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gal式小说丨乘着通往光辉之翼:第三章 Amadeus(3)
——幕间(光视角)——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神的话,那么我一定就是神的宠儿吧。
出生在富贵的家庭、享受着家人的溺爱……与此同时,我在各个领域都有着远超一般人的天赋。
人们常说莫扎特是神童,是被上帝爱着的孩子。“如果才能会来自天成,那一定是莫扎特。”他在7岁时谱出第一部交响曲,12岁时作出第一部歌剧。在他的父亲眼中,他8岁就懂得的东西别人要到40岁才懂。还不到11岁时,他的演奏才能就已经超过了当时的很多键盘乐演奏家……
但莫扎特能做到的,我也能。
再加上,我没有利奥波德那样控制欲强的变态父亲,这个世间也不存在束缚着我的主教和萨尔茨堡——所以比起莫扎特,我一定是更受神喜爱的孩子,幼年的我如此认为。
这世间存在着林林总总的音乐,每当我听到它们时,我的眼前就会浮现出各式各样的色彩——我曾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但直到我开始练琴时我才知道,对我的家人、老师,以及世间的绝大多数人而言,声音只是声音,他们听不到画面上颜色交融时的咝咝声,他们也看不到从音乐家们手中流淌出来的绚丽色彩。
联觉者——从见多识广的父母那里,我知晓了自己这份能力的名称。
据说目前为止,世间一共统计出80多种联觉类型,但我的联觉能力要远远在这些之上。我不仅可以通过声音感知到颜色,即便是相同的曲子,在由不同的人来演奏时,散发出的颜色也会大大不同。
有的联觉者会认为G大调是一个颜色,C小调又是另一个颜色——但对我而言不是这样的,我的联觉,远比这要复杂。
不仅如此,我还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即便是杂乱无章的数字,在读过一遍之后,我也能不差分毫地将它们全部记忆下来。
联觉能力的高超让我对艺术得心应手;
手指的灵活柔顺让我对钢琴操纵自如;
图像式记忆能力让我对学习游刃有余;
「试着让小光去参加一下钢琴比赛怎么样?她或许会在那里遇见很有趣的人也说不定。」面对近乎整日闭门不出的我,钢琴老师提出了这个建议。
在赛场上见到有趣的人?怎么可能?
比赛场上又怎么能有比巴赫、莫扎特、贝多芬这些作曲家更有趣的人呢?
我的家人对我的一切都非常满意,但唯有一点令他们无比担心。
在他们看来,我没有朋友。
我和他们说了无数遍,我的朋友比那些傻瓜同龄人们要多、要智慧,但他们始终无法理解我的想法。
拗不过他们的我抱着“转一圈就回来”的心态参加了第一次比赛。
初赛、复赛、半决赛的演奏我都没有去听,因为那根本没有必要。
那些幼稚鬼的演奏就如同他们自身一样稚嫩。
「小光,起码决赛要好好听一下啊。不然来参加比赛的意义不是完全没有了吗?」在决赛前,我的父亲劝诱道。
「好吧……就听你的。」
那天恰好是父亲的生日,我不想惹他太过担心。
进入到决赛的一共有六人,我的出场次序也是第六名。
对我而言,这本是运气极好的事——因为我演奏之后就直接是颁奖环节。
不需要等多久,我就可以拿走属于我的冠军奖杯,然后回家。
然而,在得知自己需要全部将他们演奏听一遍之后,自出生以来,我头一次哀叹起了自己的不幸。
为什么我要不得不去听那些幼稚鬼的演奏啊……
第一位登场的是一名和我同龄的男生,和在后台的其他小鬼不同,他的气质要远比他们更加成熟。
在和他目光交错的一瞬间,我对他投以挑衅的眼神。
然而,他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我一样,一步一步朝前方走去,视周围的一切如无物。
那时我明白了,这个男生和我一样,并没有把其他参赛者的实力放在眼里。
既然这么自信,就让我看看你的演奏到底是什么颜色的吧。
肖邦《平静的行板与华丽的大波兰舞曲》
据评论家说,这首曲子的行板部分会“令人想起悠闲安静、光芒四射的湖,轻快的小舟滑行在透明平静的湖面上,偶尔有岸边的倒影,然后小舟又继续滑行”的景象。
在听到他的演奏后,我理解了他抱有如此自信的原因,因为他的技术确实要比在座的所有选手都高出好几个层级。
然而,也仅仅是技术高超罢了。
要问为什么的话,眼前的他的演奏是灰蒙蒙的一片,完全没有任何音乐性可言。
肖邦若是在世的话,听到他这样演奏……好像也不会怎么样,毕竟他还是个小鬼嘛,虽然比其他人要成熟一些。
在演奏结束后,他收获了观众如潮水般的掌声。
喂喂,你们还真是没鉴赏能力啊。这么可悲的肖邦你们也要给予掌声吗?
