”
恕德并未察觉“王母”的失态，继续对她道：“臣弟登基之日，请皇嫂盛装出席。”
“王母”淡淡应了一声，示意蕊珠仙子将托盘接下。
恕德见诸事已了，刚要离去，忽然想起这里似乎少了一个人，于是探问道：“小顺子为何不在皇嫂身边？”
“王母”略一迟疑，沉着笑道：“近日哀家心情不畅，他在后殿为哀家抄写《太平》《清静》二经。”
恕德闻听，不再疑虑，当即告辞离去。
待恕德踏出殿门，“王母”噌地跳下宝座，眨眼之间，已变回悟空的样貌。
随着沉稳的脚步声渐渐临近，王母娘娘带着小顺子从侧门步入殿中，含笑对悟空道：“大圣好神通，连恕德都无法看破你的真身。”走到大殿正位，转身坐了下来。【注释2】
“那是！”悟空得意笑道：“除非他也有老孙这火眼金睛。”神色转而郑重道：“明日寅时之后，天庭会有一场混战。为保安全，娘娘不妨隐去身形，到时候，老孙的一个分身会变成娘娘的模样。恕德老儿若敢来犯，老孙自有手段将他擒住！”【注释3】
王母点头道：“谢大圣相助。”
悟空摆手道：“我既答应了大哥杨戬，自然要保娘娘周全。”
王母心道：“戬儿果然没有投靠恕德。”想到杨戬近日反常的言行，问悟空道：“陛下是否并未仙逝？戬儿莫非已见过陛下？莫非明日一战，就是为助陛下夺回大权？”
悟空双目金光流转，故作神秘道：“待到明日，娘娘自会知晓。”
王母会意一笑，思及此战的凶险，问道：“大圣可否再变一个分身，到凡间保护玉儿？”
“娘娘不用担心，”悟空成竹笑道：“佛祖的金身护法一直在暗中保护小殿下。”
小顺子想到黎明之前，展昭还要将精元传给玉帝，心中仍不免为他忧虑。
沉睡之间，白玉堂依稀看到展昭身着素蓝布衣，缓步走入房中，双眸凝视着他，却是一言不发，旋即唇角微杨，对他淡淡一笑，转身出门而去，消失在幽暗的夜幕里。
“展昭！”白玉堂大喊一声，惊坐而起，看到房中的烛光和身旁的徐庆才明白，方才只是个梦。
“五弟！你醒了！”徐庆兴奋笑道。
回想起昏睡之前蒋平所说的话，白玉堂忙问徐庆道：“展昭怎么样了？他还在隔壁调息？”说着，穿靴下床，就要去看展昭。
徐庆急忙张开双臂，拦在他身前道：“他……他不在隔壁。”
“他在哪儿？”白玉堂问道。
“他……”徐庆犹豫了一下道:“在开封府。”
白玉堂心中奇怪：“四哥向来快人快语，今日说起话来怎么吞吞吐吐？”见房中只有徐庆一人，不解道：“大哥他们呢？”
徐庆避开他的眼神道：“都去开封府了。”
白玉堂深知几位兄长对他的疼爱，若非有棘手之事，不可能不守在他身边，当即攥住徐庆的胳膊，直视他问道：“告诉我，展昭是不是出事了？”
看到白玉堂脸上的忧急，徐庆心里一慌，便把蒋平教他的说辞全都忘了，只得对白玉堂坦言道：“展昭为了救你，消耗了不少精元，还失了好多血……”
“失血？”白玉堂愕然道：“帮我打通仙脉怎么会失血？”心中恍然道：“莫非……同生藤又发作了？”
“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徐庆叹道：“我们要是知道他手腕的伤那么严重，无论如何也不会逼他救你！”
“什么？你们居然‘逼’他！”白玉堂一双凤眼几乎要瞪出眼眶。
徐庆见他急了，忙解释道：“我们本来以为，只要他把妖毒吸到自己身上，再给自己驱毒，既能救你一命，对他也没什么损伤。可不管我们怎么求他，他都不肯答应。除了逼他救你，实在没别的办法。五弟，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有多着急，我们急得都给展昭跪下了！”
