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人日记（五）

天空依然惨白着一张脸，无奈的看着地上早已不再活动的造物们。

它突然笑起来，霎时间，千万溜银绿的极光带着可怖的奸笑划过天空。无数看不见的尘埃击碎孱弱的大气，呼啸着冲向地面。

摧枯拉朽，真是摧枯拉朽。地上的，形态各异的死物不动声色的粉碎。消灭了。

天空逐渐变得漆黑，大地也笼上了一层黑纱。零零碎碎的亮光，是被高能射线激发的放射性元素。一双双莹绿色的狗眼亮起，又黯灭。

极昼结束了，超新星爆发的巨大能量将这颗死寂的孤星轰出了星系。无尽的永夜降临。地面的尘埃起起落落，废料沉沉浮浮，大气飘飘散散。固态的氦笼罩着地壳。一切便沉入无尽的黑暗和寂静。

毫无征兆的，一只白鸟轻轻飞起，鸣叫，在没有空气的死去的星球上，似乎探寻着什么。

不知多久过去，白鸟精疲力尽，从半空坠落。于是，绝对零度的地面毫不留情的吸取它的热量，白鸟渐渐失去了活动能力。

一双漆黑的手伸出，将白鸟抱起。

温暖？不，冰冷。

漆黑冰冷的手终没有救下白鸟。

它将白鸟安葬在一处临湖的浅灰的高坡，浅灰的土堆和浅灰的碑文诉说着安眠的白鸟的不安。漆黑的手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摆上一束雏菊。

冰冷漆黑的星球上，仅剩的一株雏菊，无畏的挺立在象征死的土地上。

漆黑的手拿着一支白鸟的翎羽，默默站在高坡之上，它无法挽回白鸟，只能向着无尽的黑暗怒吼。回答它的同样只有无尽的黑暗。

它就这样站着，毫无时间观念地站着。

它也倒下了，倒在白鸟的矮冢旁，融入这片灰白的高坡。

弥留之际，它放开了那片纯白走散的灵魂，遄行的羽毛，任其随风而去。

然而，羽毛恋恋不舍的贴着它。

渺远的天际之外，一声鸟鸣似有似无。

近了，更近了。

漆黑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握住了手中的羽毛。

羽毛的那头，一只白鸟，含情脉脉地陪伴着它。

遍地雏菊，遍地白羽。无尽的白色将漆黑瓦解。于是灰色的高坡之上，洁白的花瓣中簇拥着那双漆黑的手。而它的主人，残破的机体已经停止了运转。铭牌上被反复划去，依稀可见的最后的文字是：白鸟，永别。

“这一片湖泊，无垠且黯默，遄行，追着交点。谁不是在未卜之中睁眼，耗尽一生留下无数未解，谁不是小小的把光藏着，艰难的前行。”

                                              ——引自《风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