真是无聊啊,这场比赛。
下次就算全家一起过生日,我也不来了!
如果说一号选手的演奏只是在音乐性上欠缺的话,那么其他几位的演奏就更是不忍卒听了。
分句混乱、缺乏结构、偶尔还会出现好几个错音。
这就是日本决赛的水准吗?还真是出奇的低啊。
就让我来教你们,到底什么叫真正的演奏吧!
抱持着这样的心态,第一次打算认真的我在深呼吸后走上了台前。
这首曲子我只练过一天,但只是应付这些水准的对手的话,完全没有问题。
贝多芬 《第十四钢琴奏鸣曲 月光》Op.27 No.2
虽然这首曲子被称作《月光奏鸣曲》,但月光这个标题其实并不是贝多芬自己取的。一位德国音乐评论家在听到了这首曲子后作出了“使他联想起瑞士琉森湖上水波荡漾的月光”的评价。这引起了一位出版商的兴趣,最终,这首曲子以“月光”的名字正式出版。
为什么,平庸的人总是想要染指伟大的作品呢?
这首曲子哪是什么美好的月光!它是叹息、是悲伤、是愤怒、是声嘶力竭。
让我来告诉你们,到底什么是真正的音乐吧!
我首次在比赛场上用出了自己的全力,然而,令我无比意外的是,我竟然不是冠军。
在快速宣布了我是第二名后,主持人直接将第一名的名字念出。
星野 辉。
我第一次,记住了这个人的名字。
在得知自己是第二名后,无法接受的我拒绝了领奖,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跑回了自己的家里。
过了一阵子后,我的家人们也回来了。
「这场比赛的评委更加看重技术,而且风格上也更偏好四平八稳,像大小姐这样充满个性的演奏比较难以被认可。再加上他们无法理解大小姐通过联觉看到的世界……所以结果会变成这样。」老师对我和我的家人们解释道。
然而,他们不仅没有生气,甚至连一丝一毫的不满之情都没有流出来。
「星野辉……」我的爷爷只是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爷爷认识这个男生吗?」我问道。
「是啊,他是我一位旧友的后代。我们曾在危难时相互扶持,但不幸的是,他和他的妻子遭遇了空难……就连尸体都没留下来。几年不见,没想到在小凛的教导下,他竟然变得这么出色了。」
一直以来无往不胜的我头一次遭遇了滑铁卢,不甘心和好胜心夹杂在一起,让我的心脏跳得飞快。
「爷爷,我还想和星野一起参加比赛。」我对爷爷撒娇道。
「小光你对辉这个人感兴趣吗?」爷爷问。
「我才不感兴趣呢。其他选手的弹奏虽说是小孩儿涂鸦,但好歹也是有颜色的,但星野的演奏灰蒙蒙的,简直无趣至极。」
「你就不能变得谦虚一点吗……好歹人家是这场比赛的冠军。」我的父亲无奈道。
「谦虚?那对我而言是不必要的品质,因为我从来都只会客观评价自己和别人。」
星野辉,你等着吧。
下一次的我,只会比今天更强。
……
半年后,第二场比赛,同时也是我对星野的复仇战。
和上次一样,我没有听决赛之前的任一场演奏,因为我的对手只有星野一人,并且也只有决赛场才是与我们二人的对决相称的舞台。
在选手休息室,我见到了星野。
他依然一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样子,我们再一次目光交汇,我又一次对他投以挑衅的眼神。
这一回,他没有无视我。
他笑了笑,从那笑容中,我感受到的是无掩饰的酸涩和无奈。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星野才是那个比赛场上唯一听懂我演奏的人。
但对不起,不管你是我的崇拜者还是我爷爷旧友的孙子,既然你在我面前夺走了我的奖杯,那么我就要十倍加以奉还。
这一场比赛,我依然不是冠军。
但那对我而言无关紧要。
上一场比赛,我的技术和星野相比还有很大缺憾,但这一次,我自信自己的技术已经达到了几乎和他并驾齐驱的程度。
说到底,技术本就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因为对于音乐而言,唯有音乐本身才是最重要的。
技术只是为达到彼端而不得不架起的一座桥梁罢了。
而且通过这场比赛我还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大赛的评委们,全都是无聊的蠢货。
这一次,我没有拒绝领奖。
因为我要看星野在接受冠军奖杯时的表情。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明白的吧,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差距简直到了云泥之别的程度。