白玉堂越听越是气恼，忍不住对他吼道：“害我中毒的是鹿妖，又不是展昭，你们凭什么逼他救我？江湖上的人提起陷空岛五鼠，哪个不夸咱们为人‘侠义’？可你们……为了自己兄弟，逼人舍命相救，这算哪门子的侠，哪门子的义？你们这样做，叫我怎么对得起展昭，怎么对得起师父？”说着，冲出房门，便向开封府奔去。【注释4】
徐庆怕他怒气难消，去跟卢方等人吵闹，急忙跟在他身后。
展昭房中，卢方三人在床边垂首而立，心中懊悔不已。公孙策坐在展昭身旁，望着他苍白得令人揪心的脸，眉心深深蹙紧。
白玉堂推开房门，看到房中的情景，虽早有所料，仍是惊得一怔。
“五弟！”卢方三人见他好转，心中都十分高兴，当即围拢了上来。
不料白玉堂一脸怒气，看也不看他们一眼，就与他们擦肩而过，径直走到床前，问公孙策道：“他怎么样？”
卢方三人见徐庆一进房门就低这头不敢看他们，便知徐庆已说出实情，不禁对视一眼，无奈一叹。
看到白玉堂眼中的自责，公孙策宽慰他道：“展护卫并无性命之忧，只是失血过多，又耗损了精元，服些滋补之药，再调养些时日就没事了。”
白玉堂听了，却仍无法放心，看着展昭满头的虚汗，拉起他的右腕，惊觉他的脉象不仅急促，且极其微弱，指尖若不用力，根本感觉不到血脉的搏动。不由紧咬牙关，心中暗骂老君道：“你这老匹夫，想吸干他的血吗？”忽然想起明日寅时展昭还要用紫晶水蛭传输精元，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他就剩半条命了，要是再把五成精元传给玉帝……”不忍再继续想下去，于是深吸一口气，压下纷乱的思绪，问公孙策道：“天亮之前，他能不能醒？”
公孙策摇了摇头，面带踌躇道：“他所服的药只能补益气血，若要滋补精元，除非服用灵芝。”
白玉堂不解道：“昨日秦太医来府衙给他疗伤，不是把皇上新赐的灵芝和人参一起带来了吗？”
公孙策站起身来，指向桌案上的赤金方盒道：“就在那儿。”叹息一声道：“若是煎水服用，药效定会大减，唯有整只服下，方能真正见效。”转眸看向展昭道：“可他昏迷不醒，如何服下灵芝？”
“这倒不难！”白玉堂走向桌案，心念一动，掌中已变出一个白色小瓶，取出盒中的灵芝，手腕翻转之间，灵芝流光一闪，已化作清水，汇入瓶中。
转身回到床前，白玉堂把小瓶放在展昭唇边，瓶身微微一倾，已将仙水喂进展昭口中。
众人虽然都知道白玉堂修习了仙法，但从未亲眼见他用过，看到方才的一幕，都是满目惊叹。
公孙策笑道：“展护卫服了灵芝，亥时之前定能醒来。”对卢方等人道：“各位已输了不少真气给他，又在此守了一个时辰，还是回客栈歇息去吧。”见众人都不肯走，继续劝道：“在下一人留在这里就够了，包大人退堂之后也会过来。”
卢方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无需再留下，何况若非他们苦苦相逼，展昭也不会昏迷，他们还有何颜面与包大人相见？于是叹息一声，对韩彰三人道：“咱们回客栈去吧。”见三人对他点头，又对白玉堂道：“五弟，你也跟我们回去吧！”
白玉堂阴沉着脸，语带怒气道：“你们自己走吧，我哪儿都不去！”话音未落，已迈出门槛，走进对面的厢房，“嘭”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
汴梁东城韩王府内，一顿丰盛的晚膳过后，赵阔将太师庞吉请入正厅落座，待两盏贡茶奉上，随即屏退左右，从袖中抽出一张礼单，双手交给庞吉。
庞吉接过礼单，打开一看，不由惊道：“如此厚礼，老夫岂敢领受？”
赵阔直言道：“本王请太师前来，乃是有事相求。”
“莫非是为了小王爷的案子？”庞吉问道。