不出我所料,星野只是淡淡收下了奖杯,在留下了简单的客套话后,就回去了。
之后,我又参加了三场比赛——当然,在这三场比赛中,我都败给了星野。
之所以宁愿忍受被平庸者们打分也要参加有星野在的比赛的理由,仅仅是我想要将自己在第一场比赛中受到的屈辱十倍奉还于星野罢了。
因为我能感受到,我每参加一次比赛,星野对我才能的恐惧就多了一分。
时间就这样来到了初中,爷爷将我送到了有星野在的学校。
「小光,试着和星野辉成为朋友怎么样?」爷爷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
「既是因为你没有朋友,又是因为辉其实是一个很压抑的人。」
「我知道,他的音乐灰蒙蒙的,参赛选手里最无聊的就是他了。」
「你明白辉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吗?」爷爷问。
「不知道,也不感兴趣。」
没有理会我的反对,爷爷自顾自讲述起了星野母亲的事情。
「“星野凛拼了命地用技巧来遮盖精神世界的空虚,但那反而将她底蕴的缺乏和人格的肤浅暴露无遗。”“她的音乐就如白驹过隙般,难以在人的心中留下任何印象。”这是当年评论家们对小凛的评价……出于好奇,我曾将小凛的CD和同龄欧洲钢琴家的CD放给我认识的知名钢琴家听,然而,和乐评人的意见完全相反,那名钢琴家认为小凛的演奏要远比那些欧洲男钢琴家们要出色。」
「既然出色,为什么得到的评价不好?因为乐评人就像那些评委们一样,缺乏鉴赏素养?」我问。
「大概是亚洲女性的身份让她受到了歧视吧……演奏出色的钢琴家受到赞扬、演奏低劣的钢琴家受到批判——世间本就不是那么非黑即白的。」
说是歧视,根本上也还是星野阿姨没做到绝对的实力压制吧。
一瞬间,这样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但我明白,不公正就是不公正,那绝对不可以归因于“实力还不够强”。
否则的话,对星野阿姨、对那些男钢琴家们,都太不公平了,不是吗?
「我的旧友想要尽快去往小凛身边……」
「遭到了飞机事故?」我问。
「是啊……事业不顺和丧失亲人,两者的共同打击让小凛自此一蹶不振。」
「于是她就把自己的梦想转嫁到了星野身上?」伴随着爷爷的说明,我似乎已经渐渐触及到了那份灰蒙蒙的本质。
「是啊。而且,星野他…没有父亲。」
「没有父亲?他是被领养的孤儿?」
「这么说也不太准确…小凛她太想要个孩子了,她抛弃自己的尊严,成为了一位音乐家的情妇,辉是她的第二个孩子。第一个孩子…因为是女性,所以小凛就把她打掉了。」
「因为是女性所以就打掉了?这都是过时多少年的性别歧视了!再说了,星野阿姨她自身不就是歧视的受害者吗?」
「是啊…这世间就是存在着这么多表面上不合理的事情。在第一次见到辉后,我曾委托一家侦探事务所,经过好几年的调查才得知这些。」
「那星野呢?因为他不得不负担星野阿姨的梦想,所以爷爷你想让我和孤独的他成为朋友?」
「不完全是这样的…这些年来星野受到的拘束远超小光你的想象。就连上学,都需要星野靠提高自己的钢琴实力来努力争取。可他还只是一个12岁的孩子啊……」
随后,爷爷告诉了我很多有关星野的事情。
越听这些,我对星野就愈发同情。
「星野还读了很多书,据我所知,他读的要远比你读的要多、要深,所以,小光,你不会讨厌星野的。」在最后,爷爷如是说道。
出于对星野的怜悯,我打算和他见上一面,并大发慈悲地和他成为朋友。
就当是对你听懂我音乐的回礼好了,那时的我这么想。
开学第二天,我向教导主任问了星野所在的位置,主任说星野在一间音乐教室,一间他专用的音乐教室。
星野,还真是不自由到了可怜的地步呢。
明明没有莫扎特般的才华,却既有像利奥波德那样控制欲强的母亲,又有束缚着他的萨尔茨堡。
可悲的星野。
不过没关系,我会和你成为朋友的,在我手下,一切都会绽放出生命和光芒——就算是你被灰蒙蒙的雾霭围绕,我也能散发出足以驱散它们的阳光。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走到了音乐教室门前。
星野在做音阶练习么,还真是平凡啊。
我就完全不需要每天花一两个小时在这种平庸无趣的练习上,灵活柔顺的手指让我可以毫不费力掌握乐曲中的各种困难技术。
果然,只有那些历史上的作曲家才有资格成为我的朋友。
音阶练习结束了,正当我想要推开眼前这扇门的时候,房间内突然传来了一阵猛烈的低音。
在那一瞬间,我只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被揪住了。
巴赫《无伴奏小提琴第二组曲第五乐章 恰空舞曲》布索尼改编版。
那一天,我没能推开那间音乐教室的门。
我会从林林总总的音乐中见到各式各样的颜色,即便是同一首曲子,由不同演奏家来表演的话,我所见的光景也会大不一样。
而我从星野的《恰空》中看到的是崇高,以及,整个宇宙。

那是好似全宇宙只有他一个人般的孤独、寂寥——虽然宇宙只有星野一人,但星野也同时,拥抱了整个宇宙。
就在那时,我才明白自己平日里创造的世界是多么狭窄;
就在那时,我才明白自己或许并不是最受神宠爱的孩子。
就在那时,我才明白为什么莫扎特、贝多芬、梵高……他们的人生总是包含着各种苦难。
因为神爱着他们,神想要最大限度激发他们的才能。
常常有这种论调,莫扎特并不是一个伟大的作曲家,因为莫扎特的音乐并没有任何创新性的要素。
然而只需要看看他人生中最后几年所创作的作品就知道了,不论是K543、K550、K551三部交响曲还是《唐璜》《魔笛》这等不朽的歌剧,再到最后伟大的《安魂曲》……
莫扎特绝非一个单纯守成的人,作为当时最出名的神童和天才的他,在自己生命的最后几年绽放出了最为耀眼的光芒。
可也就是在这生命中的最后几年,父亲的去世、经济状况的恶化、夜以继日的工作……种种要素令莫扎特饱受折磨。
我不禁想,神的爱,到底是什么形式的呢?
巴尔扎克曾说,艺术家就是这样的人:他是某种专横意志手里的驯服工具,在冥冥中服从着一个主子。别人以为他逍遥自在,其实他是奴隶;别以为他放浪不羁,一切随心所欲,其实他既没有力量也没有主见。他有庄严无比的权力,生命却是微不足道,这个鲜明的对照,将永远延续下去。
初见这句话时,我不屑一顾。
然而现在我才明白,和星野相比,我远远不是自由的。
在我弹奏时,每个音符都会如小精灵一般拼命诉说着它们对自我展现的渴望。
我只是,在将自己的天赋尽情挥洒而已。
我不需要像星野那样去学习、去反思,因为即便不那样做,我的音乐也已经是最完美的样子了。
但星野不同。
在星野的恰空中,我看得到,即便规则束缚着星野,但他崇高的灵魂却反而借助这些规则达到了深邃广袤的宇宙。
而我引以为豪的音乐,一下子就变成了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儿,肤浅至极。
星野,你才是那个,被神爱着的孩子。
回到家后,我将自己的感想对爷爷倾吐而出。爷爷很开心,因为在他看来我之前的道路都太过顺利了。即便比赛成绩不如星野,我也依然觉得星野的音乐远逊于自己。
「小光,你能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是好事。」轻抚着我的头,爷爷说道。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既不骄傲也不谦虚,我只是一直以来都在客观评价自己而已。」
收起自己的些许不满,我害羞地问爷爷怎么样能和星野成为朋友。
「辉他一定很孤独吧,只要你付出真心,就一定可以和他成为朋友。」
「那我要把星野旁边的音乐教室买下来。」我向爷爷提案道。
「好,我一会儿就安排。」
就在这时,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并非只要我想和星野成为朋友,我们就真的能要好起来。
我在过往的比赛中一直用眼神嘲讽星野的事情…他会不会记恨在心呢。
「爷爷,星野会不会不喜欢我的狂妄呢?」我拉着爷爷的衣角,撒娇道。
「一般人应该都不喜欢自己的朋友太过傲慢吧,所以,小光不能用和我们的相处模式来对待辉哦?」
「那星野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呢?」我问。
「我不知道辉那个年纪的男生喜欢什么类型,但在我们那个年代,男生都喜欢开朗、元气一些的女孩子。而且…辉的内心很孤独对吧?想要闯进那里,小光就必须主动一些才行。」
「主动一些…」我握紧了拳头,下定了即便被辉君接连拒绝也依然勇往直前的决心。
第二天,我在那首《恰空》过后,推开了辉君音乐教室的门。
「初次见面,辉君。我叫雨森光,是你的…粉丝。」
……
在那之后,我不顾辉君的反对,坐在音乐教室里听完了他一整天的练习。
我明白了,唯有那首恰空对他是特别的。
他厌恶着钢琴,厌恶着练习……或许他也,厌恶着母亲。
但是,这太浪费了不是吗?