“正是！”赵阔道：“皇上有旨，命包拯三日之后，开堂审理此案，为求公正，由王丞相与丁尚书陪审。”叹了口气道：“本王原以为包拯近日惩治了不少吏部官员，丁尚书必定对他甚为不满。怎料打听之下，本王才知道，丁尚书与包拯私交甚厚，如何能指望他为承责说情？”含泪对庞吉道：“令郎庞煜当年就是死在包拯的铡刀之下，承责此次若不能脱罪，恐怕也会……”
“庞煜”之死虽已过去两年有余，听到赵阔提起“庞煜”，庞吉仍是忍不住泪湿眼底，不禁二目焚火，紧咬牙关道：“包拯仗着皇上的宠信，从不把咱们这些皇亲国戚放在眼里！”
赵阔道：“本王虽为皇亲，在朝中的权势却远不及太师，”站起身来，向他拱手道：“恳请太师看在承责与令郎同命相连的份上，务必救他一命！”说着，向他深深一揖。
庞吉忙起身相扶道：“王爷爱子之心，老夫感同身受，若能救小王爷一命，老夫岂会袖手旁观？可老夫既非主审，也非陪审，如何救得了他？”
赵阔道：“本王明日就请诸位皇兄、皇妹随本王一同入宫，向皇上禀明丁尚书与包拯私下的交情，求皇上下旨，命太师代丁尚书到开封府陪审。”
重重迷雾之中，一叶孤舟在无边无际的大江中漫漫漂流，水上升腾的寒气冰冷刺骨，舟身摇摇荡荡，不断加剧着展昭脑中的眩晕，令他更难透过迷雾，看清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不知在江上漂荡了多久，一阵朔风吹过，雾气缓缓消散，孤舟也已靠岸。
借着夜幕中明灭的星光，展昭依稀望见岸上有座高约三丈的宫殿，当即离舟登岸，走到近前，但见匾额流光闪耀，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幽冥暖阁。
“娘！”展昭大为惊喜，心想：“表舅曾经说过，外公把娘软禁在‘幽冥暖阁’，说不定爹也在这里！”当下不及多想，便要推门而入。
指尖刚触到黑漆大门，左腕突然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腕脉伤口的剧痛，瞬间夺走了他全身的气力。
展昭愕然抬眸，本以为看到的会是恕德狰狞的脸孔，不料竟是外公凛冽的目光、冷森的面容！
展昭大惊之下，未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只大手一挥袍袖，他已被远远抛出，坠入茫茫江中。
烛光之下，包拯独自一人守在展昭床边，见他在昏迷之中，神思离乱、惶惧难安，忙握紧他的手，唤道：“展护卫！”
展昭在冰冷的江水中，听到包拯熟悉的呼唤，但见一道和暖的阳光穿透水面，照耀在他身上，霎时之间，他已清醒过来，脱离了可怖的梦魇。
【注释1】
“蕊珠仙子”一词出自北宋词人“晏几道”的《踏莎行》
原文如下：绿径穿花，红楼压水，寻芳误到蓬莱地。玉颜人是蕊珠仙，相逢展尽双蛾翠。梦草闲眠，流觞浅醉，一春总见瀛洲事。别来双燕又西飞，无端不寄相思字。
【注释2】
王母娘娘的插图，我本想从86版《西游记》截取，但感觉剧中的王母略显凌厉，与本文和蔼可亲的王母形象不符，所以使用了电视剧《李师师》中郑皇后的截图，郑皇后的扮演者恰好是86版《西游记》中饰演观音菩萨的“左大玢”老师。在后文中，观音菩萨的插图，依旧会使用左大玢老师的形象。
【注释3】
关于悟空对王母的态度，以及将来对玉帝的态度，主要参考《西游记》原著第八十三回（心猿识得丹头 姹女还归本性），以及第八十七回（凤仙郡冒天止雨 孙大圣劝善施霖）。
【注释4】
本章白玉堂对四鼠的态度，主要参考“石玉昆”先生撰写的《三侠五义》第五十七回（独龙桥盟兄擒义弟 开封府包相保贤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