明明有着被神爱着的才能。
我想让辉君喜欢上钢琴,我不想让神赋予他的才能就这样平庸下去。
「来合奏吧,辉君。」
就由同样被神爱着的我,来承担这个使命吧。
那一天的我,下定了这样的决心。
……
在合奏的过程中,我渐渐发现了辉君可爱、温柔、帅气的一面。
看上去很成熟,但内心像个小孩子一样,很可爱。
即便我乱弹一通,他也会跟上我的节奏,很温柔。
他读书的样子、做曲式分析的样子、弹琴的样子,很帅气。
我一定是爱上辉君了。
可是,辉君对我是怎么想的呢?
他会喜欢我吗?
第一次萌生出恋爱的感情,我向爷爷寻求帮助。
「既然小光能从音乐中看到色彩,干脆从你们二人的合奏中试着读出辉的感情来怎么样?比如说选一首爱情主题的曲子?」
爷爷的提案很令人害羞,但似乎是个可行的办法。
肖邦 《第二钢琴协奏曲》 F小调 Op.21
这首作品是肖邦为当年他思念的初恋少女,华沙音乐学院声乐系学生康斯坦蒂亚•格拉德科芙斯卡而作。
在肖邦给友人写的信中,他曾写到:“这半年来,我几乎每天晚上都梦见她,但是还是未跟她交谈过半句,我就是在思念她之中写下了我的协奏曲的慢板乐章。”
肖邦先生,请赋予我勇气。让我能够将这首诉说着暗恋的曲子,传达给他。
「辉君,来合奏吧。」我一如既往地对他说。
「这次是什么曲子?」
「肖邦的第二钢协。」
「谁弹乐队?」
「当然是你喽,毕竟钢琴才是主角嘛。」
「我就知道。」
不,你不知道。
你既不知道我想让你爱上钢琴的决心,也不知道我想要借由这架钢琴拼命诉说的爱意。
……
弹奏过后,我高兴得简直要疯了。
因为我发现,在辉君的内心深处,同样也是喜欢我的。
也是呢,如果不喜欢我的话,又为什么会甘心在那些卡农和赋格段落一遍又一遍追逐着我任性的演奏呢?
连这么明显的事情都没有注意到,我还真是个笨蛋。
不过…辉君似乎是个比我还要笨的笨蛋,是天底下最笨的笨蛋。
他竟然,完完全全没察觉到我在曲中暗藏的心意,以及…他对我的那份喜欢。
既然这样,我就要让你明白,你到底是多么喜欢我,到底是多么喜欢钢琴!
「叫我小光啦,辉你还真是不坦率呢,明明喜欢我喜欢到不行。」
快察觉到吧,你是多么喜欢钢琴!
快察觉到吧,你是多么喜欢我!
……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几年,我和星野的关系还是完全没有进展。
我不是没想过告白,但他从未答应过任何人的告白请求。我明白,如果他没发现自己对我的感情的话,即便我作出告白,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叫我小光啦,辉你还真是不坦率呢,明明喜欢我喜欢到不行。」
快发现啊,大笨蛋!
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对你告白了啊。
那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啊。
就在我们的关系完全没有进展的时候,那个女孩儿(樱井)出现了。
她以比我更加主动的姿态介入了辉君的生活,不,不是这样的,是辉君相比我而言,更愿意去接受平凡的她。
辉君讨厌钢琴,那他会不会同时…也讨厌我呢?
不不不,辉君很喜欢我的,只有这点我可以保证。因为每次合奏时,我都能切身感受到他对我的爱慕之情丝毫未减。
听爸妈说辉君和樱井一起去了画展后,我真的气疯了——气到弹琴时都差点儿把钢琴砸坏了。
不过出乎我意料的是,辉君竟然第一次叫了我“小光”。
第一次牵手、第一次约会……我和辉君相识数年之久,还从未进展的这么顺利过。
看来,那个女孩儿的存在,渐渐打开了辉君的心扉。
既然如此…就对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了。
辉君喜欢的是我,这点不会动摇。
因为我们都是被神爱着的孩子。
我们都是,amadeus。
文化祭时,我察觉了辉君想要帮助樱井的想法。爱屋及乌的我也为樱井创造了同父母和解的机会。
和辉君共演的柴小协很开心。
不论是排练时还是合奏时,我都能感受到我们正心心相印。
虽然是开玩笑,但爷爷让我和辉君结婚这件事,果然还是很害羞。
辉君的音乐第一次绽放出了如彩虹一般的光芒,只要这样下去,他就会渐渐爱上音乐,并察觉到内心中对我的那份喜欢。
竟然让我追了五年之久,辉君,你还真是个傲慢的木头疙瘩!
等我们交往了之后,我一定会将这些年积攒下来的委屈和喜欢一下子向你撒娇个够的。
辉君因为我和星野阿姨的关系吃醋了。
在和星野阿姨的交流中…虽然控制欲太强这点真的很不好,但我确信了她果然是爱着辉君的。
星野阿姨,还真是不会去爱一个人啊。
将自己的全部都投入到辉君身上,那怎么够呢?重点还是要体察辉君的想法啊。
「星野阿姨,你要不要试着对辉君好一些呢?先从和他一起出去吃吃饭开始也可以啊。」
「一起出去吃饭吗……可是辉会不愿意吧。毕竟,天底下哪有叫自己妈妈“母亲大人”的呢。」星野阿姨叹道。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表情就好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悲伤。
辉君叫自己妈妈“母亲大人”的理由我能够理解。渴望自由的他必须时刻处理好自己和星野阿姨的关系,辉君这样做,是想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做出让星野阿姨不开心的事来。
但这也让星野阿姨变得不知所措。
不知是下意识还是无意识,她也反过来迎合辉君口中“母亲大人”的形象,就连和辉君的日常交谈,也往往仅有短短的几个字。
这对母子,可真够别扭的。
辉君是Elvira,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Elvira。
即便被自己的母亲这样对待,他也依然爱着自己的母亲,甚至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他也在爱着那个抛弃了自己的父亲。
这样的辉君,既让人喜欢,又令人心疼。
“其实呢,辉君。我会永远做你的伙伴的,过去是,未来也是。所以如果辉君感到孤独的话,多依赖我一些也没关系。就像我现在正把自己的全身交给你一样,我也希望辉君可以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给我。”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辉君。
多依赖我一些,不要想着樱井,可以吗?
在吃饭的时候,我从星野阿姨那里得知了自己和辉君之间竟然真的有“婚约”的存在。
“结婚什么的还太早了啦,而且我和辉君还没有交往哦?这种话至少还是等到交往之后再……”我撒谎道。
对我而言,交往不交往根本不重要。
友情、爱情、亲情——这些只是平凡人们为了方便理解而创设的过于简单的标签。
我和辉君的感情,就是我和辉君的感情。
但在辉君意识到他对我的喜欢之前,我还不能就这样顺着星野阿姨。
不过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或许我们真的能在毕业后结婚。
“无所谓吧,反正辉君又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接触而产生不纯的想法。”
“这倒也是…”
可是,从今天的试探来看,就和其他女生一样,辉君对我完全没有任何亲近的欲望。牵手什么的,每次都是我在主动。
等我们结婚了之后,他是不是也不会亲近我呢?
如果辉君那时真的置之不理如天使一般的我,我就…我就哭给他看!
「Herbert的大师课?辉君也会参加吗?」今早,我从老师那里得知了Herbert大师课的消息。
「是的哦。」老师回答,满面慈爱的微笑。
「那还等什么,快练习吧!我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向辉君展示出来!」
——幕间(完)——